古今名医汇粹 罗美
序
夫天地生人,古今寿夭不齐,其故何也?淳漓一变,修短殊途矣。言仁术者,辑医药之书以救夭枉,莫不首称《素》、《难》,次述汉、唐,爰及历代名贤之说,摭拾成帙,为后学之津梁,其功岂不伟哉!然而方宜有不同,老壮之非一,山居与城市异治,膏粱与藜藿分途,气运之变迁,时代之降升,人生气交之中,其禀赋浓薄,疾疚浅深,与气机相流转,未易明也。至如张子和专工吐下,非不名家;刘守真以暑火立论,动辄芩连;李杲出而阐发脾胃,参 是赖;朱丹溪惟事清凉,不离知柏。此四贤者,皆足以起沉 而安衽席,岂有意于立异鸣高哉,因时制宜,济世之心切,不期然而然者也,今之人执古法以施治,将以生人者杀人于反掌,翻疑古人之不足法,岂其然欤?前人有拆旧料盖新房之喻,绳尺不越,轩槛殊观焉。运用在一心,临证如临敌,选药如选将,求其至当而后已。新安罗东逸,辑有《名医汇粹》,至当之书也。咀啜近代之精华,不言轩岐而经旨悉具;《金匮》、《千金》之方,虽篇目不列,而治法无遗,信可谓医学之金针,迷途之宝筏矣,世无刊本,抄录相沿,亥豕鲁鱼,阅者攒眉。苕溪友人出所藏善本,校订精详,亟付剞劂,以广其传,未必非济世之一助云。
道光三年岁次癸未正月嘉兴盛新甫撰
卷一 论集
张景岳大宝论
夫阴阳之体,曰干与坤;阴阳之用,曰水与火;阴阳之化,曰形与气。以生杀言,则阳生阴杀;以寒热言,则阳热阴寒。若其生化之机,则阳先阴后,阳施阴受。先天因气以化形,阳生阴也;后天因形以化气,阴生阳也。形即精,精即水;神即气,气即火。阴阳二气,最不宜偏,平则气和而生物,偏则气乖而杀物。经曰:阴平阳秘,精神乃治;阴阳离决,精气乃绝。此先王教人察阴阳、保生气也。
夫阳一而阴二,故偶者阴也,后天之形也;奇者阳也,先天之气也。神由气化,而气本于天,所以发生吾身者,即真阳之气也;形以精成,而精生于气,所以成立吾身者,即真阴之气也。上古天真论曰:女子二七而天癸至,男子二八而天癸至。非阴生在后而阴成之难乎?阴阳应象大论曰:人年四十而阴气自半也。非阴衰在前而阴凋之易乎?故人全盛之数,惟二八之后,以至四旬之外,前后止二十余年而形体渐衰矣。
阳道常实,阴道常虚,故丹溪引日月之盈亏,以为阳常有余、阴常不足之论,而立补阴、大补等丸。独惜以黄柏、知母为神丹,致家传户用。殊不知天癸之未至,本由乎气,而阴阳之自半,亦由乎气。是形虽在阴,而气则仍从乎阳也。此生死之机,不可不辨。
阳之为义大矣。夫阴以阳为主,所关乎造化之原,而为性命之本者,惟斯而已。姑辨其最要者,一曰形气,二曰寒热,三曰水火。
夫形气者,阳化气,阴成形,是形本属阴,而凡通体之温者,阳气也;一生之活者,阳气也;五官五脏之神明不测者,阳气也。乃其灵觉尽灭,身冷如冰,形固存而气则去,此以阳脱在前,而留阴在后,非阴多于阳乎?是形气阴阳之辨也。
寒热者,春夏之暖为阳,秋冬之冷为阴。当长夏之暑,草木昆虫,咸苦煎炙,然愈炙愈繁,不热则不盛。至一夕风霜,即僵枯遍野,是热能生物,寒无生意,热无伤而寒可畏,非寒强于热乎?此寒热阴阳之辨也。
水火者,造化之权,其象有四:日为太阳,火为少阳,水为太阴。月为少阴。此四象之真形也。阳中无太阴,阴中无太阳,此阴阳之专主也。日丽乎天,此阳之阳也,非太阳乎?月之在天,阳中之阴也,非少阴乎?水行于地,阴之阴也,非太阴乎?火之在地,阴中之阳也,非少阳乎?此等大义,丹溪所未知,故引日月盈亏,以证阴阳虚实。况夫阴阳之性,太者气刚,故日不可灭,水不可竭,此日为火之本,水为月之根也;少者气柔,故火有时息,月有时缺,此火为日之余,月为水之余也。惟其不灭者,乃为真火;而时作时止,岂即元阳?故惟真阳之火,乃能生物;而燎原之凡火,但能焦物也。夫天一生水,天一者,天之一也,一即阳也,无一则止于六耳。故水之生物者,赖此一也;水之化气者,赖此一也。故春夏之水,土得之而生长;秋冬之水,土得之而不生不长,是水亦死矣,水之所以生,水之所以行,孰非阳所主?此水中有阳,非水即为阳也。
夫阳气不充,则生意不广,而况于无阳乎?故阳惟畏其衰,阴惟畏其盛,非阴能自盛也,阳衰则阴盛矣。
凡万物之生由乎阳,万物之死亦由乎阳。非阳能死物也,阳来则生,阳去则死矣。试以太阳证之:日行南陆,在时为冬,斯时非无日也,第稍远耳,便见严冬难御,万物凋零。然则天地之和,惟此日也;万物之生,惟此日也。设无此日,天地虽大,一寒质耳,人是小乾坤,得阳则生,失阳则死。阳衰者,即亡阳之渐也。
圣人作《易》,首制一爻,立元阳之祖,明阳德之元亨于坤初六,日履霜坚冰,虑阴气之渐长,防其有妨化育耳。
《内经》曰:凡阴阳之要,阳密乃固。此言阴之所恃,阳为主也。又曰: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可见人之大宝,只此一息真阳,孰谓阳常有余,而欲以苦寒之物,伐此阳气,欲保生可如是乎?客曰:欲固此阳,计将安出?曰:但知根本,此其要也,命门是也。所谓命门者,先天之生我,由此而受;后天之我生,由此而栽也,夫生之门即死之户,人之盛衰安危,皆系于此。以其为生气之源,而气强则强,气衰则病,此虽至阴之地,而实元阳之宅。至夫脾胃,乃后天水谷之本,犹属元阳之子耳。
卷一 论集
张景岳真阴论
凡物之死生,本由阳气。顾今人之病阴虚者十常八九,何谓哉?不知此一阴字,正阳气之根也。
盖阴不可以无阳,非气无以生形也;阳不可以无阴,非形无以载气也。故物之生也生于阳,物之成也成于阴,此谓元阳元阴,亦曰真精真气也。欲知所以死生者,须察乎阳,察阳者,察其衰与不衰;欲知所以存亡者,须察乎阴,察阴者,察其坏与不坏,此保生之要法也。
稽之前辈,殊有不识真阴面目,而立言多矫强者。自河间主火之说行,而丹溪以寒苦为补阴,举世宗之,莫能禁止。揆厥所由,盖以热证明显,人多易见;寒证隐微,人多不知,而且于虚火实火之间,尤为难辨。亦孰知实热为病者,十中不过三四;虚火为病者,十中常见六七。夫实热者,火之盛,元气本无所伤,故可以苦寒折之。然当热去即止,不可过用,过用则必伤元气。虚火者,真阴之亏也,真阴不足,又岂苦劣难堪之物,所能填补?矧沉寒之性,绝无生意,非惟不能补阴,抑且善败真火。第阴性柔缓,因循玩用,暗损寿元,勿之觉耳。故有老人亦喜凉者,正以元阳本足,故能受寒,非寒凉寿之也。
余请详言真阴之象、真阴之藏、真阴之用,真阴之病。真阴之治,以悉其义。
所谓真阴之象者,阳以阴为根也。经曰:五脏者,主脏精者也不可伤,伤则失守而阴虚,阴虚则无气,无气则死矣。非以精为真阴乎?又曰:形肉已脱,九候虽调犹死。非以形为真阴乎?观形质之坏与不坏,即真阴之伤与不伤,此真阴之象,不可不察也。
所谓真阴之藏者,凡五脏五液,各有所主,经曰:肾者主水,受五脏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液皆归乎精,而五精皆统乎肾。肾有精室,是曰命门,为天一所居,即真阴之腑。精藏于此,精即真阴之水也;气化于此,气即阴中之火也。命门居两肾之中,而水火具焉,消长系焉,故为受生之初,为性命之本。欲治真阴而舍命门,非其治也。此真阴之藏,不可不察也。
所谓阴之用者,凡水火之功,不可缺一。命门之火,谓之元气;命门之水,谓之元精。五液充则形体赖以强壮,五气治则营卫赖以和调。此命门之水火,即十二脏之化源。故十二脏之阴阳,皆赖资之以为治。此皆真阴之用,不可不察也。
所谓真阴之病者,凡阴气本无有余,阴病皆因不足。即如阴胜于下者,原非阴盛,以命门之火衰也;阳胜以标者,原非阳盛,以命门之水亏也。水亏则阴虚之病叠出,火衰则阳虚之证迭生,如戴阳者面赤如朱,格阳者外热如火。或口渴咽焦,引水以自救;或躁扰狂越,欲卧于泥中;或五心烦热而消瘅骨蒸;或二便秘结而溺浆如汁;或吐血衄血;或咳嗽遗精;或斑黄无汗,由津液之枯涸;或中风螈 ,以精血之败伤。
凡此之类,有属无根之焰,有因火不归原,是皆阴不足以配阳,病在阴中之水也。又如火亏于下,或为神气之昏沉,或为动履之困倦。其有头目眩晕而七窍偏废者,有咽喉哽咽而呕恶气短者,此皆上焦之阳虚也;有饮食不化而吞酸反胃者,有痞满隔塞而水泛为痰者,皆中焦之阳虚也;有清浊不分而肠鸣滑泄者,有阳痿精寒而脐腹多痛者,皆下焦之阳虚也。又或畏寒洒洒者,以火脏之阳虚,不能御寒也;或肌肉膨胀者,以土脏之阳虚,不能制水也;或拘挛痛痹者,以木脏之阳虚,不能营筋也;或寒嗽虚喘,身凉自汗者,以金脏之阳虚,不能保肺也;或遗精血泄;二便失禁,腰骨如折,骨痛之极者,以水脏之阳虚,精髓内竭也。凡此之类,皆阳不足以胜阴,病在阴中之火也。王太仆曰:寒之不寒,责其无水;热之不热,责其无火,无水无火,皆在命门。故曰阴虚之病,不可不察也。
所谓真阴之治者,凡乱有所由起,病有所由生,故治病必当求其本。盖五脏之本,本在命门;神气之本,本在元精,此即真阴之谓也。王太仆曰: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益火之源,以消阴翳。惟薛立斋独得其妙,而常用仲景八味丸、钱氏六味丸,即益火、壮水之剂也。寒邪中人,本属表症,而汗液之化,必由乎阴;中风为病,身多偏枯,而筋脉之败,必由乎阴。虚劳生火,非壮水何以救其燎原;泻利亡阴。非补肾何以因其门户?臌胀由乎水邪,主水须求水脏;关格本乎阴虚。欲强阴舍阴不可。此数者,乃疾病中最大纲领,明者觉之,可因斯而三反矣。
卷一 论集
张景岳命门后论
命门为精血之海,脾胃为水谷之海,均为五脏六腑之根。然命门为元气之本,为水火之宅,五脏之阴气非此不能滋,五脏之阳气非此不能发。而脾胃中州待火能生,然必少阳春气始于下,则三阳从地起,而后万物得以化生,岂非命门之阳气,正为脾胃之母乎?吾故曰:脾胃为灌注之本,得后天之气;命门为化生之源,得先天之气,此中本末固有先后。而东垣曰补肾不若补脾,须知可曰补脾不若补肾,可不辨而明矣。
然命门有火候,即元阳之谓也。禀赋有强弱,元气有盛衰,阴阳有胜负,病治有微甚,此火候之所宜辨也。盖一阳之元气,必自下而升;而三焦之普护,乃各见其候。下焦之候,如地土化生之本也;中焦之候,如灶釜水谷之炉也;上焦之候,如太虚神明之宇也。
地土有肥瘠,而出产异;山川有浓薄,而藏蓄异。聚散操权,总由阳气,得一分则有一分之用,失一分则有一分之亏。凡寿夭勇怯,精血病治之基,无不由此,元阳之足与不足,以为消长盈缩之主,下焦火候之谓也。
中焦如灶釜者,胃中阳气,其热如釜。饮食之滋,本于水谷,食强则体壮,食少则身衰。若灶釜之少一炬则迟化一顷,增一炬则速化一时,火力不到则全然不化。故脾胃之化与不化,及饮食之能与不能,亦总由阳明之气强与不强,而阴寒之邪有犯与不犯耳。及其既病,则渐痞渐长,或隔或呕,或膨聚不消,或吞酸嗳腐,食气不变,或腹疼肚痛,终日不饥,或清浊不分,或完谷不化。盖化则无不营运,不化则无不留滞,营运则为气为血,留滞则为积为痰。此中焦火候之谓也。
上焦如太虚者,神明根于阳气,阳气化为神灵,阳之在下则温暖,故曰相火以位;阳之在上则昭明,故曰君火以明。是以阳长阴消,五官治而万类盛。若阳衰阴胜,而阳为阴折,聪明夺而神气减,此上焦火候之谓也。
夫以三焦论火候,非不各有所司,惟命门实,先天真一之气藏于坎中,自下而上,与后天胃气相接,此生生之本也。使真阳不发于渊泉,则总属无根之火矣。
火而无根,即病气也,非元气也。《易》以雷在地下而为复,可见火之标在上,而火之本在下。若使命门阴胜,则元阳畏避,而龙火无藏身之地,游散不归而为烦热格阳等证。善治此者,惟从其性,使阳和之气直入坎中,相求同气,虚阳归原矣。故曰甘温除大热,正此谓也。昧者不明此理,以虚阳作实热,不思温养此火,但知寒凉可以灭火,安望其尚留生意耶?若三焦有客热邪火,皆凡火耳,固不得不除。而除火何难,本非正气火候之谓也。
况命门有生气,即干元不息之机。
不息则惟动惟升,所以阳得生气;息则惟静惟降,所以阴得死气。故干元之气始于下而盛于上,升则向生;坤元之气始于上而盛于下,降则向死。此阴阳之歧,相间不过毛发,而终竟远以千里,故死生之柄,惟此毫厘升降之机耳。譬之水暖则化气,化气是升,生也;水寒则成冰,成冰是降,死也。故肾气独沉,则奉生者少,即此生气之理也。
至若人之生气,无所不在,如脏气、颜色、声音、脉息、四肢、二便俱有生气。生气即神气,神自形生,何不可辨?明者察之,孰者能益生气,孰者能损生气?或先攻病气以保生气,或先固生气以御病气。使不有原始要终之明,则是寸光之流耳。
盖命门有门户,为一身巩固之关。经曰:仓凛不藏者,是门户不要也:水泉不止者,是膀胱不藏也。
得守者生,失守者死。又曰: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又曰:黑色通于肾,开窍于二阴。可见北门之主总在乎肾,而肾之政令总在乎命门。
命门司阴阳之柄,阴阳和则出入有常;阴阳病则启闭无序,故有癃闭不通者,以阴竭水枯,干涸之不行也。有滑泄不禁者,以阳虚火败,收摄之无主也。阴精既竭,非壮水必不能行;阳气既虚,非益火必不能固,此治法也。
卷一 论集
赵养葵火为先天论
越人谓左为肾,右为命门,非也。命门即在两肾各一寸五分之间,当一身之中,《易》所谓一阳陷于二阴之中,《内经》曰七节之旁,中有小心是也。名曰命门,是为真主乃一身之太极,无形可见,两肾之中是其安宅。
三焦是其臣使之官,禀命而行,周流于五脏六腑之间而不息,名曰相火。相火代天行化。此先天无形之火,与后天有形之火不同,出之右旁小窍者也。
其左旁亦有小窍,乃真阴真水气也,亦无形,上行夹脊,至脑中为髓海。泌其津液,注之于脉,以荣四末。内注五脏六腑,以应刻数。常随相火而潜行于周身,与后天有形之水不同。
但命门无形之火,在两肾有形之中,为黄庭,故曰五脏之真,惟肾为根。可见命门为十二经之主。
肾无此则无以作强,而技巧不出矣;膀胱无此则三焦之气不化,而水道不行矣;脾胃无此则不能蒸腐水谷,而五味不出矣;肝胆无此则将军无决断,而谋虑不出矣;大小肠无此则变化不行,而二便闭矣;心无此则神明昏而万事不能应矣,正所谓主不明则十二官危也。譬之元宵之灯,鳌山走马,拜舞飞走者,无一不具,中间惟是一火耳。火旺则动速,火微则动缓,火熄则寂然不动。而拜舞飞走者,躯壳未尝不存也,故曰此身非汝有,是天地之委形也。
夫水为立命之门,乃人身之至宝,何世之养身不知节欲,保真水以全火,而日夜戕贼。此火既病矣,治病者不知温养此火,而日用寒凉以直灭此火,焉望其有生气耶?余今直指其归元之路。夫命门真主之火,乃水中之火,相根据而永不相离者也。火之有余,缘真水之不足也,毫不敢去火,只补水以配火,壮水之主,以制阳光;火之不足,因见水之有余也,亦不必泻水,就于水中补火,益火之原,以消阴翳。所谓原与主者,皆属先天无形之妙,非曰心为火而其原在肝,肾为水而其原属肺之谓也。
若夫风寒暑湿燥火六者之入于人身,此客气也,非主气也。主气固,客气不能入。医家徒知客者除之,慢不加意于主气。纵有言固主气者,专以脾胃为一身之主,焉知坤土是离火所生,而艮土又属坎水所生耶?故此一水一火,俱属无形之气,相火禀命于命门,真水又随相火,自寅至申,行阳二十五度,自酉至丑,行阴二十五度,周流于脏腑之间,滞则病,息则死矣。故曰:先天惟此一火克全。此火而归之矣。
卷一 论集
赵养葵水火论(三条)
世人皆曰水克火,而余独曰水养火。世人皆曰金生水,而余独曰水生金。世人皆曰土克水,而余独于水中补土。世人皆曰本克土,而余独升木以培土。何则?君相二火,以肾为宫,水克火者,后天有形之水火也;水养火者,先天无形之水火也。肺金之气,夜卧则归藏于肾水之中,丹溪谓之母藏子宫,子隐母胎。
此一脏名曰娇脏,畏热而畏寒。肾中有火,则金畏火刑而不敢归;肾中无火,则水冷金寒而不敢归。或为喘胀,或为咳嗽,或为不寐。或为不食。斯时欲补土,母以益子,喘胀愈甚。清之泻之,肺气日消,死期迫矣。惟收敛一法,仅似有理,然不得其门,从何而入?夫肺出气也,肾纳气也,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本,凡气从脐下逆奔而上者,此肾虚不能纳气归元也。毋徒从事于肺,或壮水之主,或益火之原,金向水中生矣,若夫土者随火寄生,即当随火而补。然而补火有至妙之理,阳明胃土随少阴心火而生,故补胃土者补心火。而归脾汤一方,又从火之外家而补之,俾木生火,火生土也。太阴脾土,随少阳相火而生,故补脾土者补相火。而八味丸一方,合水火既济而蒸腐之,此一理也。张仲景立建中汤以健脾土,木曰曲直,曲直作酸,芍药味酸为甲木;土曰稼穑,稼穑作甘,甘草味甘作己土。酸甘相合,甲己化土。又加肉桂,盖桂属龙火,使助其化也。仲景立方之妙类如此。又以见木生土之义,世以木克土,举欲伐之,不知木气者,生生之气也,阳气也,元气也,胃气也,同出而异名者也,焉可伐之,此东垣《脾胃论》用升柴以疏木气,谆谆言之详也。
龙雷之火,无形而有声,不焚草木,得雨而益炽,见于季春而伏于季秋。原夫龙雷之见者,以五月一阴生,水底冷而天上热,龙为阳物,故随阳而上升。至冬至一阳来复,故龙亦随阳而下伏,雷亦收声。
人身肾中相火亦犹是也。平日不能节欲,以致命门火衰,肾中阴盛,龙火无藏身之位,故游于上而不归,是以上焦烦热,咳嗽等症。善治者,以温肾之药从其性而引之归原,使行秋冬阳伏之令,而龙归大海,此至理也。奈何今之治阴虚火衰者,以黄柏。知母为君,而愈寒其肾,速其毙,良可悲哉!若有阴虚火旺者,此肾水干枯而火偏盛,宜补水以配火,亦不宜苦寒之品以灭火。壮水之主,以镇阳光,正谓此。
坎干水也,气也,即小而井,大而海也。兑坤水也,即微而露,大而雨也。一阳陷于二阴为坎,坎以水气,潜行地中,为万物受命根本,故曰润万物者,莫润乎水。一阴上彻于二阳为兑,兑以有形之水,普施于万物之上,为资生之利泽,故曰说万物者,莫说乎泽明。此二水可以悟治火之道矣。
心火者,有形之火也;相火者,无形之火也。无形之火由燥热而津液枯,以五行有形之兑水制之者,权也。吾身自有上池之水气也,无形者也,以无形之水,沃无形之火,常而可久者也。是为真水真火,升降即宜,而成既济矣。
卷一 论集
喻嘉言秋燥论
病机云:诸气 郁,皆属于肺;诸痿喘呕,皆属于上,二条明指燥病言矣。生气通天论谓:秋伤于燥,上逆而咳,发为痿厥。燥病之要,一言而终,与病机二条适相吻合。只以误传伤燥为伤湿,解者竟指燥为湿,遂至经旨不明。今一论之。
其左 胁痛,不能转侧,嗌干面尘,身无膏泽,足外反热,腰痛惊骇,筋挛,丈夫 疝,妇人小腹痛,目昧 疮,则燥病之本于肝,而散见不一者也。又痹论云:阴气者,静则神藏,躁则消亡。其所以致燥而令阴气消亡之故,引而未发。
又因《内经》脱遗燥症,后虽以东垣之大贤,其治燥诸方,但养营血,及补肾肝亏损,二便秘结而已,初不论及于肺也。
夫诸气 郁之属于肺者,属于肺之燥,非属于肺之湿也。苟肺气不燥,则诸气禀清肃之令,而周身四达,亦胡 郁耶?诸痿喘呕之属于上,上亦指肺,不指心也。若统上焦心肺并言,则心病不主痿喘及呕也。惟肺燥甚,则肺叶痿而不用,肺气逆而喘鸣,食难过膈而呕出,三者皆燥证之极者也,经文原有逆秋气则太阴不收,肺气焦满,其可称为湿病乎?《内经》云:心移热于肺,传为膈消。肺燥之由来远矣。苟其人肾水足以上升而交于心,则心火下降而交于肾,不传于肺矣。心火不传于肺,曾何伤燥之虞哉?即肾水或见不足,其肠胃津液足以协济上供,肺亦不致过伤也。若夫中下之泽尽竭,而高源之水犹得措于不倾,则必无之事矣。所以经文又云:二阳结,谓之消。手阳明大肠热结而津不润,足阳明胃热结而血不荣,证成消渴,舌上赤裂,大渴引饮,与心移热于肺,传为膈消,文虽异而义则一也。治膈消者,用白虎加人参汤专救其肺。以施诸气郁,诸痿喘呕,罔不合矣。
缪仲淳治病,喜用润剂,于以治燥,似乎独开生面。然亦未有发明,偶因世之患燥病者多,聪明偶合。然可以治内伤之燥,不可以治外感之燥,节取其长可矣。
《阴阳别论》云:二阳之病发心脾,有不得隐曲,男子少精,女子不月,其传为风消,其传为息贲,死不治。此亦肺燥所由来,而未经揭出者。夫燥而令男子津液衰少,女子精血枯闭,亦云极矣。然其始但不利于隐曲之事耳,其继则胃之燥传入于脾,而为风消。风消者,风热炽而肌肉消削也。大肠之燥传入于肺,而为息贲。息贲者,息有音而上奔不下也。是则肠胃合心脾,以其成肺金之燥。三脏二腑,阴气消亡殆尽,可救疗乎?夫由心之肺,已为死阴之属,然脾气散二阳之精,上输于肺,犹得少苏涸鲋。今以燥之为害,令生我者尽转而浚我之生,故直断为死不治也。从前愦之,特绎明之。
卷一 论集
张景岳虚损论(二则)
损分五脏,而五脏所藏,则无非精与气耳。夫精为阴,人之水也;气为阳,人之火也。水火得其正,则为精为气;水火失其和,则为热为寒。此因偏损,所以致有偏胜。故水中不可无火,无火则阴胜而寒病生;火中不可无水,无水则阳胜而热病起。但当详辨阴阳,则虚损之治无余义矣。如水亏者,阴虚也,只宜大补真阴,切不可再伐阳气;火虚者,阳虚也,只宜大补元阳,切不可再伤阳气。此因阳气不足而复伐其阴,阴亦损矣;阴已不足而再伤其阳,阳又亡矣。夫治虚治实,本是不同。实者阴阳固有余,但去其余,则得其平;虚者阴阳有不足,再去所有,则两者俱败,其能生乎?故治虚之要,凡阴虚多热者,最嫌辛燥,恐助阳邪也。尤忌苦寒,恐伐生气也。惟喜纯甘壮水之剂,补阴以配阳,则刚为柔制,虚火自降,而阳归乎阴矣。阳虚多寒者,最嫌凉润,恐助阴邪也,尤忌辛散,恐伤阴气也。只宜甘温益火之品,补阳以配阴,则不得其主,阴寒自敛,而阴从乎阳矣。是以气虚者宜补其上,精虚者宜补其下,阳虚者宜补而兼暖,阴虚者宜补而兼清,此固阴阳之治辨也。其有气因精而虚者,自当补精以化气;精因气而虚者;自当补气以生精。又如阳失阴而离者,非补阴何以收散亡之气;水失火而败者,非补火何以苏垂绝之阴。此又阴阳相济之妙用也。故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于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故以精气分阴阳,则阴阳不可离;以寒热分阴阳,则阴阳不可混。此又阴阳邪正之离合也。知阴阳邪正之治,则阴阳和而生道得矣。
人知阴虚唯一,而不知阴虚有二。如阴中之水虚,则病在精血;阴中之火虚,则病在神气。
盖阳衰则气去,故神志为之昏乱,非火虚乎?阴亏则形坏,故肢体为之废弛,非水虚乎?今以神离形坏之证,乃不求水火之原,而犹以风治,鲜不危矣。试以天道言之,其象显然,旱则多燥,燥则多风,是风木之化从乎燥,燥则阴虚之候也。故凡治类风者,专宜培补真阴,以救根本,使阴气复则风燥自除。然外感者,非曰绝无虚症,气虚则虚也;内伤者非曰必无实症,有滞则实也。治虚者,察其在阴在阳而直补之;治实者,察其因痰因气而暂开之。此内伤外感及虚实攻补之间,最当察其有无微甚而酌其治也。甚至有元气素亏,猝然倒扑,上无痰,下失禁,瞑目昏沉,此厥竭之证,尤与风邪无涉。使非大剂参附,或七年之艾,破格挽回,又安望其复真气于将绝之顷哉。倘不能察其表里,又不能辨其虚实,但以风之为名,多用风药,不知风药皆燥,燥复伤阴,风药皆散,散复伤气,以内伤作外感,以不足为有余,是促人之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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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景岳论东垣脾胃论
人以水谷为本,故脾胃为养身之本。惟东垣独知其义,发为《脾胃论》。因引《内经》之义,如生气通天论曰:苍天之气,清净则志意治,顺之则阳气固,虽有贼邪,勿能为害也。阳气者,烦劳则张。故苍天之气贵清净,阳气恶烦劳,此病从脾胃生者一也。
又引《五常政大论》曰:阴精所奉其人寿,阳精所降其人夭。阴精所奉,谓脾胃既和,谷气上升,春夏令行,故其人寿。阳精所降,谓脾胃不和,谷气下流,收藏令行,故其人夭。此病从脾胃生者二也。
又引《六节藏象论》曰:脾、胃、大肠、小肠、三焦、膀胱者,仓廪之本,营之居也。此至阴之类,通乎土气。凡十一藏者,皆取决于胆也。夫胆者,少阳春生之气,春气升则万物安。故胆气春生则余脏从之,胆气不升则飧泄、肠 ,不一而起。此病从脾胃生者三也。
又引本论曰:天食人以五气,地食人以五味,此之谓气者。上焦开发,宣五谷味,熏肤充身泽毛,若雾露之溉,是谓气。气或乖错,人何以生?此病从脾胃生者四也。诸如此论,皆东垣独得之见。
兹察其所谓苍天贵清净,阳气恶烦劳者,此指劳倦之为病也。所谓收藏令行,故其人夭者,此指阴盛阳衰之病也。所谓春生则万物安者,此指降则无生之为病也。所谓气或乖错,人何以生者,此指阳气受伤之为病也。东垣垂惠后世,开导来学,诚非小矣。
独怪其论中有曰喜怒忧恐损耗元气,资助心火,火与元气不两立,火胜则乘其土位,所以为病,若此数语,大见矛盾。
夫元气既损,多见生阳日缩,神气日消,何以反助心火?脾胃属土,得火则生,何谓火胜则乘其土位耶?且人之元气,本贵清和,寒固能病,热亦能病。而因劳动火者,固常有之,自不得不从清补,若因劳犯寒,而寒伤脾胃者,尤酷尤甚。第热症显而寒症隐,真热症易辨,假热症尤不易辨也。矧元气属阳,热为同气,邪犹可制;阴为阳贼,寒其仇也,生气被伐,无不速亡,由此观之,寒与元气,尤不两立。若东垣前言,独令后人之妄言火者,反忘前四条之格言,而单执火不两立之说为成案。此白璧之瑕,余实不能不为东垣惜也。
及再考东垣之方,如补中益气、升阳益胃、黄 人参、清暑益气汤等方,每用升、柴,此即其培养春生之气。而每用芩、连,亦即其制伏邪之意。第二三分之芩、连,固未必即败阳气;而以五七分之参、术,果能斡旋元气乎?思古仲景立方之则,用味不过三四品,用数每至二三两。且人之气血本大同,疾病多相类,而仲景之方大而简,东垣之方小而杂,何其悬绝一至如此?此其中必有至道存焉。实以后学不敢雌黄,而私心向往,不能不霄壤于其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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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嘉言脉部位论
心之脉络小肠,小肠之脉络心;肺之脉络大肠,大肠之脉络肺。此可以论病机,如心移热于小肠,肺移热于大肠之类,不可定部位也。小肠当候之于右尺,以火从火也。大肠当候之于左尺,以金从水也。
三焦属火,亦候于右肾;膀胱属水,亦候于左肾。一尺而水火两分,一脏而四腑兼属,乃天然不易之至道。
盖胸中属阳,腹中属阴,大肠、小肠、膀胱、三焦所传渣滓、水液、浊气皆阴,惟腹中可以部置,非若胃为水谷之海。清气在上,胆为决断之官,静藏于肝,可得位之于中焦也。至于上焦,重重膈膜,遮蔽清虚之宇,惟心肺得以居之,而诸腑不与焉。所谓膈盲之上,中有父母者是也。心主血为阴,肺主气为阳,其营卫于周身,非父母而何。然心君无为而治,肺为相傅华盖,而覆于心上,以布胸中之气,而燮理其阴阳。膻中为臣使,包裹而络于心下,以寄喉舌之司,而宣布其政令。是以心火寂然不动,动而传之心胞,与三焦之火即为相火。《素问》谓手少阳与心主为表里;《灵枢》谓手厥阴之脉出属心胞络,下膈,历络三焦;手少阳之脉散络心胞,合心主,正见心胞相火与于少阳相火为表里,故历络于上下两相输应也。心君宁,相火安,而膻中喜乐出焉。心君扰,相火翕然从之,而百度改其常焉。心胞所主二火之出入关系之重如此,是以亦得分手经之一,而可称为腑耳。
王叔和以相络之故,大小二肠候之于上,而不知水谷变化,浊秽之气去,膈上父母清阳之气迥不相通,岂可因外络连属,反谓右寸之清阳上浮者为大肠?脉沉者谓肺脉,经所谓脏真高于肺者,乃真脏高于大肠矣。左寸之浮者为小肠脉,沉者为心脉,水中污泥反浮于莲花之上,有是理乎?夫心胞之脉裹撷乎心,代君主行事,从左寸候之,亦理之当然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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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羽皇参附宜虚论
万病莫若虚证最难治。经云:不能治其虚,安问其余?盖虚之为言,空也,无也。家国空虚,非惠养元元,锱铢累积,必不能奠安邦本,家道丰享。病之虚者亦犹是也。故治虚之要,温补为先,温补之功,参附为首。
盖参者参也,与元气为参赞者也。体弱用此,恍若阴霾见 ,寒谷回春,生机勃勃欲露,是真起死之灵苗,回生之仙草也。故不特气虚宜用,即血虚宜用;内伤宜用,即外感亦宜用。烦渴由乎火邪,得人参而阴津自长;肿胀由乎气壅,仗参力而痞闷全消。以至食不欲入,食反胀,或翻胃噎膈,泄利亡阴,洒淅恶寒,多汗漏风等症,无不赖人参之大力,作元气之藩篱。而不知者,妄谓肺热伤肺,参能作饱,尤属骇异。不知肺金之冤热,非人参莫能救援;脾虚之满中,非参术何由健运?种种功勋,难以枚举。昔贤嘉其功魁群草,信不诬耳。
至附子一味,有斩关之能,夺旗之勇。虞抟谓其能引补气药行十二经,以追散失之元阳;引补血药入血分,以滋养不足之真阴;引发散药开腠理,以驱逐在表之风寒;引温药达下焦,以驱除在里之冷湿。
其用亦宏矣哉。人止知手足厥冷,下痢完谷,一切阴寒等候而用之,此系正治,人所易晓。然其最妙处,反能以热攻热。故胃阳发露而为口烂舌糜,肾阳发露而为面赤吐红,入于滋阴补气药中,顷刻神清热退,则其能反本回阳也,谓其能壮火益土也。
世人甘用寒凉,畏投温剂,一用参附,即妄加诋毁,亦知秋冬之气,非所以生万物者乎?若乃强阳已极,房术用以兴阳;外感伏阳,阳厥用之狂越,譬之服毒自刃。此自作之孽,岂参附之罪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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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格言一
何柏斋曰,足相火属胆配肝,主血者也;手相火属三焦配肾之命门,主精者也。肝与命门皆属风木,木中有火,则精血之中有热气也。然精血体润,水也。火与水相守,故不发。至发而为热,则皆精血将枯之所致也,譬木枯则火易焚耳,故相火发者难治。今虚劳骨蒸之病,皆相火发热之证也。小水不能灭大火,法当补阴,则热自退,此论丹溪主寒凉之误。人之脏腑以脾胃为本,盖人之饮食,皆入于胃而运于脾,为地之土也。然脾胃之能化与否,实由于水火二气,非脾胃之所能也。火盛则脾胃燥,水盛则脾胃湿,皆不能化物,乃生诸病。水肿之症,盖水盛而火不能化也,火衰而不能化水,故水之入于脾胃,皆渗入血脉骨肉,血亦化水而发肿胀,皆自然之理也。导其水,复补其火,使二气平和,病斯去矣。丹溪谓脾失运化由肝木侮脾,乃欲清心经之火,使肺金得令以制肝本,迂而不切。
刘河间谓补泻脾胃之本者,盖以脾胃中和之气也,燥其湿则为泻,润其燥则为补。
丹溪曰气无补法者,庸俗之论也。以其痞满壅塞,似难于补。不知正气虚则浊气滞,正气得补,而行健运之职,则浊气自下而痞满除,气虚不补,邪何由退?《内经》曰:壮者气行则愈,怯者着而成病。欲破滞气,消胀满,必补脾气,至的至当,非浅见所知者。
大凡失血,脉皆洪大无力,即芤脉也。阴血既亏,阳无所根据,浮散于外,故见此象。误认为实火,大谬。
张三锡曰:大抵虚损宜分两途:一则中气虚,属内伤,脉缓或虚大无力,可治;一则真阴亏损,阴虚火旺,脉弦数无力,难治。
又曰:心肺损而色败,肾肝损而形痿。
发黄有阴阳:天五之土,为火所焚,阳黄也;地二之火,为水所溺,阴黄也。
虚损之微者,真火尚存,服寒凉犹可;虚损之甚者,真火已亏,药用寒凉,岂能使之化为精血,以补其虚乎?人身之中,藏真有三:曰元精,曰元气,曰元神。精乃脏腑之真,非荣血之比,故曰天癸。
气为脏腑之大经,为动静之主,故曰神机。脉为天真委和之大气,其机运升降,皆随气而动,因血而荣。
精气资始,相生不失,以养一身,为人之司命。若精不足则气失资化,气不足则血失所荣,血不足则气无所附,天真散乱,而病生焉。
张三锡曰:劳伤五脏皆成瘵,独肺劳莫治。以咳嗽、咳血,阴火上炎,日晡甚,久之咽喉生疮,一边睡,或左或右,寒凉滋阴则伤脾而增泻,参术益气而助火则增嗽,添泻添喘,死期迫矣。大抵脉细数,骨蒸,干嗽声哑者,必不可救。乃真阴亏损,病在膏盲,药莫能及也。其发潮热者,俗以凉药济之,不知阴虚生内热,非芩、连、知、柏所可治者。如外感热邪,邪净则止;伤食发热,宿滞化则止。此阴虚非一朝一夕,心静可以养阴,而又全赖饮食从胃中生出阴血。若不顾脾胃,徒事坎离,则阴未必滋,热未必除,脾胃转伤,热嗽愈甚矣。
东垣曰:百病昼则增剧,夜则安静,是阳病有余,乃气病而血不病也。夜则增剧,昼则安静,是阴病有余,乃血病而气不病也。昼则发热,夜则安静,是阳自旺于阳分也。昼则安静,夜则发热,是阳气下陷入阴中也,名曰热入血室。昼则发热烦躁,夜亦发热烦躁,是重阳无阴,当亟泻其阳,峻补其阴。夜则恶寒,昼则安静,是阴血自旺于阴分也。夜则安静,昼则恶寒,是阴气上溢于阳中也。夜则恶寒,昼亦恶寒,是重阴无阳,当亟泻其阴,峻补其阳。昼则恶寒,夜则烦躁,饮食不入,名曰阴阳交错者,死。
东垣曰:两寸脉实,谓之阳盛阴虚,下之则愈。两寸脉俱虚,谓之阴阳俱虚,补阳则阴竭,补阴则阳竭,宜调之以甘药。两寸脉不足,求之于地,地者脾胃也,当从阴引阳。两寸脉短小,乃阳气不足,病在下也,谓之阴盛阳虚,取之下陵、三里。补泻无形,是谓导气固精,治在五乱中取法,乃不足病也,当取穴于腹募气海,甚者取三里、气冲,以毫针引之。两关脉俱实,上不至发汗,下不至利大便,宜芍药汤泻其土实。
两关脉俱虚,脉沉细,宜服理中汤。脉弦迟,宜服建中汤,或加黄 ,附子之类。两尺俱实,是阴盛阳虚,下之则愈。两尺俱虚,宜服姜附汤补阳。问:何阴虚而补阳?曰:阴本根于阳。仲景云:两尺脉俱虚者,不宜下,下之为逆,逆者死。两尺或不见,或短小,病在天上,求之于五脏背俞。或血络经隧伏火,是天上有阴火,故阳不收藏也。又《难经》云:下部无脉,或两尺竭绝,乃为食塞,当吐。
先哲曰:浮、沉、迟、数,滑、涩六者之中,复有大相悬绝之要,人多不识。夫浮为表矣,而凡阴虚者,脉必浮而无力,是浮不可概言表,可升散乎?沉为里矣,而凡表邪初感之甚者,阴寒束于皮毛,阳气不能外达,则脉必先见沉紧,是沉不可概言里,可功内乎?迟为寒矣,而伤寒初退,余热未消,脉多迟滑,是迟不可概言寒,可温中乎?数为热矣。而凡虚损之候,阴阳俱亏,气血散乱者,脉必急数,愈数者愈虚,愈虚者愈数,是数不可概言热,可寒凉乎?微细类虚矣,而痛极壅蔽者脉多伏匿,是伏不可概言虚,可骤补乎?洪弦类实矣,而真阴大亏者必关格倍常,是弦不可概言实,可消伐乎?如是则纲领之中,复有大纲领存焉,医不能以四诊相参,而欲孟浪,此脉之所以难言也。
王好古曰:脉之不病,其神不言当自有也。脉之既病,当求其中神之有与无焉。如六数七极,热也,脉中有力即有神也;三迟二败,寒也,脉中有力即有神也。热有神也,泻其热而神在焉;寒而有神,去其寒而神在焉。寒厥之脉,苟无力无神,将何药以泄热去寒乎?使不知此,将何根据以生。
崆峒子云:人之病痰火,十之八九。老人不宜速降其火,虚人不宜尽去其痰。攻之太甚,则病转剧而致危,殆以固元气为本。凡病类推而行之。
《国小》有虚实分治之法,谓疾病之生也,皆因外感、内伤生火、生湿、生热、生痰四者而已。审其少壮新病,是湿则燥之;是火则泻之;湿而生热,则燥湿而兼清热;火而生痰,则泻火而兼豁痰,无余蕴矣。当其衰老久病,又当攻补兼施:如气虚而有湿热痰火,则以四君补气,而兼燥湿清热,泻火豁痰;血虚而有痰火湿热,则以四物补血,而兼泄火豁痰,清热燥湿,如此则攻补合宜。故曰:少壮新病,攻邪可审;老衰久病,补益为先。若夫阴虚火动,脾胃虚衰,真阴者,水也,脾胃者,土也,土虽喜燥,然太燥则草木枯槁,水虽喜润,然太润则草木湿烂,是以补脾滋肾之剂,在燥湿得宜耳。
治其旺气,谓病有阴阳,气有衰旺,不明衰旺,则治之反甚。如阳盛阴衰者,阴虚火旺也,治之者不知补阴,而专用苦寒治其旺,岂知苦寒皆沉降,沉降则亡阴,阴愈亡则火愈甚,故服寒反热者,阴虚不宜降也。又如阳衰阴盛者,气弱生寒也,治之者不知补阳以消阴,而专用辛温治阴之旺,岂知辛热能耗散,耗散则亡阳,阳愈亡则寒愈甚,故服热药反寒者,阳虚不宜耗也。此无他,皆以专治旺气,故其相反如此。
喻嘉言曰:逆秋气则伤肺,冬为飧泄,与春伤于风,夏生飧泄不同。然伤风而飧泄,以风为主,风者木也;伤肺而飧泄,以肺为主,肺者金也,其候各异。风邪伤人,必入空窍,而空窍惟脾胃为最,风既居之,其导引如顺风扬帆,不俟脾之运化,食入即出,以致飧已即泄也。不知者以为脾虚完谷不化,如长夏洞泄寒中,及冬月飧泄之泄,反以补脾刚燥之药,助风性之劲,有泄无已,每至于束手无策。倘知从春令治之,用桂杖领风从肌表而出,一二剂可愈也。秋月之伤肺,伤于肺之燥也,与秋伤于燥,冬生咳嗽同是一病。但在肺则为咳嗽,在大肠则为飧泄,世所谓肺移热于大肠,久为肠 者,即此病也。但使肺热不传于大肠,则飧泄自止。不知者惟务止涩,以燥益燥,不亦冤哉。
逆冬气则伤肾,春为痿厥,同一病乎?曰:痿自痿,厥自厥,本是二病。然痿者必至于厥,厥者必至于痿,究竟同一病也。但肝气失恃,则痿病先见;筋脉未倾,则厥病先见耳。肝病则筋失所养,如其夙有筋患,不觉忽然而痿矣。肝气以条达为顺,素多郁怒,其气不条达而横格,渐至于下虚上盛,气高不返,眩运不知人而厥矣,厥必气通始苏也。此皆冬时失养脏之道,正气不足之病,与治痰治风绝不相干。一味培补肾水,生津养血,听其筋自柔和,肝自条达可也。若精枯气削,亦难为矣。
药以胜病,乃致脾胃不胜药,犹不加察,元气亦坏,变症多端。如脾虚而气短,不能以续,变而似喘促,尚用降气定喘之药;如脾虚卫气不行,变而为浮肿,尚用耗气利水之药;如脾虚郁滞,变而作寒热,尚谓外感,用外散之药。虚而愈虚,直令气尽身亡,全不悔悟,复以此法施之他人,展转戕生,可胜诛哉。
人之真气所在,其义有三,曰上、中、下也。上者所以受于天,以通呼吸者也;中者生于水谷,以养荣卫者也;下者气化于精,藏于命门,以为三焦之根本者也。故上有气海,曰膻中也,其治在肺;中有水谷气血之海,曰中气也,其治在脾胃;下有气海,曰丹田也,其治在肾。人之所赖,惟此气耳。气聚则生,气散则死。故帝曰气为内宝,此诚最重之词,医家最切之旨也。今之医家,但知见病治病,初不识人根本。
天下之理,亦乌有根本受伤,而能无败者耶。
天下假虚之证不多见,而假实之症最多;假寒之症不难治,而假热之治多误。然实者多热,虚者多寒。如丹溪曰:气有余便是火,故实能受寒。而余续之曰:气不足便是寒,故虚能受热。世有不明真假本末而知医者,则未敢许也。
喻嘉言曰:肾中真阳得水以济之,留恋不脱;得土以堤之,蛰藏不露。而手足之阳为之役使,流走周身,固护腠理,而捍卫于外。脾中之阳,法天之健,消化饮食,传布津液,而营运于内。胸中之阳,若日之驭,离照当空,消阴除翳,而宣布于上。此三者,丰亨有象,肾中真阳安享太平。惟在位、在上、在中之阳,衰微不振,阴气乃始有权。或肤冷不温,渐至肌硬不柔,卫外之阳不用矣;或饮食不化,渐至呕泄痞胀,脾中之阳不用矣;或当膺阻碍,渐至窒塞不开,胸中之阳不用矣。乃取水土所封之阳,出而在事,头面得阳而戴赤,肌肤得阳而 燥,脾胃得阳而除中,其能久乎?庞安常曰:有阴水不足,阴火上升,肺受火侮,不得清肃下行,由是津液凝浊生痰不生血者,此当以润剂加门冬、地黄、枸杞之类滋其阴,使上逆之火得返其宅而息焉,则痰自清矣。投以二陈,立见危殆。有肾虚不能纳气归原,出而不纳,积而不散,则痰生焉,八味丸主之。此证甚难。
心为血之主,肝为血之脏;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脏,诚哉是言也。学人惟知血之出于心,而不知血之纳于肝,惟知气之出于肺,而不知气之纳于肾。假如血痢作恙,治以行血逐积等剂,而其痛独存者,血之所藏无以养也,必佐以养肝,则其痛止。如喘嗽气鸣,治以调气豁痰,而终不下降者,以气之所藏无以归也,必佐以安肾,则其气归原。此传心吃紧之法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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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言二
赵养葵曰:阳统乎阴,血随乎气。古人治血必先理气,血脱益气,故有补血不用四物之论。如血虚发热,立补血汤一方,以黄 一两为君,当归四钱为臣,气药多而血药少,使阳生阴长。又如失血暴甚欲绝者,以独参汤一两,顿煎服,纯用气药。斯时也,有形之血不能速生,几微之气所当亟固,使无形生出有形,盖阴阳之妙,原根于无也。故曰:无名天地之始。
春秋昼夜,阴阳之门户。又十二时而按分五脏之阴阳,医者全凭此以明得病之根源,而施治疗之方术。
就中二至最为紧要,至者极也,阴极生阳,绝处逢生,启无而有;阳极生阴,从有而无,阳变阴化之不同也。然其尤重独在冬至。或问:冬至一阳,当渐向和暖,何为大寒,冰雪反盛;夏至一阴,当渐向清凉,何为溽暑,酷热反炽?有说乎?曰:此将来者进,成功者退,隐微之际,未易明也。阳伏于下,逼阴于上,井水气蒸而坚冰至也。阴生于下,格阳于上,井水寒而电雷合也。今人病面红口渴,烦躁喘咳,谁不曰火盛之极?抑孰知其为肾中阴寒所逼乎?以寒凉之药进而毙者,吾不知其凡几矣。谈阴阳者,具言气血,是矣。讵知火为阳气之根,水为阴血之根?观之天地,日为火之精,故气随之;月为水之精,故潮随之。
然此阴阳水火,又同出一根,周流而不息,相偶而不离。惟其同出一根,而不相离也。故阴阳又各互为其根,阳根于阴,阴根于阳;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从阳而引阴,从阴而引阳。各求其属,而穷其根也。世人但知水火为阴阳,而不知水火为阴阳之根;能知水火为阴阳,而误认心肾为水火之真,此道之所以不明不行也。
阴阳者,虚名也。水火者,物理也。寒热者,天之淫气也。水火者,人之真元也。淫气凑疾,可以寒热药攻之。真元致病,即以水火之真调之。然不求其属,投之不入。先天水火,原属同宫,火以水为主,水以火为原。故取之阴者,火中求水,其精不竭;取之阳者,水中寻火,其明不熄。斯大寒大热之病,得其平矣;偏寒偏热之士,不可与言也。
土金随母寄生,故欲补土金者,从寄生处而补其母。是以东垣有隔二之治,是从母也;有隔三之治,又从母之外家也。土金惟寄生,故其死为真死,惟水火从真生,故其死不死,绝处逢生矣。是以余于五行中独重水火,而其生克之妙用,又从先天之根,而与世论不同。
王仲 曰:风病至极,则似燥金之证,而皱揭燥涩。热病至极,则似寒水之证,而战栗厥逆。土病至极,则似风木之证,而湿郁热发。金病至极,则似二火之证,而为三消,痈疽疮疡。水病至极,则似湿土之证,而为跗肿肉泥。故推本至标,则知其源;从标至本,则识其所承。故医不惑于症,病不惑于药,始可与言治矣。
滑伯仁曰:厥阴、太阳少气多血,太阴、少阴少血多气,阳明气血俱多,少阳气多血少。男子妇人均有此气血也,男子多用气,故气常不足;妇人多用血,故血常不足。所以男子病多在气分,妇人病多在血分。世俗乃谓男子多气,女子多血,岂不谬哉。
喻嘉言曰:病发而有余,必累及于他脏他气,先治其本,使不入于他腑他气为善;病发而不足,必受他脏他气之累,先治其标,不使累及本脏为善。
春生本于冬藏,夏长本于春生,四时皆然。故冬不藏,无以逢春生;春不生,无以逢夏长。不明天时,则不知养藏,养生之道,从何补救?《难经・二十二难》谓:经言脉有是动,有所生病,一脉变为二病。其义至今未解。曰:此正论营卫所主病先后也。一脉变为二病者,同一经脉。病则变为二,浅深不同也。邪入之浅,气留而不行,所以卫先病也。及邪入渐深,而血壅不濡,其营乃病,则营病在卫病后矣。使卫不先为是动,而营何自后所生病耶?朱丹溪曰,人间之火,可以湿伏,可以水灭,诸苦寒能泻有余之火是也。龙雷之火,逢湿则焰,遇水益燔,太阳一照,火即寻灭,桂附制相火是也。如火井之火,沃水弥炽,以土洒之即灭,亦阴火也。
《素问》云:诸寒之而热者;取之阴;诸热之而寒者,取之阳,所谓求其属也。王太仆曰:益火之源以消阴翳,壮水之主以制阳光。夫寒之而热者,人徒知以寒治热,而不知热之不衰者,由乎真水之不足也;热之而寒者,人徒知以热治寒,而不知寒之不衰者,由乎真火之不足也。故取之阴,所以益肾水之不足,而使其制夫心火之有余;取之阳,所以益心火之不足,而使其胜夫肾水之有余也:属由主也,求其属者,言水火之不足而求之心肾也。
张三锡曰:气郁久则中气伤,不宜克伐,补中益气佐舒郁,川芎、香附之类。又《难经》云:血主濡之,气主煦之,一切气病,用气药不效,少佐芎、归血药,流通而愈,乃屡验者。
失血后,大热大渴发热,症似白虎,惟脉虚大不长,实为异耳,误用凉剂必死。当归补血汤主之,方用黄一两,当归五钱。大凡病后咳嗽吐血,脉大而芤,属上焦阳络伤;下血溺血,为阴络伤,俱死。
血不归原,责之胃寒;凉药屡用不效,甘草炙、炮干姜等分,引血归元,妙。
薛立斋曰:凡人饮食劳倦,起居失宜,见一切火症,悉属内真寒而外假热,故肚腹喜暖,常以热手按,口畏冷物。此形气病气俱属不足,法当纯补元气为主。
中年后齿缝胀,皆气虚而火泛上,补中自愈。
韩飞霞曰:肺气虚而咳嗽自汗,脉缓不食,当先补脾。所谓虚则补其母也。
张三锡曰:有潮热似虚,胸膈痞塞,背心疼痛,服补药不效者,此乃痰症,随气而潮,故热随饮而亦潮,宜以痰饮求之。
丹溪曰,阳旺则能生阴,如失血后即当用参、 、归、地大补之。若迁延日久,虚火克肺,即难用矣。
夏月烦渴,不可遽为暑热,而用香薷、益元散,须斟酌之。果脉虚大,自汗烦渴,远行,不曾用冷物,无房劳,亦可作暑治。
李士材曰:救肾者必本于阴血,血为阴,主下降,虚则上升,当敛而抑之;救脾者,必本于阳气,气为阳,主上升,虚则下陷,当升而举之。
虚劳起死,独参有大力,可以倚赖。故主于滋阴,如朱丹溪治劳之案,用参者十有其七;神以治劳,如葛可久垂训之方,十居其七也。自好古肺热伤肺之说,节斋服参必死之说,印定后人眼目,甘用苦寒,至死不悔,良可悲也。不知肺家本经自有热者,肺脉独实,参诚不宜用。若金被火乘者,肺方受亏。非参莫救。
肾之阴虚则精不藏,肝之阳强则气不固,以肾主闭藏,肝主疏泄也。
天下无逆流之水,人身无倒上之痰。故善治痰者,不治痰而治气。气顺则一身之津液随气而顺矣。
治痰无他法,健其脾而已矣;健脾无他法,去其湿而已,湿去则脾自健,脾健则痰自消,此治虚治本之法也。治痰无他法,清其火而已矣;清火无他法,顺其气而已矣。气降则火自清,火清则痰自化,此治痰治标之法也。
卷一 论集
格言三
程郊倩曰:拘挛顽麻不仁,风证有此,当是风痰阻滞经络,气道不通利也。气道不通利,脾虚不能运气,虽是补,不忘攻,曰气顺则风消。尤须攻不忘补,从脾胃中壮及主气,使津液得达。阻滞自无,此乌药八味顺气之所由设也。风眩头晕,风在上而虚在下,治法不治风而治血。血足于下,气自清于上,何风之有?此阳病治阴之旨也。
心藏神而主血于脾,实为母子。脾乏膏腴,因夺母气以为食,虚处遂并移于母。健忘惊悸等证,实由脾虚乏津乏液之故。必使脾气壮而无上夺,方得心血足而能下文,此又归脾汤之一义也。
中虚不能化气,则阴逆于下,阳格于上,此亦邪居半表里之间。变小柴胡汤为半夏泻心汤,彼和解于表里间,此和解于上下际。表里间俱属阳,上下之际兼有阴也。阴逆则郁必甚,故去柴胡,加黄连以解阳邪,佐温以破阴逆也。金主燥而令降,木主滋而令升,凡金令之不从其燥者,全赖木气之升,能致五脏之蒸溽到肺,而成其津液也。故木气升,则五脏之气奉春令而俱升;木气降,则五脏之气奉秋令而俱降。降则五脏之气不得上承,自然下蚀。凡土邪陷下而克水,火淫寡畏而 金,皆职于此。金以溽蒸不到而加火淫,遂成燥金,津液之源已竭,周身之百骸,谁为之灌溉者,是则一燥而无所不燥。降令多,升令少,而湿热之邪遂盛于下部,而成痿软。盖湿热为物,升则化,不升则不化也。法欲救金体之燥,须是从木令之升。但使五脏各有升令之奉,则土能生金,金能生水,水能制火,虽其间有补有泻,皆可以此一字为用神。所谓少阳为枢者,此也。故能致津液,通气血,则少阳之妙法矣。
肾气虚寒,自无温泉溉木,木无阳以养,气不上升而下陷。凡肾家阴精欲为闭藏者,肝偏盗之而疏泄,阳并入阴,故阴精自出,夜梦鬼交。治法亟宜于阴中辅阳,使木气得暖敷荣,必不盗及母气矣。
疝气者,肝之经络环阴器,最为招寒之地。与寒为类者更有湿,寒湿互于阴处必凝,凝则成形。不比阳经之能比气,易聚还易散也。经曰:一阴盛而脉胀不通,故曰 癃疝,则知此中已多结滞,所宜从寒湿中求之,破此结滞之阳也。精者水也,非火不成。火者人身之真气也,真气不足则脏寒,遂无以锻炼成精。经曰:水之精为志,火之精为神。惟交心肾为一家,夹一水于二火之间,直从两精相搏处,始及坎离,此之谓鼎汞也。
有余在肝,不得肾水之升,而阳独治,故有余之邪见于上焦;不足在肾,不得肝火之降,而阴独治,故不足之因见于下部。惟从肝肾二经,通及山泽之气,故补肾而肝亦益也。肾阴虚而阳得凑之,无以为内之守,则阳强而阴益弱,故精时自出,得热则遗。治法固宜滋肾,尤要清心。心者火之源也,火不扰而水自宁。
阴虚之人,水亏不能滋木,荣血必伤,所以阳火独治,而不得血润,则必吸动肾水以自救,无奈滴水不能救盛火,反从火化,而升煎成血,咯血之出于肾者,此也。此际复营分之亏,与壮水之主,养阴退阳,是为正治。然皆兼有破滞法者,以血成则必燥,燥成必带淤,况曾服过寒凉,不淤处有淤也。
耳作脓疳者,肾开窍于耳,以阴逆于下,则阳越于上,邪从虚受,故上虚补在下,先求二肾纳气,然后清发上焦,始为有功,盖精胜则邪却也。
肾虚耳重,头痛偏正,阴下而阳上,则格拒而多病及巅部,下虚上实,经谓厥成为巅疾是也。至阴虚天气绝,至阳盛地气不足。故不足者温之,使阴中有阳,则下不虚;有余者泻之,使阳中有阴,则上不实。补益肝肾,道并行而不相悖也。
头部为天;居阳中之阳,而能得地部阴精之上奉者,全赖督冲二脉领肾中水火之英精,交集于其巅也。
督冲虚而不到,则阴精莫奉而耳作蝉鸣,须发脱落,种种虚证,迭见于上,上虚而仍补在下,以生气之原在肾中之水火,不在上也。
水有真水,有客水。肾气温则客水亦摄而归真,肾气寒则真水亦从而为客水。客寒必搏之,所以有身体沉重疼痛之症。真武汤从土中植火,使真水从温处镇摄,客水自化而归真,正不必行导渗之令也。
人身以阳气为主,滋生发育之本也。有时互阴而举之,以抱阳之阴为妻阴,不嫌其偕;有时黜阴而伸之,以背阳之阴为贼阴,最防其夺。经曰:知阳者知阴,知阴者知阳。脉有阴阳,病机之盈虚,倚伏在此。能于此穷其所谓,则于病在先一层深一层上,见病之源。
病之转移进退,机则系乎脉,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不可不就病与脉交互处,一合参之;并就脉与病参差处,一反勘之。死处便可冀生,生中且须防死,只在阴阳反复之间。
汗下之法,可施于有形之阴阳,不可施于无形之阴阳。有形者,汗下之邪,从汗下出,而阴阳自安。
无形者,一误汗下,无汗可去,而所去者无非本脏之气,损阴损阳,害不可言。六经内,三阴惟少阴,厥阴多假症,如躁烦、戴阳是也,然而其脉不假。三阳中,阳明间有假脉,如热深厥深,而脉反沉之类是也,然而口燥舌干、不得卧之证自在,若太阳证,原自无假,太阳之脉必浮,太阳之证必发热。然与少阴肾同司寒水,所以表症原自根里。脉虽浮,而浮中自分虚实,实则主表,虚则便关乎里;症虽发热,而发热原分标本,标则从邪,本则便关乎正。世人顾表不及里,顾邪不及正,卒病一来,开手便错,以致坏病种种,莫不自太阳变成。此非太阳之假,人自不辨其标本,不辨其虚实耳。至若少阳一经,岂无混淆,然少阳来路必由太阳,不兼太阳之症,不成少阳矣。
少阴得趺阳镇伏,而后肯交合三焦。三焦之气升则为神,元阳透脑,至髓海为神光,是即营卫发生之祖。少阴之气升则为鬼,奔豚犯关,夺绛宫为死气,实由趺阳失令之由。为神为鬼,只在趺阳胜负间。营卫盛其下,自有温泉;趺阳浓其上,必无阴气。
罗东逸曰:补肝者养阴,肾肝同一治,古人言之矣。然肝木得少阳,土脉震发,非少阳不升;木气条茁,又非太阴不长,故肝食采于脾者也。盖补肝者,必于土中升木。若补中益气之升柴,是以少阳腾土;逍遥散之术苓,是以太阴升木。前人已有其意,特未畅发耳。
喻嘉言曰:肺燥喜于用润,脾滞又艰于运食。故脾胃虚之极,食饮不思,则于清肺药中,少加参术以补脾;肺燥之极,热盛咳频,则于补脾药中,少加阿胶以润燥。治龙雷之火,全以收藏为主。
病有胃经受病,而胃脉反不见其病,只是上下两傍心肾肝肺之脉,时时另起一头,不安其常。此非上下两傍之见病端也,乃中央气弱,不能四迄。如母虚子失乳,故见饥馁之象耳。治宜四君子以理脾胃,则中央之枢轴转,而四畔之机关尽利矣。
人之阴气衰,则不能自主,而从阳上升。凡其泄越者,皆身中之至宝,向非收拾归元,将何底极?是以《事亲养老》诸方,皆以温补下元为务。诚有见于老少不同治,少年人惟恐其有火,高年人惟恐其无火。无火则营运艰而易衰。是火者老人性命之根,未可以水轻折也。昔贤治喉干,谓八味丸为圣药,譬之釜底加薪,则釜中津气上腾。可见下虚者,不但真阴虚,究竟真阳亦虚。盖阳气以潜藏为贵,藏则勿亢,藏则可久。惟真阴一虚,则孤阳失守,上浮为热。苟收而摄之于下,则口中之浊痰,鼻中之浊涕不作,而口中之津液常生矣。
凡治气之原有三:一曰肺气,肺气清则遍身之气肃然下行;一曰胃气,胃气和则胸中之气亦易下行;一曰膀胱之气,膀胱之气壮则能吸引胸中之气下行。是以膻中之气乱而即治,扰而即宁者,赖此三气为输运。若三气反干,则于胸膈为紧为胀,可胜道哉。然尚有一吃紧关头,人身胸中空旷如太虚,地气上为云,必天气降为雨,地气始收藏不动,此义首重在膀胱。膻中位于膈内,膀胱位于腹内。膀胱之气化则空洞善容,而膻中之气得以下运;不化则腹已见胀,膻中之气安能下达耶?然其权在于葆肾,肾气动必先注于膀胱,膀胱满胀势必奔于胸膈;肾气不动则收藏愈固,膀胱得以清静无为,而膻中之气注之不盈矣。
丹溪等方书,说病在左血多,病在右气多。教人如此认证,因起后执着。《内经》则无此说,《内经》但言:左右者,阴阳之道路。夫左右既为阴阳往还之道路,何尝可偏执哉?况左半虽血为主,非气以统之则不流;右半虽气为主,非血以丽之则易散。故肝胆居左,其气常行于右;脾胃居右,其气常行于左,是以生生不息也,故凡治一偏之病,法宜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从左引右,从右引左。盖观树木之偏枯者,将溉其枯者乎?抑溉其未枯者,使荣茂而因以条畅其枯者乎?张隐庵曰,《灵枢・本输》篇曰:少阳属肾,肾上连肺,故将两脏。盖少阳乃三焦之生气,发于右肾上合包络,为相火之原。左肾属水,上连于肺,故为两脏也。又本藏篇曰:肾合三焦、膀胱。盖右肾之气上合于心主包络,而为一脏。又《素问・咳论》曰:肾咳不已,则膀胱受之。久咳不已,则三焦受之。是《内经》止曰肾,原无命门之名。盖以一肾合三焦,一肾合膀胱,是为两脏而配合两腑者也。
春伤于风,夏生飧泄。秋伤于湿,冬生咳嗽。东方生风,春之气也。中央生湿,土之气也,主于夏秋之交,故曰秋伤于湿。阳受风气,阴受湿气。风乃阳邪,故伤于风者,上先受之。阳病者,上行极而下,故春伤于风,夏生飧泄。湿乃阴邪,故伤于湿者,下先受之,阴病者,下行极而上,故秋伤于湿,冬生咳嗽。此天地阴阳之邪,随人气之上下升降者也。冬伤于寒,春必病温。夏伤于暑,秋必 疟。夫温病、疟病,皆邪伏于内而后发者。寒乃阴邪,冬时阳气内盛,故邪伏于外,在皮肤之间。至春阳气长盛,外伏之阴邪与阳相遇,邪正相搏,寒已化热,故春发为温病也。暑乃阳邪,夏时阳气在外,里气虚寒,故邪伏于里,在募原之间。至秋阴气长盛,内伏之阳邪与阴相遇,邪正相持,故发为往来寒热之 疟。此天地阴阳之邪,随人气之内外出入者也。
柯韵伯曰:人知火能生土,而不知水能生土;知土为水仇,而不知水为土母;但知脾为至阴,而不知胃为元阳。盖阳明火气所钟,故主燥化。太阴湿土,真阴之所生,是水之子也。真阴之主,故名太阴;水精所成,故主湿化。阳道主实,又主热,热实相搏,则胃实而地道不通;是以六经亡津液而胃中干燥者,皆得转属于阳明,而阳明则无所复传,是即阳明燥化之为病。此知胃燥反传于脾之说,谬矣。阴道主虚,又主寒,虚寒相搏,则腹满而下利益甚。凡五脏受病自利不渴者,咸属太阴。若脾家实,腐秽反自去,是即太阴湿化之为患。此知脾强反为脾约之说,非矣。土有燥气,所以生金,则燥土是燥金之父也。土有湿气,所以养金,则湿土是肺金之母也。无火则土不生,无水则土亦不生,土不燥则金不生,土不湿则金亦不生,此水火互根,刚柔相须之理也。
喻嘉言曰:今人学识未广者,见烦热枯燥等证,不敢用附子者,恶其以热助热也。孰知不藏精之人,肾中阳气不鼓,精液不得上升,故枯燥外见,才用附子助阳,则阴气上交于阳位。如釜底加火,釜中之气水上腾,而润泽有立至者。仲景方辄用附子一枚,今人亦不敢用一钱,总由其识之未充耳。
仲景用桂枝汤以和荣而解肌,此定例也。然不但为太阳中风本药,即少阴经之宜汗者,亦在取用。其最妙处,在用芍药以益阴而和阳。太阳经之荣卫,得芍药酸收,则不为甘温发散所逼,而安其位也。至若少阴,则更为阴藏而少血。所以强逼少阴汗者,重则血从耳目口鼻出,而竭厥可虞;轻亦小便不利,而枯涸可待。用药自当知芍药之例,倍加益阴以和阳。所用桂枝,多入地黄,以匡芍药之不逮,此比例之法也。
程郊倩曰:人身以阳气为主,生身之源在此,切须从脉去照顾。浮阳多从证上见出假有余,真阳自从脉上见出真不足,万不可以假乱真也。
卷二 脉要集
《内经》脉要(并附名公诸论注)
诊法常以平旦,阴气未动,阳气未散,饮食未进,经脉未盛,络脉调匀,气血未乱,故乃可诊有过之脉。
切脉动静,而视精明,察五色,视五脏有余不足,六腑强弱,形之盛衰,以此参伍,决死生之分。
切脉动静,诊阴阳也。视目精明,诊神气也。察五色变现,诊生克邪正也。观脏腑虚实,以诊其内;别形容盛衰,以诊其外。故凡诊病者,必合脉色,内外参伍以求,则阴阳表里寒热之情无所遁,而先后缓急真假逆从之治必无瘥,故可以决生死之分。
知丑知善,知病知不病,知高知下,知坐知起,知行知止,用之有纪,诊道乃具。
凡此数者,皆有对待之理,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故凡病之善恶,形之动静,皆所当辩。能明此义,而用之有纪,诊道斯备。
微妙在脉,不可不察,察之有纪,从阴阳始,始之有经从五行生,生之有度,四时为宜,补泻勿失,与天地如一,得一之精,以知死生。
阴阳五行,四时脉之正反所不能离,离则无从补泻。所谓一之精,天人一理之精微也。故知此之所以然者,是谓得一则知人之生死矣。
持脉有道,虚静为保。
虚静二字,诊家当关一句:虚者,廓然无我,胸无一字之预留;静者,游神寂寞,前无一意之或杂,然后可诊有过之脉。
春日浮,如鱼之游在波;夏日在肤,泛泛乎万物有余;秋日下肤,蛰虫将去,冬日在骨,蛰虫周密,君子居室。故曰:知内者按而纪之,知外者终而始之。此六者,持脉之大法。
脉从四时,弦洪毛石。《内经》并之胃气,而各形容其妙,使人可思可悟,而又兼内外以诊:内则藏气藏象有位,故可按而纪之;外则经气经脉有序,故可终而始之。四时内外,六者之法,则脉之时动,病之所在。或内或外,皆可知之。
尺内两傍,则季胁也。
此言气口左右三部候脉法也。
柯韵伯曰:季胁之位在章门(穴名),后包于腹,前合于脐,天枢(穴名)之分,带脉所束。古圣欲明气口成寸之义,将分肺脉三部,以候五脏。而先提此句者,以气口独为五脏主,而脏气会季胁故也,夫脉之有尺,如木之有根。季胁包于肾外,人之元气在肾,包含全赖乎季胁。前贤只讲得脉会太渊,而不审脏会季胁,仲景所谓按寸不及尺也。经曰:善调尺者,不待于寸。此尺内两傍诊季胁也。
尺列以候肾,尺内以候脾中。
人身背包乎外,胸腹隐于手足之里,故两肾附于背脊者,谓之外。二肠、膀胱、三焦之在腹者,谓之内,故内以候腹中,所谓腹中者,凡大小肠、膀胱、命门皆在其中矣。
中附上,左外以候肝,内以候膈;右外以候胃,内以候肺。
柯韵伯曰:从尺而上之,故以为附上,即尺前膈骨,所谓关也。肝居左而近背,故外候;膈在胸中,故内候,人之有膈,前齐鸠尾,后齐权骨,所以膈中下焦之浊气,不使上熏心肺,而伤清阳之气,心肺居膈上,肝、脾、肾居膈下,五脏俱注于膈,肺、脾、肾、胆之脉俱贯膈而上,肠、胃、心、肾、包络、三焦之脉从膈而下,是十一经必由之道也。越人废而不讲,故后人不知此义。
上附上,右外以候肺,内以候胸中;左外以候心,内以候膻中。
柯曰:上附上,谓寸也,心居肺下,而位于中,肺偏于右,是心居肺左矣。心肺俱近背,故俱外候。
胸中主宗气,膻中主包络相火之气,在中,故内候。此三部中上部天一候之法耳。《难经》不审气口候阴,以六腑配三部之中,胸、膻、膈、腹废而不讲矣。
前以候前,后以候后,上竟上者,胸、喉中事也;下竟下者,少腹、腰、股、膝、胫、足中事也。
喻嘉言曰:上古神圣首重切脉,《内经》部位分明。后人以心与小肠为表里,遂举越人之言以定部位。不知此可论病机,如心遗热于小肠,遗热于大肠之类,不可以定部位也。
《内经》尺里以候腹中,尺外以候肾二语,已尽其义。盖胸中属阳,腹中属阴,大肠、小肠、三焦、膀胱所传渣滓水液,惟腹中是其位置,非若胃为水谷之海。清气在上,胆为决断之官,静藏于肝,为十一藏之所决,可得部之于中焦也,至于上焦,重重膈膜,惟心肺得以居之,所谓膈肓之上,中有父母是也。二肠浊秽之腑,与膈上清阳迥不相通,岂可因外络连属;反谓寸之清阳上浮为腑,沉者为脏?经所谓脏真高于肺者,乃脏真高于大肠矣。且左浮为小肠脉,沉为心脉,是水中污泥反浮于莲花之上,有是理乎?若膻中为臣使,包裹而络于心下,以寄心君喉舌之司,下膈历络三焦,与手少阳之脉散络心包,正见心胞相火与少阳相火相输应也。心胞关系之重,是亦以待分手经之一,而可称为脏耳。
罗东逸曰:喻说二肠,止明部之不当,未尝明其脉之谬也。今姑以《脉经》之所谓阴阳,即其所谓而辨之。其曰:呼出心与肺,吸入肾与肝。又曰:关前为阳,心肺主之;关后为阴,肝肾主之。又曰:脉浮而大散者心,脉浮而短涩者肺。是心肺主阳而出关前,为浮而呼出;肾肝主阴出关后,为沉而吸入者也。
今其书百条,乃曰左寸阳实者,小肠实也;阳虚者,小肠虚也;阳绝者,小肠绝也;左寸阴实者,少阴实也等语。夫浮而大散者为心脉,为关前,主阳矣。其脉之有虚、实、绝,皆以为阴。而杜撰一小肠之虚、实、绝为阳,而加以心脉之上,则小肠之阳脉当作何状,得加于浮大而散之上耶?且右脉浮涩而短,又以为阴,彼大肠阳脉更当作何状?而云虚实与绝也,终《脉经》竟无一举二肠脉据者。不宁唯是,候外感风寒,必于左寸,则又太阳、膀胱与小肠同居左寸,俱在心之上矣。其瑕不攻自破,特莫之觉耳。
卷二 脉要集
平人脉准
罗东逸曰:刘守真尝为《脉原》,以脉行同五脏四时之迁流,不知《内经》已极详矣。而原脉之所以,则仍未之讲也。夫脉为人之神,气血之本,而见于营之行。营之行,其根原有二:一出于中焦之谷神,化精液以输肺,肺主治节,以施隧道,故营血之能通流,实胃气为之充彻,此脉之本于胃气也;一起于太冲,出少阴肾,下汇血海于厥阴,上发真阳于太阳,此太冲之精气,能灌溉十二经,皆得于阳明胃之盛气同驻中焦,共为宗气,与营俱行于十二经,而备五十营。故脉至五十营,则先后天之气合,而五脏之真备矣,以是上朝于肺,肺统行之,会于太渊。故曰:气口成寸,以决生死。决死生者,以气口能显胃气,形藏真,占四时,度六部。而有诸中者,必形于外,无差忒,此脉之所以为人之神也。
《内经》论脉,必自下而起,推始以季胁,以次附上,定其部伍。自肘中曲池,量至神门,得一尺为尺。自尺至寸,得一寸为寸。其诊先尺后寸,先阴后阳者,以人阴阳皆起于足下,五脏之气会于章门,章门在季胁之次,脉从三阴起,足三阳而上之,先会于此,故《内经》诏人以脉必自下而上也。
然诊之精微,其占亦有二:一呼脉行三寸,一吸脉行三寸,呼吸脉行六寸,常流无间,昼夜六时,而为五十营,此以流行者占之也。五十动不一代,乃为生人之太和;不及是者,脏无气,命曰狂生。狂生者,反太和也。候法左以候左,右以候右,上以候上,下以候下,前以候前,后以候后,六部一定,候之不移,而以五脏为占,此以部位占之也。
原其然者,肺统元气,为心血脉之相,非独能朝百脉,亦能显百脉,脉虽借以充着,其所以能充着者,皆肺神藏真之停泓。此其中之停泓,行者居者,固有其留而为地,与人以可占者,非特一为流行而尽之也。要其元神,能常照百脉为五脏镜,以显其纯疵;故太渊一脉,五脏全体俱现。是以上下左右可占,六部可诊矣。
然人之阴阳,必奉天而应四时,故春弦夏钩秋毛冬石,虽六脉各为脏主,而又有不得不听令于时也。此繇天人葆合,故人气有不离如此矣。
乃人又有平生之诊,阴阳之禀,气态各不同形,其脉亦异,如六阴六阳,以至老少肥瘦,相因脉异。
善脉者,先察其本原,次候其胃气,藏真于四时之正,乃生平老少之分,而后及其病脉,兹四诊兼之望、闻、问,谓之七诊,而脉之道得矣。
今世以左手为人迎,此出自《难经》,叔和祖之。不知人迎者,阳明胃之本输,在结喉两傍动脉者是。
此六阳之所迎,古人于此以候六腑之阳,若以右之寸口而候之,岂人迎之所候哉?更有趺阳者,穴之动脉在足趺三寸之间,是胃脉之下行复上,与太冲之脉合,故得先后天并符之气,会合于此,为人之根柢,死生之诊,于是最切。故仲景法,趺阳与少阴同诊,并取以决百病。今人废之,此仲景所斥为按手不及足之庸工也。
岐伯曰:人一呼脉再动,一吸脉亦再动,呼吸定息,脉五动,闰以太息,命曰平人。平人者,不病也。人一呼脉一动,一吸脉一动,曰少气。人一呼脉三动,一吸脉三动而躁,尺热曰病温,尺不热脉滑曰病风,脉涩曰痹。人一吸脉四动以上曰死,脉绝不至曰死,乍数乍疏曰死。
一日一夜五十营,以营五脏之精,不应数者,名曰狂生。所谓五十营者,五脏皆受气。持其脉口,数其至也,五十动不一代者,五脏皆受气;四十动一代者,一脏无气;三十动一代者,二脏无气;二十动一代者,三脏无气;十动一代者,四脏无气;不满十动一代,五脏无气。予之短期,要在终始。所谓五十动而不一代者,以为常也,以知五脏之期。予之短期者,乍数乍疏也。
张景岳曰:《难经》曰:经言脉不满五十动而一止,一脏无气者,何脏也?然人吸者随阴入,呼者随阳出,今吸不能至肾,至肝而还,故知一脏无气者,肾气先尽也。然则五脏和者,气脉长;五脏病者,气脉短。观此,一脏无气,必先乎肾。以至二脏,三脏、四脏、五脏者,当自远而近,以次而短,则肾及肝,由肝及脾,由脾及心,由心及肺。故凡病将危,气促似喘,仅呼吸于胸中数寸之间,盖真阴绝于下,孤阳浮于上,此气短之极也,医于此际,尚欲平之,未有不随扑而灭者。夫人之死生由乎气,气之聚散由乎阴,而得以苟延者,赖一线之气未绝耳。此脏气之不可不察也。
又曰:代脉之义,自仲景、叔和,俱云动而中止,不能自还,因而复动,由是复止,寻之良久,乃复强起为代。故后世以结、促、代并言,均目之为止脉,然岂以尽其义哉!夫缓而一止为结,数而一止为促,其止或三或五,或七八至不等。此皆至数分明,起止有力。所主之病,有因气逆痰壅而为间阻者,有因气血虚脱而为续断者,有因平素禀赋而脉道不流利者,此是结、促之谓也。至于代脉之辨则又不同,如宣明五气论曰脾脉代,脏腑病形篇曰黄者其脉代,皆言脏气之常候,非谓代为止也。又平人气象曰但代无胃曰死,乃言胃气去而真脏见,亦非谓代为止也。观此,则代本不一,各有深义。如五十动而不一代者,乃至数之代,本篇所云是也。若脉本平匀,而忽强忽弱者,乃形体之代,即平人气象论所云是也。若脾主四季,随时更代者,乃气候之代,宣明五气篇所云是也。凡脉无定候,更变不常,则均谓之代,但各因其变而察其情。按本篇但言动止以诊五脏无气,未尝凿言死期。而王氏曰脉来缓而一止,一脏无气,却后四岁春草生而死云云,恐未有一脏无气尚活四岁,二脏无气尚活三岁之理,诊者辨之。
卷二 脉要集
胃脉
平人之常气禀于胃。胃者,平人之常气也。人无胃气曰逆,逆者死。
平人之常,禀气于谷,谷入于胃,五脏六腑皆以受气,有不可一刻无者。此脉之大主,四时五脏六经皆以此立,无则为逆,逆则死矣。
春胃微弦曰平,弦多胃少曰肝病,但弦无胃曰死,胃而有毛曰秋病,毛甚曰今病。脏真散于肝,肝藏筋膜之气也。
夏胃微钩曰平,钩多胃少曰心病,但钩无胃曰死,胃而有石曰冬病,石甚曰今病。脏真通于心,心藏血脉之气也。
长夏胃微软弱曰平,弱多胃少曰脾病,但代无胃曰死,软弱有石曰冬病,弱石甚曰今病。脏真濡于脾,脾藏肌肉之气也。
秋胃微毛曰平,毛多胃少曰肺病,但毛无胃曰死,毛而有弦曰春病,弦甚曰金病。脏真高于肺,以行营卫阴阳也。
冬胃微石曰平,石多胃少曰肾病,但石无胃曰死,石而有钩曰夏病,钩甚曰今病。脏真下于肾,肾藏骨髓之气也。
人以水谷为本,故人绝水谷则死,无胃气亦死。所谓无胃气者。但得真脏脉不得胃气也。
罗东逸曰:经云:饮食入胃,脉道乃行。又曰:脉得食即高。故知脉道之行,待此而起。此胃气者,精气神三宝之神粮,而荣卫之根据也。为气流营溢卫合精,而神行于脉,五脏四时待此而得其平者也,故其气昌大于春夏,收敛于秋冬,皆稍更改,历四时以应令,故微见微弦、微钩、微软、微毛、微石。要其以微言者,正以状其胃气之充壮鼓行。要其不违四时,故不免有奉令脉,然不尽变其本气,故皆曰微也。
若此气稍有衰飒,即所云弦、钩,软、毛、石之多而胃少也,胃少则五脏之真不能充,而本脏自病,何怪也。夫弦、钩、软、毛、石五者,乘时而见,何尝不正?惟稍见偏胜,遂已成为脏病。况其已甚者,无胃而单见也,故曰死也。又若春之胃而见毛,毛与弦反,而乃见之于春,是胃之不能相为于肝,而存弦令,反受克于毛,则胃之衰已甚矣。其曰至秋病者,前此春夏三阳得令,皆能扶我,至秋则胃不能胜而为病也。若毛甚则胃家之太和已戕,即曰今病,即今不能掩其恶也。此脉之根本源头,诊家第一首事,不可不察也。
脏真者,即胃气也。胃气何以为脏真?以五脏得此,而后能立五行之体,主四时之行,主筋膜、血脉、肌肉、骨髓、荣卫、阴阳之气。脏无此则不真,故必须胃气以为脏真,而后能散、能通、能濡,能高、能下。苟谷神之不至,则五脏之魂游而魄散矣。此真脏也,故曰死。
卷二 脉要集
四时脉
岐伯曰:春脉者肝也,东方木也,万物之所以始生也,故其气来,软弱轻虚而滑,端直以长,故曰弦,反此者病。其气来实而长,此为太过,病在外;其气来不实而微,此谓不及,病在中。
人身胃气充足,太和洋溢,至春而少阳生,未有不应者。盖人禀天气,既在阴阳之中,天气至则人气亦符,故六脉皆奉之,所以主春而为弦。夫弦者,东方少阳木气也,万物之所始生,人之肝主之,以阳之少,故其气软弱轻虚,端直以长,此为正气之和者也,反此则病矣。实强为弦之过,不实而微为弦之不及。过则病在外,外为有余,为外感;不及病在中,中为不足,为内伤。下准此。
春脉太过,则令人忽忽眩冒而巅疾;其不及,则令人胸痛引背,下则两胁 满。
夏脉者心也,南方火也,万物之所盛长也,故其气来盛去衰,故曰钩,反此者病。其气来盛去亦盛,此为太过,病在外;其气来不盛去反盛,此谓不及,病在中。太过则令人身热肤痛,为浸淫;其不及则令人烦心,上见咳唾,下为气泄。
秋脉者肺也,西方金也,万物之所以收成也,故其气来,轻虚以浮,来急去散,故曰浮,反此者病。
其气来,毛而中央坚,两傍虚,此为太过,病在外;其气来,毛而微,此谓不及,病在中,太过则令人逆气而背痛,愠愠然;其不及则令人喘,呼吸少气而咳,上气见血,下闻病音。
冬脉者肾也,北方水也,万物之所以合藏也,故其气来沉以搏,故曰石,反此者病。其气来如弹石,此谓太过,病在外;其去如数者,此为不及,病在中。
如数者,动止疾促,真阴亏损,有似紧数。然愈虚则愈数,原非阳强实热之数,故云如数。此辨之深矣。
冬脉太过,则令人解 ,脊气痛而少气不欲言;其不及则令人心悬如病饥,眇中清,脊中痛,少腹满,小便变。
帝曰:四时之序,逆从之变异也,然脾脉独何主?岐伯曰:脾脉者土也,孤藏以灌四旁者也。善者不可得而见,其恶可见。其来如水之流者,此谓太过,病在外;如鸟之啄者,此谓不及,病在中。太过则令人四肢不举;其不及则令人九窍不通,名曰重强。
以上所以明令脉也,人在气交之中,循环六气之内,历其温热凉寒,本其生长收藏,故人之脏必起而应之。其于四时,各举一脏为主,而无四脏之诊者,令之所至,四脏之气无不从之,此以知天时之不可违,而无不奉令也。所谓弦、钩、毛、石各以其微,以胃气之充,而各致其和也。苟非其然,太过不及皆成病。气太过,应有外邪,故云病在外;不及,斯为内伤,故云病在内。要以胃气存亡,即为奉行得失,其有得失,虽令在所不救矣。
卷二 脉要集
五脏脉
夫平心脉来,累累如连珠,如循琅 ,曰心平,夏以胃气为本;病心脉来,喘喘连属,其中微曲,曰心病;死心脉来,前曲后居,如操带钩,曰心死。
琅 ,似珠盛满滑利,即微钩之义也。喘喘连属,急促相仍也。前曲者,谓轻取则坚强而不柔;后居者。则牢实而不动,如持革带之钩,全失冲和之气,是但钩无胃,故曰心死。
平肺脉来,厌厌聂聂,如落榆英,曰肺平,秋以胃气为木;病肺脉来,不上不下,如循鸡羽,曰肺病;死肺脉来,如物之浮,如风吹毛,曰肺死。
厌厌聂聂,众苗齐秀貌。如落榆荚,轻浮和缓貌,即微毛之象也。不上不下,往来涩滞也。如循鸡羽,轻浮而虚也,亦毛多胃少之义。如物之浮,空虚无根也。如风吹毛,散无绪也,亦但毛无胃之义。
平肝脉来,软弱招招,如揭长竿末稍,曰肝平,春以胃气为本;病肝脉来,盈实而滑,如循长竿,曰肝病;死肝脉来,急益劲,如新张弓弦,曰肝死。
平脾脉来,和柔相离,如鸡践地,曰脾平,长夏以胃气为本;病脾脉来,实而盈数,如鸡举足,曰脾病;死脾脉来,锐坚如鸟之喙,如鸟之距,如屋之漏,如水之流,曰脾死。
和柔,雍雍不迫也。相离,匀净分明也。如鸡践地,从容轻缓也。此即冲和之义。实而盈数,强急不和也。如鸡举足,轻疾不缓也。前篇言弱多胃少,此言实而盈数,皆失中和之气,故曰脾病。鸟喙、鸟距,坚锐不柔也。屋漏,点滴无伦也。水流,去而不返也。是皆脾绝怪脉,但代无胃。
平肾脉来,喘喘累累如钩,按之而坚,曰肾平,冬以胃气为本;病肾脉来,如引葛,按之益坚,曰肾病;死肾脉来,发如夺索,辟辟如弹石,曰肾死。
喘喘累累,如心之钩,阴中藏阳,而得微石之义。引葛,坚搏索连也。按之益坚,石甚不和也。
索若相夺,甚劲又甚。弹石,其坚可知,但石无胃也。
真肝脉至急,如循刃,责责然,如按琴瑟弦,色青白不泽,毛折乃死。真心脉至,坚而搏,如循薏苡子累累然,色赤黑不泽,毛折乃死。真肺脉至,大而虚,如以羽毛中人肤,色白赤不泽,毛折乃死。真肾脉至,搏而绝,如指弹石辟辟然,色黑黄不泽,毛折乃死。真脾脉至,弱而乍数乍疏,色黄青不泽,毛折乃死。
真脏见乃死也。
青本木色,而兼白不泽,金克木也,五脏准此。然率以毛折死者,皮毛得血气而充,毛折则精气败矣,故皆死。
柯韵伯曰:经云:能合色脉,可以万全。取色脉之相应也。又云:色夭不泽,谓之难治。今见本脏色,又兼见相胜之色,且天然不泽,是色脉之不相应也。虽云肺朝百脉,输精于皮毛,毛脉合精,留于五脏,气归权衡,今毛折是精气不输皮毛也,毛脉之精不合矣。此色诊之易见也。
见真脏曰死,何也?岐伯曰:五脏皆禀气于胃,胃者五脏之本也,脏气者,不能自致于手太阴,必因于胃气,乃致于手太阴也,故五脏各以其时,自为而至于手太阴也。故邪气胜者,真气衰也。故病甚者,胃气不能与之俱至于手太阴,故真脏之气独见,独见者,病胜藏也,故曰死。
此论真藏而拈胃气为本,最为发明显切。夫五脏虽各有本气以主时,要必得胃气之赡养,而其真得藏焉。如心脉之累累连珠,肾脉之喘喘累累以下,皆形容其藏之得胃以为脏真,故浮而不浮,沉而不沉,急而不急,缓而不缓,有神存于其间,此能以时自为,而至于手太阴也。若喘喘连属以下,则五脏之邪气胜而真气衰矣。若胃气竭绝,已不能自至于手太阴,亦不能复藏其神而真脏见,胃家饷绝,真神孤削,故其恶见如此。是以古圣于四时五脏,皆占胃气以为本也。
鼓一阳曰钩,鼓一阴曰毛,阳胜急曰弦,阳绝而亟曰石,阴阳相过曰溜。
此言钩、弦、毛、石之正象,以为诸脉之准则也。经曰:太阳为开,阳明为阖,少阳为枢。三阳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浮,名曰一阳。此一阳者,阳之盛,即太阳也,为心家主脉,其气纯和而一,正心脉之得其平者也。钩脉主夏,故鼓一阳曰钩。
又云:三阴者,不得相失也。搏而勿沉,命曰一阴。清静为阴,而勿沉者,正清轻之谓,当 敛燥金之时,而其气不沉于下,而渐收于上,清明之极,故谓之鼓一阴曰毛,此正肺脉应秋之和也。
至于弦者,本阴部厥阴之脉。厥阴为阴中之少阳,木性本达,方沉厥阴之下,与厥阴争而直上,是以阳胜急而弦。要其主春者,惟少阳令之,春生则木气已发,软弱轻虚,端直以长,斯谓之主春之弦。不然,阳之胜急,正仲景所谓残贼之脉也,弦脉本象如此,故谓阳胜急曰弦。
肾为阴中之太阴,水体沉滑之极,此为阳绝不至,而阴独至。阴独至,则至搏而沉,动而且坚,故曰石也。
若夫阴阳之相过,则阴阳之交驰者也,诸家注皆以为脾脉。然以溜言之,非脾脉之正,不可以脾言。然其脉顺而不逆,去而不滞,滑而不衰败,绝似少阳之脉,故曰溜。本文举此以明阴阳之交者耳。若夫脾脉在诸脏,善者不可得而见,故不拈出,欲人体认也。
卷二 脉要集
三阴三阳藏象脉法
太阳藏何象?岐伯曰:象三阳而浮也。曰:少阳藏何象?曰:象一阳也。一阴误文,阴藏者,滑而不实也。曰:阳明藏何象?曰:象大浮也。太阴脏搏言伏鼓也。二阴搏至,肾沉不浮也。
此名象藏者,六经之本脉也。象三阳而浮者,太阳主表,为诸阳之极盛而在上,故象三阳而浮也。
象一阳者,轻虚以滑是也,象大浮者,阳明胃气之海,其气本大而升,故象浮大也。太阴脏搏,言伏鼓者,伏言其主阴主内,鼓言其有力,所谓大而缓,不浮者也。二阴搏至,即所谓沉滑者也。其一阳藏者,滑而不实句,实一阴之误文。盖滑而不实,可言一阴,而不可言一阳。一阳者,轻虚带滑,其滑从浮见。
一阴者,滑而不实,其不实从滑见。要其地为纯阴,阳之所起,实在于此,此为阴阳相错之地,不沉为阴,故滑而不实也。
所谓三阳者,太阳也。三阳脉至手太阴,弦浮而不沉,决以度,察以心,合之阴阳之论。
所谓二阳者,阳明也。至手太阴,弦而沉急不鼓,炅至以病皆死。
一阳者,少阳也。至手太阴,上连人迎,弦急悬不绝,此少阳之病也,专阴则死。
三阴者,六经之所主也,交于太阴,伏鼓不浮,上空志心。
二阴至肺,其气归膀胱,外连脾胃。
一阴独至,钩而滑,经绝,气浮不鼓。
此六脉者,乍阴乍阳,交属相并,谬通五脏,合于阴阳,先至为主,后至为客。
前明六经之脉象,此明六部之至寸口而弦急者,当察也。太阳当浮,今乃带弦,则当约以四时高下之度而决断之,必又察以心,而合之阴阳之论。此不特太阳而然,凡五部皆然也。
阳明浮大,今弦沉急不鼓,是阴胜阳,木乘土也。若是炅至以病,是阳明之阴绝,死矣。
少阳之脉轻虚以滑,今至手太阴上出人迎,脉来弦急而长,浮露不断,则失其所以为少阳矣。若弦急太甚,是真脏脉见,谓之专阴,可以征其死也。
三阴即脾,故为六经之所主,有母万物之象,和缓基本脉。今见伏鼓不浮,则阴盛阳衰,当病上焦空虚,志心为阴所伤,皆致不足,故曰上空志心。
二阴至肺者,肾脉上行入肺,出气口,又主水,与肺行降下之令,通调水道,其气归膀胱也。肾能升降,又即与脾胃,知升降之柄,故曰外连脾胃。外者肾,对肺言,即二阴,为里之义。
一阴独至,则经绝于中,气浮于外,故不能鼓,钩而滑,但弦无胃,生意竭矣。
此六脉者,阴阳皆至于手太阳,是交属相并,谬通五脏,故能合于阴阳也。张景岳曰:六脉之交,至有先后,有以阴见阳者,有以阳见阴者。阳脉先至,阴脉后至,则阳为主而阴为客;阴脉先至,阳脉后至,则阴为主而阳为客。主先至为主,后至为客之谓也。然至有常变,有真假。常阳变阴,常阴变阳,常者主也,变者客也。变有真假,真变则殆,假变无虞,真者主也,假者客也。客主之义,有脉体焉,有运气焉,有久暂焉,有顺逆焉,有主之先而后之客者焉,诊之精妙在此。
卷二 脉要集
附六经主用发明说
罗东逸曰,人身之正,有三阴三阳之经,分主周身。然其经皆起于足,三阳为外,三阴为内。
故足太阳之经,从巅顶头项而下五行,居身之背,以至于足。足阳明从额颅颈喉而下,亦五行,居身之前,以至于足。足少阳从耳前后下胁身畔,而居身之两胁,以至于足,此足三阳之周身,所以主外也。至于三阴,足太阴为后天六经之主,足少阴为先天藏精之腑,足厥阴为阴阳生气之根,所以立人之命蒂者,尽足三阴也。
若手之六经,虽与足六经出入相连,而手少阴心,君主清静高拱,太阴肺调元行气,包络为佐贰臣,二肠三焦,器能传化之官耳。其经位则见于两臂,地既不多,而所伤之病皆自足六经及之。此仲景于伤寒止立足六经,而不立手经,为古圣传述,为后学发蒙也。
盖手六经缘与足六经相络上下,故详之十二经。其实此六经之阴阳,皆足六经之附庸也。末学不察,见古经三阳之文,遂以膀胱与小肠双举,二阳则大肠与胃双举,辄以附庸为主用,轻重失宜。不知手经缘与足经相接,非谓附庸能与天运四时同体也。此义不明,乃自命为名家者,亦堕此云雾,为之一概。
卷二 脉要集
脉有逆从阴阳
脉有阴阳,知阳者知阴,知阴者知阳。凡阳有五,五五二十五阳。所谓阴者,真脏也,见则必败,败必死也;所谓阳者,胃脘之阳也。别于阳者,知病处也;别于阴者,知死生之期。
所谓阴阳者,去者为阴,至者为阳,静者为阴,动者为阳;迟者为阴,数者为阳。
脉有逆从四时,未有藏形,春夏而脉瘦,秋冬而脉浮大,命曰逆四时也。风热而脉静,泄而脱血脉实,病在中脉虚,病在外脉涩坚者,皆难治,命曰反四时也。
其脉绝不来,若一息五六至,其形肉不脱,真脏虽不见,犹死也。
逆从之例三条,一以反四时,一以反病体,一以形脉相反。凡逆从之见有余不足轻重,皆可知矣。
按阴阳逆从四字,是诊脉辨病之要法。诸脉异等,脏腑异情,四时异宜,死生之辨,皆以此四字别之。故胃气、四时、五脏诸脉之形,为诊家之经;阴阳逆从,为诊家之纬。
卷二 脉要集
脉之大要
夫脉血之府也,长则气治,短则气病,数则心烦,大则病进,上盛则气高,下则气胀,代则气衰,细则气少,浑浑其至如涌泉,病进而色弊,绵绵其去如弦绝者,死。诸急者多寒,缓者多热。大者多气少血,小者气血皆少。滑者阳气盛,微有热;涩者少血少气,微有寒。诸小者,阴阳形气俱不足。
脉之浮沉及与人迎寸口气大小等者,病难已,病之在脏,沉而大者易已,小者为逆;病之在腑,浮而大者易已。人迎盛者伤于寒,气口大伤于食。
沉细悬绝者为阴,盛躁喘数者为阳。
邪气来,紧而疾;谷气来,徐而和。
脉弱以滑,是有胃气。
形盛脉细,少气不足以息者死。形瘦脉大,胸中多气者死。形气相得者生。三伍不调者病。三部九候皆相失者死。
上下左右之脉,相应如参舂者病;上下左右相失不可数者死。中部之脉虽独调,与中脏相失者死。
中部之脉相减者死。
沉甚曰病,弦甚曰病,涩甚曰病,数甚曰病,参见曰病,复见曰病,未去而去曰病,去而不去曰病,反者死。
色脉已定,别之奈何?岐伯曰:调其脉之缓、急、小、大、滑、涩,而病变定矣。
张景岳曰:脉之见象,阴阳而已。本经谓三阳搏而勿浮,三阴搏而勿沉,是则虽有一阳、二阳、三阳之分,而总在勿浮之例:虽有一阴、二阴、三阴之分,而总在勿沉之例。可见胃气之本,不大不小,不浮不沉,不迟不数,滑而不涩,此太和之人也。一自邪气胜而正气衰,胃气竭而脏气见,遂有太过不及之病形与脉象俱见,于是有浮、沉、大、小、缓、急、滑、涩八者之脉见。夫八者之脉,皆病脉也,然各有所主,有于中者必形于外,要其微甚悬绝之相去,即可得之气血多少,死生之诊。故其诊法虽有不同,而大要则有所定,所谓知要者一言而终也。
卷二 脉要集
推按法
推而外之,内而不外,有心腹疾也。推而内之,外而不内,身有热也。推而上之,上而不下,腰足清也。推而下之,下而不上,头项痛也。按之至骨,脉气少者,腰脊痛而身有痹也。
此系以手推病法,亦诊例也。
柯韵伯曰:按脉内侧推而外,欲候筋骨、气血、肌肉等病,脉反内着,知病已在内,故牢不可移,是胸腹有积聚为患,故脉如是也。推脉外侧而内求之,以候胸腹诸病,指欲内而脉反外鼓,是病已外发,气从外向,形身有热,为可证矣。
寸脉为阳而主降,反脉为阴而主升,天地气交,火既济之理也。按寸推而上之,究其胸喉以上之病,其脉气上而不下,是阳虚而不降,则阴中无阳,腰足清也。按尺推而下之,究其小腹腰股膝胫中病,其脉下而不上,是阴虚而气不上升,阳中无阴,头项痛可知也。
不内不外,是脉气有余;不上不下,皆因脉气不足。然阴阳外降以为和,及其偏胜,则阳下陷入阴中而发热,阴气上入阳中而脑髓恶寒,更可以上下之法神而明之矣。
按之至骨,所以候肾。举指不实,便是少气,肾附腰脊,故痛,精髓不足,故身有痹也。
卷二 脉要集
脉主病
粗大者,阴不足阳有余,为热中也。来疾去徐,上实下虚,为厥巅疾。
粗大者,浮洪之类,阳实阴虚,故为内热。上实者寸盛,下虚者尺弱,皆阳强之脉,故为阳厥巅顶之疾。
来徐去疾,上虚下实,为恶风也。故中恶风,阳气受也。
来之徐,知上之虚,皆阳不足也。阳虚必恶风。
有脉俱沉细者,少阴厥也。
沉细肾脉,兼数则热,阴中有火,此少阴之厥也。然愈虚则愈数。沉细之数,厥则何疑?又不可以火断也。
沉细数散者,寒热也。
沉细为阴,数散为阳,阴脉数散,阴不固也。故或入之阴,或出之阳,而为来往寒热也。
浮而散者为 仆。
浮者阴不足,散者神不守,浮而散,阴气脱,故为 仆。
数动一代者,病在阳之脉也,泄及便脓血。
数动阳脉也,一代阳邪伤其血气也,故为泄脓血。
肝满肾满肺满皆实,即为肿,肺之壅,喘而两胁满,肝壅,两胁满,卧则惊,不得小便。肾壅,胁下至少腹满,胫有大小,髀 大跛,易偏枯。
满,邪气壅滞而为胀满也。三经皆能为满,若其脉实,当为浮肿。肺居膈上,其系横出腋下,故肺壅则喘而两胁满。肝之脉环阴器布胁肋,故壅则两胁满不得小便。肝主惊,卧则愈壅,故多惊也。肾脉循内踝,上 出 ,络膀胱而上行,故壅则胁下至少腹满也。或肿或消,是谓大小跛。易偏枯,不能营运所致。
心脉满大,痫螈筋挛。肝脉小急,痫螈筋挛。
心脉满大,火有余也;火盛则血涸。故痫螈筋挛。肝藏血,小为血不足,急为邪有余,故为是病。
夫痫螈筋挛病一也,而心肝二经皆有之,一以内热,一以风寒,寒热不同,血衰一也。
肝脉骛暴,有所惊骇,脉不至若喑,不治自己。
骛,驰骤也。惊骇肝病,肝脉急乱,因惊而然。此特一时气逆耳,通则无喑也。
肾脉小急,肝脉小急,心脉小急,不鼓皆为瘕。
三脉细小而急,阴邪聚于阴分也,故当随经而为瘕。
肝肾并沉为石水,并浮为风水,并虚为死,并小弦欲惊。
水病有阴阳,肾肝在下,肝主风,肾主水。俱沉者阴中阴病也,石水凝结少腹,沉坚在下。俱浮者阴中阳病也,风水游行四体,泛浮于上。并虚者,一为根本,一为发生,根本空虚,有表无里,当死。
并小真阴虚,小而兼弦木邪胜,气虚胆怯,故为欲惊。
肾脉大急沉,肝脉大急沉,皆为疝。
疝者,寒气结聚所为。急者,挟肝邪。沉者,在阴分。沉急而大,阴邪盛也。肝肾之脉络小腹,结于阴器,寒邪居之,故疝,按疝病乃寒邪挟肝邪之证,或结小腹,或结睾丸,或结于丸之左右上下。而筋急绞痛,脉必急搏者,多以寒邪结聚阴分,而挟风木之气也。经曰肝风疝,脾风疝,皆兼一风字,其必挟肝邪可知。
心脉搏滑急为心疝,肺脉沉搏为肺疝。
心脉搏滑急,寒挟肝邪乘心。肺沉搏,寒挟肝邪乘肺。
三阳急为瘕,三阴急为疝。
三阳,太阳也。三阴,太阴也。阳为瘕聚,阴为疝气。凡脉急,皆邪盛也。寒邪气聚,皆可名疝,故五脏皆有之。
二阴急为痫厥,二阳急为惊。
二阴,少阴也。二阳,阳明也。脉急者为风寒邪乘心肾,故为痫为厥;木邪乘胃,故发为惊。
脾脉外鼓,沉为肠 ,久自己。肝脉小缓为肠 ,易治。肾肝小搏沉,为肠 下血,血温身热者死。心肝亦下血,二脏同病者可治,其脉小沉涩为肠 ,其身热者死,热见七日死。
肠 ,下痢也,凡心、肝、脾,肾皆主阴分,或寒湿,或热,各有所伤,乃自大肠下血,均谓肠 。
血温身热者,邪火有余,真阴衰败,故死。心主血,肝藏血,故二脏 于下血,同病为顺而可治。若肝脾同病,为土败木贼,其难治也明矣。小沉而涩为肠 者,以阴不足而伤血也。然脉沉细不当热,今身热,是为逆。七日,六阴败尽也。
胃脉沉鼓涩,胃外鼓大,心脉小坚急,皆膈偏枯。
沉鼓涩,阳不足也。外鼓大,阴受伤也。小坚而急,心火郁而内热也,胃为水谷之海,胃气既伤,心部又病,此上下痞满,膈偏枯矣。
脉至而搏,血衄身热者死,脉来悬钩浮为常脉。
搏,脉坚强,阴虚最忌。若血衄脉搏身热,真阴败脱也。然失血之证多阴虚,阴虚之脉多浮大,故悬钩浮乃其常脉,无足虑也。
脉至如喘,名曰暴厥,暴厥者不知与人言,脉至如数,使人暴惊,三四日自己。
如数,非真数之脉,以猝动肝心之火,故令人暴惊。
心脉搏坚而长,当病舌卷不能言;其软而散,当消环自己。
心脉坚搏,肝邪乘心,脏气亏甚,少阴脉从心系上挟咽,故令舌卷不能言。搏坚之脉,皆肝邪盛也,五脏皆畏之。盖五脏以胃气为本,脉无胃气则死。凡木强者土必衰,脉搏者胃多败,故坚搏为诸脏所忌。搏之微,邪亦微;搏之甚,则几于真脏矣。故当以搏之微甚,而察病之浅深。
肺脉搏坚而长,当病唾血;其软而散者,当病灌汗,至令其不复发散也。
肺脉搏坚,邪乘肺也。肺系连喉,故为唾血。软散,肺虚不敛,汗出如水且亡阳,故不可更为发散。
肝脉搏坚而长,色不青,当病坠若搏,因血在胁下,令人喘逆;其软而散色泽者,当病溢饮。溢饮者,渴暴多饮,而易入肌皮肠胃之外也。
胃脉搏坚而长,其色赤,当病折髀,其软而散当病食痹。
胃脉搏坚,木乘土也。色赤,则阳明火盛也。木火交炽,胃经必伤,阳明下行者,从气街下行抵伏兔,故病髀如折也。软散则胃气本虚,食则气逆,滞闷不行,而为食痹。
脾脉搏坚而长,其色黄,当病少气;其软而散色不泽者,当病足胫肿,若水状也。
邪脉乘脾,脾虚无以生血,故本脏之色见,脾弱不能生肺,故为少气。若软散色不泽者,尤见脾虚,脾络内踝前廉。循 骨后,故病足胫肿。若水状,以脾不制水也。
肾脉搏坚而长,其色黄而赤者,当病折腰;其软而散者,当病少血,至今不复也。
邪干肾气必衰,色黄赤为火土有余,故病腰如折也。软散则本虚,肾主水以生化津液,今肾气不化,故病少血。按五脏病脉,一曰搏坚,一曰软散,而其为病多皆不足。盖搏坚之脉,邪胜于正,是谓邪之所凑,其气必虚,软散者,本原不足,谓正气夺则虚也。有邪致虚,无邪本虚。虚若一而病本不同,所当辨也。
阴搏阳别,谓之有子。
阴,主少阴而言。肾主子宫,胎孕之所主也。阳别者,言阴脉搏手,似乎阳邪,然其鼓动滑利,本非邪脉。盖以阴中见阳,而别有和调之象,是谓阴搏阳别也。然犹当察孕妇之强弱老少,及平日之偏左偏右,尺寸之素强素弱,斯足以尽其义矣。
脉急者,曰疝瘕少腹痛。脉滑曰风。脉涩曰痹。缓而滑曰热中。盛而紧曰胀。
缓因胃热,滑以阳强,故病热中。缓谓纵缓之状,非迟也。盛则中气滞紧,则邪有余,故为胀也。
阴阳虚,肠 死。
阴阳虚,尺寸俱虚也。胃气不留,魄门不禁而阴阳虚者,脏气竭也。故死。
阳加于阴,谓之汗。
阳言脉体,阴言脉位,汗液属阴,而阳加以阴,阴气泄矣。
阴虚阳搏,谓之崩。
阴虚,沉取不足;阳搏,浮取有余。阳实阴虚,故曰内崩失血。
三阴俱搏,二十日夜半死。二阴俱搏,十三日夕时死。一阴俱搏,十日平旦死。三阳俱搏且鼓,三日死。三阴三阳俱搏,心腹满。发尽不得隐曲,五日死。二阳俱搏,其病温,死不治,不过十日死。
三阴俱脾肺也。搏即真脏之击搏。二十日,肺脾成数。夜半阴极气尽,故死。二阴俱心肾也。十三日,心肾之成数。夕时阴阳相半,水火分争也。一阴俱心主与肝也。平旦木火旺极,而邪更甚,故死。三阳俱手足两太阳也。水一火二,故死。在三日,既搏且鼓,阳邪盛极矣。三阴三阳,四脏俱搏,则上下俱病。故在上则心腹满胀,至于发尽;在下则不得隐曲,阴道不通也。四脏俱病,惟以胃气为主,五谷尽而死矣。
二阳俱,大肠胃也。独阙一阳,必脱简。
卷二 脉要集
病主脉
脉虚气虚尺虚,是谓重虚。气虚者,言无常也。尺虚者,行步 然。脉虚者,不象阴也。如此者,滑则生,涩则死。
气虚,语言轻微。尺虚,筋脉无力。脉虚亡血可知,故云不象阴也,滑则血未亡,故生。
寒气暴上,脉满而实,实而滑则生,实而逆则死。
脉满而实,伤寒之脉,尺寸俱紧也,逆,涩也。滑则阴血不亏。阴虚则涩,不任大寒也。
脉浮而涩,涩而身有热者死。
涩为无血,浮而身热,为邪盛,为孤阳。不必问四时,死。
乳子而病热,脉悬小者,手足温则生,寒则死。乳子中风热,喘而肩息者,脉实大也,缓则生,急则死。
乳子,婴孩也。病热而脉悬小,阳证得阴脉,为大禁。乳子为纯阳,故手足温者生。脉实大而缓,为有胃气,故生。
肠 便血,身热则死,寒则生。肠 下白沫,脉沉则生,脉浮则死,肠 下脓血,脉悬绝则死,滑大则生。肠 之属,身不热,脉不悬绝,滑大则生,悬涩者死,以脏期之。
肠 便血,赤痢也。身热则血败,而孤阳独存,故死。寒则营气未绝。故生。白沫,白痢。沉则阴气无伤,浮则无阴而虚阳上泛,此死生之判也。脓血,赤白痢也。悬绝,搏而无胃气也。滑为阴血,大为阳气,气血得存,故生。悬涩,异常涩也。肠 之久,大肠之气将绝,故自显其真脉。以脏期之,则丙、丁、午、未,其期也。
癫疾脉搏大滑,久自己;脉小坚急,死不治。癫疾之脉,虚则可治,实则死。
搏,过于有力也,此为肝实。大为气有余,滑为血有余,故久自己。若脉来小而坚急,则肝之真脏脉也,绝无胃气,故死不治。虚则邪气微,实则邪气盛,故虚可治。
消瘅脉实大,病久可治;脉悬小坚,病久不可治。
消瘅,消中而热,善饮善食也。脉实大,真气未漓。脉悬小坚,则胃气已竭,病久则死。
病温,汗出辄复热,而脉躁疾,不为汗衰,狂言不能食,病名阴阳交,死。热病已得汗而脉尚躁盛,此阴脉之极也,死。其得汗而脉静者,生。热病脉尚躁疾而不得汗者,此阳脉之极也,脉躁疾得汗静者,生。
卷二 脉要集
诊法脉案
人有胃脘痈者,诊当何如?曰:诊此者当候胃脉,其脉当沉细,沉细者气逆,逆者人迎甚盛,则热。
人迎者胃脉也,逆而盛,则热聚于胃口而不行,故胃脘为痈也。
此下六条,皆《内经》脉案,教人以诊之法也。诊者无失色脉,而于脉尤当从容比类,循上及下以求索之,而得其病情。若此条胃脘有痈,当候胃脉。今胃脉即沉细,则胃气不升。人迎在上而盛,则热聚于上而不行。此以本经上下推求而得之也。
有病厥者,诊右脉沉而紧,左脉浮而迟,病主安在?歧伯曰:冬诊之,右脉固当沉紧,此应四时;左脉浮而迟,此逆四时。在左当主病在肾,颇关在肺,当腰痛也,少阴脉贯肾络肺,今得肺脉,肾为之病,故肾为腰痛之病也。
病厥者左右脉既不伦,则以逆四时者推之。在左则当主肾,以冬令肾为主也,况当腰痛,则诚肾厥矣。
此以时令逆从而推得之者也。
有癃者,一日数十溲,此不足也。身热如炭,颈膺如格,人迎躁盛,喘息气逆,此有余也。太阴脉细微如发者,此不足也。其病安在?曰:病在太阴,其盛在胃,颇在肺,病名曰厥,死不治,此所谓五有余二不足也。五有余者,五病之气有余也;二不足者,亦病气之不足也。今外得五有余,内得二不足,此其身不表不里,亦正死明矣。
癃者气化不及州都,而外证如炭如格,躁盛,喘息气逆,皆以阳盛。或人独太阴脉细如发,则知太阴肺气不得下输膀胱,是中虚已极,已从脉细微见之。而外五有余,此格阳之诊也,故病名厥。日死不治,此从脉细与病癃二不足者决之也。
有人头痛筋挛骨重,怯然少气,哕噫腹满,时惊不嗜卧,此何脏之发也?脉浮而弦,切之石坚,所以三脏者何也?曰:夫从容之谓也。年长则求之于腑,年少则求之于经,年壮则求之于脏。今子所言皆失,八风菀热,五脏消铄,传邪相染。夫浮而弦者,是肾不足也。沉而实者,是肾气内着也。怯然少气者,水道不行,形气消索也。咳嗽烦冤者,是肾气之逆也。一人之气,病在一脏也。若言三脏,不在法也。
此条为证多端,头痛筋挛可入太阳,哕噫腹满可入太阴,时惊不嗜卧可入阳明。而脉则浮弦石坚,又可疑浮为太阴,弦为厥阴,石坚为少阴。只以骨重、怯然少气为的属少阴,故诸证皆决于肾也。其浮为有表无里,弦为肾不养肝,石坚则肾之内着,可知是诸证皆不归元之诊也。此从其病根所在而断之也。
有人四肢解惰,喘咳血泄,而诊以为伤肺,切脉浮大而紧,粗工下砭石多出血,血止身轻,何也?曰:子治与此病失矢。夫圣人之治,循守法度,援物比类,化之宣之,循上及下,何必守经。今夫脉浮大虚者,是脾气之外绝,去胃外归阳明也。夫二火不胜三水,是以脉乱而无常也。四肢懈惰,此脾精之不行也。喘咳者,是水气并阳明也。血泄者,脉急血无所行也。以为伤肺,不引比类。夫伤肺者,脾气不守,胃气不清,经气不为使,真脏坏决,经脉旁绝,五脏漏泄,不衄则呕,此二者不相类也。
病见四肢懈惰,喘咳血泄。切脉浮大而紧,大为脾脉,带浮而紧,则脾伤气不内归,故喘咳血泄,如所指言者。若以为肺伤,不惟无此脉证,亦无此诊矣。经脉傍绝,五脏漏泄,不衄则呕,盖其证已与伤脾殊,此从其比类以知之也。
诊得心脉而急,此为何病?曰:病名心疝。少腹当有形也。心为牡脏,小肠为之使,故曰,少腹当有形也。
诸急者多寒,心脉独急,宜结寒于心。然心牡脏,卒不得结,必结于小肠,以小肠为其使,故当移之于此也。此得之以心不受病,而知病之移于使也。诊家之治法,不可概列枚举,就《内经》脉案而悟之,斯过半矣。
卷二 脉要集
附:脉诊总论
罗东逸曰:经云:微妙在脉,不可不察。古今察脉之精。莫过《内经》。《内经》之诊法甚详,脉法甚约。自叔和《脉经》兴,而脉象繁,为二十四,撰出七表八里九道之名,以为诊病莫尽于此。不知名象愈繁,诊道莫准,将求精而愈失之。盖由不知脉为胃气之本源,其阴阳精要即相为对待,相去悬绝之间,有甚精之察,而不必多名象之求也。
夫诊脉求病,求其病之表里寒热虚实顺逆而已。《内经》说脉,止于浮、沉、缓、急、大、小、滑、涩八脉,特于对待、微甚、悬绝,着其相去之二等,而脉之情尽变极,察之极精。及仲景,又兼以阴阳着脉为十,以浮、数、动、滑、大为阳,沉、涩、弱、弦、微为阴。而察阴阳之法,又莫过于此。于是诊脉之精,至此大备。
何以言之?人之先天本于阴阳,而阴阳复生于胃气,惟谷神兴而营气足,故脉行焉。中涵先天四时五脏之正,而养于胃气,以微见其间,是以脉常有神,而可诊以阴阳逆从之法。故阴阳逆顺之法,必首诊其胃气、五脏、四时。诊胃气者诊其力,诊五脏者诊其神,诊四时者诊其顺。
何谓力?胃之在三阳,搏而勿浮;在三阴,搏而勿沉。其为洪圆有力,阴阳两和,是平胃脉也。四时而闰以太息,为五至,于何有病?此谓有力。若胃气衰耗,已先见不搏而浮沉矣。何谓神?五脏五神而主五行,则恒见微弦、微钩、微软、微毛、微石之平衡,所谓脏真也。过则相凌,弱则受克而藏神失,再过则真脏现矣,此谓有神。何谓顺?五脏以胃气各自主时而奉天令,故春肝、夏心、秋肺、冬肾,如天之被物,生、长、化、收、藏。以一旺主时,而群脏从焉,毋得以错迕事见者,所谓顺也。反顺则为逆矣,逆时则逆脏,并逆胃矣;此谓以顺。是三者病本之诊也。
于是审其阴阳,以别柔刚,而知其逆顺之所在。是以别于阳者,知病起时;别于阴者,知死生之期。
此诊之大源,不可不知也。
嗣是乃有相去之三诊,则于其病情而知之。一法为对待,如浮沉对待,缓急、大小、滑涩各对待,皆两不相侔,判然可识者也。一法为微甚,从对待而推之,或甚浮微浮、甚沉微沉之过不及,以从容而知之也。
一法为悬绝,如太过、三倍、四倍、不及之迥绝、绝无之殊。此为关格、真脏之见脉,可察而辨也。辨其对待,以察生克;辨其微甚,以察间甚;辨其悬绝,以察生死。而又察仲景之阴阳十脉。合而察之,前三法为经,后四法为纬。不待多脉之名象。而死生顺逆之机,了若指掌矣。
卷二 诸家脉论附
张景岳脉神章
脉者,血气之神,邪正之鉴也。有诸中必形诸外,故血气盛者脉必盛,气血衰者脉必衰。
无病脉正,有病脉乖。
人之疾病,无过表里虚实寒热六字,其中只虚实两字足以尽之。盖表症、里症、寒症、热症,无不皆有虚实,既知表里寒热,而能以虚实二字决之,则千万病情可一贯矣。
治病之法无逾攻补。用攻用补,无逾虚实。欲察虚实,无逾脉息。虽脉之浮沉主病各异,然一脉能兼诸病。一病能兼诸脉,且以诸脉中皆有虚实之变,病值危难,在乎能辨虚实,使虚实得真,则标本阴阳万无一失,或脉有疑似,必兼证以察其孰主孰客,孰缓孰急。能知本末先后,是即神之至矣。
卷二 诸家脉论附
张景岳脉神章
浮脉,举之有余,按之不足。凡洪、大,芤、革之属,皆其阳之类也,主中气虚、真阴不足。其病伤风、伤暑,为表热;或胀满不食,为喘急。其浮大为伤热,浮紧为伤寒,浮滑为宿食,浮缓为风为湿,浮芤为失血,浮数为风热,浮洪为狂躁。虽有分司,全在治法,不可执一也。虽浮为在表,然有真正风寒外感,脉反不浮者。其有紧数而略兼浮者,便是表邪,必发热无汗,身有酸疼,是其候也。若浮而兼缓,多有非表邪者。大都浮而有力有神者,为阳有余,阳有余则火必随之,或痰见于中,或气壅于上,可类推也。若浮而无力空豁者,为阴不足,阴不足则水亏,或血不营心,或精不化气,中虚可知也。若以此等为表证,则害莫大。其浮大弦硬之极,甚至四倍以上者,谓之关格。此非有神之谓,乃真阴虚极而阳亢无根,大凶之兆。凡脉见何部,当随其部而察其症。诸脉皆然。
沉脉,轻取不见,重手乃得,为阴。凡细、小、隐伏、反关之属,皆其类也。此阳郁之候,主气郁,为寒为水。其病停饮,为症为瘕、为胀实,为厥逆,为洞泄。若沉细,为少气,为寒饮,为胃中冷,为腰脚痛,为 癖。沉迟为痼冷,为精寒。沉滑为宿食,为伏痰。沉伏为霍乱,为胸腹痛。沉数为内热。沉弦沉紧为胸腹痛。沉虽属里,然必察其有力无力,以辨虚实。沉而实者多滞气,故曰下手脉沉,便知是气。气停积滞者,宜消宜攻。若沉而虚者,因阳不达,因气不舒。阳虚气陷者,宜温宜补。
其有寒邪外感,阳为阴蔽,脉见沉紧而数,及有头痛、身热等症,且属表邪,不得以沉为里也。
迟脉,不及四至,为阴,脉凡代、缓、结、涩之属,皆相类也。主阴盛阳亏之候,其病为寒为虚。浮而迟者内气虚,沉而迟者表气虚。迟在上则气不化精,迟在下则精不化气。气寒则不行,血寒则凝滞。
若迟兼滑兼大者,多风痰顽痹之候;迟兼细小者,必真阳亏损而然:或阴寒留蓄于中,则为泄为痛;或元气不营于表,则寒栗拘挛。大都脉来迟慢者,总由元气不充,不可妄施攻击。
数脉有阴有阳,今皆以数为热。详考《内经》则曰:诸急者多寒,缓者多热。滑者阳气盛,微有热。粗大者,阴不足阳有余,为热中。缓而滑者,为热中。及《难经》云:数则为热,迟则为寒。而今世宗之。然余历验,凡内热伏火等症;脉反不数,惟洪滑有力,每如经文所言。夫数脉之辨,大约有七:一在寒邪外感,脉必暴见紧数。寒邪初感,本无热邪,所以只宜温散。惟数大滑实,阳气太重,方可言热。若数而无力,仍是阴症,只宜温中,不可作热治也。一虚损有之,凡阳虚者脉必数而无力,或兼细小,证见虚寒,温之且不暇,尚堪作热治乎?又有阴虚之数脉,必数而弦滑,虽有烦热诸证,慎用寒凉。若但清火,必致脾泄而败矣。且患虚损者,脉无不数;数脉之病,惟损最多。愈虚则愈数,愈数则愈危。若以虚数作热数,万无生理矣。一疟脉有之,疟作之时,脉必紧数;疟止之时,脉则和缓。岂作则有火,止则无火乎?且火症无止时,能作能止者,唯寒邪之进退耳,不可尽以为热。一痢脉有之,痢之作率由寒热内伤,脾肾虚损,所以脉数。但兼弦、涩、细、弱者,总皆虚数,非热数也。温补命门,百不一失。其有形症多火,年力强壮,亦必见洪、滑、实、数,乃为可清。一痈疡有之,凡脉数身无热而恶寒,饮食如常者,或身有热得汗不解者,即痈疡之候也。然疮疡之发,有阴有阳,可攻可补,亦不得尽以数为热症。一痉症有之,以邪毒未达也,达则不数矣。此当以虚实大小分阴阳,亦不得以数为热脉,一症瘕有之,凡积滞不行,脉必见数,若积久成疳,而致口臭牙疳发热等证者,宜清胃火,如无火症,而脉见细数者,非热矣。一胎孕有此,以冲任气阻,本非火也。当以强弱分寒热,勿以圣药属黄芩矣。
以上数脉诸证,凡邪盛者多数脉,虚甚者尤多数脉。其是热非热,诸所末尽,可类推矣。
洪脉为阳,举按皆有余,大而实也。主血气燔灼内外,大热之候。或为二便不通与动血,为头疼、面热、狂躁、烦渴、咽干、喉痛等证。或为痈疡,瘢疹。
此阳实阴虚,气实血虚之候。若洪大至四倍以上者,即阴阳离绝之脉也。
微脉,纤细无神,柔弱之极,是谓阴脉。凡细小虚濡之属,皆其类也,乃阴阳俱虚之候,主畏寒恐惧,中寒少气;或胀满食不化,为呕哕泄泻;或腰腹痛,为眩运厥逆,皆系元阳亏损,伤精失血而然。
滑脉,往来流利,如珠走盘。凡洪、大、芤、革之属,皆其类也。乃血热气壅之候,为食滞痰逆,满闷呕吐等症。滑大滑数为内热,上为头目咽喉心肺之热,下为小肠二便之热。妇人脉滑数而经断,为有孕。若平人脉滑而和缓,此营卫充实,佳兆也。如过于清火,则为邪热。凡病虚损者多弦滑,阴虚然也;泻痢多弦滑,以脾肾受伤也,不得通以火论。
涩脉为阴,往来艰涩,如雨沾沙,如刀刮竹。凡虚、细、微、迟,结、促之类,皆相似也。主气血俱虚之候,为脾寒少食,胃寒多呕,二便违和,四肢厥冷,痹痛拘挛麻木,为忧烦,为无汗,为失血,男子伤精,女子不孕,月事不调。凡脉见涩滞,多由七情不遂,营卫耗伤,血无以充,气无以畅。
在上则有上焦之不舒,在下则有下焦之不运,在表则有筋骨之疲劳,在里则有精神之短少,总属阳虚。诸家言气多血少,岂以脉之不利,犹有气多者乎?弦脉,按之有余,如张弓弦,与坚搏紧急相类,阳中伏阴之象也。主气血不和,为气逆邪胜,肝强脾弱,为虚劳寒热,疟痢痹疝,胸胁疼痛,痰饮宿食,积聚胀满,拘挛等证。若洪弦相搏,外紧内热,欲发疮疽也。弦从木化气,通于肝,可以阴亦可以阳,但弦大兼滑者,便是阳邪;弦紧兼细者,便是阴邪。
凡脏腑得胃气所及,则五脏相安;肝邪所浸,则五脏俱病。盖以木之滋生在水,培养在土,若木气过强,则水因食母而耗,土以克贼而伤。肾为精血之本,胃为水谷之海,根本受伤,生气败矣。所以木不宜强也。唯脉见和缓者吉,弦强者凶,若弦甚者土必败。
芤脉,浮大中空,按如葱管。凡浮豁虚散之属,皆相类也。此孤阳脱阴之候,为阴虚发热,失血脱血,头晕目眩,惊悸怔忡,喘急盗汗,为气无所归,血无所附。芤虽阳脉,而阳实无根,大虚之兆。
紧脉,急疾有力,坚搏抗指,有转索之状。凡弦、数之类相似也,阴多阳少。乃阴邪击搏之候,主为痛为寒。紧数在表,为伤寒发热,头痛项强,浑身筋骨疼痛,咳嗽鼻塞,为痹为疟。沉紧在里,为心胁疼痛,胸腹胀痛,为中寒逆冷,吐食泻痢,阴疝 癖,风痫反张。在妇人为气逆经滞,在小儿为惊风抽搐。
缓脉有三:从容和缓,浮沉得中者,此平人正脉;若缓而滑大者多实热,如《内经》所言者是也;缓而迟细者多虚寒,即诸家所言者是也。然实热者必缓大有力,多为烦热口臭、胀满、痈疡、二便不利,或伤寒、温疟初愈,而余热未清者,多有此脉,若虚寒者必缓而迟细,为阳虚畏寒,气怯眩运,痹弱痿厥,怔忡诞妄,饮食不化,飧泄疼痛,精寒肾冷,小便频数。在女子为经迟血少,失血下血等证。凡诸疹毒,及中风产后,但得缓脉者易愈。
结脉,脉来忽止,止而复起,总谓之结。旧以数来一止为促,促者为热为阳极;缓来一止为结,为寒为阴极。通谓之气血痰食,积聚 瘕,七情郁结。浮结为寒邪在经,沉结为积聚在内。以余验之,促类数也,未必热结;类缓也,未必寒,但见中止者,总是结脉。多由气血渐衰,精力不继,所以断而复续,续而复断,常见久病者多有之,虚劳者多有之,或误用攻击消乏者亦有之。但缓而结者多阳虚,数而结者为阴虚。缓者犹可,数者更剧。此可以结之微甚,察元气之消长也。至如留滞郁结等病,本此脉之虚,然必形强气实,举按有力者方是。又有无病而一生结脉者,素禀之异也。如病久不退,而渐见结脉,多气血衰残,速宜培本。
伏脉,如有如无,附骨乃见。此阴阳潜伏,阻隔闭塞之象。或火闭而伏,或寒闭而伏,或气闭而伏。
为痛极、霍乱、疝、痫、闭结、气逆、食滞、忿怒、厥逆、水气等症。伏脉之见,虽与沉、微、细、脱者相类而不同。盖脉之伏者,以其本有如无,一时隐蔽不见耳,有胸腹痛剧而伏者;有气逆于经脉,道不通而伏者;有偶因气脱,不相接续而伏者,然必暴病暴逆者乃有之,调其气而脉自复矣。此外有积困绵延,脉本细微,而渐至隐伏者,乃残炉将绝之兆,安得尚有所伏哉?虚脉,无力无神,正气虚也。浮而无力为血虚,沉而无力为气虚,数而无力为阴虚,迟而无力为阳虚。不特微、濡、细、弱、迟、涩之属之虚类,但诸脉之中见指下无神者,总是虚脉。经曰按之不鼓,诸阳皆然,即此谓也。故凡洪大无神者,即阴虚也;细小无神者。即阳虚也。阴虚即金水亏残,龙雷易炽,而五液神魂之病生焉,或盗汗遗精,或上下失血,或惊悸不宁;或喘咳劳热:阳虚则火土受伤,真气日损,而君相化源之病生焉,或头目昏眩,呕恶亡阳,或隔塞胀满,或泄痢疼痛。
救阴者,壮水之主;救阳者,益火之源。渐长则生,渐消则死,此实生死之关也。
实脉,举按皆强,鼓动有力,邪气实也。弦、洪、紧、滑之属皆相类,为三焦壅塞之候。表邪实者,浮大有力,以风寒暑湿,外感于经;里邪实者,沉实有力,因饮食七情,内伤于脏;火邪实者,洪滑有力:寒邪实者,沉弦有力,为诸痛滞症。凡在气在血,脉有兼见者,当以类求。然实脉有真假,真者易知,假者难辨,必问其所因,兼察形证,必得其神,庶几勿误。
卷二 诸家脉论附
张景岳脉神章
脉有七情之伤,而为九气之别:怒伤于肝,脉促而气上冲;惊伤于胆,脉气乱而动掣;过喜伤心,脉散而气缓;过思伤脾,脉短而气结;忧伤肺,脉涩而气沉;恐伤肾,脉沉而气怯;伤于寒者脉迟,其人气收;伤于热者脉数,其人气泄。故脉促而人气消,因悲伤而心系掣也。
卷二 诸家脉论附
张景岳脉神章
凡众人之脉,有素大素小,素阴素阳者,此赋自先天。若邪变之脉,有倏缓倏疾,乍进乍退者,此病之骤至,脉随气见也。故凡诊脉者,必须先识脏脉,而后可以察病脉;先识常脉,而后可以察变脉。
于常脉中可察人之器局寿夭,于变脉中可察人之疾病死生。
卷二 诸家脉论附
张景岳脉神章
脉言浮表沉里,数热迟寒,弦强为实,微细为虚,是固然矣。然疑似中尤有真辨,不可不察也。
如浮为在表,而凡阴虚血少,中气亏损者,脉必浮而无力,是浮不可概言表。沉为在里,而凡表邪初感,寒束皮毛,脉不能达,则必沉紧,是沉不可概言里,数虽为热,而真热者未必数,凡虚损之症,阴阳俱困,虚甚者数必甚,是数不可概言热。迟虽为寒,然伤寒初退,余热未清,脉多迟滑,是迟不可概言寒。弦强类实,而真阴虚损,胃气大亏,阴阳关格等证,脉必豁大而弦强,是强不可概言实。微细类虚,而凡痛极,气闭营卫,壅滞不通者,脉必伏匿,是微不可概言虚。凡诸脉之中,皆有疑似,皆有真辨,诊家大要,当先识此。
卷二 诸家脉论附
张景岳脉神章
治病之法,有当舍症从脉者,有当舍脉从症者。盖脉有真假,症有真假,凡见脉症有不相合者,则必有一真一假隐乎其中,故有以阳症见阴脉。有以阴症见阳脉,有以虚症见实脉,有以实症见虚脉,此阴彼阳,此虚彼实,欲将何从?余尝熟察之,夫实症脉虚者,必其症为假实;脉实症虚者,必其脉为假实也。何以见之?如外虽烦热,而脉见微弱者,必火虚也;腹虽胀满,而脉见微弱者,必胃虚也。虚火虚胀,其堪攻乎?此宜从脉之虚,不宜从症之实也。其有本无烦热,而脉见洪数者,非火邪也;本无胀滞,而脉见弦强者,非内实也。无热无胀,其堪泻乎?此宜从症之虚,不宜从脉之实也。盖实有假而虚无假,假实者病多变幻,此其所以有假也;虚者亏损既露,此其所以无假也。故凡脉症不合者,中必有奸,必先察其虚以求其根本,不易之要法也。
然真实假虚,非曰必无。如寒邪内伤,或食停气滞,心腹急痛,以致脉过沉伏,或促或结,此邪闭经络而然,脉虽若虚,而必有痛胀等症可据,是诚假虚之脉,本非虚也。又若四肢厥逆,或恶风怯寒,而脉见滑数,以热极生寒,外虽若虚,而内有烦热便结等证可据者,是诚假虚之病,本非虚也。又若是实脉而无是实症,即假实脉;有是实症而无是实脉,即假实证。知假知真,即知所从舍矣。
又有从脉从症之法,以病之轻重为期,如病本轻浅,别无危候,可因现下以治其标,若病关脏气,稍见疑难,必须详辨虚实,凭根据下药,方为切当。所以轻者从症,十唯一二;重者从脉,十尝八九。故虽脉有真假,实由人见之不真耳,脉何尝假哉。
卷二 诸家脉论附
张景岳脉神章
脉义之见于诸家者,六经有序,脏象有位,三部九候有则,详且备矣。学人按部以索象,按脏以索病,咸谓无遁情矣。
然索部位,审之于寸,似乎病在心肺;索之于关,似乎病在肝脾;索之于尺,似乎病在两肾。乃有不然者,如头痛一证,病本在上,两寸其应也。若以经脏言,则少阳、阳明之痛,不应在两关乎?太阳之痛,不应在左尺乎?如淋遗等症,病本在下,尺中所主也。若气有不摄,病脉见右寸矣;神有不固,病脉见左寸矣。使必以部位言,则上下相关,不可泥也;使必以经脏言,则承制相移,有不必执也。故善为脉者,贵在察神,不可察形;贵在众中见独,不在部中泥证。
然独之为义有三:有部位之独,谓诸部无恙,一部稍乖,乖处藏奸。有脏气之独,不得以部位为拘,如诸见洪者皆心脉,诸见弦者皆肝脉,肺之浮,脾之缓,肾之石。五脏之中,各有五脉,五脉互见,独乖者病,乖而强者,即本脏之有余;乖而弱者,则本脏之不足。有脉体之独,《内经》曰:独小者病,独大者病,独疾者病。独迟者病,独陷者病是也。三者之独,但得其一,即见病之本矣。故曰得一之精,以知死生,正此谓矣。
卷二 诸家脉论附
张景岳脉神章
经曰:脉无胃气亦死。又曰:脉弱以滑,是有胃气。又曰:邪气来也紧而疾,谷气来也徐而和。
是谷气即胃气,胃气即元气也。凡诊脉者,无论浮、沉、迟、数,但于邪脉得兼软滑徐和之象者,便是有胃气。虽诸病叠见,必无害也。
若今日尚和缓,明日更弦急,则知邪气之愈进。若今日甚弦急,明日稍和缓,知胃气之渐至,则病当渐清矣。即如顷刻之间,初急后缓者,胃气之来也;初缓后急者,胃气之去也。
察邪正进退之法,死生之兆,惟以胃气为主。盖脾胃属土,脉本和缓,土惟畏木,木脉弦强,凡脉见弦急者,为土败木贼。
卷二 诸家脉论附
张景岳脉神章
雀啄连连三五啄,屋漏半日一点落,鱼翔似有又如无,虾游静中忽一跃,弹石硬来寻即散,搭指散乱为解索。
卷二 诸家脉论附
张景岳脉神章
有余之病,脉当有神有力,忌见阴脉,如沉、涩、细、弱而不应手者,逆也;不足之症,脉当和缓软柔,忌见阳脉如浮、洪、紧、数而搏击者,逆也。暴病脉宜浮、洪、数、实,久病脉宜微、缓、软、弱。
若新病而沉、弱、微、细,久病而浮、数、滑、实者,皆逆也。元气衰败之脉,有极微欲绝者,用回阳救本之药,脉气渐出为佳。若暴出忽如复元者,假复也,必至复脱不治。
卷二 诸家脉论附
张景岳脉神章
伤寒其脉,以浮紧而有力无力,表之虚实可知;沉紧而有力无力,里之虚实可知;中而有力无力,阴阳之吉凶可知。浮为在表,沉为在里,此古今相传之法也。然沉脉亦有表证,以阴实阳虚寒胜者然也;浮脉亦有里症,此阳实阴虚水亏者然也。故凡欲察表邪者,不宜单据浮沉,只当以紧数与否为辨。盖寒邪脉皆紧数,若紧数浮洪有力,邪在阳分,即阳证也;紧数浮沉无力者,邪在阴分,即阴症也。以紧数之脉而兼见表症者,其为外感无疑,即当治从解散。然内伤之脉亦有紧数症者,但内伤之紧其来有渐,外感之紧发于陡然,以此辨之,最为的当。其有似紧非紧,但较之平昔。稍见滑疾而不甚者,亦有外感之症。以其邪轻,或以初感而未甚,亦多见此脉,是又不可不兼证而察之也。若其和缓全无紧疾,脉虽浮大,自非外邪。
脉大者为病进,因邪气胜,病日甚也,脉渐缓者为病退,缓为胃气至,病将愈也。然亦有宜大不宜大者,如脉体本大,而再加洪数,此为病进之脉也;如脉体本小,自服药后而渐见滑大有力,此自阴转阳;必将汗解,乃为吉兆。盖脉至不鼓,由气虚而然,无阳岂能作汗?虚损之脉,凡甚急、甚数、甚细、甚弱、甚涩、甚滑、甚短,甚长、甚浮、甚沉、甚弦,甚紧、甚洪、甚实,皆劳伤之脉,然无论浮沉大小,但渐缓则渐有生意。若弦甚者病必甚,数甚者病必危。若以弦细,再加紧数,则百无一生矣。
东垣发明内伤,辨脉一条,以左为人迎主表,右为气口主里,外感则人迎浮紧,内伤则气口脉大,至今相习以为确然,不知其短于论脉,不容不辨。夫人迎本在结喉两傍,本太阴肺脉,两寸口同称也。内伤外感之分,一表一里,如肝肾在左,岂无里乎?脾胃在右,岂无表乎?即仲景之论伤寒,亦浮大为表,沉细为里。仲景之前,未闻以左右言表里者,迨自叔和之后,悉宗其谬。
尝试论之:脉见紧数,此伤寒外感也,然未有左数而右不数者。又如所云左大为风邪,右大为饮食,则又不然。人生禀赋,右脉大者十居八九,左脉大者十居一二。若果阳邪在表,则大者更大,岂以右脉本大而可认为食乎?若饮食在腑,则强者愈强,岂可以左脉本大而可认为寒乎?不知此之大而紧,则彼之小者亦紧;彼之小而缓,则此之大者亦必缓。若因其偏强而即起偏见,则忘其本体者多矣。故以大小言脉体有不同,可以左右分也。若以迟疾言,则息数本相应,不可以左右分也。矧左右表里之说,既非经旨,亦非病征,乌足信哉。夫亦六脉俱有表里,左右各有阴阳。外感者两手俱紧数,内伤者左右俱缓大,又必以有神无神辨虚邪实邪。然必察脉之常体,以参久暂之病,斯可得脉症之真,因辨之为东垣之一助云耳。
诸病惟心腹痛一症,脉多难辨。虽滑实有力固多实邪,虚弱无神者固多虚邪,然暴痛之极,每多沉伏细涩,最是极虚之候。不知气为邪逆,脉道不行而伏沉异常,此正邪实之脉也。若火邪作痛则不然,辨此之法,暴病痛急而脉忽细伏者多实邪,痛缓而脉本微弱者为虚邪,酌之以理可矣。
卷二 诸家脉论附
王中痰脉论
一切痰症,脉有虾游、雀啄、代止之形,须知其痰凝气滞,关格不通,脉因有不动者。有两三路乱动者,有时无者,或尺寸一有一无者,有关上不见者,或时动而大小不常者,有平居之人忽然而然者,有素禀痰病不时而然者,有僵仆暴中而然者,皆非死脉也,实因痰而然。
卷二 诸家脉论附
柯韵伯脉论二则
脉有对看法,有正看法,有反看法,有平看法,有仄看法,有彻底看法。如有浮即有沉,有大即有弱,有滑即有涩,有数即有迟。合之于病,则浮为在表,沉为在里;大为有余,弱为不足;滑为血盛,涩为气少;动为搏阳,弦为搏阴;数为在腑,迟为在脏,此对看法也。如浮、大、滑、动、数脉,气之有余,名阳,当知其中有阴病阳胜之机。沉、弱、涩、弦、迟脉,气之不足,名阴,当知其中有阴胜阳病之机。此正看法也,夫阴阳之在天地也,有余而往,不足随之;不足而往,有余从之。知从知随,气可与期。故其始也为浮、为大、为滑、为动、为数,其始也反沉、反弱、反涩、反弦、反迟,是阳消阴长之机,其病为进;其始也为沉、为弱、为涩、为弦、为迟,其继也微浮、微大、微滑、微动、微数,是阳进阴退之机,其病为欲愈。此反看法也。浮为阳,如更兼大、动、滑、数之阳,是为纯阳,必阳盛阴虚之病矣;沉为阴,更兼弱、涩、弦、迟之阴脉,是为重阴,必阴盛阳虚之病矣。此为平看法。如浮而弱、浮而涩、浮而弦、浮而迟者,此阳中有阴,其人阳虚而阴气伏于阳脉中也;将有亡阳之变,当以扶阳为急务矣;如沉而大、沉而滑、沉而数者,此阴中有阳,其人阴虚而阳邪下陷于阴脉中也,将有阴虚之患,当以存阴为深虑矣。此为仄看法。如五阳脉体不变,而始为有力之强阳,终为无力之微阳,知阳将绝矣。五阴脉虽喜变阳,如忽然暴见,是阴极似阳,知反照之不长,余烬之易灭也,是为彻底看法。更有真阴真阳之看法。所谓阳者,胃脘之阳也,脉有胃气,是知不死;所谓阴者,真脏之脉也,脉见真脏者死。然邪气来也紧而疾,谷气来也徐而和,此又不得以迟数等定阴阳矣。盖十脉中,浮沉是脉体,大弱是脉势,滑涩是脉气,动弦是脉形,迟数是脉息,总是病脉,而非平脉也。
先哲云:浮而无力为阳虚,沉而无力为阴虚。此道其常耳。然阴虚者必反见阴脉,故阳愈虚脉愈沉。
如沉之极而复浮,是微阳欲脱之兆也,若服药而渐浮,仅得中脉为吉。若忽然而浮,浮而短涩是肺之真脏见,浮而散大是心之真脏矣。阳脉反是阴虚,然阴愈虚则愈浮,如浮极而复沉,是真阴已绝之兆。若服补剂而渐沉,得中脉者吉。忽然而沉,或沉之散涩,或绵绵欲绝者,不可复治矣。此阴阳反作之脉法。
卷二 诸家脉论附
喻嘉言脉论三则(痉损水)
痉病异于常症,痉脉异于常脉。其曰:太阳病发热,脉沉而细者名曰痉,为难治。发热为太阳证,沉细为少阴脉。凡见微脉即阳之微,见细脉即阴之细。微则易于亡阳,细则易于亡阴,所以难治。其曰:太阳病,脉反沉迟,此为痉。虽亦阳症阴脉,而迟与微细大有不同,迟为营血不为充养筋脉而成痉,治不与少阴同法。两证夹阴之脉,其辨如此。《脉经》云痉家其脉伏坚,直上下,而复以按之紧而弦,直上下行,互发其义。明伏非伏藏,按之可得,即所谓其脉沉也。坚即紧如弦,不为指挠,邪气坚实也。直上下行者,督脉与太阳合行脊里,太阳邪盛,督脉亦显其盛,故见直上直下。《脉经》曰:直上直下者,督脉也。
见则大人癫,小儿痫者是也。惟其夹于沉脉之内,所以病癫及痉。若举指即见,则病为阳狂,登高俞垣,勇力且倍平昔,何至挛缩如是?痉脉中有阳,其辨又如此。盖体强其脉亦强,求其柔软和缓,必不可得。况强脉恒杂于阴脉之内,所以沉弦沉紧,邪深脉锢,难于亟夺耳。可见痉证之欲解,必紧实之脉转为微弱,乃可渐解也。
后人所述损脉,宗本越人,以脉来软者为虚,缓者为虚,滞为虚,芤为中虚,弦为中虚,脉来细而微者血气并虚,脉小者血气俱少,脉沉小迟者脱气。虚损之脉,似可一言而毕,实未足以尽其底里。仲景曰虚劳之脉,多兼浮大,所以男子平人脉大为劳,极虚亦为劳。又谓脉浮者里虚。又谓劳之为病,其脉浮大,手足烦,春夏剧,秋冬瘥。男子脉浮弱而涩,为无子。脉得诸芤动微紧,男子失精,女子梦交。
脉极虚芤迟,为消谷、亡血、失精。脉虚弱细微者,善盗汗。而总结其义曰:脉弦而大,弦则为减,大则为芤,减则为寒,芤则为虚,虚寒相搏,此名为革,妇人半产漏下,男子则亡血失精。可见浮大弦紧,外象有余,中藏不足。不专泥迟缓微弱一端以验脉,而脉之情状,莫逃于指下。
《金匾》有论迟数之脉曰:寸口脉浮而迟,浮脉则热,迟脉则潜,热潜相搏,名曰沉。趺阳脉浮而数,浮脉即热,数脉即止,热止相搏,名曰伏。沉伏相搏,名曰水。沉则络脉虚,伏则小便难,虚难相搏,水走皮肤,即为水矣。如是言脉,令聪明知见,全不得入。夫寸口肺脉所过,趺阳胃脉所过,二脉合诊表里。《内经》:三阴结,谓之水。当以寸口、趺阳定其诊也。寸口脉浮而迟,浮为卫为阳,迟为营为阴,卫不与荣和,其阳独居脉外则为热,营不从卫匿于脉中则为潜,营卫之间,热潜之脉,相搏而至,则肺气不能布化,故自结而沉也。脾与胃以膜相连而为表里,趺阳脉浮而数,胃阳不与脾阴相合,浮而独居于表则为热;脾阴不得胃阳以和,反为阳气所促而变量,数则阴血愈虚而止矣。数止相搏名曰伏者,趺阳之脉本不伏,以热止之故而脉伏也。寸口之沉,趺阳之伏,相搏于中则为水,岂非三阴结一定之诊乎?然肺合皮毛者也,皮肤者络脉之所过,肺沉而气不为充,营潜而血不为养,则络脉虚;脾为胃行津液者也,脾伏则津液不入膀胱,故小便难。络虚便难,水之积者乘虚而走皮间为肿矣。
程郊倩曰:脉浮、数、大、动、滑,此名阳矣。仲景于浮大脉有曰:浮则无血,大则为寒。于数脉有曰:数为虚,虚为寒。于动、滑脉有曰:此三焦伤也。曰:滑则为哕。此等虚实关头,即阴阳转换处,学人未辨到脉理之精微,穷其变伏,防其胜复,则于脉疑处无有犀烛,何能于病难时下得雷斧?张隐庵曰:识脉难,审脉更难。如浮、沉、迟、数、滑、涩,及二十四脉,以对待之法识之,犹易分别于指下。所谓审脉者,体气强壮之脉何因,所主之病何症,以心印心,而后得确者。叔和曰:浮为在表,沉为在里,数为在腑,迟为在脏。又曰:浮则为热,浮则为风,浮为气实,浮为气虚,浮则无血,浮则为虚。是将为外感乎?为内伤乎?为气乎?为血乎?为实乎?为虚乎?是必审其证之表里阴阳,寒热虚实,病之久病新病,脉之有力无力,而断之以意也。
卷三 病能集一(杂证九门)
阴病门
喻嘉言曰:经云:身之阳气,如天之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又言:阳气者蔽塞,地气者冒明,冒明者,以阴浊而冒蔽阳明也。仲景以后,英贤辈出,从未有阐扬其烈者。惟韩祗和于中寒微有发明,诲人以附子、干姜为急。至丹溪、节斋诸先生,多以贵阴贱阳立说,制补阴丸,畸重乎阴,畴非至理。第于此道,未具只眼。
夫阴病之不可方物,以其无阳。每见病者,阴邪横发,上乾清道,必显畏寒腹痛,下痢上呕,自汗淋漓,肉 筋惕等证。失此不治,浊阴从胸而上入者,咽喉肿痹,舌胀睛突;浊阴从背而上入者,颈筋粗大,头项若冰,浑身青紫而死。故仲景于阴盛亡阳之症,必用真武汤以救逆,所以把住关门,坐镇北方,不使龙雷升腾霄汉。柰医学阙此,诚为漏义。
盖卒中寒者,阳微阴盛,最危最急之候。经曰:阴盛生内寒。寒气积于胸中而不泄,则温气去,寒独留,留则血凝,血凝则脉不通,其脉盛大以涩,故中寒。夫经既言阴盛生内寒,又言故中寒,岂非内寒先生,外寒后中之耶?既言血凝脉不通,又言脉盛大以涩,岂非以外寒中,故脉盛大,血脉闭,故脉涩耶?夫人身卫外之阳最固,太阳卫身之背,阳明卫身之前,少阳卫身之两旁。今不由三阳,而直中少阴,岂是从天而下?缘厥气上逆,积于胸中则胃冷,胃冷则口食寒物,鼻吸寒气,皆得入胃。肾者胃之关也,外寒斩关直入少阴肾脏,故曰中寒也。然其脉盛大以涩,虽曰中寒,尚非卒病。卒病中寒,其脉必微。
仲景言伤寒传入少阴。则曰脉微细。若寒中少阳,又必但言脉微,不言脉细。何者?微则阳之微也,细者阴之细也。伤寒寒邪传肾,其亡阳亡阴尚未有定,至中寒则但有亡阳而无亡阴,故知其脉必不细也。
若果见细脉,则其阴先已内亏,何由而反盛耶?且在伤寒惟少阴有微脉,他经则无,其太阳膀胱,为肾之腑,总见微脉恶寒,仲景蚤从少阴施治,而用附子、干姜矣。盖脉微恶寒,正阳微所致,肾中既以阳微寒自内生,复加外寒斩关直入,或没其阳于内,或逼其阳于外,其人顷刻亡阳,故仲景以为卒病也。
夫人身血肉之躯,皆阴也。其一点元阳,先身而生,藏于两肾之中,而一身之元气由之以生,故谓之生气之原。而六淫之外邪,毫不敢犯,又谓守邪之神。苟为不然,阳微必阴盛,阴盛愈益阳微。是以肾中真阳得水以济之,留恋不脱。得土以堤之,蛰藏不露,除施泄而外,屹然不动。而手足之阳为之役使,流走周身,固护腠理,而捍卫于外;而脾中之阳,法天之健,消化饮食,传布津液,而营运于内;而胸中之阳,法日之驭,离照当空,消阴除翳,而宣布于上。此三者丰享有象,肾中真阳安享太平。
若在外在中在上之阳衰微不振,阴气乃始有权,或肤冷不温,渐至肌硬不柔,卫外之阳不用矣;或饮食不化,渐至呕泄痞胀,脾中之阳不用矣;或当膺阻碍,渐至窒塞不开,胸中之阳不用矣。乃取水土所封之阳出而任事,头面得阳而戴赤,肌肤得阳而 燥,脾胃得阳而除中,即不中寒,其能久乎?故治阴之法,不可不谨。治之之法,其难有八。夫寒中少阴,行其严令,埋没微阳,肌肤冻裂,无汗而丧神守,急用附子、干姜,加葱白以散寒,加猪胆汁引入阴分。然恐药力不胜,熨葱灼艾,外内悉攻,乃足破其坚凝。少缓须臾,必无及矣。此一难也。
若其人真阳素扰,腠理素疏,阴盛于内,必逼其阳亡于外,魄汗淋漓,脊项强硬,用附子、干姜、猪胆汁,即不可加葱及熨艾,恐助其散,令气随汗脱,而阳无由内返也。宜扑止其汗,陡进前药,随加固护腠理。不尔,恐其阳复越。此二难也。
用附子、干姜以胜阴复阳者,取飞骑突入重围,使既散之阳望帜争趋。不知此义者,加增药味,和合成汤,反牵制其雄入之势,必至迂缓无功,此三难也。
其次,前药中即须首加当归、肉桂,兼理其荣,以寒邪中入,先伤荣血故也。不尔,药偏于卫,与病即不相当,邪不尽服,必非胜算。此四难也。
其次,前药中即须加人参、甘草,调元转饷,收功帷幄。不尔,姜附之猛,直将犯上无等矣。此五难也。
用前药二三剂后,运动颇轻,神情颇悦,更加黄 、白术、五味、白芍,大队阴阳平补,不可歇手。
如怠缓不为善后,必堕前功。此六难也。
若其人素有热痰,阳去早已从阴而变寒,至此,则无形之阴虽散,而有形之寒痰尚有留为阻塞窍隧者,姜附固可勿施,其牛黄、竹沥一切寒凉,断不可用,用则阴复用事,必堕前功。此七难也。
用平补后,总有寒痰,但宜甘寒助气开通,不宜辛辣助热。阳既安堵,即宜休养其阴。不尔,转生他患,此八难也。
卷三 病能集一(杂证九门)
中风证
喻嘉言曰:《金匮》云:夫风之为病,当半身不遂,或但臂不举者,此为痹病。脉微而数,中风使然。
又云:寸口脉浮而紧,紧则为寒,浮则为虚,虚寒相搏,邪在皮肤。浮者血虚,络脉空虚,贼邪不泻,或左或右,邪气反缓,正气即急。正气引邪, 僻不遂,邪在于络,肌肤不仁。邪在于经,即重不胜。
邪入于腑,即不识人。邪入于脏,舌即难言,口流涎沫。又云:寸口脉迟而级,迟则为寒,缓则为虚。荣缓则为亡血,卫缓即为中风。邪气中经,则身痒而瘾疹,心气不足。邪气入中,则胸满而短气。以及五脏风脉死症,语语金针。
仲景以后,英贤辈出,中风一证,方书充栋,竟鲜画一之法。世咸知仲景为立方之祖,然仲景首推侯氏黑散为主方,后人罔解其意,谨以明之。夫八风之邪,皆名虚邪,人身经络营卫素盛者,无从入之。入之者,因其虚而袭之耳。《内经》谓以身之虚,而逢天之虚,两虚相感,其气至骨,入则伤五脏,工侯禁之,不能伤也,又谓贼风数至,虚邪朝夕,内至五脏骨髓,外伤空窍肌肤。《灵枢》谓圣人避邪如避矢石,是则虚邪之来,为害最烈。然风为阳邪,人身卫外之阳不固,阳邪乘阳,尤为易入,即如偏枯不仁,要皆阳气虚馁,不能充灌所致。又如中风卒倒,其阳虚更审。设非阳虚,其人必轻矫便捷,何得卒倒耶?仲景之谓脉微而数,微者指阳之微也,数者指风之炽也。所出诸证诸脉,字字皆本阳虚为言。然非仲景之言,而《内经》之言也。《内经》谓:天明则日月不明,邪害空窍。可见风性善走空窍,阳虚则风居空窍,渐入脏腑,此惟离照当空,群邪始得毕散。若胸中之阳不治,风必不出矣。扁鹊谓虢太子尸厥之病,曰上有绝阳之络,下有破阴之纽,见五络之纵于头者,皆为阳络,而邪阻绝于上,其阳之根于阴,阴阳相纽之处,而正复破散于下,故为是病。古人立言之精若此。
仲景以后,医脉斩为中断。后贤之特起者,河间主火,是火召风入,火为本,风为标矣;东垣主气,是气召风入,气为本,风为标矣;丹溪主痰,是痰召风入,痰为本,风为标矣。然一人之身,每多兼三者而有之,曷不曰阳虚邪害空窍为本,而风从外入者,必挟身中素有之邪,或火或气或痰而为标耶?王安道谓:审其火、气、痰,则从三子;审其为风,则从《内经》。亦为无权执一。从三子固各有方论可守,从《内经》果何着落耶?中风之初,治其表里,风邪非不外出,而重门洞开,出而复入,乃至莫御者矣。又谓一旬微汗,一气微利,要亦五十步之走耳。
仲景取侯氏黑散为主方,则驱风之中兼填空窍,空窍一实,庶风出而不复入,其病瘳矣。仲景所谓心折者,原有所本,乃遵《内经》久塞其空,真切精粹。诸家中风方论,直是依样葫芦,不足观矣。
侯氏黑散菊花 桔梗 防风 细辛 川芎 桂枝 当归 人参 白术 茯苓 牡蛎 矾石 黄芩 干姜 甘草上十四味,杵为散。酒服方寸匕,日三服。初服二十日,用温酒调服。禁一切猪肉、大蒜。常宜冷食,六十日止,即药积在腹中不下也。热食即下矣,冷食自能助药力。
上治中风四肢烦重,心中恶寒不足者。《外台》用之以治风癫。仲景制方皆匠心独创,乃于中风症首引此散,岂非深服其方乎?夫立方而但驱风补虚,谁不能之?至于驱补之中,行其堵截之法,则非思议可到,方中取矾石以固涩诸药,使之留积不散,以渐填其空窍,服之日久,风自以渐填而熄。所以初服二十日,不得不用温酒调下,以开其痹着。以后则禁诸热食,惟宜冷服,如此再四十日,则药积腹中不下,而空窍填矣。空窍填则旧风尽出,新风不受矣。盖矾性得冷即止,故嘱云热食即下矣。冷食自能助药力,抑何用意之微耶。
脉法新中风挟旧邪,或外感,或内伤,其脉随之忽变。兼寒则脉浮紧,兼风则脉浮缓,兼热则脉浮数,兼痰则脉浮滑,兼气则脉沉涩,兼火则脉盛大,兼阳虚则脉微,亦大而空,兼阴虚则脉数,亦细如丝;阴阳两虚则微数或微细;虚滑为头中痛,缓迟为营卫衰。大抵阳浮而数,阴濡而弱,浮滑沉滑,微虚散数,皆为中风。然虚浮迟缓,正气不足,尚可补救;急大数疾,邪不受制,必死无疑。若大数未至急疾,犹得不死。
《内经》言偏枯者不一,曰汗出偏阻,曰阳盛阴不足,曰胃脉内外大小不一,曰心脉小坚急,曰肾水虚。《灵枢》亦叙偏枯于热病篇中,皆不言风,亦不言其本于何邪。岂非以七情、饥饱、房室,凡能虚其脏气,致营卫经脉痹而不通者,皆可言邪?即河间主火,即肾水虚阳盛阴不足之一端也;东垣主气,即七情抑遏之一端也;丹溪主痰,即饮食伤脾之一端也。一病之中,每多兼三者而有之,安在举一以括其余?《素问》云,不能治其虚,安问其余?偏枯阳盛阴不足固有之,而阳气虚衰,痹而不通尤多,可问其余耶?中络者肌肤不仁,中经者躯壳重着,中腑即不识人,中腑即舌难言,口流涎沫,然中腑必归胃腑,中脏必归心脏也。
腑邪必归胃者,风性善行空窍,水谷入胃,则胃实肠虚,风邪即进入肠中,少顷水谷入肠,则肠实胃虚,风复进入胃中,见胃风必奔迫于二肠之间也。风入胃中,胃热必盛,蒸其精液,结为痰涎,壅塞隧道,胃之支络心者,才有壅塞,即堵其神气出入之窍,故不识人也。诸脏受邪至盛,必进入于心而乱其神明,神明无主则舌纵难言,廉泉开而流涎沫也。
治中风亦如治伤寒,不但邪在三阳引入三阴为犯大禁,即邪在太阳引入阳明、少阳亦为犯禁也。故风初中络,即不可引之入经,中经即不可引之入腑,中腑即不可引之入脏。引邪深入,酿患无穷,又毋论中风浅深,但见自汗,则津液外出,小便自少。若更利之,使津液下竭,则营卫之气转衰,无以制风火之势,必增其烦热,而其阴日亡也,况阳明利小便,尤为犯禁;少阴利小便,必失溲而杀人矣。且风中经络,只宜宣之使散,误下则风邪乘虚入腑入脏,酿患无穷。若夫中风之候,多有平素积虚,脏真不守者,下之立亡。惟在腑一证,内实便闭,间有可下。然不过解其烦热,非大下也。虽中腑日久,热势深极转入脏者,此属可下,必使风与热俱去为善。若开其壅塞,反增风势,何以下之哉。
李士材曰:凡中风昏倒,先须顺气,然后治风,用竹沥、姜汁调苏合香丸。如口噤,抉开灌之。如抉不开,急用牙皂、生半夏、细辛为细末,吹入鼻中,有嚏可治,无嚏则死。最要分别闭与脱二证明白:如牙关紧闭,两手握固,即是闭症,用苏合香丸,或三生饮之类开之;若口开心绝,手撒脾绝,眼合肝绝,遗尿肾绝,声如鼾肺绝,即是脱证。更有吐沫、直视、肉脱、筋骨痛、发直、摇头上窜、面赤如妆、汗出如珠,皆脱绝之证,宜大剂理中汤灌之,及灸脐下,虽日不治,亦可救十中之一。若误服苏合香丸、牛黄至宝之类,即不可救矣。盖斩关夺门之将,原为闭证设,若施之脱症,如人既入井而又下之石也。世人蹈此弊而死,不可胜数,故特表而出之。惟中脏之症,是闭而非脱者,宜苏合丸、牛黄丸、至宝丹、活命金丹之类。若中腑与中血脉之症,断不宜用。为内有麝香入脾治肉,牛黄入肝治筋,龙脑入肾治骨,恐反引风邪深入骨髓,如油入面,莫之能出。
不语心脾受风,故舌强不语。风寒客于会厌,故卒然无音。若因痰迷心窍,当清心火。若因湿痰,当清脾热。
若因风热,当清肝火。若因风痰,当导痰涎。若因虚火,当壮水之主。若因虚寒厥逆,当益火之源。神仙解语丹、涤痰汤、加味转舌膏、八味丸随证选用。
手足不随诸阳之经皆起于手足,风寒客于肌肤始为痹,复伤阳经,随其虚处而停滞,与血气相搏,故风痹而手足不随。实者脾土太过,当泻其湿;虚者脾土不足,当补其气。血枯筋急者四物汤,木旺风淫者四物汤加钩藤、秦艽、防风,多痰者加秦艽、天麻、竹沥、姜汁。
半身不遂偏枯一症,皆由气血不周。经曰:风气通于肝,风搏则热盛,热盛则水干,水干则气不荣,精乃亡。
此风病之所由作也。故曰: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
痰涎壅盛宜用吐法,稀涎散。或橘红一斤,运流水七碗,煎至二碗,顿服,白汤导之,吐痰之圣药也。二陈汤、星香散加竹沥、姜汁。虚者六君子同星香散。脉沉伏无热者,三生饮加全蝎。一用养正丹,可以坠下痰,镇安元气。
张子和中风论曰:口眼 斜,俗工于中风掉眩症一概治之,然而不愈者,盖知窍而不知经,知经而不知气故也。人之七窍,如肝窍目,目为肝之外候;肺窍鼻,鼻为肺之外候;心窍舌,舌无窍,心与肾合而寄窍于耳,故舌与耳俱为心之外候。俗工只知目病归之肝,口病归之脾,鼻病归之肺,耳病归之肾,舌病归之心,更无改张。岂之目之内 ,上下三纲,足太阳及阳明起于此。
目之锐 ,是少阳起于此,手少阳至于此。鼻之左右,足阳明、手阳明夹乎此。口之左右,亦此两经环之。此七窍有病,不可独归之五脏,当归之六阳经也。然求之世之能知十二经所起所会所交所合,与夫循环过注、上下夹贯、种种所别,千万人而不得一二人。于其所知,又不过执十二经便为病本,以阳经为热,阴经为寒,检方寻药治之而已。讵知《灵枢》经曰:足之阳明、手之太阳,筋急则口目为僻。此十二经受病之处也,非为病者也。及为病者,天之六气也。俗工不识,往往纷然。然则口眼 斜治之若何?曰:足之太阳、足之阳明,右目有之,左目亦有之;足之阳明、手之阳明,口左有之,口右亦有之,此两道也。《灵枢》又言:足阳明之筋,其病颊筋有寒则急,引颊移口;热则筋弛,纵缓不胜收,故僻。左寒右热,则左急而右缓;右寒左热,则右急而左缓。故偏于左者,左寒而右热;偏于右者,右寒而左热也。夫寒不可轻用辛热之剂,盖左中寒而迫热于右,右中风则逼热于左,阳气不得宣行故也。而况风者甲乙木也,口眼阳明皆为胃土,风偏贼之,此口眼之所以僻也。或曰七窍惟口眼 斜,而耳鼻独无此病者,何也?曰动则生风,静则风息,天地之常理也。考之《易》象,有足相符者。震、巽主动,坤、艮主静。动则皆属木,静则皆属土。观卦者视之理也,视者日之用也,目之上纲则眨,下纲则不眨,故观卦上巽而下坤;颐卦者养之理也,养者口之用也,口之下颔则嚼,上颔则不嚼,故颐卦上艮而下震。口目常动,故风生焉,耳鼻常静,故风息焉。当思目虽斜而目之眶未常斜,口虽 而口之辅颊车未尝 ,此经之受病而非窍之受病明矣。此病气虚风入而为偏,上不得出,下不得泄,真气为邪气所陷,此宜灸承泣、地仓,不效当灸人迎。又风火交胜,两手脉必急数弦实。
盖火胜则制金,金衰则木茂,木茂则风生,止可流湿润燥通郁为主,而用及姜、附、乌、桂、起石、硫黄之剂者,是耶?非耶?薛立斋曰:中风者,即《内经》所谓偏枯、风痱、风懿、风痹是也,而有中腑、中脏、中血脉之分焉。
夫中腑者为在表,中脏者为在里,中血脉者为在中。在表者宜微汗,在里者宜微下,在中者宜调荣。中腑者多着四肢,如手足拘急不仁、恶风寒。如数者病浅,皆易治,用加减续命汤之类。中脏多滞九窍,如眼瞀者中于肝,舌不能言者中于心,唇缓便闭者中于脾,鼻塞者中于肺,耳聋者中于肾。此数者病深,多难治。中血脉者,外无六经之症,内无便溺之阻,肢不能举,口不能言,用大秦艽汤主之。中腑者多兼中脏,如左关脉浮弦,而目青、左胁偏痛、筋脉拘急、目 、头目眩、手足不收、坐踞不得,此中胆兼中肝也,用犀角散之类。如左寸脉浮洪,面舌赤、汗多恶风、心神颠倒、言语謇涩、舌强口干、忪悸恍惚,此中小肠兼中心也,用麻黄散之类。如右关脉浮或浮大,面唇黄、汗多恶风、口 语涩、身重、怠惰嗜卧。肌肤不仁、皮肉 动、腹膨不食,此中胃兼中脾也,用防风散之类。如右寸脉浮涩而短、面色白、鼻流清涕、多喘,胸中冒闷、短气自汗、声嘶、四肢痿弱,此中大肠兼中肺也,用五味汤之类。如左尺脉浮滑,面目黧黑、腰脊痛引小腹、不能俯仰、两耳虚鸣、骨节疼痛、足痿善恐,此中膀胱兼中肾也,用独活散之类。此皆言真中风也,而有气血之分焉:盖气虚而中者,由元气虚而贼风袭之,则右手足不仁,用六君子汤加钩藤、姜汁、竹沥;血虚而中者,由阴血虚而贼风袭之,则左手足不仁,用四物汤加钩藤、姜汁、竹沥;气血俱虚而中者,则左右手足皆不仁,用八珍汤加钩藤、姜汁、竹沥。
其与中风相类者,则有中寒、中湿、中火、中气。食厥、劳伤、房劳等症。如中于寒者。谓冬月卒中寒气,昏冒、口噤、肢挛、恶寒、脉浮紧,用麻黄、桂枝、理中之类。中于暑者,谓夏月卒冒炎暑,昏冒痿厥,吐泻喘满,用十味香薷饮之类。中于湿者,丹溪所谓东南之人多因湿土生痰,痰生热,热生风也,用清燥汤之类,加竹沥、姜汁。中于火者,河间所谓非肝木之风内中,六淫之邪外侵,良由五志过极,火盛水衰,热气怫郁,昏冒而卒倒也,用六味丸,四君子、独参汤之类。内有恚怒伤肝,火动上炎者,用柴胡汤之类。中于气者,由七情过极,气厥昏冒,或牙关紧急,用苏合香丸之类,误作风治者死。食厥者,过于饮食,胃气自伤,不能运化,故昏冒也,用六君子加木香。劳伤者,过于劳役,耗损元气,脾胃虚衰,不任风寒,故昏冒也;用补中益气汤。房劳者,因肾虚精耗,气不归源,故昏冒也,用六味丸。凡此皆类中风也。夫《内经》主于风,河间主于火,东垣主于气,丹溪主于湿。愚之斯论,攒补前人之缺。若夫地之南北,人之虚实,固有不同,其男子女人,大约相似。
附医案靳阁老夫人,先胸胁胀满,后四肢不收,自汗如水,小便自遗,口紧目 ,饮食不进,十余日矣。
或以为中脏,公甚忧。余曰:非也。若风既中脏,真气既脱,恶症既见,祸在反掌,焉能延之,乃候其色,面目俱赤,而时或青。诊其脉,左三部洪数,惟肝尤甚。余曰:胸乳胀痛,肝经血虚,肝气痞塞也。四肢不收,肝经血虚不能养筋也。自汗不止,肝经风热,津液妄泄也。小便自遗,肝经热甚,阴挺失职也。大便不实,肝木炽盛,克脾土也。遂用犀角散四剂,诸症顿愈。又用加味逍遥散调理而安。后因郁结,前症复作,兼发热呕吐,饮食少思,月经不止。此木盛克土,而脾不能摄血也。用加味归脾汤为主,佐以加味逍遥散,调补肝脾之气,清和肝脾之血而愈。
卷三 病能集一(杂证九门)
非风证
张景岳曰:非风症,诸书皆云气体虚弱,邪气乘虚而入,此言感邪之由。然有邪无邪,何可不辨?有邪者,即伤寒、疟、痹之属,寒热走注,肿痛偏枯。此病由于经,宜先扶正气,而通经逐邪之品,不得不用以为佐。无邪者,即非风衰败之属,本无寒热痛苦,肢体忽废,言语变常。此病由乎脏,故精虚则气去,为眩运卒倒;气去则神失,为昏愦无知,此时救本不暇,尚可杂用以伤及正气乎?凡非风卒倒等症,无非气脱而然。七情酒色,先伤五脏之真阴,此致病之本也。内外劳伤,或年力衰迈,积损为颓,此发病之因也。
阴亏于前,阳损于后,阴陷于下,阳乏于上,阴阳相失,精气不交,以致卒尔昏愦倒仆,皆阳气暴绝之候。
其为病者,忽然汗出,荣卫之气脱也;或遗尿者,命门之气脱也;或口开不合者,阳明经之气脱也;或口角流涎者,太阴脏气之脱也;或四肢瘫软者,肝脾之气败也;或昏倦无知,语言难出者,神败于心,精败于肾也。此皆冲任气脱,形神俱败而然,故于中年之后,多有此症,治此若痰气阻塞。必须大剂参附峻补元气,以先其急;随用地黄、当归、枸杞之类,填补真阴,以培其本。盖精即气之根,经曰精化为气是也。若误指风痰,治从消散,必不救矣。
风厥之症,独重肝邪。肝有胃气之贼,人无胃气则死。病为强直掉眩之类,皆风木之化。病为四肢不用,痰涎壅盛,皆脾虚之候。虽曰东方之实,然以五阳俱败,肝失所养,责在脾肾之虚。使脾胃不虚,肝木虽强,必无乘脾之患;使肾水不虚,则肝木得养,何有强直之虞?夫所谓胃气者,即二十五阳也,非独阳明为言;所谓肾水者,即五脏六腑之精,非独少阴为言,阴阳一败,真脏自见。真脏者,肝邪也,无胃气也。
此即非风类风病之大本也。
非风多痰者,悉由中虚,夫痰即水也,其本在肾,其标在脾。在肾者,水不归源,水泛为痰也;在脾者,以饮食不化,土不制水也。
故人不能食者,反能生痰。此以脾虚不能化食,而食即为痰。凡病虚劳,其痰必多,正以脾愈虚则水液悉化为痰。故凡瘫痪螈 ,半身不遂等症,虽痰在经络,使果荣卫和调,则津血自充且行,何痰之有?惟元阳亏损,则水中无气,津凝血败,皆化为痰。若谓痰在经络,非攻不去,则安有独攻其痰,而津血无动乎?津血复伤,元气愈竭,惟宜温脾强肾,以治痰之本,使根本渐充,则痰不治而自去矣。
治痰之法,凡初病痰气不盛者,必不可疑其为痰,而妄用痰药。若果痰涎壅盛,填塞胸膈,则不得不先开其痰,以通药食之道。而开痰之法,唯吐为捷,如独圣散、茶调散、稀涎散之属。恐元气大虚,不能当此峻剂,或用牛黄丸、抱龙丸之类,但使咽喉气通,能进汤药即止。故治痰之法,必察其可攻与否,然后用之,斯无误也。若其眼直切牙,肢体拘急,面赤强劲有力者,虽见昏沉,亦为可治。如形症已定,痰气不甚,万勿治痰,当调其气血。若果痰涎,须分虚实治之。若气不甚虚,或寒或湿生痰者,六安煎、二陈汤。因火者,清膈饮及竹沥、童便。火甚者抽薪饮。脾虚兼呕多痰者,六君子汤、五味异功散,阴虚不足,兼燥而咳者,金水六君煎。阴虚水泛为痰者,六味丸、八味丸。脾胃虚寒,不能运化为痰者,但宜温补根本。中气虚者,理中汤、温胃饮。阴不足者,理阴煎。若死证已具,吐亦无益。
若痰气甚极不能吐者,皆不治之症。盖形气大虚,忌用吐法,是皆不可攻者也。
凡非风口眼 斜,半身不遂,及四肢无力,掉摇拘挛之属,皆筋骨之病。肝肾精血亏损,不能滋养百骸,故筋有缓急,骨有痿弱。如树木之衰,津液不到,即一枝枯槁。人之偏废,亦犹是也。经曰:足得血而能步,掌得血而能握。今偏废如此,讵非衰败之故乎?陈济川曰:医风先医血,血行风自灭。盖为肝邪之见,本由肝血之虚,肝血虚,燥气乘之矣。而木从金化,风必随之,宜养血以除燥,则真阴复而假风自散矣。若用风药,血必愈燥,大非宜也。然阴中有血亦有气,血中无气,则为纵缓废弛;气中无血,则病抽掣拘挛。盖气主动,无气则不能动,斯不能举矣;血主静,无血则不能静,斯不能舒矣。故筋缓者,当责其无气;筋急者,当责其无血。无气宜五福饮、四君子汤。十全大补汤,无血宜大、小营煎主。其与痿症之不动,痛风之不静,义稍不同。凡非风症,多因表里俱虚而病,治法当以培补元气为主。若无兼症,亦不宜攻补兼施。盖形骸之坏,神志之乱,皆根本伤败之病,何邪之有?能复其元,庶乎可愈。
一、非风有火盛者,即阳证也。火甚者专治其火,如抽薪饮、白虎汤;火微者兼补其阴,如加减一阴煎。但使火去六七,即当调治其本。然阳胜者阴必病,故治热必从血分,甚者用苦寒,微者用甘凉。
寒甚者即阴症也,专宜益火。寒微者宜温胃饮、八味丸,寒甚者宜回阳饮、理中、四逆汤。然寒胜者阳必病,故治寒之法必从气分,如阳脱寒甚者,宜灸关元、气海、神阙,以回其阳气。
一、非风掉眩惑乱者,总由气虚于上而然。经曰:上气不足,脑为之不满,头为之苦倾,目为之苦眩。又曰:上虚则眩。此明训也。微觉有此,当以五福饮之类,培其中气。虚甚大补元煎。否则,卒倒之渐,所由至也。
一、非风麻木不仁,因气血不至,所以不知痛痒。盖气虚则麻,血虚则木,麻木不已,偏枯痿废,此魄虚之候也。经曰:痱之为病,身无痛者,四肢不收,智乱不甚,其言微知,可治,甚则不能言,不可治。
又经曰:营气虚则不仁;卫气虚则不用;营卫俱虚,则不仁且不用,肉如故也。人身与志不相有曰死。即此类也。凡遇此症,只宜培养血气,勿得误认为痰。
一、非风烦热自汗,小水不利,不可以药利之。盖津液外泄,小水必少,再用渗利,则阴水愈竭,无以制火,而烦燥益甚。但使热退汗止,小水自利,况自汗多属阳明,忌利小便,宜生脉散、一阴煎。
一、非风遗尿者,由肾气虚脱,最为危候,宜参、 、归、术补之。然必命门火衰,所以不能收摄,甚者须加桂、附。
论用药佐使凡非风有兼症,则通经佐使之法,本不可废。盖脉络不通,皆由血气。血气兼症,各有所因:如因于风者必闭抑,宜散而通之,如麻、桂、柴、羌、辛、芷之属;因于寒者必凝涩,宜热而通之,如葱、椒、桂、附、甘、姜之属;因于热者必干涸,宜凉而通之,如芩,连、栀、柏、石膏、知母之属;因于湿者必壅滞,宜顺利,如苍术、茵陈、萆 、五苓之属;血滞者宜活,如芎、归,牛膝、红花、桃仁、硝黄之属;气滞者宜行,如木香、香附、乌、沉、枳壳之属;痰滞者宜开,如星、半、牛黄、天竺黄、朱砂、海石、元明粉之属;气血虚弱者惟宜温补,如参、 、归、术、熟地、枸杞、牛膝之属。然虚实之异,尤当详审。
盖通实者,各从其类,使无实邪,而妄用通药,必伤元气。通虚者,或阴或阳,尤当知要。如参、 所以补气,而气虚之甚者,非姜、附之佐,必不能追散失之元阳;归、地所以补精血,而阴虚之极者,非桂、附之引,必不能复无根之生气。寒邪在经而客强主弱,非桂、附之勇则血脉不行;痰湿在中而土寒水泛,非姜附之暖则脾肾不健。此通经之法,实者可以用寒凉,虚者必宜温热也。但附子性刚勇而热,阴虚水亏多热燥者非所宜。但涉阳虚,非此莫达。
一、经病之轻症:皮毛枯涩、汗出、眩运、鼻塞者,肺之经病。血脉不荣,颜色惟悴者,心之经病。
肌肉消瘦,浮肿不仁,肉 筋惕,四肢不用者,脾之经病。筋力疲困,拘急掉螈,胁肋胀痛者,肝之经病。
口眼歪斜,足阳明及肝胆病。骨弱无力,坐立不能者,肾之经病。
一、经病之危症:皮腠冰冷,滑汗如油,畏寒之甚者,肺之经病。眼瞀昏黑,筋痛极者,肝肾经病,耳聋无闻,骨痛极者,肾之经病。反张戴眼,腰脊如折,膀胱经病。舌强不能言,心肾经病。唇缓口开,手撒,脾之经病。
一、脏病之稍轻症:咳嗽微喘短气,悲尤不已者,病在肺脏。言语无伦,神昏多笑,不寐者,病在心脏。腹满少食,吐涎呕恶,吞酸嗳气,谵语多思者,病在脾脏。胸胁气逆,多惊多怒者,病在肝脏。
小腹疼痛,二便不调,动气上冲,呻吟多恐者,病在肾脏。
一、脏病之危症:气大急大喘,或气脱失声,色灰白或紫赤色者,肺肾气绝。神色脱,昏沉不醒,色赤黑者,心脏气绝。痰涎壅极,吞吐不能,呃逆不止,腹胀极,色赤黑者,脾胃气绝。眼闭不开,躁急扰乱,懊 囊缩,色青灰白者,肝脏气绝。声喑寒厥,便闭泄不禁,肾脏气绝。
卷三 病能集一(杂证九门)
痿病门
张子和曰:痿之为状,两足痿弱,不能行用。由肾水不能胜心火,心火上烁肺金,肺金受火制,六叶皆焦,皮毛虚弱,急而薄者,则生痿 。 者,足不能伸而行也。肾水者,肺金之子也。今肾水衰少,随火上炎,肾主两足,故骨髓衰竭,由使内太过而致。然《至真要大论》云:诸痿喘呕,皆属于上。上者,上焦也。三焦者,手少阳相火也。痿、喘、呕三病,皆在膈上,属肺金之部分也。故肌痹传为脉痿,湿痿不仁传为肉痿,髓竭足 传为骨痿,房室太过为筋痿,传为白淫。大抵痿之为病,皆因客热而成,好欲贪色,强力过度,渐成痿疾,故痿 属肺,脉痿属心,筋痿属肝,肉痿属脾,骨痰属肾,总由肺受火邪叶焦之故,相传于四脏,痿病成矣。故疾病无寒,其人脉必浮而大,治之之法,与治痹颇异,风寒湿痹犹可汤蒸燔炙,时或一效,惟痿用之转甚。盖痿以肺热为本,叶焦而成痿,以此传于五脏,若作寒治,是不刃而杀也。《内经》谓治痿之法,独取阳明。阳明者,胃脉也,五脏六腑之海也,主润养宗筋。宗筋主束骨,又主大利机关。机关者,身中大关节也,以司屈伸。
是以阳明虚则宗筋纵,宗筋纵则大脉不伸,两足痿弱。然取阳明者,胃脉也,胃为水谷之诲,人之四季以胃气为本,本固则精化,精化则髓充,髓充则足能履矣。
丹溪先生曰:诸痿起于肺热,只此一句,便见治法大意。盖肺金体燥而居上,主气,畏火者也。脾土性温而居中,主四肢,畏木者也。火性炎上,若嗜欲无节,则水失所养,火寡于畏而侮所胜,肺得火邪而热矣。木性刚急,肺受热则金失所养,木寡于畏而侮所胜,脾得木邪而伤矣,肺热则不能管摄一身,脾伤则四肢不能为用,而诸痿之病作。经曰:东方实,西方虚,泻南方,补北方。夫泻南方则肺金清而东方不实,何脾伤之有?补北方则心火降而四方不虚,何肺热之有?故阳明实则宗筋润,能束骨而利机关矣。
治痿之法,无出于此。骆龙吉亦曰:风火既炽,当滋肾水。
李士材曰:丹溪之言,治痿当矣,惜乎其未备。经言病本虽五脏各有,而独重太阴肺;治法虽诸经各调,而独重阳明胃。盖肺主气化,以行令于一身,五脏之热火熏蒸,则金被克而肺热叶焦,故致疾有五脏之殊,而手太阴之地未有不伤者也。胃主受水谷以灌溉于四肢,肺金之受邪失正,则本无制而侮其所胜,故治法有五脏之施,而足阳明之地未有或遗者也。然而独取阳明,所谓真气所受于天,与谷并而充身,阳明虚则五脏无所禀,不能行气血、濡筋骨、利机关,故百体中随其不得受水谷处不用而为痿,不独取阳明,而何取哉?丹溪申明泻南补北之说固当,若胃虚减食者,当以芳香辛温之剂治之。若拘于泻南之说,则胃愈伤矣。诚能本此施治,其于痿思过半矣。治法:心热脉痿,铁粉、银箔、黄连、苦参、龙胆草、石蜜、牛黄、龙齿、秦艽、白藓皮、牡丹皮、地骨皮、雷丸、犀角之属;肝气热筋痿,生地、天冬、百合、紫葳、白蒺藜、杜仲、萆 、菟丝子、川牛膝、黄芩、黄连之属;脾气热肉痿,二木、二陈、霞天膏之属;肾气热骨痿,金刚丸、牛膝丸、加味四斤丸、煨肾丸;肺热痿,黄 、天冬、麦冬、石斛、百合、山药、犀角、通草、桔梗、枯芩、山栀、杏仁、秦艽之属;挟湿热,健步丸加黄柏、苍术、黄芩,或清燥汤;湿痰,二陈、二术、竹沥、姜汁;血虚,四物汤、二妙散、补阴丸;气虚,四君子汤合二妙散;气血俱虚,十全大补汤;食积,木香槟榔丸;死血,桃仁、红花、蓬术、川山甲,四物汤;肾肝下虚,补益肾肝丸。
卷三 病能集一(杂证九门)
痰饮门
王节斋曰:痰者病也。人之一身,气血清顺则津液流通,何痰之有?惟夫气血浊逆,则津液不清,熏蒸成聚,而变为痰焉。痰之本水也,原于肾;痰之动湿也,主于脾。古人用二陈汤为治痰通用者,所以实脾燥湿,治其标也。然以之而治湿痰、寒痰、痰饮、痰涎,则固是矣。若夫痰因火上,肺金不清,咳嗽时作,及老痰、郁痰,结成粘块,凝滞喉间,吐咯难出,此等之痰,皆因火邪上炎,熏于上焦,肺气被郁,故其津液之随气而升者,为火熏蒸,凝浊郁结而成,岁月积久,根深蒂固,故名老痰、郁痰。而其原则火邪也,病在上焦心肺之分,咽喉之间,非中焦脾胃湿痰、冷痰、痰饮、痰涎之比也。故汤药难治,亦非半夏、茯苓、苍术、枳实、南星等药所能治也。惟开郁降火,清润肺金,而消化凝结之痰,缓以治之,庶可取效;天冬、黄芩、海粉、栝蒌仁、桔梗、香附、连翘。青黛、芒硝、橘红。大率饮酒之人,酒气上升为火,肺与胃脘皆受火邪,故郁滞而成,此天冬、黄芩泻肺火也,海粉、芒硝咸以软坚也,栝蒌润肺除痰,香附开郁降气,连翘开结降火,青黛解郁火,故皆不用辛燥之药。
痰属湿热,乃津液所化,因风寒湿热之感,或七情饮食所伤,以致气逆液浊,变为痰饮。或吐咯不出,或凝滞胸膈,或留聚肠胃,或流注经络、四肢,随气升降,遍身上下,无处不到。其为病也,为喘,为咳,为恶心、呕吐,为痞膈壅塞、关格异病,为泄,为眩运,为嘈杂、怔忡、惊悸,为颠狂,为寒热,为肿痛。
或胸间辘辘有声,或背心一点常如冰冷,或四肢麻痒不仁,皆痰所致。百病中多有兼痰者,世所不知也。痰有新久轻重之殊,新而轻者,形气清白稀薄,气味亦淡;久而重者,黄浊稠粘凝结,咳之难出,渐成恶味,酸辣咸苦,甚至带血而出。治法:痰生于脾胃,实脾燥湿。又随气而升,宜顺气为先,分导次之,又气升属火,顺气在于降火,热痰则清之,湿痰则燥之,风痰则散之,郁痰则开之,顽痰则软之,食积痰则消之,在上者吐之,在中者下之。又中气虚者,宜固中气以运痰。若攻之太重,则胃气虚而痰愈盛矣。主方用二陈汤,总治一身之痰。如要下行加引下药,上行加引上药。湿痰多饮,如身体倦怠之类,加苍术,白术。寒痰痞塞胸中,加半夏,甚者加麻黄、细辛、乌头之类。痰厥头痛,亦加半夏。风厥加南星、枳壳、白附子、天麻、僵蚕、猪牙皂角之类。气虚者则更加竹沥,气实加荆沥,俱用姜汁。热痰加黄芩、黄连,痰因火盛逆上,降火为先,加白术、黄芩、石膏、黄连之类。眩运嘈杂,火动其痰也,亦加山栀、黄连、黄芩。血虚有痰者,加天冬、知母、栝蒌,香附、竹沥、姜汁。带血者,更加黄芩、白芍、桑皮。血滞不行,中焦有饮者,取竹沥,加姜、韭自然汁。气虚有痰者,加人参、白术。脾虚者,宜补中益气以运痰。下陷加白术、白芍、神曲,兼用升麻提起。内伤挟痰,加参、 、白术之类,姜汁传送,或加竹沥尤妙。食积痰,加神曲、山楂、麦芽、炒黄连、枳实以消之。甚者必用攻之,宜丸药。兼血虚者,用补血药送下。中焦有痰者,食积也。胃气亦赖所养,若攻之,尽则虚矣。老痰用海石、半夏、栝蒌仁、香附、连翘之类。五倍子佐他药,大治顽痰,宜丸药。喉中有物,咯不出,咽不下者,此痰结也。用药化之,加咸味软坚之类,宜栝蒌、海石、桔梗、连翘、香附,少佐朴硝、姜汁,蜜化噙服。脉涩者,卒难开,痰在膈上,必用吐法。胶固稠粘者,脉浮者,痰在经络间者,必用吐,吐中有发散之义。凡用吐,升提其气便吐,如防风、川芎、桔梗、芽茶、生姜、韭汁之类,或瓜蒂散。凡吐,用布紧勒肚,于不通风处。痰在肠胃可下,枳实、甘遂、巴豆、大黄、芒硝之类,凡痰用利药过多,肠胃易虚,则痰易生而多。痰在胁下,非白芥子不能除。
痰在皮里膜外,非姜汁、竹沥不可及。在四肢,非竹沥不开。在经络中,亦用竹沥,必佐以姜汁、韭汁。膈间有痰,或颠狂,或健忘,或风痰,俱用竹沥,与荆汁同功。气虚少食,用竹沥。气实能食,用荆沥。凡人身上中下有块,是痰也,问其平日好食何物,吐下后方用药。凡人头面颈颊身中有痰核,不痛不红,不作脓者,皆痰疰也,宜随处用药消之。滚痰丸功泻肠胃痰积,及小儿食积痰,急惊痰盛者,最为要药,常令合备,但量人虚实用之。
薛立斋曰,痰者脾胃之津液,或为饮食所伤,或因七精六淫所扰,故气壅而痰聚。谚云肥人多痰,而在瘦人亦有之者,何也?盖脾统血,行气之经,气血俱盛,何痰之有?皆由过思与饮食所伤,损其经络,脾血既虚,胃气独盛,是以湿因气化,故多痰也。游行周身,无所不至,痰气既盛,客必胜主,或夺于脾之大络之气,则倏然仆地者,此痰厥也。升于肺者则喘急咳嗽,迷于心则怔忡恍惚,走于肝则眩运不仁、胁肋胀满,关于肾不咯而多痰唾,留于胃脘则呕泄而作寒热,注于胸则咽嗝不利、眉棱骨痛,入于肠则辘辘有声,散则有声,聚则不利。窃谓若脾气虚不能消湿,宜用补中益气汤加茯苓、半夏。若脾气虚弱,湿热所致,宜用东垣清燥汤。若因胃气虚弱,寒痰凝结,宜用人参理中汤。
若因脾胃虚寒,而痰凝滞者,宜理中化痰丸。若因脾虚而痰滞气逆者,宜用六君子加木香。若因脾胃虚弱而肝木乘侮,宜六君子加柴胡,头痛宜用白术半夏天麻汤。若因脾胃虚弱,寒邪所乘以致头痛,宜用附子细辛汤。《脉诀》云热则生风,故云风自火出。若风邪气滞,痰蕴于胸中者,宜用南星、枳壳、白附子、天麻、僵蚕、牙皂之类。若因肺经风热而生痰者,宜用金沸草散。若因风火相搏,肝经风热炽盛而生痰者,宜用牛黄抱龙丸,或牛黄清心丸。若因肝经血燥而生痰者,宜用柴胡栀子散。若因中气虚弱,不能运化而生痰者,宜用六君、柴胡、钩藤。
李士材曰:五痰五饮症各不同,至于脾、肺二家之痰,尤不可混。脾为湿土,喜温而恶寒润,故二术、星、夏为要药;肺为燥金,喜凉润而恶温燥,故二母、二冬、地黄、桔梗为要药。二者易治,鲜不危困。每见世俗恶半夏之燥,喜贝母之润,若是脾痰,则土气益伤,饮食忽减矣。即使肺痰,毋过于凉润以伤中州,稍用脾药以生肺金,方为善治。故曰:不理脾胃,非其治也。
王中 曰:古今医方,痰论已尝喻及。顾外淫之病,当祖仲景专科。若七情之方,虽有多门,原其本标,半因痰病,盖亦有因病而生痰者也。故痰之为病,不出六经。医书以脾为中州,合胃为表里,胃为水谷之海,其气熏蒸,上朝肺为华盖,主司皮毛,周流内外,充润百骸,氤氲为荣卫之气,合会为津液不源。
随经变化,在肝名津,在肺名液,在心名血,在肾为精,在胃为涎。元和纯粹,谷气相资,升降无穷。髓、脑、涕、唾、精、津、气、血、液,同出一源,而随机应感,故凝之则为败痰。夫痰者,湿类也,属足太阴湿土所司,故肿满至极则必浮,在方则有理气消肿之药。故不言痰也。肺为贮痰之器,痰实郁勃而湿热化,化属乎少阴君火所司,在方则有除热清剂,故不言痰也。火盛金衰,木无以制,属足厥阴风木所司,风性飘荡,动静不常,干犯诸经,在方则有一百二十种风,故不言痰也。痰乃败精结实之形,窒碍朝会隧道,气不流畅,在方则有七十二般气,故不言痰也。津既为痰,不复合气,氤氲停留肺胃之间,自为恶物,其冷如冰。积之日久,或咳不咳,或喘不喘,或呕哕涎沫,或不吐痰,或面青唇黑,四肢厥逆,或恶风,或恶寒,或头疼身痛,或多汗如雨,或即无汗。本因肺气,状若伤寒,属足太阳寒水所司,在方则合分治法,故不言痰也。或因志不遂,忧思郁结,或因惊伏痰,或因伏痰怔忡,如畏人捕,拂勃至甚,火气上炎;性好夸大;语言错谬,狂乱悲笑,逾垣上屋,邪阳独盛,膂力过人,属少阳相火所司,在方则有宁志镇心之剂,故不言痰也。中风者,涎痰浮凝,津不润下,大便燥涩。有伏痰者,肺气不治,开合失常,衣食辛热,或天气抑蒸,内外交烁而壅,或冲冒风寒,则毛窍骤开,肺壅痰塞,甚至皮毛枯竭皱燥,并属阳明燥金所司,在方则各方证类,故不言痰也。
盖因痰而致病者,先治其痰,后调余病;因病而致痰者,先调其病,后逐其痰。其有败痰既下,诸症悉除。
经又云:有治本而得者,有治标而得者。此之谓也。
戴元礼曰:凡人忽患胸、背、手、足、头,项、腰、胯痛不可忍,连筋骨,牵引吊痛,坐卧不安,走易不定,俗医不晓,谓之走 ,用风药及针灸,非也。以药贴,亦非也。或头痛不可举,或神思昏倦多睡,或饮食无味,痰唾稠粘,夜间喉中如锯声,多流涎唾,手足重坠痹冷,脉不通,误认为瘫痪,亦非也。乃是痰饮顽涎伏在心膈上下,变为此疾。
张子和曰:留饮之证,不过蓄水而已。然其得之,由来有五:肝愤郁而不得伸则乘脾,脾气不化,故为留饮。肝主虑,久虑而不决,则饮食不行。脾主思,久思而不已则脾结,故亦为留饮。因劳役远行,乘困饮水,脾胃力衰,因而嗜卧,不能布散于脉,亦为留饮。饮酒过多,肠胃已满,又复增之,脬经不及渗泄,久久如斯,亦为留饮。隆暑津液焦涸,喜饮寒水,本欲止渴,乘快过多,逸而不勤,亦为留饮。人病饮者,不能出此五者之外。然水者阴物也,积水则生湿,停酒则发燥,久则成痰。在左胁者同肥气,在右胁者同息贲,上入肺则多嗽,下入大肠则为泄,入肾则为涌水,濯濯如囊浆,上下无所不之,故在太阳则为支饮,皆由气逆而得之。故湿在上者,目黄面浮。在下者,股膝肿厥;在中者,支满痞膈。痰逆在阳不去者,久则化气。在阴不去者,久则成形。今代刘河间,根据仲景十枣汤,制三花神佑丸,而加大黄、牵牛。新得之痰,下三五十丸,气流饮去。在上可以瓜蒂散通之,下以禹功丸去之,然后以痰剂流其余蕴。复未尽者,可以苦葶苈、杏仁、桑皮、椒目等逐水之药,伏水皆去矣。夫黄连、黄柏可以清上燥湿,黄 、茯苓可以补下渗湿,二者可以收后,不可以先驱。治病有先后,邪未去时,慎不可补耳。
戴院使曰:有饮癖积成块,在腹胁之间,类积聚,用破块药多不效,此当行其饮,宜导痰汤。
何以知其为饮?其人先曾病瘥,口吐涎沫、清水,或素来多痰者是也。又多饮人结成酒癖,腹胁积块,胀急疼痛,或全身肿满,肌黄少食,宜十味大七气汤,红花酒煎服。
王中 曰:一切无痰不嗽不哕者,世人莫知为痰。又见之于脉,有虾游、雀啄、代止之形,亦时有痰气关格者。若非谙练扬历,未免根据经断病,而贻笑大方。盖痰凝气滞,关格不通,其脉固有不可动者。
有两三路乱动,时有时无者,或尺寸一有一无者,有关脉绝滑不见者,或时动而大小不常者,有平居之人忽然而然者,有素禀痰病不时而然者,有僵仆暴中而然者,非皆死脉也,实因乎痰而然。
然痰之为症,方书散入杂症,是以大小七气汤、治中、二陈、半夏茯苓汤,细辛、白术、薄荷、石膏、白矾、皂角、南星、贝母、常山,以至青州白丸子、寿星散,利种消酒化气、去风宽膈、止恶诸方,皆显仁藏,用于其间。古人治痰,莫不在斯。
而余因制滚痰丸一方,获效万无一失。惟脱形不食,及水泄并孕妇不服外,自数岁以上至八旬者,皆可量度饵之。或常人大便频去,或稍腹痛,或微觉后重,但看其色焦黄稠粘者,并是痰泻,正宜服之。
逐去顽痰,脏腑清利,自然不泄也。
喻嘉言曰:痰饮之证,留伏二义,最为难明。《金匮》论留饮者三,伏饮者一。曰:心下有留饮,其人背寒如掌大。曰:留饮者,胁下痛引缺盆。曰:胸中有留饮,其人短气而渴,四肢历节痛。言胸中留饮,阻抑上焦心肺之阳而为阴噎,则有深入于背者有冷无热,并阻督脉上升之阳,而背寒如掌大,无非阳火内郁之象也。胁下为手足厥阴上下之脉,而足少阳之脉,则由缺盆过季胁,故胁下引缺盆而痛,为留饮偏阻,是木火不升之象。饮留胸中,短气而渴,四肢历节痛,为肺不行气,脾不散精之象也。合三条而观之,心、肺、肝、脾,痰饮皆可留而累之矣。至伏饮,曰:膈上病痰,饮喘嗽吐,发则寒热,背痛腰疼,目泣自出,其人振振身 ,剧则必有伏饮。言胸中乃阳气所治,留饮阻抑其阳,则不能发动。然重阴终难蔽 ,有时阳伸,忽而吐发。然伸而复屈,太阳不伸,作寒热、腰背痛、目泣;少阳不伸,风火之化,郁而并于阳明土中,阳明主肌肉,遂振振身 而剧也。留饮之伏而不去,其为累更大若此。治法无大于用温药和之,而急以通其阳,若仲景苓桂术甘汤等,虽治支满目眩,可于此仿其意矣。
又曰:小儿慢脾风,痰饮阻塞窍隧,星附六君汤以醒之。老人肾虚水泛,痰饮上涌,崔氏八味丸以摄之。若脾胃虚寒,饮食不思,阴气痞塞,呕吐涎沫者,宜温其中。真阳虚者,更补其下。然热痰乘风火上入,目暗耳鸣,多似虚证,误行温补,转锢其痰,永无出路,医之过耳。
卷三 病能集一(杂证九门)
滞下门
刘宗浓曰:滞下之病,皆由肠胃日受饮食之积余不尽,留滞于内,湿蒸热淤,郁结日深,伏而不作,时逢炎暑大行,相火司令,又调摄失宜,复感酷热之毒,至秋阳气始收,火气下降,蒸发蓄积,而滞下之证作矣。以其积滞之滞行,故名之曰滞下。其湿热积淤,干于血分则赤,干于气分则白,赤白兼下,气血俱受邪矣。久而不愈,气血不运,脾积不磨,陈积脱滑,凝若鱼脑矣。甚则肠胃空虚,关门失守,浊液并流,色非一类,错杂混下,状如豆汁矣。
脾气下陷,虚坐努力,便出色如白脓矣。其热伤血深,湿毒相淤,粘结紫色,则紫黑矣。其污浊积而欲出,气滞而不与之俱出,所以下迫窘痛,后重里急,圊不能便,起止不安,此皆大肠经有所壅遏,窒碍不得宣通故也。
尝见世方一偏,妄用兜涩,下以巴 ,或指湿热,与以淡渗,非其治矣。长沙论云:痢之可下者,悉用大黄之剂;可温用者,是姜附之类。河间亦言:后重则宜下,腹痛则宜和,身重则除湿,脉弦则去风,脓血稠粘以重药竭之,身冷如汗以重药导之,风邪内蓄宜汗之,骛溏为痢当温之,在表者汗之,在里者下之,在上者涌之,在下者竭之,身表热内疏之,小便涩者分利之。用药轻重之别,又加详载。行血则便脓自愈,调气则后重自除。而丹溪又谓:有大虚大寒者,法当温补。观此治法,讵可胶柱鼓瑟?又有胃弱而闭不食,此名噤口痢。内格呕逆,火起上炎之象。此则胃虚木火乘之,是土败木贼也,多成危候。
李士材曰:治痢之法,庸工谓痛无补法,是以百无一补。而世之病痢者,十有九虚,请悉言之。气本下陷,而再行其气,后重不益甚乎;中本虚衰,而复攻其积,元气不愈竭乎?湿热伤血者自宜调血,若过行推荡,血不转伤乎;津亡作渴者自宜止泄,若但与渗利,津不转耗乎?且曰直待痛止方补,不知因虚而痛者,愈攻则愈虚,愈虚则愈痛矣。此皆本末未明,据有形之疾病,不思无形之元气也。是故脉来微弱者可补,形色虚薄者可补,疾后而痢者可补,因攻而剧者可补。尤有至要者,则在脾肾两脏,如先泄而后痢者,脾传肾,为贼邪,难治;先痢而后泄者,肾传脾,为微邪,易治。是知在脾者病浅,在肾者病深。肾为胃关,未有久痢而肾不损,故治痢不知补肾,非其治也。凡四君、归脾、十全、补中,皆补脾虚,未尝不善。若病在火衰,土位无母,设非桂附大补命门,以救脾家之母,则饮食何由而进,门户何由而固哉?后重,有邪迫而后重者,至圊稍减,未几复甚;虚滑而后重者,圊后不减,以得解愈虚故也。下后仍后重者,当甘草缓之,升麻举之。
噤口,食不得入,到口即吐。有邪在上膈,火气冲逆者,黄连、木香、桔梗、橘红、茯苓、菖蒲;有胃虚呕逆者,治中汤;有阳气不足宿食未消者,理中汤加砂仁、木香、陈皮、豆蔻;有肝气呕吐者,木香、黄连、茱萸、青皮、芍药之类;有积秽在下恶气熏蒸者,承气汤,石莲为末,陈米汤调下。石莲即莲子之老者,市中皆木莲,不可用。丹溪用人参、黄连,浓煎,加姜汁,细细呷之。但得一呷下咽便开。
不治症下纯血者死,如屋漏水者死,大孔如筒者死,唇若涂朱者死,发热不休者死。色如鱼脑、如猪肝半死半生,脉细、皮寒、气少、前后泄痢、饮食不入,是谓五虚,死。惟用参附,十可救一。
喻嘉言曰:治疟之法,当从少阳;治痢之表,法亦当从于少阳,盖水谷之气,由胃入肠,疾趋而下,始焉少阳生发之气不伸,继焉少阳生发之气转陷,故泛而求之阳明,不若专而求之少阳。俾苍天清净之气,足以升举,物产之味,自然变化精微,输泄有度,而无下痢奔迫之苦矣。况两阳所藏之精液,既以下泄,尤不可更发其汗。在伤寒经禁,明有阳明禁汗之条,而《金匮》复申下痢发汗之禁,所以当从少阳半表之法,缓缓逆挽其下陷之清气,俾身中行春夏之令。究竟亦是和法,其下陷之气已举矣。
凡先泄后痢者逆也,复通之而不已者虚也。脉微迟宜温补。脉弦数为逆,主死。产后痢亦宜温补。
腹痛因肺金之气郁于大肠之间者,以苦梗发之,后用痢药。肛门痛,热留于下也。初病身热,脉洪大,宜清之,黄芩芍药汤。病久身冷自汗,宜温之,理中汤。下血者,宜凉血活血,当归、黄芩、桃仁之类。
风邪陷下者,宜升提之。湿热伤血者,宜行湿清热。下坠异常,积中有紫黑血,而且痛甚者,此为死血,用桃仁、滑石行之。血痢久不愈者,属阳虚阴脱,用八珍汤加升举之药。甚有阵阵自下,手足厥冷,脉渐微缩,此为元气欲绝,急灸气海,用附子理中汤,稍迟无救。久痢血,脉沉弱,诸药不效,十全大补加姜枣入蜜煎服。
治痢有标本先后:以肠胃论,大肠为标,胃为本;以经脉论,手足阳明为标,少阳相火为本。故胃受湿热,水谷从少阳之火化,变为恶浊,传入于大肠,不治少阳,但治阳明,无益也。少阳生发之气,传入土中,因而下陷,不先以辛凉举之,而以苦寒夺之,痢无止期矣。且病情有虚实,实者邪气实,虚者正气虚也。
七实三虚,攻邪为先;七虚三实,扶正为本。十分实邪,即为壮火食气,无正可扶,急去其邪,以留其正;十分虚邪,即为奄奄一息,无实可攻,急补其正,听邪自去可耳。
王节斋曰:痢是湿热、食积,治者别五色以属五脏,白者伤气分,赤者伤血分,赤白相杂气血俱伤,黄者食积。治法,泄肠胃之湿热,开郁结之气,消化积滞,通风通用。其初只是下之,下后未愈,随证调之。
痢稍久者,不可下,胃虚故也。痢多属热,亦有虚与寒者。虚者宜补,寒者宜温,年老人及虚弱者不宜下。
主方:黄芩、黄连、白芍(此三味痢疾必用之药)、木香、枳壳、槟榔、炙甘草。
若腹痛,加当归、砂仁,再加木香、芍药。
若后重,加滑石,再加枳壳、槟榔、白芍、生用条芩。
若白痢,加白术、茯苓、滑石、陈皮。初欲下之,加大黄。兼食积,加山楂、枳实。
若红痢,加当归、川芎、桃仁。初欲下之,加大黄。
若红白相杂,加川芎,当归、桃仁以理血,滑石、陈皮、苍术以理气,有食积亦加山楂、枳实。
若白痢久,胃弱气虚,或下后未愈,减芩、连、芍,加白术、黄 、茯苓、陈皮、砂仁,再加炙干姜。
若红痢久,胃气弱血虚,或下后未愈,减芩、连,加当归、川芎、熟地、阿胶、陈皮、白术。
若赤黑相杂,此湿胜也,小便赤涩短少,加木通、泽泻、茯苓、山栀,以分利之。
若血痢,加当归、川芎、生地、桃仁、槐花。久不愈,减芩、连、枳、槟,加阿胶、炒侧柏叶、黑干姜、白术、陈皮。
若久利后重不去,此大肠坠下,去槟榔、枳壳,用条芩加升麻以提之。
若呕吐食不得下,加石膏、陈皮、山栀,入姜汁,缓呷之,以泄胃口之热。
如气血虚而痢者,四物汤加人参、白术、陈皮、芩、连、阿胶之类以补之,而痢自止。
若寒痢,用黄连、木香、酒芍、当归、炙干姜、砂仁、浓朴、肉桂之类。
若误服湿热之药止涩之,虽积久亦宜用前法以下之,下后方调之。若下之未愈,又用前法调理而久不愈,此属虚寒滑脱,宜用补寒,更加龙骨、赤石脂、粟壳、乌梅等收涩之药。
张景岳曰:凡治痢疾,最当察虚实、辨寒热。此泄痢中最大关系,而阴阳之诊为尤急。如实症,必形气强壮,脉息滑实,或素纵口腹,多胀满坚痛,及年少新病,脾气未损者,方可用治标之法,行之利之泄之。若虚症,形体薄弱,颜色青白,脉虽紧数而无力无神,脉见真弦,中虚似实;或素禀阳衰,素多痰积;或偶犯生冷,偶中雨水阴寒,总惟脾弱之辈,多有此症。
寒热之辨:果热则必畏热而喜冷,不欲衣被,渴甚饮水,小便热涩而痛,下纯血鲜红,脉滑实有力,形躁急多烦。若无此症而泄痢不止,必是虚寒。
至于阴阳之用,欲其相济不欲其相贼,阳贼阴则为焦枯,阴贼阳则为寂灭。盖阴常喜静而恶动,阳常喜暖而恶寒。及其相贼,阴畏阳之亢,所以阴遇阳邪,非枯即槁;阳畏阴之毒,所以阳逢阴寇,不走即飞。
凡诸病剧而有假真疑似者,即其症也,而尤于伤寒痢疾为最。
今之痢甚者,多见上下皆有热证,而实非真热,如烦则似热非热,躁则似狂非狂,懊 不宁,莫可名状,此非真热之证也,盖以精血败伤,火中无水,而阴失其静,故烦躁若此也。
又如飞于上则为口渴、喉疮,或面红身热;走于下则孔热、孔痛,便黄便血,此非实热症也。盖以水火相刑,阳为阴逐而火离其位,故飞走若此也。今人但见此等症,佥曰热矣,而讵知烦躁之为阴虚,飞走之为阳虚耶?且如肌表皆由热症,本当恶热,而反不舍衣被,或脐腹喜暖,宜熨宜按者,此外虽热而内有寒也。
又如九窍皆有热症,必喜冷冻饮料,然口虽欲寒而腹畏之,或寒冷下咽,反增呕恶腹疼,或噎塞不行,反生胀闷,或口苦虽有疮痛而反欲热汤,此则上下虽热而中焦有寒也。此外有阳气素弱,脉色少神等症,若再犯寒凉,必致飞者益飞,走者益走,欲孤阳之不灭,不可得也。
凡治此者,但能引火归源,使丹田暖则火就燥,下元固则气归精,此阴阳颠倒之神理也。
凡泄痢腹痛,有实热虚寒之辨。实热或因食积、火邪,然多胀满坚硬,痛而拒按,此属停滞,微则行之,甚者逐之。火邪显有内热,清之利之。大都邪实于中者,必多气逆,治法无论是食是火,皆当行气为先。
虚寒者由寒气之在脏,故腹痛也。盖元气不足于内,则虽无外受寒邪,而中气不暖,即寒症也。泄痢不止,胃气受伤,膏血切肤,安能不痛?此其为痛,乃因剥及肠脏而然。凡寒侵脏腑,及络脉受伤,血动气滞者,皆能为痛。但察其不实不坚,喜按熨胸腹,似饥而不欲食,胃脘作呕,而多吞酸,无实热等症,总属虚寒。速宜温养脾胃,不得再加消伐。如痛之甚,少加木香以顺其气,或多加当归以和其血,俟痛稍减,则当去此二味。盖又恐木香之耗气,当归之滑肠也。盖寒在下焦而作痛,必加吴茱萸。或痛不至甚,只以温补脾肾为主,使脾胃安则痛自止。
泄痢之症,必多口渴,当审其有火无火。若火盛熏脾烁胃,津液耗竭,好饮冰水,多而不厌,随饮随消者,此热渴,治宜凉也。若虽饮水而不至甚多,或时喜凉,复不喜凉,此即寒聚于中,而无根之火浮载于上,不宜凉也。于喜热喜凉,即可辨其寒热。似渴者干也,非渴也。口虽干而不欲汤饮,则尤非热症。
盖水泄于下,必津涸于上,故不免于渴。渴而欲饮,正以内水不足,欲得外水以相济也,讵必皆因于火乎?且气为水母。其有气虚不能生水者,必补其母;土为水生,其有脾虚不能约水者,必强其主,而渴止矣。使能不治其渴。而治其所以渴,何渴病之有?凡痢小水必多不利,其寒热虚实,大宜详察。若暴注之泄,清浊不分,水谷并归于大肠,其不利者暂也。若非其热,则或以中寒而逼阳于下,或泄痢亡阴而水亏色变,或下焦阳气不暖而水无以化,或妄用渗利而涕逼汁干者,俱有之。但察其三焦无火,则虽黄虽涩,纵皆亡阴亡液之症,速当培补真阴,是为良法。
凡里急后重,病在广肠下肛,其病本则在脾胃,凡热痢、寒痢、虚痢皆有之,不得尽以为热也。盖中焦有热,则热邪下迫;中焦有寒,则寒邪下迫;脾胃气虚,则气陷下迫。欲治此者,当散其所因,以治脾胃之本,则无有不愈,然病在广肠,已非食积,而所留者,惟下陷之气,气本无形,故虽欲出而实无所出,是皆气之使然耳。河间谓行血则便脓自愈,调气则后重自除,是固然矣。然调气之法,如气热者凉之,寒者温之,虚者补之,陷者举之,皆调也,必使气和,乃为调气。若但以木香、槟榔、当归、大黄行血散气之属,谓之调和,不知此所以行散者,皆中焦之气,气既下陷,而复行之散之,则气必更陷,其能愈乎?痛有大孔痛者,脾胃不和,水谷之气失其正化,而浊恶难堪之味出之孔道,此痛之不能免也,又若火因泄陷,阳为阴逐,则胃中阳气并逼于下,无从解散,此肿之所由生也。故寒痢、热痢皆为肿痛,痢多则痛多,痢少则痛少,痛与不痛,亦由气之陷与不陷耳。治此者,但治其痢,则痛肿自散。
凡积聚之辩,果以饮食之滞,或积聚成块,或胀满硬痛,不化不行,乃谓之积,所当逐也。至于脓垢,非糟粕之属,实附肠着脏之脂膏,皆精血之属也,无论瘦人、肥人,皆有此脂。今之患此者,必以五内受伤,脂膏不固,故曰剥而下。若脏气稍强,则随去随生。若脏气剥削殆尽,或以久泄久痢,但见血水及屋漏者,此败竭极危之候也,惟安之固之,犹恐不及,况攻之逐之,用苦寒以滑之利之乎?凡痢绝血鲜红者多热症,以火性急速,迫而下也。紫红白者少热症,以阴凝血败,损而然也。绝白者无热症,以脏寒气薄,滑而然也。然有以无红而亦因热者,此亦暴注之类,而非之痢之谓也。有以红紫虽多而不可言热者,此以阴络受伤,而非暴注之比也。黄深而秽臭者,此有热症。若浅黄色淡不甚臭,或兼腥馊气者,此即不化之类,皆寒症也。黑而脓浓大臭者,此焦色也,多有火症。若青黑而臭薄者,此肝肾腐败之色也。凡痢之见血者,无非阴络受伤,或寒或热,但伤络脉,则无不见血,故不可必认为热,当以脉色形气兼而察之,庶不误耳。
凡痢有发热者,似乎属火,然实热之证,反未必发热。惟痢伤精血,阴虚水亏者,多为热症。或虚中有火,脉见有力,惟保其阴。若脉本无力,全属虚火,宜壮水补阴,六味、八味。若阴虚格阳为外热,则胃关煎、右归饮。
一噤口不食,最危急之候。丹溪以胃口热甚用黄连、人参治之,不知噤口不皆实热,而虚寒者居多。
果火郁胃中,脏腑必多炽热,脉见洪数。若察其胃口无胀满、火邪,但见其有出无入,脏气不能容受。一由脾胃之弱,或呕恶、恶闻食臭,或肌不能食,此以中焦不运,责在脾也,一由肾气之弱,命门不暖,则大肠不固,小肠不化,而胃气不能行,此以下焦失守,化源无主,责在肾也。欲健中焦,非参、术、姜、草之属不可。欲实下焦,非熟地、附子、吴茱萸、肉桂之属不可。脾肾强而食自入,其理甚明矣。
卷三 病能集一(杂证九门)
吐泻门(霍乱、水泄、脾泻、肾泻)
张子和曰:风、湿、 三气,合而成霍乱吐泻转筋,风应厥阴肝木,湿应太阴脾土也。又曰:厥阴所至,为胁痛呕泄;少阳所至,为呕涌;太阳所至,为中满霍乱吐下;太阴所至,为濡化也。转筋者,风主肝,肝主筋,风急甚,故转筋也。吐者 也,火主心,心主炎上;故呕吐也。泄注者,土主湿,脾湿下注,故泄注也。脾湿,土气为风木所克,土化不行矣。亢无雨,火盛过极,上怒发焉,甚则雷霆骤雨,大水横流,山崩岸落,讵非太阴怒发之象耶?故人病心腹满胀、肠鸣,而为数便,甚则心痛胁胀,呕吐霍乱,厥发则注下,跗肿身重。启元子谓以上病症,皆脾湿所生,是矣。
王海藏曰:夫呕吐而利者,霍乱也。三焦者,水谷之道路。邪在上焦者,则吐而不利;邪在下焦者,则利而不吐;邪在中焦,既吐且利。以饮食不节,冷热不调,清浊相干,阴阳乖隔,遂成霍乱。挥霍撩乱,重也;吐利而已,轻也。风湿 外至,生冷硬内生,内外合而为病。六淫所伤,各有先后;饮食所滞,各有多少;内外传变,各有轻重。以经脉脏腑,随所应见治之。吐利止后,见外症者,只作外伤治之。
薛立斋曰:泄泻,米食所伤,用六君子加谷芽;面食所伤,加麦芽;肉食所伤,加山楂。若兼寒热作呕,乃肝木侮脾土,用六君子加柴胡、生姜。兼呕吐腹痛,手足厥冷,乃寒水侮土,六君加姜、桂;不应,用钱氏益黄散。若元气下陷,发热作渴,肢体倦怠,用补中益气汤。若泄泻色黄,乃脾土之真色,用六君加木香、姜、桂。若泻在五更,清晨饮食少思,乃脾肾虚弱,五更服四神丸,日间用白术散;如不应,或愈而复作,或饮食少思,急用八味丸补命门火,以生脾土为善。
朱丹溪曰:泄泻有湿、火、气虚、痰积,食积。湿用四苓散加苍术,甚者苍白二术同加,燥湿并渗泄。
火用四苓散加木香、黄芩,伐火邪。痰积宜豁之,用海粉、青黛、黄芩、神曲,糊丸服之。在上者用吐提。
在下陷者宜升提之,用升麻、防风。气虚用人参、白术、炒芍药、升麻。食积二陈汤加泽泻、苍术、白术、山楂、神曲、芎 ,或吞保和丸。泻水者仍用五苓散。久病大肠气泄,用熟地半两,炒白芍、知母各三钱,升麻、干姜各二钱,炙甘草一钱,为末,粥丸服之。仍用艾炷于百会穴灸三壮。脾泻当补脾气,健运后常用炒白术四两,炒神曲三两,炒芍药三两半,冬月及春初用肉豆蔻代之,或散或汤,作饼子尤佳。脾泄已久,大肠不禁,此脾已脱,宜急涩之,以赤石脂、肉豆蔻、干姜。
戴元礼曰:凡泻水腹不痛者,是湿。饮食入胃不住,或完谷不化,是气虚。腹痛泄水,肠鸣,痛一阵泻一阵,是火。或时泻,或时不泻,或多或少,是痰积。腹痛,甚而泻,泻后痛减者,是食积。
王节斋曰:凡泄泻病,误用参、 等甘温之药,则病不能愈,而成变为黄瘅,盖泻属湿,甘温之药能生湿热,故反助病邪,久则湿热甚,而为瘅矣。惟用苦温、苦寒之药以治之则愈,若寒泻湿热,苦温除湿寒也。
泄止后脾胃虚弱,方可参、 之药以补之。
赵养葵曰:泻痢,东垣着脾胃之论,其间治脾泄之症,庶无余蕴矣,特未及乎肾泄也。仲景云:下利不止,医以理中与之,利益甚,理中者,理中焦也。此利在下焦,当以理下焦法,则愈矣。昔赵以德云:闻先师言泄泻之症,其类多端,得于六淫、五邪、饮食所伤之外,复有杂合之邪,似难执法而治。乃见先师治气暴脱而虚,顿泻不知人,口眼俱闭,呼吸甚微,凡欲绝者,灸气海,饮人参膏十余斤而愈。治积痰在肺,致其所合大肠之气不固者,涌出上焦之痰,则肺气不降,而大肠之虚自复矣。治忧思太过,脾气结而不能升举,陷入下焦而成泄泻者,开其郁结,补其脾胃,使谷气升发也。治阴虚而不能司禁固之权者,峻补其肾而愈也。凡此之类甚多,先生治之,圆机活法,无他,熟在《内经》耳。
经曰:肾主大小便。又曰:肾司开阖。又曰:肾开窍于二阴。肾既虚衰,则命门之火熄而水独治,故每天五更天明时,正亥子水旺之刻,故特甚也。惟八味丸以补其阳,则肾中之水火既济,而开阖之权得宜。况命门之火旺,火能生土,而脾亦强矣。古方有椒附丸、五味子散,皆治肾泄之神方,不可不考也。
秦越人《难经》有大瘕泄者,即肾泄也。注云:里急后重,数至圊而不能便,茎中痛。世人不知,误为滞下,治之祸不旋踵,此是肾虚之症。
褚氏精血论中云:精已耗而复竭之,则大小便牵痛,愈痛则愈便,愈便则愈痛,须以补中益气汤倍升麻送四神丸,又以八味丸料加五味子、茱萸、补骨脂、肉豆蔻,多服乃愈。此等症候,以利药致损元气,肢体肿胀而毙者,不可枚举。
方约之曰:久泄肠胃虚脱,止涩之剂不得已而用之,又用药不可太苦太甘,太苦则伤脾,太甘则生湿。
惟当以淡剂利窍为最,以渗湿燥脾为主。症虽分湿、火、虚、寒、痰、食六者之殊,而三虚不可不察。三虚者,脾虚、肾虚、肝虚也。脾虚饮食所伤也,肾虚色欲所伤也,肝虚忿怒所伤也。饮食伤脾,不能运化;色欲伤肾,不能闭藏;忿怒伤肝,木邪克土,皆令泄泻。
又尝论之:泻泄、痢、疟,同乎一治,多由暑月脾胃气虚,饮食伤损所致。才伤便作,则为泄泻;停积既久,则为疟痢。而疟与痢又有分别:饮食为痰,充乎胸胁,则为疟疾;饮食为积,胶乎肠胃,则为痢症。古人谓无痰不成疟,无积不成痢,有以哉。
工海藏曰:吐泻转筋,身热脉长,阳明本病也,宜和中,四君、平胃、建中选用。自汗脉浮者,四君加桂。胁下痛,脉弦者,建中加木瓜柴胡汤,平胃加木瓜亦可。如吐泻后大便不通,胃中实痛,四君加大黄主之。如腹中痛,体重,脉沉细,四君加芍药、高良姜。四肢拘急,脉沉迟,属少阴,四君加姜、附、浓朴。四肢厥冷,微缓,属厥阴,建中加附子、当归。
张景岳曰:泄泻之本,由于脾胃受伤,则水反为湿,谷反为滞,精华之气不能输化。惟脾强者滞去则愈,此可以清利攻逐也。脾弱者因虚,所以易泄,因泄所以愈虚。盖关门不固,则气随泄去,气去则阳衰,而寒从中生。且阴寒之性降下,必及肾,故泄多亡阴,谓亡其阴中之阳耳。所以泄泻不愈,必自太阴传于少阴,而为肠 ,讵非降泄之甚,而阳气不升,脏气不固之病乎?若复以寒凉攻逐,无不致败。
先哲曰:治泄不利小便,非其治也。然小便不利,其因非一,宜详辨之。如湿胜而不利,以水土相乱,并归大肠而然也。热胜而不利,以火乘阴分,水道闭涩而然也。有寒泻而不利,以小肠之火受伤,气化无权也。有脾虚而不利,以土不制水,清浊不分也,有命门火衰而不利,以真阴亏损,元精枯涸也。凡此小水不利之候,惟暴注新病,形气强壮者可利。若病久形不足,脉症多寒,形气虚弱者不可利。盖虚寒之泄,本非水有余,实因火不足;本非水不利,实因气不行。倘不察其所病之根,未有不愈利愈虚,而速其危者矣。
又气泄症,必先怒时挟食,随触而发。此肝、脾二脏受病,法当补脾之虚,顺肝之气。但虚实有微甚,宜分轻重治之。
程郊倩曰:凡病至而能奠安治定者,全赖脾胃之气为之主。今则邪犯中焦,卒然而起,致令脾胃失其主持,一任邪之挥霍,呕吐下利,从其治处而扰乱之。毋论受寒中暑及挟饮食之邪,皆属中气乖张,阴邪来侮。
以其病阴而症则阳,变治为乱,是名霍乱。故中虚受扰,外气辄亦失治,病发热、头痛、身疼、恶寒,夹此吐利而来,其脉则微涩。此属正虚邪胜,阳微阴扰。舍温经散寒、扶阳抑阴外,均非其治。自其初证言之,其有头疼、发热、身疼痛之表症,要以分寒热而治。热多饮水者,五苓散主之,于温经植土中,彻其寒水;寒多恶饮水者,理中丸主之,一意温中补土。若恶寒脉微复利,利止为亡血,所以更复发热,四逆加人参汤主之,助阳生阴,务复尽真阳为主。若吐利止而身痛不休,当消息和解其外,宜桂枝汤小和之。若吐利汗出,发热恶寒,四肢拘急,手足厥冷者,与既吐且利,小便复利,而大汗出,下利清谷,内寒外热,脉微欲绝者,四逆汤主之,回阳救急,交通其气,用仲景之法可耳。
卷三 病能集一(杂证九门)
疟疾门
缪仲淳曰:经云:夏伤于暑,秋必 疟。疟论一篇,发明已详。盖其间中气不足,脾胃虚弱,暑邪乘虚客之而作,虽随经随症投药解散,必先清暑益气,调理脾胃为主。有食者兼消导夺食,有风兼散风,有老痰、伏饮者,兼豁痰逐饮,感瘴疠者兼消瘴疠,汗多者固表,无汗者解表,泄利兼升发、利小便,便燥者兼益阴润燥。久而不解,必属于虚,气虚补气,血虚补血,两虚者气血兼补,非大补真气,大健脾胃不得瘳也。
盖疟邪由于中气虚,破气则伤中气,邪不能解,甚则中满不思饮食,作泄,恶寒口干。惟伤食宜消,不同此法。若误下则邪气陷于内,变为滞下,或腹痛、肿胀、呕恶、不思食。凡破气下泄药,切戒勿用。
宜清暑益气,健脾开胃,兼消痰。
宜分脏腑、手足六经所见症施治。先清暑热,宜服白虎汤加减,消息用之。其药俱宜黄昏煎以井水,澄冷,露一宿,五更时温服。盖疟乃暑邪,得露则散也。
若足太阳见症,其人腰痛、头痛、头重、寒从背起,先寒后热, 然,热止汗出难已,或遍身骨痛,小便赤,宜羌活、广皮、黄芩、前胡、甘草、猪苓、知母。若渴者,即兼阳明,宜加石膏,倍知母、麦冬。渴而汗少,加葛根。若涉深秋,或入冬,宜多加姜皮。因虚加人参。虚汗多加黄 、桂枝,汗止即止,桂枝不可多用。若病患素有热,去桂枝,以芍药、五味代之。若发于阴,并加当归。小便短涩,与六一散二三服,下午服理脾健胃药橘红、豆蔻、茯苓、山楂、麦芽、藿香、人参、白术、白芍、扁豆。有肺火者,去参、术,加麦冬,钗斛、乌梅肉。停食者必恶食,加消导药,食消即已,多服则损中气。胃家素有湿痰者,其症不渴、寒多,方可用半夏、橘红、二术,大剂与之。呕甚者兼用姜皮。
若症见足阳明,其人发热头痛,鼻干,欲引饮,目 , 不得眠,甚则烦躁,畏火光、人声、木声,可加葛根。虚而作劳者,加人参。汗多加白术,痰多加贝母、橘红。寒热俱盛,指爪见紫暗者,加桂枝。久而不解,用人参、姜皮两许,下午服理脾健胃药如前。
若症见足少阳经,其人往来寒热,口苦耳聋,胸胁痛或呕,宜服小柴胡汤。渴者去半夏,加石膏、麦冬。
肺热去人参,加知母,倍加麦冬。有痰不渴,本方加贝母、白术、茯苓、姜皮。病患阴虚而有热者,虽呕恶,忌用半夏、生姜,宜竹茹、橘红、麦冬、茯苓、乌梅代之。以上三阳经疟。
邪在三阳,药宜辛寒,如石膏、知母、柴胡,甘寒如葛根、麦冬、竹叶、粳米,苦寒如黄芩之类为君,乃可以散暑邪,除热渴,坠头痛。兼寒甚者,则间用辛温,如姜皮、桂枝以为向导,以伏其邪,则病易退。
凡寒甚者,病因于虚,或作劳者,亦因于虚,皆宜甘温,以人参、黄 ,术为君,佐以辛甘,如桂枝、姜皮之属。脾胃虚弱,饮食不消者,则补之以参术,佐以消导,如白豆蔻、麦芽、砂仁、草豆寇、枳实、陈皮、山楂之属。在阴分者,则以当归、牛膝为君,佐以姜、桂。如热甚而渴,去姜,桂,加知母,麦冬、竹叶,牛膝、鳖甲。
若足厥阴经,其症先寒后热也,色苍苍然,善太息,甚者状如欲死,或头疼而渴,宜先服三黄石膏汤加鳖甲、柴胡、陈皮,以祛暑邪,后用当归、鳖甲、牛膝、柴胡。如热甚而渴,加花粉、麦冬、知母。如脾胃薄弱或溏泻,去当归,加人参。寒甚者,加桂枝,姜皮、人参。
足太阴见症,先寒后热或寒多。若脾疟,必寒从中起,善呕,呕已乃衰,然后发热,热过汗出乃已,热甚者或渴,否则不渴,喜火,宜服桂枝汤、建中汤。虚者以人参、姜皮各两许。有痰加术、陈皮。
足少阴见症,寒热俱甚,腰痛脊强,口渴,寒从下起,小便短赤,宜先服人参白虎汤加桂枝,以祛暑邪,后用鳖甲、牛膝。热甚者,加知母、麦冬。寒甚者,加桂枝。呕则兼加姜皮。如热甚而呕,去桂枝、姜皮,加竹茹、人参、陈皮。肝肾同一治也。以上三阴经疟。
夫疟病多挟痰,以故热痰须用贝母为君,竹沥、竹茹、花粉、橘红、茯苓佐之。如寒痰发热不渴者,用半夏、白术、陈皮为君,加生姜皮。
疟病多挟风,有风者必用何首乌为君,白术、陈皮为臣,葛根、姜皮、羌活佐之,不头痛除羌活。
劳疟病患阴不足,或作劳,或房劳,发于阴,或间日,或二日、三日一发,为病深,以鳖甲、牛膝、何首乌为君,陈皮为佐。发于夜而便燥者,加当归,脾虚弱者勿加。
薛立斋曰:疟因脾胃虚弱,饮食停滞,或外邪所感,或郁怒伤脾,或暑邪所伏。审系饮食停滞,用六君子加桔梗、苍术、藿香。外邪多而饮食少,用藿香正气散。外邪少而饮食多,用人参养胃汤。劳伤元气,用补中益气汤。若郁怒所伤,用小柴胡兼归脾汤,随证加减用之,病作时大热躁渴,以姜汤乘热饮之,此截疟之良法也。每见发时饮啖生冷,多致脾胃虚损。大抵属外感者主以补养,佐以解散,其邪自退。审系劳伤元气,虽有百症,但用补中益气,其病自愈,若外邪既退,即补中益气,以实其表。若过用发表,亏损脾胃,皆致绵延难治。凡此不问阴阳日夜所发,皆宜补中益气,此不截之截也。
夫人以脾胃为主,未有脾胃实而患疟痢者。若专主发表、攻里、降火、导痰,治其末而忘其本也。
然此乃疟之大略,如不应,当分六经表里而治之。
大凡久疟多属元气虚寒,盖气虚则寒,血虚则热,胃虚则恶寒,脾虚则发热,阴火下流则寒热交作,或吐涎不食,战粟,泄泻,手足逆冷,皆脾胃虚弱,但补中益气,诸症悉愈。
喻嘉言曰:夫人四体安然,外邪得入而疟之,每伏藏于半表半里,入而与阴争则寒,出而与阳争则热。半表半里者,少阳也。寒热往来,一皆少阳所主。谓少阳而无他经之症则有之,谓他经而全不涉少阳,则不成其为疟矣。
柴胡汤本阴阳两停之方,可随疟邪之进退以为进退:如加桂枝、干姜,则进而从阳,痹着之邪可以开矣;加黄芩,黄连,即退而从阴,暑留之邪,亦可以解矣。
卷三 病能集一(杂证九门)
咳嗽门
徐叔拱曰:咳嗽为患,所感不同,内分经络脏腑,外辨风寒暑湿燥火,冷热虚实之因。咳者声重,从丹田下起,连咳不已,为肺气伤而不清;嗽者声轻,在上焦中起,因脾湿动而为痰。咳嗽者,有痰有声,痰从声出,痰出而声方止是也。
治之当随脏腑四时,伤感之因,七情内伤,五脏相胜而辨治之。推其何因何脉,以用何药。假令脉浮缓为风,风宜发散,非麻黄、细辛、旋复花、前胡之属,金沸草散、参苏饮之类,则不能散其风邪。
脉弦紧为寒,寒宜温解,非干姜、官桂、款冬、佛耳草之属,理中汤、温肺汤之类,则不能温其寒邪。
脉虚软为暑,暑当清之,非柴胡、黄芩、地骨皮之属,六和汤中加麦冬、乌梅之类,则不清其暑毒。
脉沉涩为湿,湿当燥之,非苍术、白术辈,不换金正气散、白术散之类,则不能燥其湿。
脉弦滑,在胃中及气口则为痰,痰当利之,非白芥子、皂角、石碱、二陈汤、导痰汤之属,非半夏、南星、茯苓、陈皮之类,则不能去其痰涎。
脉浮盛在气口者,则为气,气当舒之,非紫苏、香附、枳壳、并香砂二陈汤、紫苏子汤、加减三奇汤之属,则不能升降郁结之气。脉虚弱渐细者为虚,虚宜温补,非钟乳、阿胶、黄 、人参不能补肺之虚。
虚而极,作喘急,又当暖补镇坠于下。
脉弦细数者为虚劳,劳则当滋养血气,非人参、天冬、五味子、当归之属,并黄 鳖甲散、秦艽鳖甲散之类,则不能滋养荣卫。
脉沉实有力者为气实,气实则当泄之,非葶苈、桑皮之属,以泻白散、平肺汤之类,则不能以泻肺之实。
脉濡而弱者,为肺气耗散,则宜敛之,非粟壳、诃子、乌梅酸涩之类,提金散、细辛五味汤之属,则不能收敛肺气。
中间止有散敛二法,散者为解散寒邪,敛为收敛肺气也。宜散而敛,则敛住寒邪,为害匪轻;宜敛而散,走泄正气,害亦非小。且如感风咳嗽,已经发散,表虚复感,虚邪相乘,又为喘咳,若欲散风则愈重,若收敛又滞其邪,当先清解,渐次敛之,喘嗽自止矣。
喻嘉言曰:内伤之咳,治各不同。火甚壮水,金虚崇土,郁甚舒肝,气逆理肺,食积和中,房劳补下。
内已先伤,药不宜峻。
李士材曰:咳虽肺病,五脏六腑皆能致之。晰其条目,经文尚有漏义;总其纲领,不过内伤外感而已。
风寒暑湿伤其外,则先中于皮毛,皮毛为肺之合,肺邪不解,他经亦病,此自肺而后传于诸脏也:欲劳情志伤于内,则脏气受伤,先由阴分,而病及上焦,此自诸脏而后传于肺也。
自表而入者,病在阳,宜辛温以散邪,则肺清而咳愈;自内而生者,病在阴,宜甘以壮水,润以养金,则肺宁而咳愈。
大抵治表者药不宜静,静则流连不解,变生他病,故忌寒凉收敛,如五脏生成篇所谓肺欲辛是也;治内者药不宜动,动则虚火不宁,燥痒愈甚,故忌辛香燥热,如宣明五气篇所谓辛走气,气病无多食辛是也。
然治表者虽宜动以散邪,若形病俱虚者,又当补中气而佐以和解。倘专于发散,恐肺气益弱,腠理益疏,邪乘虚入,病反增剧也;治内者虽宜静以养阴,若命门火衰,不能归元,则参、 、桂、附在所必用,否则气不化水,终无补于阴也。
随所症而调治,在老人、虚人,皆以温养补脾胃为主,稍稍治标可也。
赵养葵曰:肺为清虚之腑,一物不容,毫毛必咳。又肺为娇脏,畏热畏寒,火刑金故嗽,水冷金寒亦嗽,故咳嗽者必责之肺。而治之之法,不在于肺而在于脾,不专在脾而又归重于肾。盖脾者肺之母,肾者金之子,故虚则补其母,虚则补其子也。如外感风寒而咳嗽者,今人率以麻黄、枳壳、紫苏之类发表散邪。果系形气俱实,一汗而愈。若形气病气俱虚,宜补脾为主,而佐以解表之药。古人所以制参苏饮中必有参,桂枝汤中有芍药、甘草,解表兼实脾也。脾实则肺金有养,皮毛有卫,已入之邪易以出,后来之邪无自入矣。
又《仁斋直指》云:肺出气也,肾纳气也。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本。凡咳嗽暴重,动引百骸,自觉气促,脐下逆奔而上者,此肾虚不能收气归元,当以地黄丸、安肾丸主之,毋徒从事于肺。此虚则补子之义也。
有火烁肺金而咳嗽者,宜清金降火。然清金降火之理,补北方正所以泻南方也,滋其阴即所以降火也。自王节斋论酒色过度损伤肺肾真阴者,不可服参 ,服之过多则死,盖恐阳旺而阴消也。
此说行,而世之治阴虚嗽者,视参 为砒毒,以知柏为灵丹。反不如能寡欲而不服药者,可绵延得活,可悲也。盖病起于房劳亏损真阴,阴虚而火上刑肺金,金不能不伤。当先以壮水之主以补真阴,使水升而火降,随以参 救肺之品,以补肾之母,使金水相生,则病易愈矣。
又有脾胃先虚,土虚不能制水,水泛为痰,子来乘母而嗽者。初虽起于心火刑金,因误服寒凉,致脾土受伤,寒水挟木势而上,侵于肺胃,水冷金寒。粗工不达,尚谓痰火难除,寒凉倍进,不知此症须用六君子加炮姜以补脾肺,八味丸以补土母而引水归元,否则殆矣。
有嗽而声哑者,盖金实不鸣,金破亦不鸣。实则清之,破则补之。又须知少阴之络入肺中,循喉咙,挟舌本,肺为之标,本虚则标弱,故声乱咽嘶,舌萎声不能前。
卷四 病能集二(杂证十一门)
暑证
王节斋曰:夏至后病热者为暑。暑者相火行令也,夏月人感之,自口齿而入,伤心胞络之经。其脉虚,或浮而大散,或弦细芤迟,盖热伤气则气消而脉虚弱。其为证,烦则喘渴,静则多言,身热而烦,心痛,大渴引饮,头痛自汗,倦怠少气,或下血、发黄、生斑,甚者火热制金,不能平木,搐搦不省人事。治暑之法,清心利小便最好。暑伤气,宜补其气为要。又有恶寒,或四肢逆冷,甚者迷闷不省,而为藿乱吐利,痰滞呕逆,腹痛泻利,此则非暑伤人,乃因暑而自致之病也。以其因暑而得,故亦谓之暑病,然治法不同也。
若行人或农夫于日中劳役得之者,是动而得之,阳症也。其病必苦头痛,发躁热,恶热,扪之肌肤火热,必大渴引饮,汗大泄,无气以动,乃天热外伤元气也。宜清暑益气,用香薷、黄连、扁豆、人参、黄 、五味、知母、石膏之类。
暑热发渴、脉虚,用人参白虎汤,或竹叶石膏汤。
若暑热之时,无病之人,或避暑热,纳凉于深堂大厦、凉台水阁,大扇风车,是静而得之,阴症也。其人必头痛恶寒,身形拘急,肢节疼痛而烦心,肌肤大热,无汗,此为阴寒所遏,使周身阳气不得伸越。宜用辛温之剂以解表散寒,用浓朴、紫苏、葛根、藿香、羌活、苍术之类。
若外既受寒,内复伤生冷瓜果之类,前药再加干姜、砂仁、神曲之类。此非治暑也,治因暑而致之病也。
若外不受寒,止是内伤冰水冷物,腹痛泄泻,或霍乱吐逆,宜缩脾饮,或理中汤加神曲、麦芽、砂仁、苍术,温中消食也。
若吐泻脉沉微者,不可用凉药,宜用大顺散加熟附等分,或附子理中汤加炒白芍。
若既伤暑热,复伤生冷,外热内寒,宜先治其内,温中消食,次治其外,清暑益气,而以理脾为主。
东垣立方,已兼此意。其用黄 、升麻、人参、白术、甘草、麦冬、当归、五味、黄柏,葛根,是清暑补气也;苍术、神曲、青皮、陈皮、泽泻、是补脾也。
朱丹溪曰:暑病之外,又有注夏,属阴虚元气不足。夏初春末,头疼脚软,食少体热者,宜补中益气汤去升柴,加炒黄柏、白芍。挟痰加半夏、橘红,或用生脉汤。
喻嘉言曰:暑症,日中劳役而触冒其暑,此宜清凉,解其暑毒。若深居广厦,袭风凉,餐生冷,遏抑其阳而病者,一切清凉之方,即不得径情直施。如无汗,仍须透表,以宣其阳。如吐利,急须和解,以安其中,甚者少用温药以从治之。故冒暑之霍乱吐泻,以治暑为主;避暑之霍乱吐泻,以和中温中为主,不可不辨也。
元丰朝立和剂局,萃聚医家经验之方,于中暑一门独详。夏月暑症,五方历试,见闻广耳。其取小半夏茯苓汤,不治其暑,专治其湿。又以半夏、茯苓,少加甘草,名消暑丸,见消暑在消其湿,名正言顺矣。其香薷饮,用香薷、扁豆、浓朴为主方。如热盛则去扁豆,加黄连为君,治其心火。湿盛则去黄连,加茯苓、甘草,治其脾湿。其缩脾饮,则以脾为湿所浸淫而重滞,于扁豆、葛根、甘草中,佐以乌梅、砂仁、草果,以快脾而去脾所恶之湿。甚则用大顺散、来复丹,以治暑症之多泄利者,又即缩脾之意而推之也。医者于热湿虚寒,浅深缓急间酌而用之,其利溥矣。
而后来诸贤,以益虚继之。河间之桂苓甘露饮、五苓三石,意在生津液以益胃之虚。子和之桂苓甘露饮,用人参、葛根、甘草、藿香、木香,益虚之中又兼去浊。或用十味香薷饮,于局方五味中增参、、术、陈、木瓜,益虚以去湿热。
乃至东垣之清暑益气汤、人参黄 汤,又补中实卫以去其湿热。肥白内虚之人,勿论中暑与否,所宜频服也。中暑必显躁烦热闷,东垣仿仲景竹叶石膏汤之制,方名清燥汤,仍以去湿为首务。夫燥与湿相反者也,而清燥亦务除湿,非东垣具过人之识,不及此矣。
又如益元散之去湿而加辰砂,则并去其热;五苓散之去湿而加人参以补其虚,加辰砂减桂以去热;白虎汤加人参以益虚,加苍术以胜湿。合之局方,则大备矣,然尚有未备者焉。
暑风一症,为心火暴甚,煎熬阴血,其卒倒类乎中风,而不可从风门索治。《百一选方》虽有大黄龙丸,初不为暑风立法,然有中 昏死,以此方灌之立苏。但其人阴血素亏,暑毒深入血分,此方慎不可用。
《良方》复有地榆散,治中暑昏迷不省人事而欲死者,但用平常凉血之药,清解深入血分之暑风,良莫良于此矣。
中暑卒倒无知,名曰暑风。大率有虚实两途:实者痰之实也,平素积痰,充满经络,一旦感召盛暑,痰阻其气,卒倒流涎,此湿 合病之最剧者也,宜先吐其痰,后清其暑,犹易为也;虚者阳之虚也,平素阳气衰微不振,阴寒久已用事,一旦感召盛暑,邪凑其虚,此湿病之得自虚寒者也,宜回阳药中兼清其暑,最难为也。
东垣曰:夫脾胃虚弱,至六七月间,人汗沾衣,身重短气,甚则四肢痿软,行走不正,脚欹眼花,黑欲倒者,此肾也膀胱俱竭之状也。当急救之,滋肺气以补水之上源。又汗多则津液伤,筋骨失养则痛或渴,不可作暑热治。
卷四 病能集二(杂证十一门)
湿证
《原病式》曰:诸痉强直,积饮痞膈,中满霍乱吐下,体重跗肿,肉如泥,按之不起,皆属于湿。
张三锡曰:湿有天之湿,雾露雨是也。天本乎气,故先中表之荣卫。有地之湿,水泥是也。地本乎形,故先伤皮肉筋骨血脉。有饮食之湿,酒水乳酪之类是也。胃为水谷之海,故伤于脾胃。有汗液之湿,汗液亦气也,止感于外。有人气之湿,太阴湿土之所化也,乃动于中。治外感之湿,当表散,大法湿在上甚而热者,平以苦,佐以甘辛,以汗为效而止。治内伤之湿,宜健脾理胃,利小便。大抵皆宜发汗及利小便,使上下分消可也。
卷四 病能集二(杂证十一门)
燥证
张三锡曰:金者水之源,金受火克,不能生水而源于上,则不能荣养皮肤、肠胃、筋骨,诸燥症作矣。情欲无涯,精髓枯竭,劳神过虑,心血耗散,加以浓酒炙爆,辛香浓味,邪火弥炽,真水顿亏。在上则咽干口燥,在中则烦渴不已,在下则肠胃枯涩,为消渴,为噎膈,为经闭身热,为干嗽。治须养血生津,润泽肠胃,使源竭而复流,枝枯而再荣也。医者不察,谬指为火,大汗大下,复损津液,祸不旋踵。《原病式》曰:经云风、热、火同阳也,寒、燥、湿同阴也。然燥金虽属秋阴,而异于寒湿,故反同其风热。燥万物者莫于火,故火热胜金,气必衰而风生,风能胜湿,热能耗精,风热相扇而燥也。燥金主于收敛,劲切紧涩,故为病筋脉劲强紧急而口噤也,或消渴痿痹,筋缓毛落,色焦不润,二便阻塞,皆属金燥。如秋燥甚则草摇落,病之象也。是以手得血而能握,足得血而能步。燥之为病,血液衰少,不能荣养四肢百骸也。或病后曾服汗下药,及吐后、产后、老年见诸燥症,脉细涩或洪数者,俱属血液不足,补以润之。又纵欲人多肾虚,以肾主五液。
卷四 病能集二(杂证十一门)
火证
张景岳曰:君火者其化虚,相火者其化实。化虚者无形者也,其或衰或旺,惟见于神明。神惟贵足,衰则可畏也。化实者有形者也,其或热或寒,必着于血气。确有证据,方可以言火也。然君火衰则相火亦败,此以无形者亏及有形者也;相火炽则君火亦炎,此亦有形者病及无形者也。
故火得其正,即为阳气,此火不可无,亦不可衰,衰则阳气之虚也;火失其正,是为邪热,此火不可有,尤不可甚,甚则真阴之败也。然阳以元气言,火以病气言,病在元气者不得以火论。盖人之元气止于充足,焉得有余?既非有余,何以言火?所谓无形者其化虚也。惟病在形体者,乃可以察火症,盖其不在气即在血,所谓有形者其火实也。若以形质之间,本无热症可据,而曰此火也热也,是皆妄谈者矣。且火症即具,犹有虚实之殊,真假之异,其可不为详辨乎?虚火病即假热症也。病有寒热真假之不同,真寒宜温,真热宜清,此正治也。而惟假热假寒为难治,如虚火之病源有二,虚火之外症有四。一曰阴虚者能发热,此以真阴亏损,水不制火也;二曰阳虚者能发热,此以元阳败竭,火不归源也。此病源之二也。至若外症,一曰阳戴于上,而见于头面咽喉之间者,此其上虽热而下则寒,所谓无根之火也;二曰阳浮于外,而发于皮肤肌肉之间者,此其外虽热而内则寒,所谓格阳之火也;三曰阳陷于下,而见于便溺二阴之间者,此其下虽热而中则寒,所谓失位之火也;四曰阳亢乘阴,而见于精血髓液之间者,此其金水败而铅汞干,所谓阴虚之火也。此外症之四也。
证虽有四,本则惟二,阴虚阳虚尽之矣。第阴虚唯一金水败者是也,治法当壮水,壮水之法只宜甘凉。
阳虚有三,上中下者是也,治宜益火,益火之法只宜温热,大忌清凉。但温热之效速,每一二剂便可奏功;甘凉之力缓,非多服不能见效也。然清凉之药,终损脾胃,如不得已,易以甘平。倘甘平未效,则惟有甘温之一法。斯堪实济,否则生气之机,终非清凉所能致也。此义最微,不可不察。
一火有虚实,故热有假真,而察之之法,总当以中气为主,而外寒外热无足据也。故凡假热之证,本中寒也;假寒之症,本中热也。中寒者原是阴症,中热者原是阳症,内有可据,本皆真病,又何假之有?
卷四 病能集二(杂证十一门)
诸痹门
张子和曰:痹之为状,麻木不仁,以风寒湿三气合而成之。故《内经》曰:风气胜者为行痹。风则阳受之,故其痹行,旦剧而夜静。世俗不知,反呼为走注疼痛、虎咬之疾。寒气胜者为痛痹。寒则阴受之,故其痹痛,旦静而夜剧。世俗不知,反呼为鬼忤。湿气胜者为着痹。湿胜则筋脉皮肉受之,故其痹不去,肌肉削而着骨。世俗不知,反呼为偏枯。
痹则从外入,所受之邪各有浅深,或痛或不痛,或仁或不仁,或筋屈而不能伸,或引而不缩,寒则虫行,热则缩缓,不相乱也。
皮痹不已,而成肉痹;肉痹不已,而成脉痹,脉痹不已,而成筋痹;筋痹不已,而成骨痹。久而不已,乃舍其合。若脏腑俱病,虽有智者不能善图也。
凡病痹,其脉沉涩。其病以湿热为源,风寒为兼,三气合而为痹。
李士材曰:痹病初在外,久而不去,则各因其合,而内舍于脏。在外者祛之犹易,入脏者攻之实难。
治外者散邪为亟,治脏者养正为先。治行痹者散风为主,御寒利湿仍不可废,大抵参以补血之剂,盖治风先治血,血行风自灭也。治痛痹者散寒为主,疏风燥湿仍不可缺,大抵参以补火之剂,非大辛大温不能释其凝寒之害也。治着痹者利湿为主,祛风解寒亦不可缺,大抵参以补脾补气之剂,盖土强可以胜湿,而气足自无顽麻也。分条治法,别列于左。
筋痹即风痹也,游行无定,上下左右,随其虚邪与气血相搏,聚于关节,或赤或肿,筋脉弛纵,古称走注,今名流火,防风汤主之,如意通圣散、桂心散、没药散、虎骨丸、十生丹、一粒金丹、乳香应痛丸。
脉痹即热痹也,脏腑移热,复遇外邪,客搏经络,留而不行,故 痹,肌肉热极,唇口反裂,皮肤色变,升麻汤主之。
肌痹即着痹,湿痹也,留而不移,汗多,四肢缓弱,皮肤不仁,精神昏塞,今名麻木,神效黄 汤主之。
皮痹者,邪在皮毛,瘾疹风疮,搔之不痛,宜疏风养血。
骨痹即寒痹,痛痹也,痛苦切心,四肢挛急,关节浮肿,五积散主之。
喻嘉言曰:痹症非不有风,然风入于阴分,与寒湿互结,扰乱其血脉,致身中之阳不通于阴,故致痹也。古方多有用麻黄、白芷者,以麻黄能通阳气,白芷能行荣卫也,然入在四君、四物等药之内,非专发表明矣。至于攻里之药,从无用之者,以攻里之药皆属苦寒,用之则阳愈不通,其痹转入诸腑,而成危症者多矣。
朱丹溪痛风论曰:气行脉外,血行脉内,昼夜五十营,此平人之造化也。得寒则行迟而不及,得热则行速而太过,内伤于七情,外感于六淫,则气血之运,或迟或速,而病作矣。痛风者,大率因血受热已自沸腾,其后或涉于水,或立湿地,或扇取凉,或卧当风,寒凉外搏,热血得寒,污浊凝滞,所以作痛。
夜则痛甚,行于阴也。治以辛热之剂,流散寒湿,开发腠理,其血得行,与气相和,其病自安,然亦有数种。
东阳傅文年逾六十,性急作劳,患两腿痛,动则更甚。予视之曰:此兼虚症,当补血温血,病当自安。
遂与四物汤加桃仁、陈皮、牛膝、生甘草,煎入生姜汁,研潜行散,热饮三四十帖而安。
又朱宅阃内,年近三十,食味甚浓,性躁急,患痛风挛缩数月,予视之曰:此挟痰与气症,当和血疏气导痰,病自安。遂以潜行散入生甘草、牛膝、炒枳壳、通草,陈皮、桃仁、姜汁,煎服半年而安。
又邻鲍六,年二十余,因患血痢,用涩药取效,后患痛风,叫号撼邻。予视之曰:此恶血入经络症,血受湿热,久必凝浊,所下未尽,留滞隧道,所以作痛。经久不治,恐成偏枯。遂与四物汤加桃仁、红花、牛膝、黄芩,陈皮、生甘草,煎入生姜汁,研潜行散,入少酒饮之,数十剂而安。
张三锡曰:痛风即《内经》痛痹。但今人多内伤,气血亏损,湿痰阴火流滞经络,或在四肢,或在腰背,痛不可当,一名白虎历节风是也。大抵湿多则肿,热多则痛,阴虚则脉数而重在夜,气虚则脉大而重在昼。
肢节痛须用羌活,去风湿亦宜用之。如肥人肢节痛,多是风湿,与痰饮流注经络而痛,宜南星、半夏。
如瘦人肢节痛,是血虚,宜四物汤加防风、羌活。如瘦人性躁急、肢节痛、发热,是血热,宜四物加酒炒黄芩、黄柏。如肢节肿痛脉滑者,常用燥湿,宜苍术、南星,兼行气药木香、枳壳、槟榔,在下加汉防己。
若肢节肿痛脉涩数者,此是淤血,宜桃仁、红花、当归、川芎,及大黄微利之。如倦怠无力而肢节痛,此是气虚。兼有痰饮流注,宜参、术、星、半。
戴院使曰:臂痛有血虚一症,血不荣于筋,或致臂痛,宜蠲痹汤、四物汤各半煎服。若坐卧为风湿所搏,或睡后手在被外,为寒邪所袭,遂令臂痛,宜五积散及蠲痹汤、乌药顺气散。审知是湿,蠲痹汤加苍术、防己三四分。
方约之曰:风、痿之别,痛则为风,不痛则为痿。经曰:痛则为实,不痛则为虚,曰风曰痿,虚实二者而已。东垣曰:气盛病盛,气衰病衰。何则?人之气血充实,而风寒客于经络之间,则邪正交攻,而疼痛作矣。人之气血虚弱,而痰火起于手足之内,则正不胜邪,而痿痹作矣。故丹溪先生曰:痿症切不可作风治,而用风药。
盖以风为实而痿为虚也。曰散邪曰补虚,岂可紊乱乎?附香港脚张三锡曰:香港脚委属湿热。《内经》曰:诸湿肿满,皆属脾土。又曰:伤于湿者,下先受之。盖脾主四肢,足居于下,而足多受其湿,湿郁成热,湿热相搏,其病作矣。是以先从气冲穴隐核痛起,及两足红肿,或恶寒发热,状若伤寒,是其候也。或一旬,或半月,复作如故,渐至足筋肿大如瓠者有之。古方名为缓风,宋元以来呼为香港脚。原其所由,非止一端;有从外感而得者,有从内伤而得者。所感虽有内外之殊,其湿热为患则一也。凡香港脚初起,其势甚微,饮食起居如故。惟卒起脚屈弱不能动为异耳。
风痹薛立斋曰:手足不随,由风寒湿三气合而为痹。风多者为风痹,其状肌肤尽痛。诸阳之经皆起于手足,而循行于身体,风寒之气客于肌肤始为痹,复伤阳经,随其虚处而停滞,与血气相搏,血气行则迟缓,故风痹而手足不随也。
若风邪淫旺,或怒动肝火,血燥筋挛,用加味逍遥散。脾肺气虚不能滋养筋骨,或肝脾血虚而筋痿痹,用六味丸。服燥药而筋挛者,用四物汤加生甘草。气血俱虚,用八珍汤。
何《医林集要》等方,新刊《丹溪心法》附录,云若人大拇指麻木不仁,或手足少力,或肌肉微掣,三年内必有大风之证,宜先服八风汤、天麻丸、防风通圣散以预防之?不知河间云:风者,病之末也。所以中风有瘫痪者,非谓肝木之风内中,亦非六淫风邪外袭,良由五志过极,心火炽盛,肾水虚衰不能制之,则阴虚阳实而热气拂郁,心神昏冒,筋骨无所用,而卒倒无知也。治法当以固元气为主。若遽服八风等药,则反伤元气,适足以招风取中。医风先医血,此论得之经曰:风客淫气,精乃亡,邪伤肝也。夫风搏则热盛,热盛则水干,水干则气不荣,精乃亡。此风病之所由作也。
卷四 病能集二(杂证十一门)
三消
刘宗浓曰:三消之症,总由燥热伤阴所致。然因乎饮食失节,肠胃干涸,而气液不得宣平;或耗乱精神,过违其度;或因大病,阴气损而血液衰虚,阳气悍而燥热益甚;或久嗜咸物,恣食炙爆,饮食过度。
亦有服金石丸散,积久实热结于下焦,燥甚于肾,故渴而不饮。
若饮水多而小便多者,名曰消渴。若饮食多而不甚渴,小便数而消瘦者,名曰消中。若渴而饮水不绝,腿消瘦,而小便有脂液者,名曰肾消。此三消者,其燥热同也。
夫肾水属阴而本寒,虚则为热;心火属阳而本热。虚则为寒,若肾水阴虚,则心火阳实,水虚不能制火,阳实热燥其液,是以燥热太甚,而三焦肠胃之腠理怫郁结滞,致密壅塞,而水液不能渗泄浸灌于外,以养乎百骸。故肠胃之外燥热太甚,虽多饮水入于肠胃之内,终不能浸润于外,致渴不止而小便多。水液既不能渗漉浸灌于外,则阴益燥竭,而无以自养,故久而多变为聋盲、疮疡、痤痱之类而危殆。
故治是疾者,补肾水真阴之虚,而泄心火阳热之实,除肠胃燥热之甚,济一身津液之衰,使道路散而不结,津液生而不枯,气血利而不涩,则病日已矣。若日用苦寒,反从火化,不危何待哉。
喻嘉言曰:消渴之患,常始于微而成于着,始于胃而极于肺肾。始如以水沃焦,水入犹能消之;既而以水投石,水去而石自若。至于饮一溲二,则燥火动其真阴,而势成 矣。
经谓凡治消瘅、仆击、偏估、痿、厥、气满发逆,肥贵人则膏粱之疾也。此中消所由来也。夫既瘅成为消中,随其或上或下,火热炽盛之区,以次传入矣。
上消者,胃以其热上输于肺,而子受母累;心复以其热移之于肺,而金受火刑。金者,生水而出高源者也。饮入胃中,游溢精气而上。则肺通调水道而下,今火热入之,高源之水为炎威所逼,合外饮之水建瓴而下,饮一溲二,不但不能消外水,且并素酝水精竭绝而尽输于下,较大腑之暴注暴泄,尤为甚矣,故死不治也。所谓由心之肺,谓之死阴,死阴之属,不过三日而死者,此之谓也。
至于胃以其热由关门下传于肾,又或以石药耗其真,女欲竭其精,阳强于外,阴不内守,而小溲混浊如膏,饮一溲一,肾消之症成矣。夫惑女色以丧志,精泄无度,以致水液混浊,反从火化,亦最危候。经云:君火之下,阴精承之。故阴精有余,足以上承心火,则其人寿;精不足,心火直下肾中,阳精所降,其人夭。
故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开,则水无输泄而为肿满;关门不闭,则水无底止而为消渴。消渴属肾一症,其曰饮一斗溲一斗者,肾气丸主之。于以蒸动精水,上承君火,而止其下入之阳光,可谓其通天手眼。
戴人以承气治壮火,然施之消渴,又无其事。故下消之火,水中之火也,下之则愈燔;中消之火,竭泽之火也,下之则愈伤;上消之火,燎原之火也,水从天降可灭,徒攻肠胃,无益反损。夫地气上而为云,然后天气下为雨,是故雨出地气,地气不上,天能雨乎?故亟升地气,以慰三农;亟升肾气,以溉三焦,皆事理之必然者乎。
《金匮》云:寸口脉浮而迟,浮即为虚,迟即为劳。虚则卫气不足,劳则荣气竭。趺阳脉浮而数,浮则为气,数则消谷而大坚,气盛则溲数,溲数则坚,坚数相搏,即为消渴。举寸口以候胸中之气,举趺阳以候胃中之气。盖阴在内为阳之守,阳在外为阴之固。寸口脉浮,阴不内守,故卫外之阳浮,即为虚也;寸口脉迟,阳不外固,故内守之阴迟,即为劳也。总因荣伤荣卫,致寸口脉虚而迟也。然荣者水谷之精,卫者水谷之悍气,虚而且迟,水谷之气不上充而内郁,已见膈虚胃热之一斑矣。更参以趺阳脉之浮数,浮则为气,即《内经》热气熏胸中之变文;数则谷消而大坚,是胃中坚燥不受水之润浸,转从火热之势,急奔膀胱,故溲数,溲去其内愈燥。所以坚数相搏,即为消渴。
直引《内经》味过于苦,反从火化,脾气不濡,胃气乃浓之意,为消渴之源,精矣微矣。
洁古云:能食而渴者,白虎加人参汤;不食而渴者,钱氏白术散加葛根。末传疮疽者,火邪盛也,急攻其阳,无攻其阴。下焦元气,得强者生,失强者死。此皆虑泉竭之徽言。
然火之在阳在阴,分何脏腑,合何脏腑,宜升宜降,宜抑宜伏,各各不同,从其性而治之,使不相扦格,乃为良法。若不治其火,但治其热,火无所归,热宁有止耶?如肾消,阴病用六味,阳病用八味,此亦一法。若谓下消只此一法,其在中消宜下之说,能以寸哉?瘅成为消中,胃热极深,胃火极炽,以故能食、易饥、多渴。诸家咸谓宜大承气下之,不知积渐之热,素蕴之火,无取急下。下之亦不去,徒损肠胃,转增其困耳。即当用大黄,当久蒸以和其性,更不可用枳、朴助其疾趋之势。大黄与甘草合用,则缓急互用;与人参合用,则攻补兼施,如充国之屯田乃可耳。
张景岳曰:消症有阴阳,不可不察。如多渴者曰消渴,善饥者曰消谷,小便淋浊如膏曰肾消,凡此者多由于火,火盛则阴虚,是皆阳消之症也。
至于阴消之义,则未有知之者。凡阴阳血气之属,日见消败者,皆谓之消,此不可尽以火为言。如气厥论曰:心移寒于肺为肺消,饮一溲二,死不治。此正以元气之衰,而金寒水冷,故水不化气,而气悉化水,讵非阳虚之症也。又如邪气脏腑病形篇曰:五脏之脉细小者,皆为消瘅。岂以微小之脉,而为有余之阳症也。此《内经》阴消之义显然,而人多未察也。
故古人虽以上焦属肺,中焦属胃,下焦属肾,皆从火治,而不知三焦之火,多有病本乎肾,而无不由乎命门者。夫命门为水火之腑,已水亏而为消渴者,以水不济火,则火不归源,故有火游于肺而为上消者,火游于胃而为中消者,火铄阴精而为下消者。是皆真阴不足,而水亏于下消症也。
若火亏而消铄者,以阳不化气,则水精不布,水不得火,则有降无升,所以直入膀胱,而饮一溲二,以致泉源不滋,天壤枯涸,是皆真阳不足,火亏于下之消症也。阴虚之消,治宜壮水矣。若阳虚之消,谓宜补火,人必不信,不知釜底加薪,槁禾得雨,彻顶归巅,所必然耳。
卷四 病能集二(杂证十一门)
噎膈
朱丹溪曰:气之初病也,其端甚微,或因此小饮食不谨;或外冒六淫;或内感七情;或食味过浓,偏助阳气,积成膈热;或资禀充实,表密无汗;或性急易怒,火炎上,以致津液不行,清浊相干。气为之病,或痞或痛,不思饮食,或噫腐气,或吞酸,或糟杂,或膨满。不思原本,遂以辛香燥热之剂投之,临时得快,浓味仍前不节,七情反复相因,溺液易于攒聚,如此蔓延,自气成积,自积成痰,此为痰、为饮、为吞酸之由也。良工未遇,谬药又行,痰挟淤血,遂为窠囊,此为痞、为痛、呕吐、为噎、为膈、反胃之次第也。
饮食汤液滞泥不行,渗道蹇涩,大便或秘或溏,下失传化,中焦愈停,求可以温脾壮胃、消积行气,以冀一旦之效。不思胃为水谷之海,多血多气,清和则能受;脾为消化之脏,清和则能运,若香燥偏助,气血沸腾。其始也,胃液凝聚,无所容受;其久也,脾气耗散,传化渐迟。积而久也,血液俱耗;胃脘干槁。其槁在上,近咽之下,水饮可行,食物难入,名之曰噎;其槁在下,与胃为近,食虽可入,难尽入胃,良久复出,名之曰膈,亦曰反胃,大便秘少,若羊矢然。
古方用人参以补肺,御米以解毒,竹沥以消痰,归、芍以养血,粟米以实胃,蜜水以润燥,姜以去秽,病邪易伏,其病自安。张鸡峰亦曰:噎是神思间病,惟内观静养可以治之。此言深中病情。夫噎病生于血干,阴主静,内外两静,则脏腑之火不起,而金水二气有养,阴血自生,肠胃津润传化合宜,何噎之有?赵养葵曰:丹溪之论其妙,惜其分别欠明,且以润血为主,而不直探乎肾中先天之源。故其立方,以四物中牛羊乳之类,加之竹沥、韭汁,化痰化淤,皆治标而不治本也。《内经》曰:三阴结,谓之膈。三阳者,大肠、小肠、膀胱也。大肠主津。小肠主液。大肠热结则津涸,小肠热结则液燥。膀胱为州都之官,津液藏焉,膀胱热结则津液竭。然而三阳何以致结热,皆肾之病也。肾主五液,又肾主大小便,肾水既干,阳火偏盛,煎熬津液,三阳热结则前后闭塞。下既不通,必反于上,直犯清道,上冲吸门,喉咽所以噎食不下也。何为水饮可入,食物难下?盖食入于阴,长气于阳,反引动胃口之火,故难入;水者阴类也,同气相投,故可入。口吐白沫者,所饮之水,沸而上腾也。粪如羊矢者,食入者少,渣滓消尽,肠亦干小而不宽也。此症多是年高五十于外,其天真已绝,只有孤阳,治之唯以养阴为主。王太仆曰:食入即出,是无水也;食入反出,是无火也。无水者壮水之主,无火者益火之源,褚侍中云:上病疗下,直须六味地黄料,大剂煎饮久服,可挽十中之一二。又须远绝房帏,薄滋味可也。若曰温胃,胃本不寒;若曰补胃,胃本不虚。若曰开郁,香燥之品适以助火,无如补阴,光焰自灭。
反胃,东垣书谓吐有三症,气、积、寒也。上焦吐者从气,中焦吐者从积,下焦吐者从寒。若脉沉迟,暮食朝吐,朝食暮吐,小便利,大便闭,此下焦吐也,法当通其闭,温其寒。观此,可见下焦吐乃命门火衰,釜底无薪,不能蒸腐胃中水谷,腹中胀满,不得不吐也。王太仆所谓食入反出,是无火也是矣。须益火之源,先以八味丸补命门火,以救脾土之母,徐以附子理中汤理中焦,万举万全。
李士材曰,噎寒大都属热,反胃大都属寒,然亦不可拘也,脉大有力当作热治,脉小无力当作寒医。
色之黄白而枯者为寒虚,色之红赤而泽者为实热。以脉合症,以色合脉,庶乎无误,此症之所以疑难者。方欲健脾理痰,恐燥剂有妨于津液,方欲养血生津,恐润剂有凝于中州。审其阴虚火旺者,当以养血为亟;脾伤阴盛者,当以温补为先。更有忧恚盘礴,火郁闭结,神不大衰,脉犹有力,当以仓公。河间之法下之。小小汤丸,累累加用,关扃自透。膈间痰盛,微微涌出,因而治下,药势易行。设或不行,蜜盐下导,始终勾引,自然宣通。此皆虚实阴阳之辨,临症之权衡也。
方约之曰:丹溪云年高者不治。盖少年气血未虚,用药劫去痰火,病不复生;年高气血已虚,用药劫去痰火,虽得暂愈,其病复作。所以然者,气虚不能运化而生痰,血虚不能滋润而生火也。丹溪又云此症切不可用香燥药,服之必死,宜薄滋味。予尝用霞天膏加于补虚药中治此症,一人则吐泻以去积血,一人则吐泻以去积痰,俱获病安思食。然二人俱不能节戒,随啖肥甘,终不能免。殊不知此症挟虚,脾胃尚弱,肥甘难化,故复病也。霞天膏吐泻后,又宜用人参炼膏补之。
刘河间曰:趺阳脉紧,内燥盛而温气衰。又紧而见涩,其血已亡。上脘亡血,膈间干涩,食不得入;下脘亡血,又并大小肠皆枯,食不得下,故难治也。
张仲景反胃脉症,问曰:病患脉数,数为热、当消谷引饮,而反吐者,何也?师曰:以其发汗,令阳脉微,膈气虚,脉乃数,数为客热,不能消谷,胃中虚冷也。脉弦者虚也,胃气无余,朝食暮吐,变为胃反。
寒在于上,医反下之,令脉反弦,故名曰虚。
又曰:寸口脉微而数,微则无气,无气则荣虚,荣虚则血不足,血不足则胸中冷。
此二条,仲景形容脉证之微妙。凡阳盛则数,阴盛则迟,其人阳气既微,何得脉反数?脉既数,何得胃反冷?此不可不察,求其故也。阳气微则荣虚,荣虚则不为阳守而浮为客热。阳气微则膈气虚,膈气虚则亦不能运阴而为胃冷。况医不知而反下之,致上下之阳俱损,其脉遂从阴而变为弦。因是上之阳不足,日中已前所食,亦不消化;下之阳不足,日暮已后,阳亦不入于阴,而糟粕亦不输于大小肠。故曰胃气无余,所以反胃而朝食暮吐也。盖人身之脉法天地,微则阳不健运,数则阴不尽翁,阴阳两乖其度,荣卫不充而胸中冷。荣卫本生于谷,能复消磨其谷,是荣卫非谷不充,谷非荣卫不化,胸中既冷,胃必不能出纳其谷,证成反胃,又何疑乎?东逸改注。
喻嘉言曰:胸中之阳,如天之有日,其关系纳谷之道,最为扼要,此条所云是也。盖胸中下连脾胃,其阳气虚者,阴血亦必虚,但宜用冲和之剂,以平调脏腑,安养荣卫,舍纯粹以精之药不可用也。肾中之阳如断鳖立极,其关系命根存亡之机,尤为宏矩,后条四逆汤等是也。盖肾中内藏真阳,其阳外亡者,阴气必极盛,惟从事刚猛之剂,以推锋陷阵。胜阴复阳,非单刀直入之法,不可行也。
卷四 病能集二(杂证十一门)
痞满
河间曰:痞与否同,不通泰之义也。其心膈闷而不痛者为痞满,内外皆胀急者为肿胀,二者似同实异。
有中气弱不能营运精微而为痞者,又有饮食痰积不能运化而为痞者,又有湿热太甚,上乘心下而为痞者,有误下以致内虚入而痞者,皆土邪之为病。东垣曰:伤寒杂症,下之太过则为痞满,皆血症也,盖下则亡阴,阴者即脾胃之阴亡也。故胸中之气,因阴虚而下陷于心之分,以致心下痞满,宜理脾胃兼阴药治之。若全用气药,则痞益甚。此发前人所未发也。
然痞有虚实之殊:实痞能食而大便闭,黄连、枳实、浓朴苦以泄之;虚痞不能食而大便利,白芍、陈皮酸以收之。有湿则四肢困重,小便短少,苍术、茯苓、半夏、滑石、泽泻以渗之。郁滞不通,食难消化,抚芎、浓朴、香附、苍术、枳实以开之。脾胃虚而运转不舒为痞者,人参、甘草、茯苓、白术甘以温之。
饮食过伤痞寒者,青皮、枳实、浓朴、山楂、神曲以消导之。挟痰血成窠囊者,桃仁、红花、香附、大黄之类。右关多弦迟者,必心下坚满,以肝木克脾土,郁结不得开通,木香顺气丸。如大病后元气未复而痞者,补中益气汤加陈皮。
卷四 病能集二(杂证十一门)
肿胀
李士材曰:《内经》之论肿胀,五脏六腑靡不有之。详考全经,如脉要论曰:胃脉实则胀。病形篇曰:胃病者,腹 胀。本神篇曰:脾气实则腹胀,泾溲不利。应象论曰:浊气在上,则生 胀。此四条皆实胀也。太阴阳明论曰:饮食起居失节,入五脏则 满闭塞。师传篇曰:足太阴之别公孙,虚则鼓胀。此二条皆虚胀也,经脉篇曰:胃中寒则胀满。方宜论曰:脏寒生满病。风论曰:胃风膈寒不通,失衣则 胀。此三条皆寒胀也。六元正纪、至真等论,云太阴所至为跗肿,及土郁之发,太阴之初气,太阴之胜复,皆湿胜之肿胀也。或曰水运太过:或曰寒胜则浮;或曰太阳司天,太阳胜复;少阳司天,少阳胜复;或曰热胜则肿,皆火胜之热胀也。或曰厥阴司天、在泉,厥阴之复;或曰阳明之复,皆水邪侮土,及金气反胜之肿胀也。由是,则五运六气亦各有肿胀矣。
然经有提其纲者,曰:诸湿肿满,皆属于脾;又曰:其本在肾,其末在肺。皆聚水也。又曰:肾者胃之关也,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也。可见诸经虽皆有肿胀,无不由于脾、肺、肾者。盖脾土主营运,肺金主气化,肾水主五液,凡五气所化之液,悉属于肾;五液所行之气,悉属于肺;转输二脏,以制水生金者,悉属于脾,故肿胀不外此三经也。
但阴阳虚实,不可不辨,大抵阳症必热,热者多实;阴症必寒,寒者多虚。先胀于内,而后肿于外者为实,先肿于外,而后胀于里者为虚。小便黄赤,大便秘结者为实;小便清白,大便泻泄为虚。滑数有力为实,弦数微细为虚。色红气粗为实,色悴声短为虚。凡诸实症,或六淫外客,或饮食内伤,阳邪急速,甚至必暴,每成于数日之间。若是虚症,或情志多劳,酒色过度,日积月累,其来有渐,每成于经月之后。
然治实颇易,理虚恒难。虚人气胀者,脾虚不能运气也。虚人水胀者,土虚不能制水也。水虽制于脾,实则统于肾。肾本水脏,而元阳寓焉。命门火衰,既不能自制阴寒,又不能温养脾土,则阴不从阳,而精化为水,故水肿之症多属火衰也。
丹溪以为湿热,宜养金以制水,使脾无贼邪之患,滋水以制火,使肺金得清化之权。夫制火固可保金,独不虑其害土乎?惟属热者宜之。若阳虚者,岂不益其病哉。
更有不明虚实,专守下之则胀已之一法,虽得少宽于一时,真气愈衰,未几而肿胀再作,遂致不救,殊可叹也。
余于此症,察其实者,直清阳明,反掌收功。苟涉虚者,温补脾胃,渐次康复。其有不大实亦不大虚者,先以清利见功,继以补中调摄。
又有标实而本虚者,泻之不可,补之无功,极为危险。在病名有鼓胀与蛊胀之殊:鼓胀者,中空无物,腹皮绷急,多属于气也;蛊胀者,中实有物,腹形充大,非虫即血也。在女科有气分、血分之殊:气分者,心胸坚大,而病发于上,先病水胀,而后经断;血分者,血结胞门,而病发于下,先因经断,而后水胀。在治法有理肺、理脾之殊;先喘而后胀者,治在肺;先胀而后喘者,治在脾。此其大略也。
腹胀身热者死。腹胀寒热似疟者死。腹大胀,四未清,脱形,泄甚者为逆。腹胀便血,脉大时绝者死。
唇黑或肿肝伤。缺盆平心伤。脐突脾伤。足心平肾伤。背平肺伤。五伤死。大便滑泄,水肿不消者死。泻后腹胀而有青筋者死。阴囊及茎肿者死。水肿先起于腹,后散四肢者可治;先起于四肢,后归于腹者死。
中满 赵养葵曰:中满与鼓胀、水肿无异,然而不同者,中满中空似鼓,虚满而非实满也。大约脾肾两虚所致,治者惟知泄水,而不知益胃,是以发而不能制也。
若真知为水湿之气客于中焦,侵于皮肤,如水晶之光亮,手按之随起者,《内经》去菀陈 、开鬼门、洁净府之法,近如舟车丸、禹功散之类,一服而退,何误之有?若久病大病后,或伤寒疟痢后,女人产后,小儿痘后,与夫元气素弱,概以前法施之,脾气愈泄愈虚,不可复收矣,故治肿者先以补脾土为主。
或为喘满,而又加纯补,恐益 胀,必加行气利水之品方妙,不知肺气已虚,不可复行其气;肾水已衰,不可复利其水。纯补之剂,初时似觉不快,过时药力得行,渐有条理矣。
张仲景金匮肾气丸,能补而不滞,通而不泄,为治肿之神方。以中满之病,原于肾中之火气虚不能行水,此方以八味为主,以补肾中之火,则三焦有所禀命,而能行水。又火能生土,土实而能制水矣。如牛膝、车前二味,最为切当。车前利小便而不走气,与茯苓同功,强阴益精;牛膝治老人失溺,补中续绝,壮阳益精。此方试之甚效,故详着焉。
前所论症,乃治脾肾两虚者。至于纯是脾虚,既以参 四君为主,亦须以八味丸兼补命门火,盖脾土非命门不能生,虚则补母之义也。
喻嘉言曰:从来肿病,遍身头面俱肿尚易治,若只单单腹胀肿则难治。遍身俱肿者,脏腑俱各有见症,故泻肝、泻肺、泻膀胱、泻大小肠之药,间有取效之时。而单单腹胀,则中州之地,久窒其四达之轴,而清者不升,浊者不降,互相结聚,牢不可破,实因脾气之衰,而泻脾之药尚敢漫用乎?或谓肿为大满大实,必从乎泻,则病后肿与产后肿,将亦泻之耶?世人过信刘张之学,以汗、吐、下三法劫除百病,罔顾元气之羸劣。所以凡用劫夺之药,其始非不遽消,其后攻之不消矣,后再攻之,如铁石矣。不知者见之,方谓何物邪气,若此之甚。自明者观之,不过为猛药所攻,即以此身之元气,转与此身为难首,实有如驱良民为寇之比。所以赤子盗兵,弄于潢池,禀其然哉。
惟理脾一法,可以行之。故有培养一法,补元气是也。三法俱不言泻,而泻在其中,无余蕴矣。
徐东皋曰:经云脏寒生满病,胃中寒则胀满,太阴所至为中满。大抵脾湿有余,无阳不能施化,如土之久于雨水,则为泥矣。惟风和日暖,湿去阳生,自然生长也,治此宜以辛热药主之。若湿热,饮食有余,脾胃充实者,可下。如伤寒邪入于里,而或腹满坚实,大便硬结者,三承气下之。若因脾虚为主,少佐辛热,以行壅滞之气,庶使脾土旺健,胀满营运,经所谓塞因塞用也。
张景岳曰:肿胀之病,气水二字足以尽之,能辨而知其虚实,无余蕴矣。病在气分,当治气为主;病在水分,则治水为先。然气水本为同类,故治水者当兼理气,益气化水自化也;治气亦当兼水,以水行气亦行也。
夫病在气分者,因气之滞,气血之逆,饮食之逆,寒热风湿之逆,气虚不能运化之逆,但治节有不行者,悉由气分作胀。而虚实之治,反如冰炭,必详辨之,乃能因机通变。
若病在水分者,以阴胜于阳,而肌肤皆肿,光薄明润,且肿不速,每自下而上,肿有分界。
欲辨水气之异者,须辨阴阳。若病在气分,阳症、阴症皆有之;若病在水分,则为阴症。盖阳旺则气化,而水即为精;阳衰则气不化,而精即为水。水即身中之血气,为邪为正,总在化与不化耳。水不能化,因气之虚,岂非阴中无阳乎?然水主于肾,气主于肺,水清于下,而气竭于上,所以下为肿满,上为喘急,标本俱病,危斯亟矣。
此宜速救本原,若作实喘,犹然泄肺,无不败矣。
卷四 病能集二(杂证十一门)
水肿
喻嘉言曰:病机之切于人者,水火而已矣。水泛溢于表里,火游行于三焦,可无具以应之乎?三阳结谓之消,三阴结谓之水。手足阳明热结而病消渴,火之为害,已论之矣。
而三阴者,手足太阴脾、肺二脏也。胃为水谷之海,水病莫不本之于胃,经乃以属之脾肺昔何耶?使足太阴脾足以转输水精于上,手太阴肺足以通调水道于下,海不扬波矣。惟脾肺二脏之气,结而不行,乃胃中之水曰蓄,浸灌表里,无所不到也。是则脾肺之权,可不伸耶?然其权尤重于肾,肾者胃之关也,肾司开阖,肾气从阳则开,阳太盛则关门大开,水直下而为消;肾气从阴则阖,阴太盛则关门常阖,水不通而为肿。经文谓肾本肺标,相输俱受为言,然则水病以脾、肺、肾为三纲矣。于中节目,尤难辨晰。
《金匮》为五水之名,及五脏表里主病,曰风水,曰正水,曰皮水,曰石水,曰黄汗。其风水、皮水、黄汗虽关于肾,属在阳分。至于正水与石水,则阴分之水,一切治阳之法,所不得施。
正水其脉沉迟,外症自喘。北方壬癸自病,故脉见沉迟。肾藏水,肺生水,子病累母,故外症自喘。《内经》曰:肾者胃之关,关门不利,故聚水成病,上下泛溢于皮肤,跗肿腹大,上为喘呼,不得卧。
《金匮》正水之名,盖本诸此。
石水其脉自沉,外症腹满不喘。此因肾气并于水而不动。故脉沉。水蓄膀胱之内胞,但小腹满硬,气不上于肺,故不喘。《内经》曰:阴阳结斜,阴多阳少,名曰石水。又曰:肾肝并沉为石水。以肝肾两脏之气,皆得贯入于胞中故也。然石水即关于肝肾两脏,肾多即下结而难上,肝多则挟水势上犯胃界,亦势所必至也。后世漫不加察,治水辄宗霸术,可谓智乎?然水在心之部,则郁心火炳明之化;在肝之部,则郁肝木发生之化;在肺之部,则孤阳竭于外,其魂独居;在脾之部,则阴竭于内,而谷精不布;在肾之部,不但诸阳退伏,即从阳之阴亦且退伏,孤阳独居于下而隔绝也。
故胃中之水,惟恐其有火,有火仍属消渴,末传中满之不救,肾中之水,惟恐其无火,无火则真阳灭没,而生气内绝。
其在心之水,遏抑君火,若得脾土健运,子必救母。即在肝,在肺、在肾之水,脾土一旺,水有所制,斯不敢于横发。故当襄陵怀山之日,而欲求土宜稼穑,舍神禹、仲景之道,而谁师乎?胃为水谷之海,五脏六腑之大源。脾不能散胃之水精于肺,而病于中;肺不能通胃之水道于膀胱,而病于上;肾不能司胃之关门,时其输泄,而病于下。所以胃中积水浸注,无所底止耳。
仲景论杂症,于水气一门,极其精详,惟恐足太阴脾之健运失职,手太阴肺之治节不行,足少阴肾之关门不开,并其腑膀胱之气化不行,所以方药,皆不蹈重虚之戒,立于无过之地。
后世诸治,不伤脾即泻肺,不泻肺即泻膀胱。水病门中,成方百道,求一救肺气之 郁而伸其治节之方,无有也;求一救膀胱阻绝而伸其气化之方,无有也。海藏设水气问难、用药大凡,要其方治,浑是后人窠臼,况其他乎?张景岳曰:凡水肿症,乃脾、肺、肾三脏相干之病。盖肺虚则气不化精而化水,脾虚则土不制水而反克,肾虚则水无所主而妄行,水不归经,则逆而上泛,故传入于脾而肌肉浮肿,入于肺则气息喘急。分言之,三脏各有所主;合言之,总由阴胜之害,而病本皆归于肾。
经曰:肾为胃关,关门不利,故聚水而从其类。然关门何以不利也?经曰: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夫所谓气化者,即肾中之气也,阴中之火也。阴中无阳,则气不能化,所以水道不通,溢而为肿。故治肿,惟下焦之真气得行,始能传化;下焦之真水得位,始能厘清。
求古法,惟薛立斋加减肾气汤诚对症之方也。此虽壮水之剂,而即脾、肺、肾三脏之正治。盖肾为先天生气之源,若先天元气亏于下。则后天胃气失所本,而由脾及肺,治节所以不行而喘胀。但宜峻补命门,使气复元,则三脏自安。方中用桂、附化阴中之阳也,熟地、山药、牛膝养阴中之水也,茯苓、泽泻、车前利阴中之滞也。此能使气化于精,即所以治肺;补火生土,即所以治脾;壮水通窍,即所以治肾。补而不滞,利而不伐,诚诸方是第一也。
若症有全由脾胃不足而为肿胀者,宜四君,归脾之属,须兼补命门。人知土能克水,而不知阳实制阴;知气化为精,不知精化为气。虚则补母,正此之谓也。
脾肾虚症,用肾气汤诚善,然有脾肾大虚,并以渗利,未免减去补力,正与实漏扈者同,元气终不能复。惟参附理阴,仍加白术大剂与之。凡治全虚,悉用此法,无一不效。塞因塞用,斯其最也。
卷四 病能集二(杂证十一门)
关格证
喻嘉言曰:关格之症,自《灵》、《素》以及《难经》、仲景脉法,皆深言之,然无其方也。《素问》谓人迎一盛病在少阳,二盛病在太阳,三盛病在阳明,四盛以上为格阳;寸口一盛病在厥阴,二盛病在少阴,三盛病在太阴,四盛以上为关阴。人迎与寸口俱盛四倍以上为关格。关格之脉羸,不能极于大地之精气,则死矣。
《灵枢》复言邪在腑则阳脉不和,阳脉不和则气留之,气留之则阳气盛矣。阳气太盛则阴脉不和,阴脉不和则血留之,血留之则阴气盛矣。阴气太盛,则阳气不能荣也,故曰关;阳气太盛,则阴气不能荣也,故曰格;阴阳俱盛,不能相荣,故曰关格。关格者,不能尽期而死也。
越人宗之,发为阴乘、阳乘之脉,因推其阴乘之极,上为鱼溢,入尺为覆,形容阴阳偏而不返之象,精矣。
至仲景,复开三大法门,谓寸口脉浮而大,浮为虚,大为实、在尺为关,在寸为格,关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