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狂歌:文字版大明清明上河图,盛
世江湖中的刀剑杀伐!
合欢教主
盛世男儿泪,乱世英雄血,狂歌一曲与谁解?江山如画,
我心如雪。
立国六十载,梧桐枝不垂,仗剑天涯何所
为?沈腰潘鬓,碾骨成灰!卷一多情刃一
多情刃饮血
大明洪熙元年,春。
靖难之乱已过去二十三年,永乐朝的煊赫伟业传到洪熙
朝,正是一个太平盛世。南直隶湖州府春意融融,苕溪潺潺,
溪边飞驰过一辆红色马车,仿佛一朵燃烧的杜鹃。
任逍遥斜靠软垫,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
他已经笑着看了梅轻清很久。
梅轻清是个很年轻,很漂亮的女孩子。她披了一件红艳艳
的长袍,漆黑的长发打成偏髻,正在专心地剥莲子。晶莹剔透
的莲子,在染着凤仙花汁的指甲间婉转流动,红红白白,相映
成趣。剥完十颗莲子,忽然幽幽地道:“少爷,我偷偷跟你出
来,老爷一定很生气,”说着,将一颗莲子塞到任逍遥嘴里,
嫣然一笑,“老爷若是怪罪下来,我就说是少爷硬要拖我出门
的,好不好?”
任逍遥撩开她的长袍,将手放在她光滑的小腿上轻轻摩挲:
“就算我说,别人也不会信。”他狠狠地拧了一把,接着道,
“从小到大,都是你这妖精黏着我。”
梅轻清低低娇娇地叫了一声,勾着他的脖子,凝目道:
“谁要少爷生得这样……这样惹人爱!我若不跟着来,少爷见
了别的漂亮女人,就要忘了我了。”
任逍遥笑问道:“是么?”
梅轻清点头:“少爷,你长得很像老爷。听说老爷年轻时,
是江湖第一美男子,也不知有多少女子为他倾心……” 任逍
遥突然脸一沉,一把将她推开,冷冷道:“你什么时候变得啰
嗦起来。”
梅轻清却毫不生气,甚至在笑:“三年前?五年前?十年
前?我也不知。”
她虽然只是一个侍妾,却已陪伴了任逍遥十年。所以她
一眼就可看出,少爷是不是真的生气;一个瞬间就可以决定,
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现在,她乖巧地换了个话题:
“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任逍遥道:“你不知道我去哪里,就跟来了?”
梅轻清望着他,点头道:“只要跟少爷在一起,无论去哪
里都一样。”
任逍遥无可奈何地笑笑,目光却已转向手中的刀。弯刀,
如朔月般,伏在漆黑的鞘中。
他慢慢将刀抽出。
刀长两尺五寸七分,宽两寸一分,开双刃,刀身的弧度犹
如情人的杏眼。刀身布满了铁锈色的斑纹,毫无光泽,仿佛那
多情女子红颜已老,青春不再。
梅轻清也在看着这柄刀:“这就是老爷那把多情刃?”
“不是。”
梅轻清奇道:“不是?”
任逍遥慢慢地道:“这是我的多情刃。”
梅轻清会心一笑:“是,从现在开始,它是少爷的多情刃!
可是,这刀看起来又老又破,少爷为什么独独中意它?” 任
逍遥扳着她小巧的下巴,叹道:“女人总是以貌取人。” 梅
轻清从小在大雪山长大,自然不会知道,多情刃不但是削金切
玉的利器,更是杀遍江湖、饮血无数的凶器。她不服气地撅嘴
道:“可是,轻清讨厌少爷为了这把刀,就答应老爷去杀人。”
任逍遥目光阴冷下来,语气却是满不在乎:“我也讨厌,
可是没办法,做了错事的人,总要血债血偿。”
梅轻清的心隐隐一痛。
她十岁服侍任逍遥,十四岁爱上他,十五岁成了他的女人,
她了解他就像了解自己的身体一样。她知道,任逍遥越是难过
的时候,越是会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所以她开始后悔说
那句话,只低着头,抱住他道:“少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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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合欢教主日期:2018-06-28 15:32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气窗打开,露出一张阴冷的脸。
这张脸满是大大小小的坑洼,有的黑,有的红,顶上却光
秃秃的没有一根头发,看起来就像被炸焦了的面人,三分像死
人,七分倒像是活鬼。梅轻清见了他,连忙将衣服裹在身上,
裹得一丝缝隙都不留。这活鬼却根本瞥都不瞥她一眼,只对任
逍遥道:“教主,金剑门到了。”
他的声音冷硬粗粝,就像一头在风雪中走了七天七夜、饥
肠辘辘的野狼在嗥叫。
任逍遥懒懒地坐起身,看着窗外道:“还没到。” 活鬼
道:“拐过这个弯,便是湖州城门。” 任逍遥一笑:
“你为什么不驾车冲进去?”
活鬼一怔,忽又大笑:“好!难得教主雅兴,便叫他们见
识见识天下第一神驭手陈无败的本事!”他的眼中神采飞扬,
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待他转身,马车立时猛地一掀,腾
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梅轻清轻软的身子几乎被那一掀之力甩飞。她抱着任逍
遥的腰,恼道:“这家伙没了一条手臂,还好意思自称
天下第一神驭手!”
在她印象中,陈无败话极少,脾气极大,酗酒成性,喝醉
以后总是抓着旁人又哭又叫,一会儿说自己是天下第一神驭手,
一会儿说自己是江湖中潇洒倜傥的无影鞭王,一会儿说自己娶
了个娇滴滴的美貌娘子,还总要反反复复地说“下嫁、下嫁”,
大雪山里简直没有一个人喜欢他。可是,无论他做什么,任逍
遥的父亲都不会责怪,甚至问也不问,别的下人不免因妒生厌,
梅轻清这样的半个主子自然也很讨厌他。
任逍遥却道:“只要他肯做合欢教主的马夫,便永远是天
下第一神驭手。”
梅轻清闭上了嘴。既然少爷都不生气,她便也没什么可说
的了。在她心里,只要少爷接受的事情,她便绝不反对。
四匹赤红色的骏马拉着这辆赤红色的马车飞驰,擦起阵
阵疾风,将道旁的草木落花统统卷到半空。陈无败意气风发,
单手执辔,大喝道:“杨休!你的死期到了!”
杨休便是金剑门掌门。
二十年前他出道之时,正值少林、武当、峨眉、崆峒、昆
仑、点苍、青城、华山、龙山九大门派联手剿灭黑道第一帮会
合欢教。那一战,有无数初出江湖、渴望扬名立万的年轻人参
与。杨休自也不例外,仗着一把追魂金剑,与四百武林人攻入
合欢教总坛快意城。那一夜战况之惨烈,无法言述,江湖后辈
只知合欢教灰飞烟灭,武林正道活下来四十一人,其余便所知
甚少。
或许活着的人,再也不愿忆起那一晚的情形罢?
这四十一人中,除去九大派的三十二名弟子,便是杨休等
九个无门无派的年轻人。他们靠着九大派引荐,成了大明军户
中人,虽无实职,却有兵部给俸,再加上剿灭合欢教挣下的威
名,都在江湖中挣下了一份令人艳羡的家业。
为何一班江湖中人会得到朝廷封赏?这还须从大明兵
制说起。立国之初,定下军户之制,一人从军,全家有俸,
军职世袭罔替。靖难大乱后,军中人才匮乏,成祖朱棣便册封
少林、武当、峨眉、崆峒、昆仑、点苍、青城、华山、龙山九
派为武林正统,并在兵部京营五军营下设勇武堂,专从九派遴
选优秀弟子录入军中。几年下来,大明军官近半数出自九派。
江湖也以九派为尊,习武之人、尤其军户子弟皆以出身武林正
统为荣。九派也不忘造福武林,剿灭合欢教后,立刻通过勇武
堂为杨休等人请赐军户身份,又将合欢教快意城改为武林城,
九派轮值城主,决断江湖中事,一时天下太平,盛世初现。
日月不淹,转眼二十年过去,杨休动了金盆洗手的念头,
便写了呈状给湖州卫,希望独子杨一元提前接替自己职位。昨
日回函一到,他只看了一眼,便命杨一元去杭州找老友、五灵
山庄庄主魏侯送一封信,今日又要杨夫人带女眷和弟子们去含
山踏青游春。
因为,湖州卫的回函中没有军帖,只有一面小旗。
黑铁所铸的小旗,一面用朱砂写着“杨休”,一面写着
“清明”,笔迹奇诡,透着一股妖邪味道。
这是合欢教的夺魂令,清明,就是杨休的死期。
杨休并不意外,更不恐惧,只有些无奈。
该来的,终究躲不过。
二十年前那一战,快意城中没有找到合欢教教主任独的尸
首,从那时起,活下来的人便知道,从今以后每活一天,都是
赚的。
杨休握着夺魂令,想着半生往事,怔怔出神。不知何时,
杨夫人已悄立屋中,轻声道:“老爷,今日可是仇家来的日子
么?”杨休心中一惊,强作镇定道:“你,你如何知道我有仇
家?”
杨夫人默默走近,看着那面黑铁小旗,幽幽叹了口气,苦
笑道:“老爷,我虽不是江湖中人,但夫妻相守二十年,这江
湖上的事,自然也懂了几分。老爷收到这个锦盒,不许旁人看
一眼,便叫元儿去送信,又悄悄分了家财与下人,我怎会瞧不
出来?我猜,这定是,定是……”她本想说“定是极厉害的对
头找上门来”,却不想折了夫君面子,一时没了言语。
杨休却坦然道:“定是我无法应付的仇家。” 杨夫人默
然不语。杨休握住她不再年轻细润的手,鼻子一酸,泫
然道:“我本想与你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却还是连累
了你。你走吧。我知道他们的规矩,你是女人,只要躲
过今日,便……”
杨夫人平静地道:“我蒙老爷错爱,已有二十年了,此生
无憾。老爷若是去了,我一人寡活也是无趣。只是,放不下咱
们的元儿。他们的规矩里,可有抵命一说?我可以替元儿挡了
这回么?”
杨休不语,只定定地看着她,只觉自己一贯小看了她。两
人执手无言,就像二十年前的新婚之夜一般。院门忽地吱呀一
响,涌进来二三十个劲装汉子,霎时将院子挤满。杨休先是一
怔,立刻愠道:“你们怎地不听我的话,怎地回来了!” 一
个蓄着小胡子的汉子道:“师父,咱们跟了您十来年,
怎能不知您是喜是忧?咱们已将家中老小安顿好了。今日不管
那仇人是何来头,兄弟们也不容他动您和师娘一指头!” 这
人是杨休的大徒弟何旺,平素深得师弟们敬重。他一说话,旁
人也跟着叫道:“就是,就是,咱们金剑门岂是怕人的!”、
“学艺多年,不就是等着纵马江湖么!那仇家来得正好。”
杨休一时无语,杨夫人温言道:“你们这群臭小子,做梦都想
闯江湖,这世上哪来许多仇家,还不快回家去!”
一个面皮白净的小伙子听了,笑嘻嘻地道:“是,师娘,
我这就去。” 旁人一阵嘘声,有人喊道:“没想到周廷这厮
这等怕死,
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还有个黑胖子道:“这小子还没
碰过女人,自然舍不得死了!”
杨休却疼惜地道:“去吧。”
周廷又是嘻嘻一笑,兴高采烈地去了。
旁人立刻骂得更难听。周廷是师父收养的孤儿,平日与师
娘关系最好,师父师娘也最宠他,将他当做亲儿子一般。他此
刻离去,旁人自然要骂。何旺却道:“随他去吧!小师弟还不
满十七,功夫不扎实,留下来也帮不上忙。”一顿,又对杨休
道,“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咱们是一定要陪着您老人
家的。”他说得掷地有声,没有半点转圜余地。
杨休叹道:“也罢。只是你们不可多话,不可轻易动手。”
弟子们都说好。有人道:“师父,咱们这仇家是他妈的什么来
头,您给咱们说说,也好防备着他。”说话的是二弟子仇大虎。
这小子嘴里不干净,人却极仗义。
杨休面色凝重,默不作声。杨夫人道:“老爷,事到如
今,何必再瞒着我们。不如就说出来,大家也好有个计议。”
杨休只是叹息,似是不情愿地道:“合欢教。”
“合欢教”三字一出口,所有人都哆嗦了一下,一个颤抖
的声音道:“合欢教,合欢教不是早就被剿灭了吗?怎么
会……”
话音未落,一阵疾风骤雨般的马蹄声自墙外响起,砰地
一声大震,院门竟被生生撞碎。一团血色的影子一股脑
冲进来,掀起的气浪呛得人几乎喘不过气。待影子立定,
众人才看清,这是一辆血红色的马车。拉车的四匹赤红
色骏马神采飞扬,马鬃整整齐齐地编在一起。驾车的却
是个活鬼模样的丑男人。
仇大虎跳脚骂道:“你他妈的是什么人,竟敢擅闯我们金
剑门!要知道就算湖州知府……”
活鬼眼神阴冷,一言不发,手中鞭子啪地一声抽在仇大
虎脸上。仇大虎的功夫虽比不上大师兄何旺,手脚却也不慢,
今日不知怎地,偏偏没有避开。眼前一黑,嘴里腥咸,鼻子呛
得要命,耳中嗡嗡做响,伸手一摸,满手皆是黏糊糊的血,鼻
梁骨碎了,嘴唇也裂成了四瓣。然而他也够硬气,居然捂着脸,
哼也未哼一声。其他人纷纷拔剑,作势要冲,杨休却猛地断喝
一声:“住手!”他定定看着这活鬼,叹道,“陈无败,是
你?”
活鬼桀桀笑道:“想不到追魂金剑杨大侠居然还识得在
下。”
杨休面上波澜不惊:“一日踏千山,千山我独行,多情刃
饮血,烈焰驹惊风。这句话,二十年前但凡有耳朵的人都听过,
有嘴巴的人都会说。能将烈焰驹控制到此等地步的人,除了天
下第一神驭手陈无败之外,还能有谁?”他望着马车,深吸一
口气,接着道,“烈焰驹到此,莫非是任教主亲临?” 陈无
败不答话,因为车厢里已有人道:“不错。”
这个声音似乎毫无特色,却无法用任何言语形容。既不能
说它悦耳,也不能说它低沉,更不能说它嘹亮。那是一种掺杂
着骄傲、残酷、冷漠、镇静的声音。你绝对想象不出听到这种
声音是什么感受,如果你曾听到过,就永远也不会忘掉。
杨休心中却稍稍轻松了些:“你不是任独。” 任
独!
这两个字一出口,所有人的气概都矮了一截。
二十年前,“任独”这两个字的前面可以加很多称谓,譬
如血影残魔、合欢教教主、天下第一刀、江湖第一美男子许多
许多。那是一个何等大逆不道,何等心狠手辣,何等令人不寒
而颤,又是何等风流倜傥、何等令女人们倾心不已的男人!即
使现在,那些年华老去的江湖美人,提到他的名字还会微笑着
脸红,想到他的样子还会心咚咚跳个不停。
1 楼
作者:合欢教主日期:2018-06-28 15:33
众人发现自己居然离这个传说中的邪魔这样近,不觉浑身
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那声音叹道:“想不到过了二十年,那老家伙的名字居然
还能唬人。”说话间,一个人影从车内闪了出来。
他背着阳光,长长的影子投射在院子中央,好像天忽然
暗了下来。他穿着裁剪合身的黑衣,显得兀鹰般矫健,
冷峻,充满警惕性。一张年轻的脸就像花岗岩雕成,冷、
硬、棱角分明,即使是天下最挑剔的匠人,也绝对找不
出一丝一毫的缺憾。
绝顶英俊,就是这张脸给人的第一印象。
第二印象,便是笑容。
这男子嘴角挂着一抹浅浅的、有些讥讽的笑意,简直让
人火冒三丈。杨休却只盯着他手中的刀,他显然认得这把刀:
“你是谁?”
任逍遥不答反问:“你叫这么多门人留在这里,是打算给
我磨刀?”
这句话就像一根针,狠狠刺进了在场所有年轻人骄傲的
尾巴里,刺得他们大喝一声“倒要看看你这杂碎的功夫够不
够”,几十把剑齐齐刺了出去。杨休心中一沉,却已来不及
阻止。
任逍遥的右手搭上刀柄。
没有刀光,多情刃本就暗哑。
刀一出鞘,就带出了一个诡异的弧度,就像——
你有没有见过北国的朔风怒雪,那种被乱刀一样的北风裁
成细细的粉末,尔后倏忽翻卷、争前恐后扑入你口鼻的雪屑?
多情刃就像那北风般的乱刀,而且是藏于天地间的无数把乱刀,
将进入它控制范围的一切事物裁得粉碎。譬如,何旺、仇大虎
他们的手臂。
任逍遥停手,刀尖犹自滴血。二三十条手臂的碎块散落在
他周围,满地鲜血顺着地砖缝隙,汩汩流向低洼处,发出一串
令人耳鼓发麻的乐声。金剑门弟子惊恐后退,每个人都只剩下
一条左臂,竟然还未感觉到疼痛。他们睁大了眼睛,根本不相
信世上竟有如此狂暴肆虐的刀法。
杨夫人已弯下腰呕吐,杨休却还是定定地站在那里:“这
一刀还不够。”
一刀!
斩碎二三十人手臂的,竟然只是一刀!何旺的脸庞扭曲起
来,也感觉到了痛。因为他明白师父为何要他们走了,因为他
们练了七八年的剑法加起来,也抵不住多情刃一刀。他突然很
想笑,而且立刻就笑了出来。
当你发现自己最最得意的东西、最最努力去做的事竟是一
文不值的时候,你除了笑,还能有什么法子?去撞墙吗?
别人都用惊异的眼光看着他,只道他骇疯了。
任逍遥却看着杨休:“不够什么?” 杨休道:“不够火
候。”
任逍遥神情凝重起来,吐气道:“你眼光不错,无怪当年
挨了老家伙八刀都没死。”
杨休冷然道:“二十年来,杨某早已不把生死不放在心
上。只不过,合欢教的规矩莫非变了?”他握起那枚黑铁小
旗,“为何伤害不在夺魂令上的人?”
任逍遥淡淡道:“的确变了。因为现在教主是我。”他突
然又笑了,“我听说你有个儿子,叫做杨一元……”
杨休瞳孔一缩,正要说话,杨夫人却猛然直起身子,嘶
声道:“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的元儿!”嘶喊声中,一头
冲了过去。
谁也想不到,温柔贤惠的杨夫人竟然趟着满地血水,几步
冲到任逍遥面前,抓住他的衣袖跪了下去,哀声连连,“求求
你,求求你……”
任逍遥吃了一惊,多情刃一晃,却未劈出。
他一眼便看出,杨夫人根本不会武功。
杨休失声道:“夫人!”金剑门弟子见自己平素敬重的师
娘如此狼狈地跪在别人面前,心中登时五味杂陈。有人大吼道:
“师娘!咱们不必求他!”
突地,剑光一闪,疾如闪电,自屋顶飞流直下,直奔任逍
遥而去。
是周廷!
杨夫人抓着任逍遥衣袖的力道陡然加大,似乎要把平生力
气都用上。众人猛然醒悟,周廷假意离去,竟是与杨夫人计议
好,要找机会偷袭任逍遥。此刻任逍遥双手被杨夫人拉住,上
身空门大开,周廷这一剑只要够快,就能在他动手前刺中他。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救下杨夫人。杨夫人是用性命在赌,
赌任逍遥会迟疑片刻,赌这片刻间周廷的剑已洞穿他的咽喉。
她只希望这个英俊的年轻人不是那么冷血无情。
任逍遥迟疑着低头,见杨夫人正瞪着一双清冽的眼睛看着
自己,那目光令他心中猛然一紧。
谁能想得到,这个一辈子都没有提过刀的女人,竟会有如
此勇决的眼神。
但是任逍遥了解。
他记得一次狩猎,捕到了小兽,母兽不顾死活地冲上来,
那种眼神,和杨夫人一般无二。
就在这一迟疑的工夫,剑已堪堪刺到任逍遥的眉间,杨夫
人却忽然不见了。
陈无败的鞭梢勾住她的脖子,将她狠狠摔了出去。杨休大
喝一声,飞身一扑,却还是慢了一步。杨夫人的头咚地一声撞
上院墙,撞得杨休的心都停止了跳动。任逍遥双袖束缚一消,
当即一刀挥出。
这一刀与上一刀不同。上一刀挥出,如风卷乱雪,摧残一
切。这一刀却如排山倒海,横扫千军。
暗红色的多情刃一闪即没,快得连风声都没有,半空已落
下一阵血雨,砰砰两声,半个人落在任逍遥面前,半个人落在
正厅的台阶上。
周廷已被拦腰斩为两段。
他手中的剑已掉落,口鼻不断涌出血来,大叫道:“师娘,
师娘!您怎么了,您怎么了?”一面喊,一面往西面爬去。
每一次用力,整齐断裂的切口便因挤压涌出大股大股的鲜
血,在身后拖出一道又长又宽的血印,伴着斑驳滚落的脏
器。周廷只爬了几步,便再也爬不动。先前骂他的黑胖子
冲过去,用仅剩的一只手抱起他,还未说话,已呜呜哭了
起来。
周廷半个身子不住颤抖,血已漫透衣襟,原本清秀的面容
因为腰斩的巨痛变得狰狞扭曲,咬牙吼道:“兄弟,给我个痛
快的,快给我个痛快的!”
黑胖子止住哭声,却拿不起剑。他的手已被周廷的血染红,
几有千钧之重,如何刺得下去!
周廷惨笑一声,大叫道:“师娘,孩儿没能杀了他,实在
无颜见您!”说完,头猛地一偏,咚地撞在地上,登时气绝。
他的血还在流,空气却像凝固了一般。杨休不知何时已站
了起来,一言不发,缓缓拾起了他的剑。余人见状,便知杨夫
人已经没救了,悲恸之余,都随着杨休,左手握剑,艰难地站
了起来。杨休一字一句地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身
后弟子们听了,跟着喊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任逍遥只是冷笑。
杨休双目仿若溢血,手中长剑一振,一道剑光挟着一声清
啸,如惊龙怒电。
一剑追魂。他用的虽不是自己那柄追魂金剑,但这一剑
之威,却比金剑的光辉更加耀眼。
任逍遥眼中终于起了变化,那抹恼人的笑意也已不见,赞
了一声“好”,多情刃再次飞起,化为风刀。呛啷啷九声连响,
杨休手中的剑断为十截。
“追魂金剑,果然名不虚传。”
杨休瞪着任逍遥,血流满全身,怔了片刻,居然和他的夫
人一样,直直跪了下去。弟子们见师父居然如此,面面相觑,
一个个愣在原地。
任逍遥看着他,眼里却有些失望,淡淡道:“你为什么不
把英雄做到底?”
杨休脸上的血与汗掺杂在一起,面容几近扭曲。任逍遥这
句话戳得他心头一阵绞痛,仿佛被人剥光了一般。他低头咬牙,
一字字道:“我的命你拿去,放过我的弟子!”众人忍不住喊
了句“师父”,便再也发不出声音。
任逍遥沉默片刻,点头道:“也好,不妨就跟你做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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