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犯——死刑犯行刑前的不眠夜
二瘦子
引子、
2009 年6 月的一个晚上,我在明华小区外的川菜馆门口
见到了有些狼狈的张庆。看到我出现在他面前,他立刻对我
说:“哥们儿,我又没钱了,先请我吃个饭呗?”说完尴尬的
冲我一笑。我点点头,招手叫他跟我走进了川菜馆的一个包
间。
张庆是我网上的一个朋友,因为经常玩同一个游戏,我们
又在一个游戏家族,因此顺理成章的认识。在一次家族聚会
后,酒醉的他告诉我自己曾经因为职务侵占被判处有期徒刑一
年零六个月。这样的一个罪名让他在出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
没有办法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的确,这个罪名太敏感了。
作为一个文字编辑,我喜欢和这些刚刚服刑结束的人攀
谈,这可以让我更清楚的了解到人性原始的一面。也正是因为
这样,从那次聚会后我就经常约他出来喝酒。
他告诉我:由于自己刑期短,所以自己18 个月的刑期是
在看守所度过的。而且由于监室资源紧张,他从新收号“毕
业”后,直接分到了重刑号。18 个月的时间,他目睹了几十
个即将被执行死刑的犯人的最后时刻。也就是在这个阶段,他
写下了人生中最多的文字:三十万字——尽管那都是些断断续
续的杂记。
从第一次见到死刑犯时的惊恐,到送狱友上路时的悲哀,
再到最后的麻木不仁,张庆经历了常人无法体验的蜕变。
当他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时,马上告诉我想要把自己的那本
日记出版。当然,我对这件事是有极大兴趣的,因为现在网上
虽然有一些描述监狱的书,但是描写重刑号死刑犯的书实在是
太少,而且,一次性出现几十个不同的死刑犯,是完全没有过
的。于是我当即答应他尽量完成他的心愿,前提是我得先看看
那本日记。于是,那天晚上他送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本相当破旧的日记本,并再三嘱咐我不
要弄丢,因为这个日记本是他接到宣判书的当天,他女友送他
的。
我问他:“我得拿回家好好看看,可以吧!”
他抬起头,擦擦嘴角的油水说:“没问题。我写东西不
行,你看着改改,不过……”
我淡淡一笑:“你放心,不会直接出现真实人名的。”
他叹着气点点头,继续努力的吞咽着并不丰盛的饭菜。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一篇被一本“杂记”改编成的文
章。
0、
2004 年4 月,我因“职务侵占”罪,被L 市公安局城中分
局依法刑事拘留,三个月后, 我被L 市城中区法院以相同
的罪名判处有期徒刑18 个月。
1、
我是4 月22 日的下午被L 市公安局城中分局刑警四中队
抓捕的。说是抓捕,实际上不如说是自首。那个下午我在街边
吃了一碗加肉的炸酱面面后,给女友马兰只丢下一句
“别等我”,便关掉手机,径直走进了刑警队大门。
事实上我完全可以在得手之后马上离开这个我并没有太多
牵挂的城市,而且在我看来,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得到我辛
苦工作四个月之后应得的酬劳。正因为如此,当我在 4 月18
日的晚上从崔瘸子手中接过4000 元钱时,我毫无愧疚的猛吃
海喝了一顿,并且在几天时间内就把这些钱花的只剩下几百
块。
但是我并没有逃离。我在走到火车站广场时忽然想到:如
果我就这样离???崛寐砝枷萑肓侥训木车亍??宜?诘墓?居泻眉
父鋈酥?缆砝嫉牡缁啊?br 我不想让我爱的人因为我的原因被
人耻笑。
接待我的是一个胖胖的警察,看到我戴着眼镜,文质彬彬
的样子,他完全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只是瞟了一眼就继续看他
的卷宗,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找谁?”
我轻咳一声:“我是张毅虎,投案来了。”
胖警察一下子抬起头,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眼神里充满
着惊讶和喜悦:“正找你小子呢!这下轻松了,你自己倒
送上门儿来了!”说着话,从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
个不锈钢的方形铁盘,以及一副明晃晃的手铐:“把身上
东西都掏出来,放在这个盘子里。然后自己把铐子戴
上!”
从走进大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短时间内已经走不
出这里了。没去上班的这几天时间里,我专门从书店买来一本
《刑法》
,并且按照自己的行为给自己定了罪。作为一个无路
可逃的犯罪嫌疑人,我能做的只有言听计从。我默默的把身上
所有的东西都放进那个总在火车上看到的杂物盘,然后接过胖
警察递过来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自己的双腕。
原来真手铐要比我小时候玩儿的玩具手铐要沉的多。
胖警察走过来:“你个狗东西真是念书念多了?过去抱着
那个暖气管拷着!”
我看着已经锁好的手铐,笑笑说:“警官,您帮我打开一
下吧。我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进公安局,不知道规矩。” 胖
警察瞪了我一眼,拿出钥匙,打开我左腕的一只手铐,
神清气爽的拽着我走到暖气旁边,并让我抱着暖气管道重新拷
好。然后看了看我自己铐住的右手腕,转身走到门口,冲着走
廊的尽头喊了一声:“徐队!科技城那个扣公司电脑的小子自
首了!你开个传唤证过来!”
走廊尽头一阵喧闹,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传来:“行,知
道了!一会儿就来!”
这个叫老刘的胖子答应了一声,转身看着我:“知道这是
什么地方吗?”
“知道。”我叹口气。
“说说?”
“刑警四中队。”
“放屁!”胖子忽然被激怒了一样,大声训斥说:“这里
在好人看来是刑警四支队,对于你这样的人,这就是专门给你
治病的地方!”
我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不想做任何争辩。
刘胖子看我不语,满意的点点头:“态度还算不错。知道
自己犯了事儿主动投案,这做错事后的第一步就很好!不过这
算不了什么,你自己很清楚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犯了错误
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说着,拿出一本笔录,刷刷的写起
来。
“姓名?” “张毅
虎”
“性别……嗯,男。出生日期?”
“1981 年12 月7 日”
“家庭住址?”
“C 市XX 小区万兴阁1702B”
胖子抬起头大量我一眼。接着问:“现在住哪儿?”
“L 市虎云小区12 号楼四单元701”
“身份证号码?”
“XXXXX……”
“文化程度?”
“大学本科。”
刘胖子一愣,抬起头看着我:“那个学校毕业的?”
“L 市财经大学,数理学院软件开发班99 届。”
刘胖子放下笔叹口气:“多好的学校!多好的专业!爹娘
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出来是为了让你蹲监狱的?就你这专业,
到哪儿去吃不上一碗好饭?你就差了买笔记本电脑的这几千块
钱了?”
我抬起头委屈道:“他们四个月没给我发一分钱,我实在
是熬不下去了……”
“那你就能把电脑从公司抬出来给私自卖了?”
刘胖子很会说话,我心里清楚,如果这时候我默认了电脑
是从公司“抬出来”卖了,那性质就不是“职务侵占”这么简
单了。这摆明了是一个陷阱,要不是这几天每天呆在和朋友合
租的房子里看刑法,我大概一不小心就为自己多加了好几年的
刑期。第一回合就挖了这么大的一个陷阱,让我不免对后面的
预审有些心惊肉跳。
“不是从公司抬出来,这台电脑本来就是分配给我可以
带回家使用的。而且从公司辞职后我也跟老板说了,请他赶
紧把前面几个月的工资给我结算掉,我马上把电脑拿回去还
给他们……”
“那你卖没卖!”刘胖子大喝一声。
“卖了……,可那是因为……”我据理力争。
“没有可是!卖就是卖了!”刘胖子看上去有些痛心的
骂我“你这就是读书读傻了!工资不发你可以找劳动部门啊!
你早早的就可以辞职不干啊!你把电脑压在你手里,最后你还
卖掉,那就是你的不对!而且就算你卖也卖个好人啊,居然卖
给崔瘸子那个混蛋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崔瘸子都成了全L
市最大的电脑销赃中心了?我们现在一大队人马都盯着他呢!
你还往枪口上撞!”
我无言以对。的确,如果我没有把电脑卖给崔瘸子的
话,
我们老板就不可能通过小道消息知道我已经把电脑卖掉了,他
也不会一怒之下报警。
刘胖子顿了顿,问:“家人现在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父母现在不在本市,临进来之
前我给我女朋友打电话了,让她告诉我父母一声。”
“女朋友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L 市三小学的老师,叫马兰。”
刘胖子又发作起来:“有个当老师的女朋友都没把你这兔
崽子教好!你说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进公安局这
儿转转。这是你溜达的地方吗?” 我苦笑了一下:“警官,
我确实是一时糊涂了。但是我犯的事情我也不藏着,该什么样
就是什么样。可事实毕竟是事实,我知道我这样的事儿真的到
了法庭,法官也会把他连续几个月没发工资这一条考虑进去
的。”
刘胖子冷笑一下:“懂的倒是不少。行了,你这事儿在我
们这儿来说根本也就不是个什么大案子。你老老实实的交代你
的问题,加上你现在的自首情节,还有欠薪的诱因,进去关几
天也就出来了。”
我一愣。
关几天?难道这个事会按照普通的治安案件来处理,而
不是刑事案件?想到这里我赶紧问:“警官,如果我现在赔
钱给我们老板,工资我也不要了,是不是治安拘留就可以
了?”
刘胖子嘴角闪过一丝蔑笑,旋即说:“这就看你的了,赔
偿是肯定的。至于行政还是刑事,这得分局法制科说了算。”
我像是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曙光。我知道,我卖掉的那台
笔记本电脑市值还不到7000 块钱,我认罪态度好,而且积极
赔偿的话,或许我真的可以治安拘留15 天就重见天日。
看到我发愣,刘胖子点燃一支烟递给我:“好好想想怎么
办,你是个大学生,应该知道孰重孰轻。你现在要是不好好配
合我们的话,吃苦的可就是你了。”说完,转身走向门口:
“我给你十分钟的考虑时间。”
刘胖子回来的时候我刚把烟屁股扔掉。接下来的讯问就
变的很轻松,那个叫徐队的警察从讯问开始就一直没有过来,
我怀疑可能是刘胖子为了减少我的压力,故意让他留在外面。
也好,少一个人,或许我心里的负罪感会更少一些,说起案情
也会考虑的比较清楚。
不到一个小时预审结束。刘胖子打开我的手铐,把我从暖
气管子上解脱出来,紧接着又把双手靠在一起。不过好在他给
我了一张椅子,我得以把双手放在桌子上,两腿伸直休息一下
——我的腿已经蹲的没有知觉了。
接过刘胖子递给我刚才的讯问笔录,他说:“好好看看,
没有问题的话就在每一页上签名,按上自己的手印。在最后一
页写上‘以上笔录已经看过,全对’,再签上自己的名字。”
说着,走出了办公室:“徐队,传唤证填好了吗?”
我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和我想象中的表情一样:满面春
风,尘埃落定。
简单的翻阅了一下笔录,签字画押,那个叫徐队的中年男
子走了进来。看了我一眼后问胖子:“撂啦?”
胖子满面红光的点头:“又成一个!”
中年男子笑了笑,把手中的传唤证递过来:“顺便把这个
签了吧!”我点点头,接过那张薄薄的纸。
传唤证上写着:“张毅虎,因你涉嫌职务侵占罪,被依法
传唤。……”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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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节关注:看守所的“入门仪式”
作者:二瘦子 日期:2009-09-03 06:58
我以前听人说,传唤证上的罪名基本上就是以后法院判决
的罪名了,而且传唤证上一旦有刑事罪名,那 就肯定会被押
到看守所。
预审结束,签完传唤证、随身物品清单后,刘胖子说:
“自己从钱包里拿出来150 块钱。一会儿要用。”
我一愣:“警官,这在法律里,不是应该算赃款的么?”
刘胖子一乐:“你家里要是把人家电脑的钱赔了,这就不算赃
款了。不过从赃款里拿钱这本来不符合规定,算是因为你自
首,我私下给你走的一个人情,一会儿你就得用钱了。” 说
完,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半了,这会儿什么事都办不了,你
先到暂押室呆一会儿。另外,我再从你钱包里拿十块钱啊,给
你买晚饭去。要不要水和烟?”
我摇摇头,但马上又点点头:“警官,您拿一百吧,水帮
我买一瓶矿泉水就行,晚饭您看着买点面条。剩下的钱您帮我
带几盒好烟。”
刘胖子点点头:“还不错,用的着烟都能想得到。”说
着,
带着我进了隔壁的暂押室。暂押室里已经有一个人了。蓬头垢
面,唉声叹气。看我进去,赶紧问:“兄弟,有烟没?”我摇
摇头:“我让刘警官给我带了,忍忍吧,一会儿就有了。”
那人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问我:“什么案子进来
的?”
“职务侵占。”
“哦,小案子。”
我打量了他一下:“你呢?什么案子。”
“故意伤害,不过可能已经死了。俩人,一个十七刀,一
个十二刀。”
也许当时我的震撼用“头皮都要炸了”来形容一点也不过
分。虽说从电视、电影里看到过不少的杀人犯,而且记得小时
候家乡公判大会的时候也见到过所谓的“杀人狂魔”,但是这
样近距离的看到一个杀人犯,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我下意识
的把身子往后挪了挪,似乎极其担心对面离我不到五米的这个
人会一下子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的确,他已经有两条人命
了,再杀一个也算是赚到了。
我细微的不安被他一眼看到,他抬起头憨厚的冲我一
笑:
“别担心,小兄弟,我只杀坏了天良的人。”
我战战兢兢的问:“什么事啊,至于这么深仇大恨?”
那人一扭头,看着窗外:“看你细皮嫩肉的,一瞧就是没混过
道的。我是个混混,在我们那一片带了二十多个兄弟帮人家看
场子。看场子是啥你明白不?”他用询问的眼光看我。
我点点头:“知道,说白了就是维持治安。”
他一咧嘴:“对,看家护院。我在L 市城南也算是有名有
姓的人了。但我从来不欺负好人,哪怕就是有客人到我们的场
子有点矛盾,只要不是故意闹事的,我们客客气气跟人家说
话。昨天下午,我爹从乡下来找我,脸上四五道血印,我就赶
紧问爹你咋了?结果我爹说:‘村里娃娃们的教室从前年就没
有玻璃,今天我去教委要玻璃,结果让乡里的几个人给打
了。’我爹当了一辈子老好人,大字儿不识一个,可就是想让
村里的娃娃们有个学习的好地方。我这一听就急了,带了十几
个人回家,今天早上把乡政府门给堵上,拉出来昨天叫人打我
爹的怂包,几刀就给弄趴下了。”
我摇摇头,试探着说:“那你也不该杀人啊……玻璃值几
个钱,你要是孝敬你爹,就应该自己掏点钱给孩子们把玻璃安
上。”
他往墙上一靠,看着我:“小兄弟,玻璃确实不值钱,但
是老子我就不想给那些狗操的惯这个臭毛病!你知道那乡里教
委啥设备不?办公楼全新盖的,一个办公室一共就三个人,可
他妈的放七台电脑。这群王八蛋见天儿打游戏,就是不管基层
学生们的死活!我被抓之前说了,今天我就杀这两个,要是再
这样下去,我手下的兄弟们改天还来收这群王八蛋的命!”
说完这些,他气呼呼的不再说话。面对这样说要别人命就要别
人命的家伙,我也只好安静的坐在那里,随时准备躲开他的袭
击。此时的我,感觉自己和一头怒狮关在一间笼子里,岌岌可
危。
好在刘胖子回来的快,他怕我有事,匆匆忙忙的拿了饭菜
进来。进门时说:“张毅虎,我私自挪用了你五块钱,给你对
面这小子买了一碗面和一瓶水。你俩赶紧吃吧!对了,烟给你
买了,一支笔,一共买了七盒。”说着,把烟扔在我的面前。
我赶紧拿起两盒:“刘警官,这两盒您拿着抽吧!” 刘胖子
一翻眼皮:“少给我来这套!老实吃饭!”说着,把门一锁,
转身离去。
刘胖子离开后,对面的那个人冲着我一抱拳:“兄弟,让
你破费了。我今天被抓进来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带,还得等明天
早上家里来人给我捎被褥进来呢。”
我苦笑一下:“算了,别客气,都是天涯沦落人。”
他点点头:“我叫邢耀祖,到了号里都有我兄弟,有事你
就提我名字。你叫张毅虎吧,以后有缘见面的话,我就叫你小
虎了。”说完,大口开始吃他面前的那碗面。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却一口都吃不下,干脆又扒了
大半碗给他,自己慢吞吞的边吃边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其实我的案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几个月不发工资,饿
的半死不活,靠着女友接济,最终面子上挂不住,把我管理
的公司笔记本电脑给卖掉……。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案子,
我现在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到底会被送到十里沟还是石铺山。
这两个地方有很大的区别,十里沟是治安行政拘留所,关
押在这里的话,只需要十天半个月我就可以回家。而石铺山是
看守所,关在这里,就一定要判刑了。下午预审的时候胖子告
诉我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到底是不是可以“关几天就出
来?”
我磨磨蹭蹭的半天,小半碗面条还没有下去,结果对面的
邢耀祖已经开始打起饱嗝了:“小虎子,想啥呢?”
我摇摇头:“没啥,租哥,想自己的案情。”说着,打开
一盒烟给他扔了一根过去,转念一想,又干脆扔了两包给他。
他笑着说:“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烟和饭我姓邢的活多久
记多久!你也甭想你那案子了,就你那点事儿,真要是判,也
超不过两三年。”
“不会,我看了,我那案子是五年以下,要是点儿背了,
说不定就弄到五年了。”
租哥一砸吧嘴:“老弟,你别看我现在混的凄凄惨惨,这
大牢我也进过两次了。啥案子都见过,怕什么的。你今年才二
十几岁,就算判到头五年,你出去也才三十出头。这辈子日子
长着呢!可你租哥我就比不起了,我这回进去,恐怕是直接就
上刑场了……”说这话,自己慢慢的低下头去。我一时竟不知
如何劝他,只好说:“哥,不管怎么样,你这事儿不是今天才
犯么?时间也有很多的,找个好律师,好好打打官司,说不定
能判个缓呢?”
他一抬眼,看着天花板叹气说:“但愿如此吧……”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个小时。忽然,铁门被
刘胖子拉开:“张毅虎,走吧!你的拘留证办下来了。”
“去哪儿?”我的心一下子悬空在嗓子眼。
“还能去哪儿,石铺山!”
3、
我是在邢耀祖“记得进去提我名字”的喊声中离开四支队
的办公楼的。上车时,我眼神迷离的看着刘胖子:“刘警官,
是刑拘么?”
刘胖子幸灾乐祸的看着我:“石铺山看守所!你说是什
么?”
我整个人瘫软了下去,窝在座椅上一动不动。看守所这个
名字,在几天前还离我那么遥远,可是现在,我和它的距离却
只有短短的二十公里。
我曾多次听别人声色并茂的形容过看守所。在我的印象
中,那里就是人间地狱。在这个地方,警察是不会打犯人的,
而且会对犯人很人性化的管理。可是,犯人会不会打犯人,我
就不得而知了。我还听他们说,新犯人到了看守所第一件事就
是“点菜”,所谓的“冰糖肘子”就是用肘部猛击人的肾脏部
分,如果“吃”的到位,犯人别说直不起腰,甚至小便都会带
血。所谓的“辣椒爆鱼”就是用电线、麻绳浸泡在水里之后抽
打人的身体,打完之后全身的皮肤如同鱼鳞般外翻。还有所谓
的“鸡蛋灌饼”“隔山打牛”,这些都是让任何人看不出身上
有伤痕的内伤……
天呐!我即将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样的所在?
我开始彻底的后悔自己的行为。我甚至在心里暗自喊叫:
如果可以用减少一年、两年、甚至五年的寿命作为条件来交换
这次的苦难,那么我会毫不犹豫的接受。恍惚间,我又觉得自
己是在做梦,狠狠的掐了自己一把以后,才知道是摆在我面前
的现实。
谁能帮我逃离这该死的恐惧!?
远远的,我看到了一个被孤立在平原上的高大建筑。那是
四面高墙组合成的一个方块,四方形每一个角上,都有一个高
于墙头的,高高的圆柱形岗哨。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路
边的路灯随着警车的行驶快速的向后飞去,车顶的警笛仿佛在
幸灾乐祸的叫嚷。完了,我完了。
以前,不管坐车到哪里去,我都希望车子可以快一点,好
让我快点见到心中的目的地,可是现在,我那么不希望车子停
下。我甚至想,如果从四支队到看守所的距离需要走上一年该
多好……
但是,这只是臆想。车子实实在在的停在了高墙下,门
口,一幅惨白的牌匾上凸显着几个黑色的大字:L 市第一
看守所。
该到的终于还是到了,我极不情愿的在刘胖子和徐队的推
搡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