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正仲景全书伤寒论注 吴谦
凡例
一、《伤寒论》与《金匮要略》原是一书,自林亿校刊遂分为二,殊失先贤之意,后赵开美仍合为一书。今复其旧,使后学知伤寒与杂证原非有二也。
一、全书经文,诸家旧本,或字有增减,或节有分合,或重出不书衍文,或正误各不相同。是集则以《仲景全书》为准,而参之各家,以昭画一。
一、《伤寒论》、《金匮要略》,法律本自井然,但系千载遗书,错误颇多,虽经历代注家编次诠解,然各执己见,位置无常,难以为法。兹集《伤寒》分经,仍根据方有执《条辨》,而次序先后,则更为变通。《金匮》门类,悉照林亿校本,而纲领条目,则详为分别。并不拘泥前人,惟在启发后学,足裨实用。
一、经中凡错简遗误,文义不属,应改、补、删、移者,审辨精核,皆详于本条经文之下。其有全节文义不相符合,绝难意解者,虽勉加注释,终属牵强,然其中不无可采之句。故另汇二帙:一曰《正误》;一曰《存疑》。附之卷末,以备参考。《金匮要略》仿此。
一、书中辞精义奥,注释诚难。若徒尚辞华,必支离蔓衍,何以阐发微言!是注惟期简易明显,发挥经旨,间或旁参互证,亦惟援引本经,不事虚文,用滋眩惑。
一、《伤寒论》自成无己创注以来,踵之者百余家;《金匮要略》自赵良衍义后,继之者十余人。各有精义,羽翼经文。然或涉浮泛,或近隐晦,醇疵并见,难以适从。兹汰其重复,删其冗沓。取其精确,实有发明者,集注于上,用资考证。
一、上古有法无方,自仲景始有法有方。其规矩变化之妙,立法成方之旨,各有精义,皆当明晰。兹于每方必审究其立方主治之理,君臣佐使之相辅,功能性味之相合,一一解于其后。即方中用水之甘澜、麻沸,火之宜文、宜武,煎之缓急,渍之迟速,服之频顿,莫不各有适病之宜。前人或置而不论者,必备录而详解之。
一、是集《伤寒》,则首六经,次合病、并病,次差后劳复、食复、阴阳易,次坏病、温病、痉、湿、 、霍乱,次可汗不可汗、可吐不可吐、可下不可下,次平脉、辨脉法,此一书之次第也。首纲领,次具证,次出方,次因误致变,次因逆成坏,此一篇之次第也。
首经文,次注释,次集注,次方药,次方解集解,其经文有缺误者,则加辨论于经文之下,以按字冒之,其与本条互相发明,而非专论本条者,加辨论于本注之后,亦以按字冒之,此逐条之次第也。俾后学了然心目,易于融会贯通。《金匮要略》序法仿此。
一、《金匮》二十五章,内有与《伤寒》文同者,十之一二,虽为重出,然亦间有义别之处。今将《伤寒论》中已有专注者,则不复赘释,其与本经切要者,必重加发明,以阐扬其旨。
一、古人姓氏,有传记详明者,昭昭可考。若仅书其字,则无从知其名矣。夫以其人竭虑殚精,久而泯其迹,所不忍也。故于无考者书其字,可考者书其名,以示不没其善之意。
卷一
《伤寒论》,后汉张机所着,发明《内经》奥旨者也。并不引古经一语,皆出心裁,理无不该,法无不备。盖古经皆有法无方,自此始有法有方。启万世之法程,诚医门之圣书!但世远残阙,多编次传写之误。今博集诸家注释,采其精粹,正其错讹,删其驳杂,补其阙漏,发其余蕴,于以行之天下,则大法微言,益昭诸万世矣!
卷一
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上编
太阳主表,为一身之外藩,总六经而统荣卫。凡外因百病之袭人,必先于表。表气壮,则卫固荣守,邪由何人!经曰:虽有大风苛毒,勿之能害是也。若表气虚,则荣卫之气不能御外,故邪得而乘之。经曰:虚邪不能独伤人,必因身形之虚而后客之也。卫,阳也;荣,阴也。风,阳邪也;寒,阴邪也。邪之害人,各从其类,故中风则卫受之,伤寒则荣受之。卫分受邪,则有汗为虚邪,桂枝证也。荣分受邪,则无汗为实邪,麻黄证也。荣卫俱受邪,均无汗,皆为实邪,大青龙证也。大纲三法,用之得当,其邪立解,用违其法,变病百出。缘风为百病之长,故以风中卫列为上编,寒伤荣与风寒两伤,列为中、下二篇。其条目俱详于本篇之下,俾读者开卷了然,有所遵循也。
太阳之为病,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
【注】太阳,膀胱经也。太阳之为病,谓太阳膀胱经之所为病也。太阳主表,表统荣卫,风邪中卫,寒邪伤荣,均表病也。脉浮,表病脉也。头项强痛恶寒,表病证也。太阳经脉,上额交巅,入络脑,还出别下项,连风府,故邪客其经,必令头项强痛也。恶寒者,因风寒所伤,故恶之也。首揭此条,为太阳病之提纲。凡上、中、下三篇内称太阳病者,皆指此脉证而言也。
【按】荣卫二者,皆胃中后天之谷气所生。其气之清者为荣,浊者为卫。卫即气中之剽悍者也;营即血中之精粹者也。以其定位之体而言,则曰气血;以其流行之用而言,则曰营卫。营行脉中,故属于阴也;卫行脉外,故属于阳也。然营卫之所以流行者,皆本乎肾中先天之一气,故又皆以气言,曰营气、卫气也。
【集注】滑寿曰:脉在肉上行,主表也。
方有执曰:表即皮肤,荣卫丽焉。故脉见尺寸俱浮,知病在太阳表也。项,颈后也。
恶寒者,该风而言也。风寒初袭而郁于表,不能再胜风寒之外忤,故畏恶之。
程应旄曰:太阳经之见证,莫确于头痛恶寒,故首揭之。
吴人驹曰:头为三阳之通位,项为太阳之专位,有所障碍,不得如常之柔和,是为强痛。
太阳病,发热,汗出,恶风,脉缓者,名为中风。
【注】太阳病,即首条脉浮,头项强痛而恶寒之谓也。卫为表阳,风属阳邪,风邪中人,则卫受之,从其类也。风中于卫,即发热者。以风、卫皆阳,其性本热,故变热甚捷,不似伤寒待其闭郁而始热也。卫病不能固表,又为阳邪所蒸,故腠理疏而汗出也。汗出表虚,为风所忤,故恶风也。风性柔软,故脉缓也。此承上条言太阳病又兼见此脉证者,名曰中风,以为中风病之提纲。后凡称中风者,皆指此脉证而言也。
【集注】方有执曰:脉缓即下文阳浮而阴弱之谓。言既有如首条所揭之太阳病,加之发热汗出,恶风而脉缓者,则其病乃是触犯于风所致,故名中风。
汪琥曰:中风,非东垣所云中腑、中脏、中血脉之谓。盖“中”字与“伤”字同义。仲景论中,不直言伤风者,恐后学不察,以咳嗽、鼻塞、声重之伤风,混同立论,故以“中”字别之也。脉缓当作浮缓看。浮是太阳病脉,缓是中风脉。中篇紧脉,亦当仿此。
太阳中风,阳浮而阴弱,阳浮者热自发,阴弱者汗自出,啬啬恶寒,淅淅恶风,翕翕发热,鼻鸣干呕者,桂枝汤主之。
【注】太阳中风,即上二条合而言之,又详举其证以出其治也。后凡称太阳中风者,皆指此脉此证也。阴阳指荣卫而言,非指尺寸浮沉也。阳浮,即越人曰“三菽之浮,肺之浮也”。肺主皮毛,取之而得者,即卫分之浮也。六菽之浮,心之浮也。心主血脉,取之而得者,即营分之浮也。营分之浮较之卫分之浮,则无力而弱,故曰:阳浮而阴弱也。卫为风客,则卫邪强而发热矣。故曰:阳浮者热自发。营受邪蒸,则营不固而汗出矣。故曰:阴弱者汗自出。营卫不和,则肌表疏缓,故有啬啬之恶寒,淅淅之恶风,翕翕之发热也。然在皮肤之表,非若伤寒之壮热无汗,恶寒虽近烈火而不减,恶风虽处密室而仍畏也。
皮毛内合于肺。皮毛不固,风邪侵肺,则气壅而鼻鸣矣。胸中者,阳气之本。卫阳为风邪所干,不能敷布,则气上逆而为干呕矣。故宜桂枝汤,解肌固表,调和营卫也。
【集注】程应旄曰:啬啬恶寒者,肌被寒侵,怯而敛也。淅淅恶风者,肌因风洒,疏难御也。翕翕发热者,肌得热蒸,合欲扬也。啬啬、淅淅、翕翕字俱从皮毛上形容,较之伤寒之见证,自有浮、沉,浅、深之别。
枝枝汤方
桂枝(三两) 芍药(三两) 甘草(炙,二两) 生姜(切三两) 大枣(擘,十二枚)
上五味, 咀三味,以水七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适寒温,服一升。服已须臾,啜热稀粥一升余,以助药力。温覆令一时许,遍身 ,微似有汗者益佳,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若一服汗出病差,停后服,不必尽剂;若不汗,更服,根据前法;又不汗,后服,当小促其间,半日许,令三服尽。若病重者,一日一夜周时观之。服一剂尽,病证犹在者,更作服。若汗不出者,乃服至二三剂。禁生冷、粘滑、肉面、五辛、酒酪、臭恶等物。
【按】桂枝汤方,桂枝下有“去皮”二字。夫桂枝气味辛甘,全在于皮,若去皮,是枯木矣,如何有解肌发汗之功?宜删此二字。后仿此。
【方解】名曰桂枝汤者,君以桂枝也。桂枝辛温,辛能发散,温通卫阳。芍药酸寒,酸能收敛,寒走阴营。桂枝君芍药,是于发汗中寓敛汗之旨;芍药臣桂枝,是于和营中有调卫之功。生姜之辛,佐桂枝以解表;大枣之甘,佐芍药以和中。甘草甘平,有安内攘外之能,用以调和中气,即以调和表里,且以调和诸药。以桂芍之相须,姜枣之相得,藉甘草之调和,阳表阴里,气卫血营,并行而不悖,是刚柔相济以相和也。而精义在服后须臾啜稀粥以助药力。盖谷气内充,不但易为酿汗,更使已入之邪不能少留,将来之邪,不得复入也。又妙在温覆令一时许, 微似有汗,是授人以微汗之法也,不可令如水流漓,病必不除,是禁人以不可过汗之意也。此方为仲景群方之冠,乃解肌发汗、调和营卫之第一方也。凡中风、伤寒,脉浮弱,汗自出而表不解者,皆得而主之。其他但见一二证即是,不必悉具。故麻、葛、青龙发汗诸剂,咸用之也。若汗不出,麻黄证也。脉浮紧,麻黄脉也。固不可与桂枝汤。然初起无汗,已用麻黄发汗,汗解后复烦,脉浮数者;与下后脉仍浮,气上冲者;及下后下利止,而身痛不休者,经中皆用此以解外。诚以此时表虽未解,腠理已疏,邪不在皮毛,而在肌肉。且经汗下,津液已伤,故脉证虽同麻黄,而主治当属桂枝也。粗工妄谓桂枝汤专治中风,不治伤寒,使人疑而不用。又谓专走肌表,不治他病。不知此汤,倍芍药、生姜,加人参,名桂枝新加汤,用以治荣表虚寒,肢体疼痛;倍芍药加饴糖,名小建中汤,用以治里虚心悸,腹中急痛;再加黄 ,名黄建中汤,用以治虚损虚热、自汗盗汗。因知仲景之方,可通治百病也。适寒温服,啜热稀粥以助药力,欲使谷气内充,易为酿汗也。温覆令一时许,微似有汗,不令如水流漓,谓不可过汗也。盖取汗,在不缓不急,不多不少。缓则邪必留连,急则邪反不尽。汗多则亡其阳,汗少则病必不除。若一服汗出病差,谓病轻者,初服一升病即解也。停后服,不必尽剂,谓不可再服第二升,恐其过也。若不汗,更服,根据前法,谓初服不汗出未解,再服一升,根据前法也。又不汗后服,谓病仍不解,后服第三升也。小促其间,半日许令三服尽,谓服此第三升,当小促其服,亦不可太缓,以半日三时许为度,令三服尽,始适中其服之宜也。若病重者,初服一剂,三升尽,病不解,再服一剂,病犹不解,乃更服三剂,以一日一夜周十二时为度,务期汗出病解而后已。后凡有曰根据服桂枝汤法者,即此之谓也。
太阳病,发热汗出者,此为荣弱卫强,故使汗出。欲救邪风者,宜桂枝汤。
【注】此释上条阳浮阴弱之义也。经曰:邪气盛则实,精气夺则虚。卫为风入则发热,邪气因之而实,故为卫强,是卫中之邪气强也。营受邪蒸则汗出,精气因之而虚,故为营弱,是营中之阴气弱也。所以使发热汗出也,欲救邪风者,宜桂枝汤。
【集注】方有执曰:上言阳浮而阴弱,此言营弱卫强。卫强即阳浮,营弱即阴弱,彼此互言而互相发明者也。救者,解救救护之谓。不曰风邪,而曰邪风者,以本体言也。
病患脏无他病,时发热自汗出而不愈者,此卫气不和也。先其时发汗则愈,宜桂枝汤。
【注】此释上条荣卫不和之证,而又就其时发热汗出者,以明其治也,脏,里也。无他病,谓里无他病也。有时发热,有时不热,有时汗出,有时不汗出,其表病流连而不愈者,非荣不和,是卫强不与荣和也。当于未热未汗之时,预用桂枝汤解肌发汗,迎而夺之,以遏其势,则热退汗敛,而病自愈矣。
【集注】方有执曰:时以暂言。卫气不和者,表有邪风而不和也。先其时者,言于未发热之先也。
程知曰:阴虚诸病,亦时发热自汗。若里无他病,而时热自汗,则为卫受风邪,未得解散,宜于将发之时,先用桂枝汤乘其欲动而击之。
程应旄曰:桂枝为解肌之剂,而有时云发汗者,何也?以其能助卫气升腾,使正气得宣而汗出,与麻黄汤逐邪气,使汗从外泄者不同。
汪琥曰:及其发热自汗之时,用桂枝汤发汗则愈。苟失其时,则风邪入里,病热必深,桂枝汤非所宜矣。
病常自汗出者,此为荣气和。荣气和者外不谐,以卫气不共荣气谐和故尔。以荣行脉中,卫生脉外,复发其汗,荣卫和则愈,宜桂枝汤。
【注】此又释上条荣卫所以不和之义也。言病有时常自出汗者,此为荣气已和也。荣气和而热仍不解者,则是卫外之气犹不谐,而不与荣气共和谐也。所以荣气虽和,而时时自汗出,病犹不解也。盖以荣行脉中,卫行脉外,卫不和,则荣虽和而病不解。故复发其汗以抑卫而和荣,荣卫和而病自愈矣。亦宜桂枝汤。
【集注】方有执曰:此与上条同。上以暂言,此言常者,谓无时不然也。上言脏,脏为阴而主里。此言荣,荣亦阴而主里。以暂言,故其词略;以常言,故其词详。两相互发,义不殊也。
喻昌曰:此明卫受邪风,荣自汗出之理。凡汗出荣和,而发热不解,是卫强不与荣和也。复发其汗,伸风邪从肌窍外出,斯卫不强而与荣和矣。正如中酒发狂,酒去其人帖然也。荣受寒邪,不与卫和,宜麻黄汤亦然。
吴人驹曰:上条发作有时,此则无时。而不自汗出,但热不解者,亦属荣卫不和。盖荣卫相得之为和,而荣不得独为之和也。
张锡驹曰:卫气者,所以肥腠理,司开阖,卫外而为固也。今受邪风,不能卫外,故常自汗出而热不解,此为荣气和而卫不和也。
魏荔彤曰:前以桂枝解肌者,和其卫而时发热之热止;此以桂枝发汗者,和其卫而常自汗之汗止。盖发其表而热解矣。故总结之曰:荣卫和则愈。
太阳病,初服桂枝汤,反烦不解者,先刺风池、风府,却与桂枝汤则愈。
【注】太阳病,服桂枝汤,外证不解者,可更作服。今初服不惟不解,而反加烦,是表邪太盛。若遽与桂枝,恐更生烦热。故宜先行刺法,疏其在经邪热,然后却与桂枝,发其肌腠风邪,俾外内调和,自然汗出而解矣。
【集注】方有执曰:桂枝全在服法,发汗切要如经。若服不如法,汗不如经,病必不除,所以反烦。反者,转也。言转加热闷也。风池穴在耳后陷者中,按之引于耳中,手足少阳脉之会,刺可入同身寸之四分。风府穴在项上入发际,同身寸之一寸,大筋内宛宛中,督脉、阳维二经之会,刺可入同身寸之四分。
张志聪曰:风池、风府虽非太阳穴道,乃属太阳经脉所循之部,故刺之以衰太阳之病势。
魏荔彤曰:恐误认此为已传之躁烦,故标出以示人。言不解则太阳之证俱在,但添一烦,知其非传里之烦,而仍为表未解之烦也。
欲自解者,必当先烦,乃有汗而解。何以知之?脉浮,故知汗出解也。
【注】汗之不解而烦,太阳证仍在者,是表邪盛也;有阳明证者,是里热盛也。然亦有欲自解而未解先烦者,则又为邪正相争,作汗之兆也。当其烦时,解与不解,固不可定,但诊其六脉俱浮,则知邪欲还表,当汗出而解矣。
【集注】程知曰:天地郁蒸而雨作,人身烦闷而汗作,当以脉浮决之。设脉不浮则烦,又为入里之候矣。
程应旄曰:如诊得脉浮,即是邪还于表之兆,切勿妄治其烦,使汗却而当解者反不解也。
沈明宗曰:夫自解证,有从衄解,有从下血而解,有从下利而解,有从小便暗除而解者。此即太阳战汗之一端,或从脉辨,或从证参。仲景妙义,散见诸篇,务必合参则备。
病六七日,手足三部脉皆至,大烦而口噤不能言,其人躁扰者,必欲解也。
【注】病至六七日,手足阴阳三部脉皆至而浮,忽然大烦,口噤不能言,躁扰不宁者,此邪正俱实,争胜作汗之象。故曰:必欲解也。
【集注】成无己曰:手足三部脉皆至,为正气盛,邪气虽甚,必欲解也。
着脉和,其人大烦,目重脸,内际黄者,此欲解也。
【按】脸字当是“睑”字。睑,眼弦也。作脸字,非。
【注】脉和而大烦者,其解未可卜也。若其人目重睑者,是睑覆下垂目欲合也,为阴来济阳之兆。内际黄者,为胃气来复之征,故曰:此欲解也。
问曰:脉病欲知愈未愈者,何以别之?答曰:寸口、关上、尺中三处,大小、浮沉、迟数同等,虽有寒热不解者,此脉阴阳为和平,虽剧当愈。
【注】脉偏胜则病,脉和平则愈。今寸口、关上、尺中三部脉,俱见浮沉、迟数、大小同等,阴阳和平之象,即有寒热不解之病,虽剧亦当愈也。
【集注】《内经》曰:寸口、人迎两者相应若引绳,大小齐等者,名曰平人。
程知曰:大小、浮沉、迟数同等,谓三部九候无相失也。盖大不甚大,小不甚小,浮不甚浮,沉不甚沉,迟不甚迟,数不甚数,为冲和平等之象也。
病有发热恶寒者,发于阳也;无热恶寒者,发于阴也。发于阳者七日愈,发于阴者六日愈,以阳数七,阴数六故也。
【注】病谓中风、伤寒也。有初病即发热而恶寒者,是谓中风之病,发于卫阳者也。有初病不发热而恶寒者,是谓伤寒之病,发于荣阴者也。发于阳者七日愈,发于阴者六日愈,以阳合七数,阴合六数也。
【集注】方有执曰:此推原中风、伤寒之所以始,以要其所以终之意。凡在太阳皆恶寒也。发,起也。愈,瘳也。
程知曰:此辨太阳病有发热有不发热之故也。风,阳也;卫,亦阳也。寒,阴也;荣,亦阴也。中风、伤寒均为表证。而风入卫,则邪发于阳而为热;寒入荣,则邪发于阴而不即热。阳行速,故常过经而迟愈一日;阴行迟,故常循经而早愈一日。观此,则风寒之辨了然矣。
魏荔彤曰:风伤卫,寒伤荣,既在太阳,则未有不发热者,但迟速有间耳。至于恶寒则同也。发于阳、发于阴之义,不过就风为阳卫亦阳、寒为阴荣亦阴而言,殊未及于三阴也。
问曰:凡病欲知何时得,何时愈?答曰:假令夜半得病者,明日日中愈。日中得病者,夜半愈。何以言之?日中得病,夜半愈者,以阳得阴则解也。夜半得病,明日日中愈者,以阴得阳则解也。
【注】凡病之起,不外乎阴阳以为病,非阳胜阴,即阴胜阳。凡病之愈,亦不外乎阴阳以为和,非阳得阴解,即阴得阳解。阳得阴解者,谓日中得病,今日夜半愈也。阴得阳解者,谓夜半得病,明日日中愈也。
【集注】方有执曰:日中、夜半以大略言,余时可仿此意而推也。
太阳病,头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若欲作再经者,针足阳明,使经不传则愈。
【注】太阳病,头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经尽故也,谓太阳受病,其邪传行六日,三阳、三阴经尽,至七日以上,三阳、三阴之病日衰,大邪皆去,此不作再经,故自愈也。再者,再传阳明经也,谓其邪已传经尽,热盛不衰,欲再转属阳明故也。针足阳明,以泄其热,使其邪不再传,则愈矣。
【集注】方有执曰:七日以上者,该六日而言也。
魏荔彤曰:方有执谓针以遏其邪,喻昌谓针以竭其邪,言遏、言竭,皆言泄之也。凡针刺者,泄其盛气也。故前言刺风池、风府,亦主泄其风邪暴甚之意。因刺法乃治热之善策,不欲人妄施汗、下、温三法也。言足阳明,自是胃之经穴,必有实欲再传之势,方可刺之。
闵芝庆曰:太阳受病,以次而终于厥阴为传经尽。诸经受病,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为行其经尽故也。今有自太阳再传之说,若果传遍六经,厥阴再传太阳,太阳再传阳明,则何不于厥阴未传太阳之前,预针太阳;而必待传阳明,然后针阳明哉!于此可知三阴从无再传太阳之病,但转属阳明耳。
风家表解而不了了者,十二日愈。
【注】风家,谓太阳中风也。表解,谓用桂枝汤病已解也。不了了者,不清楚也。言用桂枝汤其表已解而犹不清楚者,在经余邪未尽耳。十二日经尽之时,余邪尽,自然愈也。
【集注】魏荔彤曰:此条申明太阳中风病愈后,风邪留滞之证,应听其自愈也。
太阳病,头痛,发热,汗出,恶风者,桂枝汤主之。(重出,衍文。)桂枝本为解肌,若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不可与也。常须识此,勿令误也。
【注】夫桂枝汤本为解肌,中风表虚之药也。若其人脉浮紧,发热,汗不出者,乃伤寒表实之病,不可与也。常须识此为麻黄汤证,勿令误与桂枝汤也。
【集注】程应旄曰:可与不可与,在毫厘疑似之间。误多失之于仓卒,须常将营卫之分别处,两两互勘,阴阳不悖,虚实了然。不以桂枝误治脉浮紧汗不出之伤寒,自不致以麻黄误治脉浮缓汗自出之中风矣。
若酒客病,不可与桂枝汤。得之则呕,以酒客不喜甘故也。
【注】酒客,谓好饮之人也。酒客病,谓过饮而病也。其病之状:头痛、发热、汗出、呕吐,乃湿热熏蒸使然,非风邪也。若误与桂枝汤服之,则呕,以酒客不喜甘故也。
【集注】成无己曰:酒客内热,喜辛而恶甘。桂枝汤甘,酒客得之,则中烦而呕。
凡服桂枝汤吐者,其后必吐脓血也。
【注】凡酒客得桂枝汤而呕者,以辛甘之品能动热助涌故也。若其人内热素盛,服桂枝汤又不实时呕出,则益助其热,所以其后必吐脓血也。然亦有不吐脓血者,则是所伤者轻,而热不甚也。
【集注】刘宏璧曰:桂枝气味甚薄,酒客不可与者,举一以例其余也。庸工不得其解,每遇热盛之人,但去桂枝,于甘辛极热之类,全无顾忌。仲景岂意后人如此之愚哉!即如产后不宜寒冷,所以举一白芍之味酸微寒者以示戒。今只知除去白芍,于三黄寒凉等药,反恣用无忌。殊不知圣人一语,该括无穷。味薄者尚不可与,其味浓者可知;微寒者既在宜禁,而大寒者尤所当戒。世俗不能引伸触类,徒以卤莽灭裂为事。可见上古医书,非精详玩味,乌能有得耶!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其人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难以屈伸者,桂枝加附子汤主之。
【注】太阳中风,本当解肌,若大发其汗,如水流漓,因而遂漏不止。其人必腠理大开,表阳不固,故恶风也。液伤于内,膀胱津少,故小便难也。液伤于外,复加风袭,故四肢微急,难以屈伸也。宜桂枝加附子汤主之。服根据桂枝汤法者,是于固阳敛液中,和营卫解风邪也。
【集注】方有执曰:此太阳中风误汗之变证。小便难者,以汗漏不止,必亡阳、亡津液。亡阳则气不足,亡津液则水道枯竭。且小便者,膀胱所司也。膀胱本太阳经,而为诸阳主气,气不足则化不行矣。
程知曰:此阳气与阴液两亡,复加外风袭人,与真武证微细有别。真武汤是救里寒亡阳之失,急于回阳者;桂枝加附子汤是救表寒漏风之失,急于温经者。
桂枝加附子汤方
于桂枝汤方内,加附子一枚,余根据桂枝汤法。
【集解】柯琴曰:是方以附子加入桂枝汤中,大补表阳也。表阳密,则漏汗自止,恶风自罢矣。汗止津回,则小便自利,四肢自柔矣。汗漏不止与大汗出同,而从化变病则异。服桂枝麻黄汤,大汗出后,而大烦渴,是阳陷于里,急当救阴,故用白虎加人参汤。服桂枝、麻黄汤发汗,遂漏不止,而不烦渴,是亡阳于外,急当救阳,故用桂枝加附子汤。要之,发汗之剂,用桂枝不当,则阳陷于里者多;用麻黄不当,则阳亡于外者多。因桂枝汤有芍药而无麻黄,故虽汗大出而元府尚能自闭,多不致亡阳于外耳。
服桂枝汤,大汗出后,大烦渴不解,脉洪大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注】大烦渴,阳明证也。洪大,阳明脉也。中风之邪,服桂枝汤,大汗出后不解,大烦渴脉洪大者,是邪已入阳明,津液为大汗所伤,胃中干燥故也。宜与白虎加人参汤,清热生津,而烦渴自除矣。
【集注】张璐曰:白虎汤,实解内蒸之热,非治外经之热也。昔人以石膏辛凉,能解利阳明风热,若不佐以麻、葛之品,何以走外?此说似是而实非。盖阳明在经之邪,纵使有大热而不烦渴,自有葛根汤、桂枝加葛根汤等治法,并无藉于石膏也。
白虎加人参汤方
(见阳明篇)
太阳病,三日,发汗不解,蒸蒸发热者,属胃也。调胃承气汤主之。
【注】太阳病,三日,发汗后热不解,若仍阵阵发热有汗而不解者,是太阳表证未罢也,则当以桂枝汤和之。今蒸蒸发热,有汗而不解者,乃属阳明里证不和也,故用调胃承气汤。
【集注】程应旄曰:太阳病,三日,经期尚未深也,何以发汗不解便属胃也?盖以胃燥素盛,故他表证虽罢,而汗与热仍不解也。第征其热,如炊笼蒸蒸而盛,则知其汗必连绵 而来,此即大便已硬之征,故曰属胃也。热虽聚于胃,而未见潮热、谵语等证,主以调胃承气汤者,于下法内从乎中治,以其为日未深故也。
汪琥曰:言太阳病,不可拘以日数,但见属胃之证,即可下也。病方三日,曾经汗矣,其热自内腾达于外,非表邪不解,乃太阳之邪转属于胃,病热不能解也。
调胃承气汤方
(见阳明篇)
太阳病,发汗后,大汗出,胃中干,烦躁不得眠,欲得饮水者,少少与饮之,令胃气和则愈。若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者,五苓散主之。
【注】太阳病,发汗后,或大汗出,皆令人津液内竭,胃中干,烦躁不得眠,欲得饮水,当少少与之,以滋胃燥,令胃气和,则可愈也。倘与之饮,胃仍不和,若脉浮,小便不利,微热消渴者,则是太阳表邪未罢,膀胱里饮已成也,经曰:膀胱者,津液之府,气化则能出矣。令邪热熏灼,燥其现有之津,饮水不化,绝其未生之液,津液告匮,求水自救,所以水入即消,渴而不止也。用五苓散者,以其能外解表热,内输水府,则气化津生,热渴止而小便利矣。
【集注】张兼善曰:白虎治表证已解,邪传里而烦渴者。今脉浮身有微热而渴,乃表邪未得全解,故用五苓。藉桂枝之辛散,和肌表以解微热也。术、泽、二苓之淡渗,化水生津以止燥渴也。
喻昌曰:脉浮当用桂枝,何以变用五苓耶?盖热邪得水,虽不全解,势必衰其大半,所以热微兼小便不利,证成消渴,则蓄饮证具,故不从单解而从两解也。凡饮水多而小便少,谓之消渴。里热饮盛,不可单用桂枝解肌,故兼以利水,惟五苓有全功耳!程应旄曰:“微热”字对下条“发热”字看,彼以发热在表,则知犯本未深,故邪热蓄而拒水。此曰微热,则表热犯本已深,故热邪结而耗液。所以不惟与水与五苓主治有别,而前五苓、后五苓主治亦俱有别也。
中风发热,六七日不解而烦,有表里证。渴欲饮水,水入则吐者,名曰水逆,五苓散主之。
【注】中风发热,六七日不解而烦者,是有表证也。渴欲饮水,水入则吐者,是有里证也。若渴欲饮水,水入即消,如前条之胃干,少少与饮,令胃和则愈。今渴欲饮水,水入不消,上逆而吐,故名曰水逆。原其所以吐之之由,则因邪热入里,与饮相抟,三焦失其蒸化,而不能通调水道,下输膀胱,以致饮热相格于上,水无去路于下,故水入则吐。小便必不利也,宜五苓散辛甘淡渗之品,外解内利。多服暖水,令其汗出尿通,则表里两解矣。
【集注】方有执曰:中风发热,必自汗出。六七日不解而烦者,汗出过多,亡津液,而内燥也。表以外证未罢言,里以烦渴属腑言。欲饮水者,燥甚而渴,希救故也。水入则吐者,伏饮内作,故外水不得入也。盖饮亦水也,以水得水,涌溢而为格拒,所以谓之水逆。与五苓散两解表里,汗出而愈也。
喻昌曰:伤风证原有汗,以其有汗也,延至日久,不行解肌之法,汗出虽多,徒伤津液,表终不解,转增烦渴,邪入于腑,饮水则吐,名曰水逆。乃热邪挟积饮上逆,故外水格而不入也。服五苓,饮热汤,得汗则表里俱解,是一举而两得也。
五苓散方
猪苓(去黑皮,十八铢) 茯苓(十八铢) 泽泻(一两,六株) 白术(十八铢) 桂(半两)
上五味为散,更于臼中杵之,白饮和方寸匕服之,日三服,多饮暖水,汗出愈。
【方解】是方也,乃太阳邪热入腑,水气不化,膀胱表里药也。一治水逆,水入则吐;一治消渴,水入则消。夫膀胱者,津液之府,气化则能出矣。邪热入之,与水合化为病。若水盛于热,则水壅不化,水蓄于上,故水入则吐,乃膀胱之气化不行,致小便不行也。若热盛于水,则水为热灼,水耗于上,故水入则消,乃膀胱之津液告竭,致小便无出也。二证皆小便不利,故均得而主之。若小便自利者,不可用,恐重伤津液,以其属阳明之里,故不可用也。由此可知五苓散非治水热之专剂,乃治水热小便不利之主方也。君泽泻之咸寒,咸走水府,寒胜热邪;佐二苓之淡渗,通调水道,下输膀胱,则水热并泻也;用白术之燥湿,健脾助土,为之堤防以制水也;用桂之辛温,宣通阳气,蒸化三焦以行水也。泽泻得二苓下降,利水之功倍,则小便利,而水不蓄矣。白术藉桂上升,通阳之效捷,则气腾津化,渴自止也。若发热不解,以桂易桂枝,服后多服暖水,令汗出愈。是知此方不止治停水小便不利之里,而犹解停水发热之表也。加人参名春泽汤,其意专在助气化以生津。加茵陈名茵陈五苓散,治湿热发黄,表里不实,小便不利者,无不效也。
【集解】程应旄曰:太阳为标,膀胱为本。中风发热,标受邪也。六七日不解,标邪转入膀胱矣。是谓犯本。五苓散与麻黄、桂枝二汤,虽同为太阳经之药,一则解肌而治表,一则利小便而治里,表与本所主各有别矣。
【按】此条谓有表里证者,非发热有汗,口干烦渴,水入则消,小便自利,太阳、阳明之表里证也。乃发热无汗,口润烦渴,水入则吐,小便不利,太阳、膀胱之表里证也。此病虽未发明无汗小便不利之证,若汗出小便利,则渴饮之水得从外越下出,必无水逆之证。仲景用五苓散,多服暖水令汗出愈,其意在利水发汗,故知必有无汗小便不利之证也。
太阳病,小便利者,以饮水多,必心下悸;小便少者,必苦里急也。
【注】太阳初病,不欲饮水,将传阳明,则欲饮水,此其常也。今太阳初病,即饮水多,必其人平素胃燥可知。设胃阳不衰,则所饮之水,亦可以敷布于外,作汗而解。今饮水多,而胃阳不充,即使小便利,亦必停中焦,而为心下悸。若更小便少,则水停下焦,必苦里急矣。
【集注】方有执曰:饮水多而心下悸者,心为火脏,水多则受制也。小便少则水停,所以里急也。
汪琥曰:太阳病,小便利者,是膀胱之腑无邪热也。若其人饮水多,此热在上焦,心火亢甚,小便虽利,而渴饮水多,则水停犯火,必心下悸。若其人饮水多而小便少,此热在下焦,为太阳邪热,随经入腑,水积不行,膀胱之里,必苦急也。
发汗后,饮水多必喘,以水灌之亦喘。
【注】上条未发汗饮水多,胃热津少也。此条发汗后饮水多,津亡胃干也。而不病心下悸、苦里急者,盖以水不停于中焦、下焦,而停于上焦,所以攻肺必作喘也。水灌者,以水浇洗也。饮水多者必喘,是饮冷,冷伤于内也。以水灌之亦喘者,是形寒,寒伤于外也,均伤肺,故俱喘。
【集注】魏荔彤曰:此申明本条喘急一证,有因水而成者。盖渴而饮水多之喘,与不渴而灌之亦喘,其由虽不同,而致病则一也。
发汗后,不可更行桂枝汤。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
【注】太阳病,下之后微喘者,表未解也,当以桂枝加浓朴杏仁汤,解太阳肌表,而治其喘也。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下利脉促,汗出而喘,表未解得,当以葛根黄连黄芩汤,解阳明之肌热,而治其喘也。今太阳病发汗后,汗出而喘,身无大热而不恶寒者,知邪已不在太阳之表;且汗出而不恶热,知邪亦不在阳明之里。其所以汗出而喘,既无大热,又不恶寒,是邪独在太阴肺经,故不可更行桂枝汤,可与麻黄杏子甘草石膏汤,发散肺邪,而汗、喘自止矣。
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方
麻黄(去节,四两) 杏仁(去皮尖,五十枚) 甘草(炙,二两) 石膏(绵裹,碎,半斤)
上四味以水七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白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集注】柯琴曰:石膏为清火之重剂,青龙、白虎皆赖以建功,然用之不当,适足以召祸。故青龙以无汗烦躁,得姜、桂以宣卫外之阳;白虎以有汗烦渴,须粳米以存胃中之液。今但内热而无外寒,故不用姜桂。喘不在胃而在肺,故不需粳米。其意重在存阴,不虑其亡阳也。故于麻黄汤去桂枝之监制,取麻黄之专开,杏仁之降,甘草之和,倍石膏之寒,除内蕴之实热,斯溱溱之汗出,而内外之烦热与喘悉除矣。
下后不可更行桂枝汤。若汗出而喘,无大热者,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
【注】此详上条,受病两途,同乎一治之法也。又有下后身无大热,汗出而喘者,知邪亦不在表而在肺,故亦不可更行桂枝汤,可与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以治肺也。彼之汗后喘,此之下后喘,虽其致病之因不同,而其所见之证不异,所以从其证,不从其因,均用此汤,亦喘家急则治其标之法也。
【集注】方有执曰:汗与下虽殊,其为反误致变之喘则一。惟其喘一,故同归一治也。
太阳中风,下利呕逆,表解者,乃可攻之。其人 汗出,发作有时,头痛,心下痞硬满,引胁下痛,干呕短气,汗出不恶寒者,此表解里未和也,十枣汤主之。
【按】下利之“下”字,当是“不”字。若是“下”字,岂有上呕下利而用十枣汤峻剂攻之之理乎?惟其大便不利,痞硬满痛,始属里病;小便不利,呕逆短气,始属饮病,乃可攻也。发作之“作”字,当是“热”字。若无热汗出,乃少阴阴邪寒饮,真武汤证也。且“作”字与上下句文义皆不相属。
【注】太阳中风,表邪也。不利呕逆,里饮也。表邪解者,乃可攻里饮也。审其人微汗 不辍,发热有时,头痛,若仍恶寒,是表未解,尚不可攻。若不恶寒,则为表已解矣。而更见里未和之心下痞硬满,引胁下痛,干呕短气,水蓄无所从出之急证,故径以十枣汤峻剂,直攻水之巢穴而不疑也。
【按】伤寒表未解,水停心下,呕逆者,是寒束于外,水气不得宣越也,宜小青龙汤汗而散之;中风表未解,水停心下而吐者,是饮格于中,水气不得输泄也,宜五苓散散而利之。此皆表未解,不可攻里之饮证也。至如十枣汤与下编之桂枝去芍药加白术茯苓汤二方,皆治饮家有表里证者。十枣汤治头痛、发热、汗出、不恶寒之表已解,而有痞硬满痛之里未和,故专主攻里也。桂枝去芍药加白术茯苓汤,治头痛、发热、无汗之表未解,而兼有心下满微痛之里不和,故不主攻里,当先解表也。然其心下硬满痛之微甚,亦有别矣。
【集注】杜任曰:十枣汤惟壮实者宜之,不宜轻用。
方有执:乃可攻之,以上喻人勿妄下早之意。 汗出至短气,言证虽有里,犹未可下。直至汗出不恶寒,方是承上起下,言当下以出其治也。
喻昌曰:此证与结胸颇同。但结胸者,邪结于胸,其位高;此在心下及胁,其位卑。然必表解乃可攻之,亦与攻结胸之戒不殊也。药用十枣,亦与陷胸汤相仿,因伤寒下法,多为胃实而设。胃实者邪热内盛,不得不用硝黄以荡涤之。今证在胸胁而不在胃,则荡涤之药无所用,故取蠲热逐饮于胸胁之间,以为下法。
张志聪曰:头痛,表证也。然亦有在里者,如伤寒不大便五六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与此节之汗出不恶寒而头痛,为表解里有饮,用十枣汤。则凡遇风寒头痛,表未解之证,当审别矣。
程应旄曰:所可惑者,头痛外惟身汗一证,表里难辨。汗出发热恶寒,则微有表;若汗出发热不恶寒,则只从不恶寒处认证,知表已解,里气为饮邪抟结不和,虽头痛亦属里邪上攻,非关表也。
魏荔彤曰:太阳之邪既入里,宜下矣。又有不下胸膈,不下肠胃,而下心与胁下者,较下结胸博位稍卑,较下胃实部位又稍高,此下中之又一法也。须认明同一下也,证不同而法自别。盖太阳、阳明之交,必辨表里而施汗下。彼之在里应下,乃邪热挟食物为胃实;此之在里应下,乃邪热挟水饮为饮实。二者俱必待表解而后下,此大同也。
十枣汤方
芫花(熬) 甘遂 大戟 大枣(擘,十枚)
上三味等分,各别捣为散。以水一升半,先煮大枣肥者十枚,取八合,去滓,纳药末。强人服一钱匕,羸人服半钱,温服之,平旦服。若下少病不除者,明日更服,加半钱,得快下利后,糜粥自养。
【方解】仲景治水之方,种种不同,此其最峻者也。凡水气为患,或喘、或咳、或悸、或噎、或吐、或利,病在一处而止。此则水邪留结于中,心腹胁下痞满硬痛,三焦升降之气阻隔难通。此时表邪已罢,非汗散之法所宜;里饮实盛,又非淡渗之品所能胜;非选逐水至峻之品,以直折之,则中气不支,束手待毙矣。甘遂、芫花、大戟三味,皆辛苦气寒而禀性最毒,并举而用之,气味相济相须,故可直攻水邪之巢穴,决其渎而大下之,一举而患可平也。然邪之所凑,其气必虚,以毒药攻邪,必伤及脾胃,使无冲和甘缓之品为主宰,则邪气尽而大命亦随之矣。然此药最毒至峻,参术所不能君,甘草又与之反,故选十枣之大而肥者以君之。一以顾其脾胃,一以缓其峻毒。得快利后,糜粥自养。一以使谷气内充;一以使邪不复作。此仲景用毒攻病之法,尽美又尽善也。昧者惑于甘能中满之说而不敢用,岂知承制之理乎!太阳病,外证未解不可下也,下之为逆。欲解外者,宜桂枝汤。
【注】太阳病外证未解者,谓桂枝汤之表证未解也。凡表证未解,无论已汗未汗,虽有可下之证,而非在急下之例者,均不可下。下之为逆也。欲解外者,仍宜桂枝汤主之。
【集注】王肯堂曰:但有一毫头痛恶寒,即为表证未解,不可下也。
程应旄曰:若下后外证未解者,仍当解外,有是证用是药,不可以既下而遂谓桂枝汤不中与也。
汪琥曰:下之为逆,逆者,为病在外而反攻其内,于治法为不顺也。
太阳病,先发汗不解,而复下之,脉浮者不愈。浮为在外,而反下之,故令不愈。今脉浮,故知在外,当须解外则愈,宜桂枝汤。
【注】太阳病,先发汗表未解,仍宜汗之,而复下之,治失其宜矣。脉浮者不愈,盖以脉浮,邪在外而反下之,故令不愈也。今误下未成逆,脉仍浮,故知邪尚在外,仍宜桂枝汤解外则愈也。
【集注】程应旄曰:愈不愈辨之于脉。其愈者,必其脉不浮而离于表也。若脉浮者,知尚在表,则前此之下,自是误下,故令不愈。从前之误,不必计较,只据目前。目前之证,不必计较,只据其脉。脉若浮,知尚在外,虽日久尚须解外则愈。有是脉,用是药,亦不以既下而遂以桂枝汤为不中与也。
本发汗而复下之,此为逆也;若先发汗,治不为逆。本先下之,而反汗之,为逆;若先下之,治不为逆。
【注】立治逆之法,不外乎表里;而表里之治,不外乎汗下。病有表里证者,当审其汗、下何先,先后得宜为顺,失宜为逆。若表急于里,本应先汗而反下之,此为逆也;若先汗而后下,治不为逆也。若里急于表,本应先下,而反汗之,此为逆也;若先下而后汗,治不为逆也。
【集注】程知曰:言汗下有先后缓急,不得倒行逆施。
汪琥曰:治伤寒之法,表证急者即宜汗,里证急者即宜下,不可拘拘于先汗而后下也。
汗下得宜,治不为逆。
太阳病,下之,其脉促不结胸者,此为欲解也。脉浮者必结胸,脉紧者必咽痛,脉弦者必两胁拘急,脉细数者头痛未止,脉沉紧者必欲呕,脉沉滑者协热利,脉浮滑者必下血。
【按】脉促当是“脉浮”,始与不结胸为欲解之文义相属。脉浮当是“脉促”,始与论中结胸、胸满同义。脉紧当是“脉细数”,脉细数当是“脉紧”,始合论中二经本脉。脉浮滑当是“脉数滑”,浮滑是论中白虎汤证之脉,数滑是论中下脓血之脉。细玩诸篇自知。
【注】病在太阳,误下,为变不同者,皆因人之脏气不一,各从所入而化,故不同也。误下邪陷,当作结胸,反不结胸,其脉浮,此里和而不受邪,邪仍在表为欲解也。若脉促者,为阳结实邪之脉,故必结胸也。脉细数,少阴邪热之脉;咽痛,少阴邪热之证。误下邪陷少阴,法当从少阴治也。脉弦,少阳之脉;两胁拘急,少阳之证。误下邪陷少阳,法当从少阳治也。
脉紧,太阳脉;头痛,太阳证。误下邪仍在表,法当从太阳治也。脉沉紧,寒邪入里之脉;欲呕,胃阳格拒之证。有表误下,邪陷在胃,法当从阳明治也。脉沉滑,宿食脉。有表误下,协热入里下利,法当从协热下利治也。脉数滑,积热脉。有表误下,邪陷入阴,伤营下血,法当从下脓血治也。
【按】脉促固阳脉也。若促而有力为实,则为结胸实邪之诊;若促而无力为虚,则为胸满虚邪之诊。故论中有脉促结胸,头汗小潮热者,用陷胸汤攻之;脉促胸满,汗出微恶寒者,用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温之。观此促脉虚实治法,则可以类推矣。
【按】咽痛,少阴寒热俱有之证也。咽干肿痛者为热,不干不肿而痛者为寒,故少阴论中有甘桔汤、通脉四逆汤二治法也。
【集注】方有执曰:凡在太阳皆表证也。误下则变证杂出,而不可以一途拘之。
程知曰:不宜下而下之,诸变不可胜数,此之谓也。今咽痛胁急欲呕,是寒邪入里之变。头痛热利下血,是风邪入里之变。所以然者,脉浮滑数为阳,沉弦紧细为阴也。
程应旄曰:据脉见证,各着一必字,见势所必然。考其源头,总在太阳病下之而来,故虽有已成坏病、未成坏病之分,但宜以活法治之,不得据脉治脉、据证治证也。
太阳病,二三日,不能卧,但欲起,心下必结。脉微弱者,此本有寒分也。反下之,若利止,必作结胸;未止者,四日复下之,此作协热利也。
【按】四日复下之,“之”字,当是“利”字。上文利未止,岂有复下之理乎?细玩自知,是必传写之误。
【注】太阳病,谓头项强痛而恶寒也。二三日见不得卧,但欲起之证,谓已传阳明也。
心下,胃之分也。必结,谓胃分必有结也。若脉实大乃胃分有热而结也,则当下之。今脉微弱,是胃分有寒而结也,法不当下,不当下而下之,谓之反下。二三日正当解太阳、阳明之表,反下之,表热乘虚入里,必自利。设利自止,是其入胃实而同燥化,必作结胸矣。
今利未止,四日仍复下利,是其人胃虚而同湿化,故必作协热利也。
【集注】程知曰:此表证误下,有结胸、热利之变,不可不慎也。脉既微弱,则是寒结心下,法当温散。医见心下结,而下之使利,是治之反也。
汪琥曰:太阳病,二三日,不卧欲起,心下热结,似乎可下,然脉微弱,其人本有寒分,岂可下乎?太阳病,外证未除,而数下之,遂协热而利;利下不止,心下痞硬,表里不解者,桂枝人参汤主之。
【注】此承上条脉微弱,协热利,互详其证,以明其治也。外证未除,谓太阳病未除。
而数下之,是下非一次也。里因数下而虚,遂协表热而利,利下不止,里虚不固也。心下痞硬,里虚而邪结也。外证既未除,是表不解也,故用桂枝以解表。利下痞硬,里因下虚而从寒化也,其脉必如上文之微弱,故用参、术、姜、草以温里,此温补中两解表里法也。若其脉有力者,又当从甘草泻心汤之法矣。
【集注】喻昌曰:误下而致里虚,外热乘之,变而为利不止者,里虚不守也。痞硬者,正虚邪实,中成滞碍,痞塞而不通也。以表未除,故用桂枝以解之。以里适虚,故用理中以和之。此方即理中加桂枝而易其名,乃治虚痞下利之法也。
李中梓曰:经云,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与葛根黄芩黄连汤。此则又与桂枝人参汤,何用药有温凉之异耶?盖彼证但曰“下之”,此则曰“数下之”;彼证但曰“利下”,此则曰“利不止”。合两论味之,自有虚实之分矣。
程知曰:表证误下,下利不止,喘而汗出者,治以葛根、芩、连。心下痞硬者,治以桂枝、参、术。一救其表邪入里之实热,一救其表邪入里之虚寒,皆表里两解法也。
程应旄曰:协热而利,向来俱作阳邪陷于下焦,果尔,安得用理中耶?盖不知利有寒热二证也。
桂枝人参汤方
桂枝(四两) 甘草(炙,四两) 白术(三两) 人参(三两) 干姜(三两)
上五味,以水九升,先煮四味,取五升,纳桂更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再服,夜一服。
太阳病,桂枝证,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脉促者,表未解也。喘而汗出者,葛根黄芩黄连汤主之。
【注】此承上条又言协热利之脉促者,以别其治也。太阳病桂枝证,宜以桂枝解肌,而医反下之,利遂不止者,是误下,遂协表热陷入而利不止也。若表未解,而脉缓无力,即有下利而喘之里证,法当从桂枝人参汤以治利,或从桂枝加杏子浓朴汤,以治喘矣。今下利不止,脉促有力,汗出而喘,表虽未解,而不恶寒,是热已陷阳明,即有桂枝之表,亦当从葛根黄芩黄连汤主治也。方中四倍葛根以为君,芩、连、甘草为之佐,其意专解阳明之肌表,兼清胃中之里热,此清解中兼解表里法也。若脉沉迟,或脉微弱,则为里寒且虚,又当用理中汤加桂枝矣。于此可见上条之协热利,利不止,心下痞硬,表里不解者,脉不微弱必沉迟也。
【按】协热利二证,以脉之阴阳分虚实,主治固当矣。然不可不辨其下利之粘秽、鸭溏,小便或白或赤,脉之有力无力也。
【集注】成无己曰:病有汗出而喘者,谓自汗出而喘也,是邪气外甚所致。若喘而汗出者,谓因喘而汗出也,是里热气逆所致,故与葛根黄芩黄连汤,散表邪除里热也。
方有执曰:利与上条同。而上条用理中者,以痞硬、脉弱属寒也。此用芩、连者,以喘汗、脉促属热也。
喻昌曰:太阳病,原无下法,当用桂枝解外,医反下之,则邪热之在太阳者,未传阳明之表,已入阳明之里。所以其脉促急,其汗外越,其热上奔则喘,下奔则泄,故舍桂枝而用葛根,以专主阳明之表,加芩、连以清里热,则不治喘而喘止,不治利而利止。此又太阳、阳明两解表里之变法也。
汪琥曰:误下虚其肠胃,为热所乘,遂利不止,此非肠胃真虚证,乃胃有邪热,下通于肠而作泄也。脉促者,脉来数时一止复来也,此为阳独盛之脉也。脉促见阳,知表未解,此表乃阳明经病,非犹太阳桂枝之表证也。喘而汗出者,亦阳明胃腑里热气逆所致,非太阳风邪气壅之喘,亦非桂枝汤汗出之证也。故当解阳明表邪,清胃腑里热也。
葛根黄芩黄连汤方
葛根(半斤) 黄芩(三两) 黄连(三两) 甘草(炙,二两)
上四味,以水八升,先煮葛根,减二升,纳诸药,煮取二升,去滓,分温再服。
【集解】柯琴曰:外热不除,是表不解;下利不止,是里未和。误下致利,病因则同。
一则脉微弱,心下痞硬,是脉不足而证有余也;一则脉促而喘,反汗自出,是脉有余而证不足也。表里、虚实,当从脉辨,况弱脉见于数下后,则痞硬为虚,更可知也。故用理中之辛甘温补,止下利化痞硬,又加桂枝以解表。先煮四味,后内桂枝,和中之力饶,而解肌之气锐,是于两解中寓权宜法也。桂枝证本脉缓,误下后而反促,阳气内盛,邪蒸于外,故汗出也;热暴于内,火逆上冲,故为喘也;暴注下迫,故为利也。故君清轻升发之葛根,以解肌而止利;佐苦寒清肃之芩、连,以止汗而定喘;又加甘草以和中。先煮葛根,后内诸药,解肌之力纯,而清中之气锐,又与补中逐邪者殊法矣。
太阳病,下之后,脉促胸满者,桂枝去芍药汤主之。若微恶寒者,去芍药,方中加附子汤主之。
【按】若微恶寒者,当是汗出微恶寒方合。若无“汗出”二字,乃表未解,无取乎加附子也。
【注】太阳病,表未解而下之,胸实邪陷,则为胸满,气上冲咽喉不得息,瓜蒂散证也。
胸虚邪陷,则为气上冲,桂枝汤证也。今下之后,邪陷胸中,胸满脉促,似乎胸实而无冲喉不得息之证,似乎胸虚又见胸满之证,故不用瓜蒂散以治实,亦不用桂枝汤以治虚,惟用桂枝之甘辛,以和太阳之表,去芍药之酸收,以避胸中之满。若汗出微恶寒,去芍药,方中加附子主之者,以防亡阳之变也。
【按】上条脉促,喘而汗出不恶寒,下利不止,云属实热。此条脉促胸满,汗出微恶寒,不喘不下利,反属虚寒者何也?上条是里热蒸越之汗,故汗出不恶寒,阳实也,喘而下利,皆为热也。此条乃表阳不固之汗,故汗出微恶寒,阳虚也,即不喘利亦为寒也。要知仲景立法,每在极微处设辨,恐人微处易忽也。今以微恶寒发其义,却不在汗出上辨寒热,而在汗出恶寒、不恶寒上辨寒热;不在脉促上辨寒热,而在脉促之有力、无力辨寒热。于此又可知不惟在胸满上辨虚实,而当在胸满之时满、时不满、常常满而不减上辨虚实矣。
【集注】喻昌曰:此条之微恶寒,合上条观之,则脉促、胸满、喘而汗出之内,原伏有虚阳欲脱之机。故仲景于此条,特以“微恶寒”三字发其义。可见阳虚则恶寒矣;又可见汗不出之恶寒,即非阳虚矣。
程应旄曰:有阳盛而见促脉,亦有阳虚而见促脉者,当辨之于有力无力,仍须辨之于外证也。
沈明宗曰:误下扰乱阴阳之气则脉促,邪入胸膈几成结胸,但结满而未痛耳!故以桂枝汤单提胸膈之邪,使从表解。去芍药者,恶其酸收,引邪内入故也。若脉促胸满而微恶寒,乃虚而 ,阳气欲脱,又非阳实之比,所以加附子固护真阳也。然伤风下后之恶寒,与未下之恶寒,迥然用别。而汗后之恶寒,与未汗之恶寒亦殊。
桂枝去芍药汤方
于桂枝汤内去芍药,余根据前法。
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方
于桂枝汤方内去芍药,加附子一枚,炮去皮,破八片,余根据前法。
太阳病下之,微喘者,表未解故也,桂枝加浓朴杏子汤主之。喘家作,桂枝汤加浓朴杏子佳。
【注】太阳病当汗,而反下之,下利脉促,喘而汗出不恶寒者,乃邪陷于里,热在阳明,葛根黄芩黄连汤证也。今太阳病当汗而反下之,不下利而微喘,是邪陷于胸,未入于胃,表仍未解也。故仍用桂枝汤以解肌表,加浓朴、杏子以降逆定喘也。喘家,谓素有喘病之人。遇中风而喘者,桂枝汤皆宜用之,加浓朴杏子为佳也。
【集注】方有执曰:喘者,气逆于上,故呼吸不顺而声息不利也。微者,声息缓,不似大喘之气急也。以表尚在,不解其表,则喘不可定,故用桂枝解表,加浓朴利气,杏仁下气,所以为定喘之要药。
喻昌曰:此风邪误下作喘,治法之大要。其寒邪误下作喘,当用麻黄、杏仁、石膏、甘草,即此可推。又曰:微喘表未解,则是表邪因误下上逆,与虚证不同。
程应旄曰:喘之一证,有表有里,不可不辨。下后汗出而喘,其喘必盛,属里热壅逆火炎故也。下后微喘,汗必不大出,属表邪闭遏气逆故也;仍用桂枝汤解表,内加朴、杏以下逆气。
魏荔彤曰:凡病患素有喘证,每感外邪,势必作喘,故谓之喘家。
桂枝加浓朴杏仁汤方
于桂枝汤方内,加浓朴二两,杏仁五十个,余根据桂枝汤方。
【按】戴原礼曰:太阳病有喘咳,无汗喘者,宜麻杏石甘汤;有汗喘者,宜桂枝加浓朴杏仁汤;无汗咳者,宜小青龙汤。少阳病无喘有咳,咳者,宜小柴胡汤加五味干姜。阳明病无咳有喘,内实喘者,宜大承气汤;下利者,宜葛根黄芩黄连汤。三阴惟少阴有喘咳,喘者宜四逆汤加五味、干姜;咳者阴邪下利,宜真武汤加五味、干姜;阳邪下利,宜猪苓汤。然喘皆危候也。
太阳病,下之后,其气上冲者,可与桂枝汤,方用前法。若不上冲者,不可与之。
【注】太阳病,表未解而下之,里实者,邪陷则为结胸,大陷胸汤证也;里虚者,邪陷则为下利,桂枝人参汤证也。胸实者,邪陷则为胸中痞硬,气上冲咽喉不得息,瓜蒂散证也。今胸虚邪陷于胸,故但为气上冲,是表尚未罢,然无壅满不得息痞硬之证,故不可吐下,仍当解表,可与桂枝汤,如法汗之。使陷胸之邪,不受外束,胸中之气,得以四达,自不致内壅而上冲矣。若不上冲者不可与也。
【集注】方有执曰:气上冲者,阳主气而上升,风属阳邪,下后入里乘虚而上冲也。若不上冲,则非阳邪可知,故不可与。
病如桂枝证,头不痛,项不强,寸脉微浮,胸中痞硬,气上冲咽喉不得息者,此为胸有寒也,当吐之,宜瓜蒂散。
【注】病如桂枝证,乃头项强痛,发热汗出,恶风脉浮缓也。今头不痛,项不强,是桂枝证不悉具也。寸脉微浮,是邪去表未远,已离其表也。胸中痞硬,气上冲喉不得息,是邪入里未深而在胸中,必胸中素有寒饮之所致也。寒饮在胸,不在肌腠,解肌之法,无可用也。痞硬在胸,而不在心下,攻里之法,亦无所施。惟有高者越之一法,使胸中寒饮一涌而出,故宜吐之以瓜蒂散也。
【集注】程应旄曰:痞硬一证,因吐下者为虚,不因吐下者为实。实邪痰饮填塞心胸,中、下二焦为之阻绝,自不得不从上焦为出路。所谓“在上者因而越之”是也。
汪琥曰:伤寒一病,吐法不可不讲,所以仲景以此条特出之太阳上编者,以吐不宜迟,与太阳汗证之法相等,当于二三日间,审其证而用此法也。
沈明宗曰:素有痰饮内积,稍涉风寒,引动其痰,即外如桂枝汤证,但无头痛项强,知非风邪中表矣。
张锡驹曰:气上冲咽喉不得息者,邪挟寒饮从太阳之气而上越也。
瓜蒂散方
瓜蒂(熬黄,一分) 赤小豆(一分)
上二味,各别捣筛,为散已,合治之,取一钱匕,以香鼓一合,用热汤七合,煮作稀糜,去滓,取汁和散,温顿服之。不吐者,少少加服,得快吐乃止。诸亡血虚家,不可与瓜蒂散。
【方解】胸中者,清阳之府。诸邪入胸府,阻遏阳气,不得宣达,以致胸满痞硬,热气上冲,燥渴心烦, 欲吐。脉数促者,此热郁结也;胸满痞硬,气上冲咽喉不得息,手足寒冷,欲吐不能吐,脉迟紧者,此寒郁结也。凡胸中寒热与气与饮郁结为病,谅非汗下之法所能治,必得酸苦涌泄之品,因而越之,上焦得通,阳气得复,痞硬可消,胸中可和也。瓜蒂极苦,赤豆味酸,相须相益,能疏胸中实邪,为吐剂中第一品也。而佐香豉汁合服者,藉谷气以保胃气也。服之不吐,少少加服,得快吐即止者,恐伤胸中元气也。此方奏功之捷,胜于汗下,所谓汗、吐、下三大法也。今人不知仲景、子和之精义,置之不用,可胜惜哉!然诸亡血虚家,胸中气液已亏,不可轻与,特为申禁。
病发于阳,而反下之,热入因作结胸;病发于阴,而反下之,因作痞也。所以成结胸者,以下之太早故也。
【注】此总释结胸与痞硬之因也。中风阳邪,故曰病发于阳也。不汗而反下之,热邪乘虚陷入,因作结胸。伤寒阴邪,故曰病发于阴也。不汗而反下之,热邪乘虚陷入,因作痞硬。所以成结胸与痞硬者,以表未解而下之太早故也。病发于阴,不言热入者,省文耳。然病发于阳而误下者,未尝无痞硬;病发于阴而误下之,亦时成结胸。良由人之气体不同,或从实化,或从虚化也。
【集注】张兼善曰:风邪入里则结胸,寒邪入里则为痞。然此皆太阳病之所由来,非别阴证阳证也。
太阳病,脉浮而动数,浮则为风,数则为热,动则为痛,数则为虚,头痛发热,微盗汗出,而反恶寒者,表未解也。医反下之,动数变迟,膈内拒痛,胃中空虚,客气动膈,短气躁烦,心中懊 ,阳气内陷,心下因硬,则为结胸,大陷胸汤主之。若不结胸,但头汗出,余处无汗,跻颈而还,小便不利,身必发黄。
【按】“数则为虚”句,疑是衍文。
【注】太阳病,脉浮而动数,浮则为风邪脉也,数则为热邪脉也,动则为诸痛脉也。头痛发热,太阳证也。热蒸于阳,阳虚则自汗出,热蒸于阴,阴虚则盗汗出,阴虚当恶热,今反恶寒,故知此非阴虚之盗汗,乃表未解之盗汗,微微而出也。表未解当解表,医反下之,遂使动数之热脉变为寒迟。盖动数乃表邪欲传,因下而逆于膈中,故不传而脉亦变也。表客阳邪,乘胃空虚,陷入胸膈而拒痛,短气不能布息,烦躁,心中懊 ,心下因硬,径从实化而为结胸矣。法当以大陷胸汤主之。若不从实化,不成结胸,但头汗出至颈,余处无汗,则热不得越也。小便不利,则湿不得泻也,热湿合化,故身必发黄也。
【集注】成无己曰:动数变迟,而浮脉独不变者,以邪结胸中,上焦阳分,脉不得而沉也。
朱震亨曰:太阳病、表未解而攻里,里已虚矣。虽见浮而动数之阳脉,一经误下,则必变为迟阴之脉矣。胃中空虚,短气躁烦,虚之甚矣。借曰:阳气内陷,心中因硬而可迅攻之乎?大陷胸之力,不缓于承气,下而又下,宁不畏其重虚耶?即阳病实邪下后,若胃中空虚,客气动膈,心中懊 者,亦以栀子豉汤吐胸中之邪可也。况太阳误下后,明有虚证乎!按:震亨所论治,以栀子豉汤吐之,亦是未成结胸,从胸虚有热而化者宜也。若从胸虚有寒而化者,不论已成未成结胸,则又当从《活人书》温补法矣,不可混施也。
方有执曰:太阳之脉本浮,动数者亦传也。太阳本自汗,而言微盗汗,本恶寒,而言反恶寒者,稽久而然也。膈,心胸之间也。
拒,格拒也。言膈气与邪气相格拒而为痛也。客气,邪气也。短气,促气不能布息也。懊,心为邪乱而不宁也。阳气,客气之别名也,以本外邪,故曰客气。以邪本风,故曰阳气。以里虚因而陷入,故曰内陷。自“若不结胸”句至末,以变之轻者而言也。
大陷胸汤方
大黄(去皮,六两) 芒硝(一升) 甘遂(另碾,一钱)
上三味,以水六升,先煮大黄,取二升,去滓,纳芒硝,煮一两沸,内甘遂末,温服一升,得快利,止后服。
【集解】方有执曰:上焦有高邪,必陷下以平之,故曰陷胸汤。平邪荡寇,将军之职也,以大黄为君;咸能软坚,以芒硝为臣;彻上彻下,破结逐水,以甘遂为佐;惟大实者,乃为合法。如挟虚或脉浮,不可轻试。
太阳病,重发汗而复下之,不大便五六日,舌上燥而渴,日晡所,小有潮热,从心下至少腹,硬满而痛,不可近者,大陷胸汤主之。
【注】此承上条互发其义,以详其证治也。太阳病,重发汗而复下之,津液伤矣。不大便五六日,胃腑燥矣。舌上燥渴,胃中干也。日晡潮热,胃热盛也。从心下至少腹,硬满而痛不可近者,谓胸腹之中上、下俱硬结实大痛,手不可近,故以大陷胸汤主之无疑也。
【集注】《内台方议》曰:“日晡所”作“日晡所发”。
方有执曰:此明结胸有阳明内实疑似之辨。晡,日加申时也。小有,微觉有也。盖不大便,燥渴,日晡潮热,从心下至少腹硬满而痛,皆似阳明内热。惟小有潮热,不似阳明大热之甚。所以阳明必以胃家实为主,而凡有一毫太阳证在,皆不得入阳明例者,亦以此也。
程知曰:太阳结胸兼阳明内实,故用大陷胸汤,由胸胁以及肠胃,皆可荡涤无余。
若但下肠胃结热,而遗胸上痰饮,则非法矣。
吴人驹曰:一腹之中,上、下邪气皆盛,证之全实者,其脉常沉伏,不可生疑畏,惟下之,而脉自渐出也。
小结胸,病正在心下,按之则痛,脉浮滑者,小陷胸汤主之。
【注】大结胸,邪重热深,病从心下至少腹,硬满痛不可近,脉沉实,故宜大陷胸汤,以攻其结,泻其热也。小结胸,邪浅热轻,病正在心下硬满,按之则痛,不按不痛,脉浮滑,故用小陷胸汤以开其结,涤其热也。
【集注】程应旄曰:按陷胸条曰:“心下痛按之石硬”。又曰:“心下满而硬痛”。此曰:“病正在心下”。则知结胸不拘在心下与胸上,只在痛不痛上分别,故痞证亦有心下硬者,但不痛耳。
张锡驹曰:汤有大小之别,证有轻重之殊。今人多以小陷胸汤治大结胸证,皆致不救,遂诿结胸为不可治之证。不知结胸之不可治,只一二节,余皆可治者,苟不体认经旨,必致临时推诿,误人性命也。
魏荔彤曰:小结胸无实热之邪,但微热而挟痰饮为患。故虽结胸而不能高踞胸巅,但正在心下而已;不能实力作痛,惟按之痛而已;诊之不沉而深,惟浮而轻浅而已;不能作石硬,惟虚而结阻而已。所以大陷胸汤不应用,而另设小陷胸汤。高下、坚软、轻重、沉浮之间,病机治法昭然已。又云:痞阴邪,结胸阳邪,然于阳邪中又有大小之分,学人审之。于凡寒热杂合之证,无大实大热。俱宜斟酌下法,勿孟浪也。
小陷胸汤方
黄连(一两) 半夏(洗,半斤) 栝蒌实(大者,一枚)
上三味,以水六升,先煮栝蒌,取三升,去滓,纳诸药,煮取二升,去滓,分温三服。
【方解】黄连涤热,半夏导饮,栝蒌润燥下行,合之以涤胸膈痰热,开胸膈气结;攻虽不峻,亦能突围而入,故名小陷胸汤。分温三服,乃缓以治上之法也。
伤寒六七日,结胸热实,脉沉而紧,心下痛,按之石硬者,大陷胸汤主之。
【注】伤寒表不解,误下成痞,此其常也。伤寒或有因误下而成结胸者,乃其变也。今伤寒六七日,结胸不因误下而成此热实之证,若脉沉紧,里实脉也。心下痛,按之石硬,里实证也。此为脉病皆实,故以大陷胸汤主之也。
【集注】喻昌曰:“热实”二字,形容结胸之状甚明,见邪热填实于胸而不散漫也,浮紧主伤寒无汗,沉紧主伤寒结胸,此与中风之阳邪结胸迥别,所以不言浮也。又曰:阳邪误下成结胸,阴邪误下成痞。然中风间有痞证,伤寒间有结胸证,又不可不知。
程应旄曰:虽曰阳邪内陷,然“阴阳”二字从虚实寒热上区别,非从中风伤寒上区别,表热盛实转入胃腑,则为阳明证;表热盛实不转入胃腑,而陷入于膈,则为结胸证。故不必误下始成也。不因下而成结胸者,必其人胸有燥邪,以失汗而表邪合之,遂成里实。
观此条曰:“伤寒六七日”,又曰:“脉沉而紧”,则可知矣。
汪琥曰:或问脉沉紧,焉知非寒实结胸?答曰:胸中者,阳气之所聚也。邪热当胸而结,直至心下,石硬且痛,则脉不但沉紧,甚至有伏而不见者,乌可以脉沉紧为非热耶?大抵辨结胸之法,但当证书最为有准。
寒实结胸,无热证者,与三物小陷胸汤,白散亦可服。
【按】无热证之下,与三物小陷胸汤,当是“三物白散”,“小陷胸汤”四字,必是传写之误。桔梗、贝母、巴豆三物,其色皆白,有三物白散之义,温而能攻,与寒实之理相属:小陷胸漏,乃栝蒌、黄连。皆性寒之品,岂可以治寒实结胸之证乎?“亦可服”三字,亦衍文也。
【注】结胸证,身无大热,口不燥渴,则为无热实证,乃寒实也,与三物白散。然此证脉必当沉紧,若脉沉迟或证见三阴,则又非寒实结胸可比,当以枳实理中汤治之矣。
【集注】王肯堂曰:热实结胸,及寒实结胸,《活人书》不拘寒热,但用陷胸汤,不瘥者用枳实理中丸,即应手而愈。
方有执曰:“寒以饮言,饮本寒也,又得水寒,两寒抟结而实于胸中,故谓无热证也。
程知曰:结胸有大小之别,寒热之异,不得概用硝、黄也。
郑重光曰:水寒结实在胸,则心阳被据,自非细故,用三物白散下寒而破结,皆不得已之兵也。
三物白散方
桔梗(三分) 巴豆(去皮心,熬黑,研如脂,一分) 贝母(三分)
上件二味为末,纳巴豆,更于臼中杵之,以白饮和服。强人半钱匕,羸者减之,病在膈上必吐,在膈下必利。不利,进热粥一杯;利过不止,进冷粥一杯。
【方解】是方也,治寒实水结胸证,极峻之药也。君以巴豆,极辛极烈,攻寒逐水,斩关夺门,所到之处,无不破也;佐以贝母,开胸之结;使以桔梗,为之舟楫,载巴豆搜逐胸邪,悉尽无余。膈上者必吐,膈下者必利。然惟知任毒以攻邪,不量强羸,鲜能善其后也。故羸者减之,不利进热粥,利过进冷粥。盖巴豆性热,得热则行,得冷则止。不用水而用粥者,藉谷气以保胃也。
伤寒十余日,热结在里,复往来寒热者,与大柴胡汤。但结胸无大热者,此为水结在胸胁也,但头微汗出者,大陷胸汤主之。
【注】伤寒十余日,热结在里,若胸胁满硬者,此结胸也。今不满硬,复往来寒热者,乃少阳表里病,非结胸也,当与大柴胡汤两解之。但结胸证,亦有水结者。水结胸不但表无大热,里亦无大热也。有结胸状,头微汗出者,此水停于胸,为热气上蒸使然也。故曰水结在胸胁也。亦以大陷胸汤主之,饮热并攻也。
【集注】方有执曰:水即饮也,以不实硬,故曰水结。胸胁亦里也,以热结不高,故曰在里。
程知曰:此言热结于里兼少阳者,则不宜陷胸;水结于胸者,虽无大热,犹宜大陷胸也。
程应旄曰:大柴胡与大陷胸,皆能破结。大柴胡之破结,使表分无留邪;大陷胸之破结,使里分无留邪。
林澜曰:此言水结胸之与热结在里不同也。十余日,邪深入腑之时,然热结在里,而犹有半表半里之邪,作往来寒热者,必以大柴胡两解之。若但胸胁结满,初无大热,收敛入内者,此亦不得为大柴胡证,必水结胸胁也。何以知之?水结胸者,头汗出,今但头微汗,为水结胸明矣。与大陷胸汤。
结胸者,项亦强,如柔痉状,下之则和,宜大陷胸丸。
【注】结胸从心上至少腹,硬满痛不可近,则其势甚于下者,治下宜急攻之,以大陷胸汤。结胸从胸上,满硬项强,如柔痉状,则其热甚于上者,治上宜缓攻之,以大陷胸丸直攻胸肺之邪。煮服倍蜜,峻治缓行,下而和之,以其病势缓急之形既殊,汤丸之制亦异也。故知此项强乃结胸之项强,下之则和,非柔痉之项强也。
【集注】成无己曰:项强者,为邪结胸中,胸膈结满,但能仰而不能俯,是项强也。
程知曰:项强如柔痉者,胸中邪气紧实,项势常昂,有似柔痉之状,然痉病身手俱张,此但项强原非痉也,借此以验胸邪十分紧逼耳。
汪琥曰:下之则和者,言邪实去,胸中和而项自舒之意。若不云如柔痉,恐医人认以为太阳经风寒之邪未解,反疑其当用发汗之药。殊不知项虽强,表证已解,里证甚急,治法宜下也。
大陷胸丸方
大黄(半斤) 葶苈子(熬,半升) 芒硝(半升) 杏仁(去皮尖,熬黑,半升)
上四味,捣筛二味,纳杏仁、芒硝,合研如脂,和散。取如弹丸一枚,别捣甘遂末一钱匕,白蜜二合,水二升,煮取一升,温顿服之,一宿乃下。如不下,更服,取下为效。禁如药法。
结胸证,其脉浮大者,不可下,下之则死。
【注】结胸证,若脉大,是为胃实,知结热已实乃可下,下之则愈。今其脉浮大,是尚在表,知热结未实,故不可下。若误下之,未尽之表邪复乘虚入里,误而又误,结而又结,病热弥深,正气愈虚,则死矣。
【集注】张兼善曰:结胸为可下之证,若脉浮大,心下虽结,表邪尚多,下之重虚其里,外邪复聚则死矣。
程知曰:结胸亦有不可下者,宜审其脉以施治也。结胸为邪结上焦之分,得寸脉浮,关脉沉或沉紧,则为在里可下也。若脉浮大,则邪犹在表,下之是令其结而又结也,故死。
结胸证悉具,烦躁者亦死。
【注】结胸证悉具,谓硬满而痛,结在膈之上下也。悉具者,谓胸之下,少腹之上,左右两胁,无不硬满而痛也。较之大结胸为尤甚,此时宜急下之,或有生者;若复迁延,必至邪胜正负,形气相离,烦躁不宁,下亦死,不下亦死矣。
【集注】方有执曰:结胸证全具,已主死矣。而更加以烦躁,即不再下,亦主死也。
程应旄曰:结胸证,妄下不可,失下亦不可。总在适当其宜,则去邪即所以安正也。
魏荔彤曰:此条乃承上条脉见浮大而言。
必结胸证具,脉兼见浮大,而加以烦躁,方可卜其死。不然,烦躁亦结胸证中之一也,何遽云死耶!问曰:病有结胸,有脏结,其状何如?答曰:按之痛,寸脉浮,关脉沉,名曰结胸也。
何谓脏结?答曰:如结胸状,饮食如故,时时下利,寸脉浮,关脉小细沉紧,名曰脏结。
舌上白苔滑者,难治。
【注】邪结三阳,名曰结胸;邪结三阴,名曰脏结。二者皆下后邪气乘虚入里所致,而其脉与证之状则不同。其硬满而按之痛,结胸证也。寸脉浮、关脉沉,结胸脉也。寸浮主胸主表,关沉主胃主里,是知其邪由胸表陷入胃里而结也。如结胸状,饮食如故,时时下利,脏结证也。寸脉浮、关脉细小沉紧,脏结脉也。细小沉紧主脏结寒痛,是知其邪由胸表陷入脏里而结也。脏结虽硬满而痛,如结胸状,然结胸病,属里壅塞,必不能饮食;脏结病,属里空虚,故饮食如故。结胸属实热,故硬痛不大便而脉沉石;脏结属虚寒,故硬痛下利而脉细紧也。舌上白苔滑者,胸中无热可知。脏结阴邪,得之为顺,尚可以理中辈温之;结胸阳邪,得之为逆,不堪攻之,故难治也。
【集注】成无己曰:气宜通也,以塞故痛。邪结阳分,则阴气不得下通;邪结阴分,则阳气不得上通。故知二者,皆按之痛硬也。
方有执曰:此设问答以明结胸、脏结之同异。脏结之时时下利者,阴邪结于阴脏而寒甚也。以寒甚,故脉小细紧,此其所以不同也。盖结胸以阳邪结于阳,脏结以阴邪结于阴故也。
汪琥曰:结胸证,其人本胃中有饮食,下之太早,则食去不尽,外邪反入,结于胸中,以故按之则痛,不能饮食。脏结证,其人胃中本无饮食,下之太过,则脏虚,邪入与寒结于阴分,所以状如结胸,持之不痛,能饮食,时下利也。
魏荔彤曰:人知此条为辨结胸,非指脏结而论,不知正谓脏结与痞有相类,而与结胸实有不同。盖结胸阳邪也,痞与脏结阴邪也。痞则尚有阳浮于上,脏结则上下俱无阳,是皆误下、误吐之过也。
【按】此条“舌上白苔滑者难治”句,前人旧注皆单指脏结而言,未见明晰,误人不少。盖舌苔白滑,即结胸证具,亦是假实;舌苔干黄,虽脏结证具,每伏真热。脏结阴邪,白滑为顺,尚可温散;结胸阳邪,见此为逆,不堪攻下,故为难治。由此可知,着书立论,必须躬亲体验,真知灼见,方有济于用。若徒就纸上陈言,牵强附会,又何异按图索骥耶。
病胁下素有痞,连在脐旁,痛引少腹,入阴筋者,此名脏结,死。
【注】病脏结之人,若胁下素有痞连在脐旁,新旧病合,痛引少腹,入阴筋者,其邪又进厥阴,乃属脏结之死证也。
【集注】程知曰:宿结之邪,与新结之邪交结而不解,痞连脐旁,脾脏结也;痛引少腹,肾脏结也;自胁入阴筋,肝脏结也;三阴之脏俱结矣,故主死。
脏结无阳证,不往来寒热,其人反静,舌上苔滑者,不可攻也。
【注】脏结无三阳证。不发热,无太阳也;不往来寒热,无少阳也;其人反静,无阳明也。舌苔滑白,胸中有寒,故可温不可攻也。
【集注】方有执曰:苔滑本丹田有热、胸中有寒而成。然丹田,阴也。胸中,阳也。热反在阴而寒反在阳,所以为不可攻也。
程知曰:经于脏结白苔滑者,只言难治,未尝言不可治也。只言脏结无热舌苔滑者,不可攻,未尝言脏结有热舌苔不滑者,亦不可攻也。意者丹田有热,胸中有寒之证,必有和解其热,温散其寒之法。俾内邪潜消,外邪渐解者,斯则良工之苦心乎!病在阳,应以汗解之,反以冷水 之,若灌之,其热被却不得去,弥更益烦,肉上粟起,意欲饮水,反不渴者,服文蛤散;若不瘥者,与五苓散。身热皮粟不解,欲引衣自覆者,若水以 之洗之,益令热被却不得出,当汗而不汗则烦。假令汗出已,腹中痛,与芍药三两,如上法。
【注】病在阳,谓病发于阳而身热也。此应以汗解之,而反以冷水 之灌之,则身热虽被劫而暂却,然终不得去,故热烦益甚也。水寒外束,肤热乍凝,故肉生肤粟,热入不深,故意欲饮水反不甚渴也,故以文蛤散内疏肤热。若不瘥,与五苓散外解水寒;则皮粟、身热当解矣。若不解且恶寒,引衣自覆,是尚有表也。当以桂枝汤汗解之。假令服桂枝汤,汗已出,热粟俱解,而腹中增痛,又为表已和里未调也,宜与桂枝汤倍加芍药,调里以和其表。若渴欲饮水而不腹痛,则不须调太阴里,而仍当调太阳腑矣,宜仍取乎五苓也。
文蛤散方
文蛤(五两)
上一味,为散,沸汤和一钱匕服,汤用五合。
【按】文蛤即五倍子也。
卷二
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中篇
太阳统摄之营卫,乃风寒始入之两途,风则伤卫,寒则伤营。卫气剽疾,统气而行脉外,其用疏泄而属阳,邪之犯也易,故其犯之也则有汗,为虚邪。营气专精,统血而行脉中,其体固密而属阴,邪之犯也难,故其犯之也则无汗,为实邪。夫冬固寒令也,然春月余寒,秋末早寒,皆能致病,但有无汗,实邪证候显然,即可谓之伤寒,不必尽属隆冬也。然太阳经也,膀胱腑也,由经视腑,则经为表,而腑为里矣。上编用桂枝汤解肌,所以治风伤卫之表也,而未及卫分之里,故又立五苓散一方,佐桂枝以和卫分之里焉。此篇用麻黄汤发汗,所以治寒伤营之表也,而未及营分之里,故又立桃核抵当方,佐麻黄以攻营分之里焉。至于汗下失宜,过之则伤正而虚其阳,不及则热炽而伤其阴。虚其阳,则从少阴阴化之证多,以太阳少阴为表里也。伤其阴,则从阳明阳化之证多,以太阳、阳明递相传也,此篇中所以又有四逆、承气之治也。凡风伤卫之虚邪已列上编,兹以寒伤营之实邪疏为中篇,使读者先会大意于胸中,斯临证处方,自不致误矣。
太阳病,或已发热,或未发热,必恶寒,体痛,呕逆,脉阴阳俱紧者,名曰伤寒。
【注】太阳病,即上编首条脉浮,头项强痛,恶寒之谓也。营,表阴也。寒,阴邪也。
寒邪伤人则营受之,从其类也。已发热者,寒邪束于皮毛,元府闭密,阳气郁而为热也。未发热者,寒邪初入,尚未郁而为热,顷之即发热也。恶寒者,为寒所伤,故恶之也。必恶寒者,谓不论已热未热,而必恶寒也。寒入其经,故体痛也。胃中之气被寒外束不能发越,故呕逆也。寒性劲急,故脉阴阳俱紧也。此承上编首条言太阳病,又兼此脉此证者,名曰伤寒。以为伤寒病之提纲。后凡称伤寒者,皆指此脉证而言也。
【集注】方有执曰:或者,未定之辞;必者,定然之谓。曰或曰必者,言发热早晚不一,而恶寒则定然即见也。
喻昌曰:仲景虑恶寒、体痛、呕逆、又未发热,恐误认为阴经之证,故早于篇首揭明此语以辨之。
程应旄曰:伤寒阴阳俱紧之脉,大不同于中风阳浮而阴弱之缓脉矣。证与脉兼得其实,然后乃得正其名曰,此太阳伤寒之病,而非中风所能混也。
魏荔彤曰:伤寒、中风同一浮脉,而彼为浮缓,此为浮紧,阳邪舒散故缓,阴邪劲急故紧。同为在表之浮,而一缓一紧,风寒迥异矣。
太阳病,头痛发热,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恶风无汗而喘者,麻黄汤主之。
【注】此承上条而详言其证,以出其治也。太阳经脉起于目内 ,上额交巅,入络脑还出,别下项,循肩膊内,挟脊抵腰中,至足小指出其端。寒邪客于其经,则营血凝涩,所伤之处,无不痛也。营病者恶寒,卫病者恶风,今营病而恶风者,盖以风动则寒生,恶则皆恶,未有恶寒而不恶风,恶风而不恶寒者。所以仲景于中风、伤寒证中,每互言之,以是知中风、伤寒,不在恶寒、恶风上辨,而在微甚中别之也。无汗者,伤寒实邪,腠理闭密,虽发热而汗不出,不似中风虚邪,发热而汗自出也。阳气被寒邪所遏,故逆而为喘。主之以麻黄汤者,解表发汗,逐邪安正也。
【集注】成无己曰:寒则伤营,头痛身疼腰痛,以致牵连骨节疼痛者,太阳经营血不利也。
程应旄曰:头痛发热,太阳病皆然,而身疼腰痛,骨节疼痛,是寒伤营室,若风伤卫,则无是也。恶风,太阳病皆然,而无汗而喘,是阳被壅遏,若风伤卫,则无是也。得其所同,因以别其所异也。
沈明宗曰:太阳之邪从皮毛而入,郁逆肺气,以故作喘。且寒主收敛,伤营则腠理闭密,故用麻黄汤发之。
麻黄汤方
麻黄(去节,三两) 桂枝(二两) 甘草(炙,一两) 杏仁(汤浸,去皮尖,七十个)
上四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二升半,去渣,温服八合,覆取微似汗,不须啜粥,余如桂枝法将息。
【方解】名曰麻黄汤者,君以麻黄也。麻黄性温,味辛而苦,其用在迅升;桂枝性温,味辛而甘,其能在固表。证属有余,故主以麻黄必胜之算也;监以桂枝,制节之师也。杏仁之苦温,佐麻黄逐邪而降逆;甘草之甘平,佐桂枝和内而拒外。饮入于胃,行气于元府,输精于皮毛,斯毛脉合精,溱溱汗出,在表之邪,必尽去而不留;痛止喘平,寒热顿解,不须啜粥而藉汗于谷也。必须煮掠去上沫者,恐令人烦,以其轻浮之气,过于引气上逆也。
其不用姜、枣者,以生姜之性横散于肌,碍麻黄之迅升;大枣之性泥滞于膈,碍杏仁之速降,此欲急于直达,少缓则不迅,横散则不升矣。然此为纯阳之剂,过于发汗,如单刀直入之将,用之若当,一战成功;不当,则不戢而召祸。故可一而不可再。如汗后不解,盒饭以桂枝代之。此方为仲景开表逐邪发汗第一峻药也。庸工不知其制在温覆取汗,若不温覆取汗,则不峻也,遂谓麻黄专能发表不治他病。孰知此汤合桂枝汤,名麻桂各半汤,用以和太阳留连未尽之寒热。去杏仁、加石膏,合桂枝汤。名桂枝二越婢一汤,用以解太阳热多寒少之寒热,若阳盛于内,无汗而喘者,又有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以解散太阴肺家之邪;若阴盛于内而无汗者,又有麻黄附子细辛甘草汤,以温散少阴肾家之寒。
《金匮要略》以此方去桂枝,《千金方》以此方桂枝易桂,皆名还魂汤,用以治邪在太阴,卒中暴厥,口噤气绝,下咽奏效,而皆不温覆取汗。因是而知麻黄汤之峻与不峻,在温覆与不温覆也。此仲景用方之心法,岂常人之所得而窥耶!【集解】王肯堂曰:此方为元气不虚者设也。如挟时气者,宜十神汤;挟暑湿者,宜正气汤;挟寒者,宜五积散;挟热者,宜通圣散;挟食者,宜养胃汤;挟痰者,宜芎苏散。按:肯堂之议诚当矣。然必证兼表里,邪因错杂,似伤寒而非伤寒者,乃可于诸方中斟酌选用。若脉证与麻黄、桂枝吻合,自当遵仲景之法治之。即元气素虚,或平素有热,不宜麻桂者,亦必如刘完素、张洁古法,缓缓消息治之,庶不误人。临病之工,宜详审焉。
吴绶曰:凡伤寒,寒邪在表,闭其腠理,身痛拘急,恶寒无汗,须用麻黄辛苦之药,开发腠理,逐寒邪,使汗出而解。惟夏月炎暑之时,虽有是证,宜加凉药方可用,如防风通圣散、三黄石膏汤是也。
伤寒一日,太阳受之,脉若静者,为不传;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为传也。
【注】伤寒一日,太阳受之,当脉浮紧,或汗或未汗,若脉静如常,此人病脉不病,为不传也。初病或呕未止颇欲吐,若躁烦脉数急者,此外邪不解,内热已成,病势欲传也。
宜以大青龙汤发表解热,以杀其势;或表里有热证者,则当以双解汤两解之也。
【集注】沈明宗曰:此凭脉辨证,知邪传与不传也。脉浮而紧,为太阳正脉,乃静是不传他经矣。若颇欲吐,或躁烦而脉数急,则邪机向里已着,势必传经为病也。
伤寒二三日,阳明、少阳证不见者,为不传也。
【注】伤寒二日,阳明受之,三日少阳受之,此其常也。若二三日,阳明证之不恶寒、反恶热、身热心烦、口渴不眠等证,与少阳证之寒热往来、胸胁满、喜呕、口苦、耳聋等证不见者,此为太阳邪轻热微,不传阳明、少阳也。
【集注】程知曰:伤寒一二日太阳,二三日阳明,三四日少阳,四五日太阴,五六日少阴,六七日厥阴,此第言其常耳!其中变证不一,有专经不传者,有越经传者,有传一二经而即止者,有发于阳即入少阴者,有直中三阴者,有足经冤热而传手经者,有误药而传变者。大抵热邪乘经之虚即传,若经实即不受邪而不传;阳邪胜则传,阴邪胜多不传;故经谓脉静为不传,脉数急为欲传也。又曰:足经自足上行胸腹头背,主一身之大纲,故寒邪入之,即见于其经,若手经第行于胸手,不能主一身之大纲也。邪既入足经,必传入手经,故感风寒之重者,头项痛、肩、背、肘节亦痛也。圣人言足不言手,足可该手,手不可该足也,非不传手也。夫五脏六腑十二经,气相输,络相通,岂有传足而不传手者哉!亦岂有伤足而不伤手者哉!虞天民谓:热先手,寒先足。义亦可互通也。
程应旄曰:伤寒之有六经,无非从浅深而定部署。以皮肤为太阳所辖,故署之太阳;肌肉为阳明所辖,故署之阳明;筋膜为少阳所辖,故署之少阳云耳!所以华佗曰:伤寒一日在皮,二日在肤,三日在肌,四日在胸,五日在腹,六日入胃,只就躯壳间约略其浅深,而并不署太阳、阳明等名。然则仲景之分太阳、阳明等,亦是画限之意,用以辖病也。
脉浮者,病在表,可发汗,宜麻黄汤。脉浮而数者,可发汗,宜麻黄汤。
【注】伤寒脉浮紧者,麻黄汤诚为主剂矣。今脉浮与浮数,似不在发汗之列,然视其病皆伤寒无汗之表实,则不妨略脉而从证,亦可用麻黄汤汗之。观其不曰以麻黄汤发之、主之,而皆曰可发汗,则有商量斟酌之意焉。
【集注】方有执曰:伤寒脉本紧,不紧而浮,则邪见还表而欲散可知矣。发者,拓而出之也;麻黄汤者,乘其欲散而拓出之也。或脉浮而数,伤寒之欲传也,而亦宜麻黄汤发汗者,言乘寒邪有向表之浮,当散其数,而不令其至于传也。
程应旄曰:麻黄汤为寒伤营之主剂,然亦当于脉与证之间互参酌之,不必泥定“紧”之一字,始为合法也。脉浮无紧,似不在发汗之列,然视其证,一一寒伤营之表病,则不妨略脉而详证,无汗,可发汗,定麻黄汤。若脉浮数,邪势欲传于里,亦不妨略证而详脉,无汗,可发汗,亦宜麻黄汤。就此二者之脉与证互参之,其有脉见浮紧,证具伤寒,二者俱符,又何麻黄汤之必在禁例哉!刘宏璧曰:但脉浮不紧,何以知其表寒实也?必然无汗始可发也。脉数何以知其未入里也?以脉兼浮故可汗也。
太阳病,外证未解,脉浮弱者,当以汗解,宜桂枝汤。
【注】太阳病外证未解,谓太阳病表证未解也。若脉浮紧,是为伤寒外证未解。今脉浮弱,是为中风外证未解也,故当以桂枝汤汗解之。
【集注】方有执曰:外证未解,谓头痛、项强、恶寒等证犹在也。浮弱即阳浮而阴弱。此言太阳证凡在未传变者,仍当从于解表,盖严戒不得早下之意。
程知曰:外证未解,脉见浮弱,即日久犹当以汗解。然只宜桂枝解肌之法,不宜误行大汗之剂。至于不可误下,更不待言矣。
伤寒发汗已解,半日许复烦,脉浮数者,可更发汗,宜桂枝汤。
【注】伤寒服麻黄汤发汗,汗出已,热退身凉解,半日许复烦热而脉浮数者,是表邪未尽退而复集也,可更发汗。其不用麻黄汤者,以其津液前已为发汗所伤,不堪再任麻黄,故宜桂枝更汗可也。
【集注】方有执曰:伤寒发汗者,服麻黄汤以发之之谓也。解,散也;复,重复也。既解半日许,何事而复哉?言发汗或不如法,或汗后不谨风寒,而复烦热,脉转浮数也,故曰可更发汗。更,改也。言当改前法,故曰宜桂枝汤。
喻昌曰:用桂枝汤者,一以邪重犯卫,一以营虚不能复任麻黄也。
程应旄曰:改前发汗之法为解肌,则虽主桂枝,不为犯伤寒之禁也。
汪琥曰:仲景法脉浮而数者,可发汗,宜麻黄汤。然此条已曾用过麻黄汤矣,故当更方以发其汗,宜桂枝汤。
发汗病不解,反恶寒者,虚故也,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
【按】发汗病不解之“不”字,当是衍文。盖发汗病不解,则当恶寒,今曰反恶寒者,正所谓病解之义也。病解恶寒,始谓之虚。
【注】伤寒,发汗病不解,则当恶寒,非表虚也,是表邪犹在不解,仍当汗也。今发汗汗出,病已解,不当恶寒矣。反恶寒者,非表邪也,乃阳虚不能卫外所致,故以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盖用附子以扶阳,芍药以补阴,甘草佐附、芍补阴阳而调营卫也。
【集注】方有执曰:未汗而恶寒,邪盛而表实;已汗而恶寒,邪退而表虚。汗出之后,大邪退散,荣气衰微,卫气疏慢,而但恶寒,故曰虚。
芍药甘草附子汤方
芍药(三两) 甘草(炙,二两) 附子(炮去皮,破八片,一枚)
以上三味,以水五升,煮取一升五合,去滓,分温服。
【集解】程应旄曰:伤寒发汗一法,原为去寒而设,若表已解,较前反恶寒者,非复表邪可知。缘汗外泄而表遂虚,故主之以芍药甘草附子汤。芍药得桂枝则发表,得附子则补表,甘草和中从阴分,敛戢其阳,阳回而虚者不虚矣。
发汗后恶寒者,虚故也;不恶寒但热者,实也,当和胃气,与调胃承气汤。
【注】伤寒发汗,汗出病解,必不恶寒,亦不恶热,始可为愈。若发汗后恶寒者,是阳虚也,宜用芍药甘草附子汤主之。今发汗后不恶寒,但恶热,则是胃实也,故与调胃承气汤泻热以和胃也。
【集注】方有执曰:发汗后不恶寒,其人表气强也。但热、亡津液而胃中干,故曰实也。当和胃气,以干在胃而实也。故曰与调胃承气汤所以泻实,而甘草则有泻中调和之义。
程知曰:汗后恶寒,则为荣卫俱虚;汗后不恶寒但发热,则为津干胃实,故有调胃通津之法。然曰当、曰与,则似深有酌量而不肯妄下,以重虚其津者。
调胃承气汤方
(见阳明篇)
脉浮紧者,法当身疼痛,宜以汗解之。假令尺中迟者,不可发汗。何以知之然?以荣气不足血少故也。
【注】脉浮紧者,寒伤荣之脉也;身痛者,寒伤荣之证也。脉证皆表实邪,则当发汗,宜麻黄汤。设若寸关脉浮紧,惟尺中迟者,则又不可发汗。何也?以其人平素荣气不足血少故也。由此可知,脉阴阳不俱紧,不可轻汗也。
【集注】方有执曰:尺以候阴,迟为不足,荣主血,汗者血之液,尺迟不宜汗者,嫌夺血也。
张璐曰:尺中脉迟,不可用麻黄发汗,当频与小建中汤和之。和之而邪解,不须发汗;设不解,不妨多与之,覆而汗之可也。
发汗后,身疼痛,脉沉迟者,桂枝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人参三两新加汤主之。
【注】发汗后,身疼痛脉浮紧或浮数,乃发汗未彻,表邪未尽也,仍当汗之,宜桂枝汤。今发汗后身虽疼痛,脉见沉迟,是荣卫虚寒,故宜桂枝新加汤,以温补其荣卫也。
【集注】成无己曰:表邪盛则身疼,血虚亦身疼。其脉浮紧者邪盛也,脉沉迟者血虚也。盛者损之则安,虚者益之则愈。
喻昌曰:脉沉迟者,六部皆然,与尺迟大异。尺迟乃素虚,此为发汗新虚,故于桂枝方中,倍加芍药生姜各一两以去邪,加人参三两以补正。名曰新加汤者,明非桂枝汤中之旧法也。
汪琥曰:身疼痛脉沉迟,焉知非中寒证?要知此证,乃太阳伤寒发汗后身疼不止,脉变沉迟,非中寒比也。
桂枝新加汤方
桂枝(一两) 芍药(四两) 甘草(二两) 人参(三两) 生姜(切,四两) 大枣(擘,十二枚)
上六味,以水一斗二升,微火煮取三升,去滓,分温服,如桂枝法。
【方解】是方即桂枝汤倍芍药、生姜,加人参也。汗后身疼痛,是荣卫虚而不和也,故以桂枝汤调和其荣卫。倍生姜者,以脉沉迟荣中寒也;倍芍药者,以荣不足血少故也;加人参者,补诸虚也。桂枝得人参,大气周流,气血足而百骸理;人参得桂枝,通内联外,补荣阴而益卫阳,表虚身疼未有不愈者也。
病发热头痛,脉反沉,若不瘥,身体疼痛,当温其里,宜四逆汤。
【按】身体疼痛之下,当有“下利清谷”四字,方合当温其里之文。观太阴篇云:伤寒医下之,续得下利清谷不止,身痛者,急当救里,宜四逆汤。此虽未下,但脉反沉,可知里寒,必是脱简。
【注】病发热头疼,凡太阳表证也。脉当浮,今反沉,是太阳表证而得少阴里脉也。凡太阳、少阴表里皆寒无汗之病,均宜以麻黄附子细辛汤发之。若不瘥,不下利者,更以麻黄附子甘草汤和之;若下利清谷,即有身体疼痛之表未解,不可更汗,当温其里,宜四逆汤。防其阳从阴化,变厥惕亡阳之逆,断不可谓病在太阳,无可温之理也。
四逆汤方
(见少阴篇)
伤寒,若吐若下后,七八日不解,热结在里,表里俱热,时时恶风,大渴,舌上干燥而烦,欲饮水数升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按】“伤寒”二字之下,当有“若汗”二字,盖发汗较吐下更伤津液为多也。时时恶风,当是时汗恶风,若非汗字,则时时恶风,是表不解,白虎汤在所禁也。论中谓发热无汗,表不解者,不可与白虎汤;渴欲饮水,无表证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读者细玩经文自知。
【注】伤寒,若汗、若吐、若下后,七八日不解,以致热结表里,时汗恶风者,结热在表未解也;大渴舌上干燥而烦,欲饮水数升者,结热在里已彰也。故曰表里俱热,宜白虎加人参汤主之。以白虎能外解肌热,内清里热也。加人参者,因汗、吐、下后,津亡气弱,藉此以益气生津也。
【按】大青龙汤治太阳表里俱热,表多里少,故不渴也。白虎汤治阳明表里俱热,里多表少,故大渴也。今大渴燥烦,时汗恶风,是热在阳明又兼太阳也。而用白虎汤者,以阳明里热证多,太阳表热证少也。若无汗微渴,则为太阳表证多,即表里大热,又当用大青龙汤矣。
【集注】喻昌曰:玩此条本文,热结在里,表里俱热,已自酌量,惟热结在里,所以表热不除,况加大渴饮水,安得不以清热为急耶!程知曰:表热者,身热也;里热者,内热也。以汗、吐、下后不解,故邪气乘虚结为里热;惟结热在里,所以表热不除,有恶风证也。大渴引饮,里热炽盛,安得不以白虎急解之。石膏辛寒,能清里热,兼散表热也;惟其在汗、吐、下后,故必加人参以顾其正气也。
汪琥曰:与白虎汤加人参扶正气,以分解内外之邪热。要之,此汤惟正气虚而邪气微者宜之;若邪气甚者,不敢轻加人参也。
白虎加人参汤方
(见阳明篇)
发汗已,脉浮数,烦渴者,五苓散主之。
【按】脉浮数之下当有“小便不利”四字,若无此四字,则为阳明内热口燥之烦渴,白虎汤证也。以其有小便不利烦渴,则为太阳水热瘀结之烦渴,五苓散证也。况无小便不利证而用五苓散,则犯重竭津液之禁矣。太阳上编,类此证者数条,唯一条水入即吐,水不下行,故无小便不利之文,此条应有“小便不利”四字。
【注】发汗已,为太阳病已发过汗也。脉浮数,知邪仍在表也。若小便利而烦渴者,是初入阳明胃热,白虎汤证也。今小便不利而烦渴,是太阳腑病,膀胱水蓄,五苓证也。故用五苓散,如法服之,外疏内利,表里均得解矣。
【集注】方有执曰:已者言发汗毕,非谓表病罢也。烦渴者,膀胱水蓄,不化津液,故用四苓以利之;浮数者,外表未除,故凭一桂以和之,所以谓五苓能两解表里也。
伤寒汗出而渴者,五苓散主之;不渴者,茯苓甘草汤主之。
【注】此申上条或渴而不烦,或烦而不渴者,以别其治也。伤寒发汗后,脉浮数,汗出烦渴,小便不利者,五苓散主之,今惟曰汗出者,省文也。渴而不烦,是饮盛于热,故亦以五苓散主之,利水以化津也。若不烦且不渴者,是里无热也。惟脉浮数汗出,小便不利,是荣卫不和也,故主以茯苓甘草汤和表以利水也。
【集注】郑重光曰:伤寒本无汗,汗因发而出也。上条烦而渴,此条但渴不烦,里证较轻,治亦不殊;若更不渴,则内无燥,里病少而表证犹多也。故用桂枝汤之三,五苓散之一,示三表一里之意,易名曰茯苓甘草汤者,乃桂枝五苓之变制也。
茯苓甘草汤方
茯苓(二两) 桂枝(二两) 生姜(切,三两) 甘草(炙,一两)
上四味,以水四升,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
【方解】是方乃仿桂枝、五苓二方之义,小制其法也。有脉浮数汗出之表,故主以桂枝。去大枣、芍药者,因有小便不利之里,恐滞敛而有碍于癃闭也。五苓去术、泽、猪苓者,因不渴不烦,里饮无多,惟小便一利可愈,恐过于燥渗伤阴也。
【集解】汪琥曰:五苓散、茯苓甘草汤二方,皆太阳标本齐病,表里兼主之剂。何谓标?太阳之经是也。何谓本?膀胱之腑是也。经在表,本在里。五苓散,邪已入腑表证已微,故方中只用桂枝一味以主表,其余四味皆主里之药也。茯苓甘草证,邪犹在经,里证尚少,故方中只用茯苓一味以主里,其余三味皆主表之药也。
脉浮数者,法当汗出而愈,若下之,身重心悸者,不可发汗,当自汗出乃解。所以然者,尺中脉微,此里虚,须表里实,津液自和,便自汗出愈。
【注】伤寒未发热,脉多浮紧,寒盛也。已发热,脉多浮数,热盛也。均宜麻黄汤发汗则愈。若不发汗而误下之,不成逆坏者,必其人里气素实也。故惟见失汗身重之表,误下心悸之里,则不可复发其汗;当待其表里自和,自然汗出而解。所以然者、因失汗表实,误下里虚,尺中脉微,表里未谐,故不即解也。须待其里亦实而与表平,平则和,和则阳津阴液自相和谐,所以便自汗出而愈也。使里实之法,即下条用小建中汤法也。
【集注】喻昌曰:此亦先建中而后发汗之变法。要知仲景云:尺脉微者,不可发汗。又云:尺微者,不可下。无非相人津液之奥旨,所以误下之,脉虽浮数不改,亟宜发汗者,亦必当谛其尺脉,不可率意径情有如此者。
张璐曰:误下体重心悸,纵脉仍浮数,亦不可复发其汗。设尺脉微,为里阴素虚,尤宜戒也。脉浮而数,热邪已甚,将欲作汗,今误下之,故身重心悸,当与小建中和其津液,汗出而愈。
伤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烦者,小建中汤主之。
【注】伤寒二三日,未经汗下,即心悸而烦,必其人中气素虚,虽有表证,亦不可汗之。盖心悸阳已微,心烦阴已弱,故以小建中汤先建其中,兼调荣卫也。
【集注】王肯堂曰:伤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烦者,小建中汤主之。伤寒脉弦细,属少阳,不可汗,汗之则谵语,胃不和则烦而悸。大抵先烦而后悸者是热,先悸而后烦者是虚,治病必求其本者此也。
程应旄曰:可见阳去入阴,必有其先兆,善治者,急宜杜之于未萌。心中悸而烦,则里气虚而阳为阴袭,建中汤补虚和里,保定中州,以资气血为主。虽悸与烦,皆小柴胡汤中兼见之证,而得之二三日,里证未必即具,小柴胡汤非所宜也。
魏荔彤曰:建中者治其本也。与建中后,徐审其在表,则仍当发汗,以中州既建,虽发汗阳亦不致亡矣。审其传里,则应下之,以中州既建,虽下阳亦不致陷矣。所谓急则从标,而缓则从本也。
小建中汤方
桂枝(三两) 芍药(六两) 甘草(二两) 生姜(切,三两) 胶饴(一升) 大枣(擘,十二枚)
上六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纳胶饴,更上微火消解,温服一升,日三服。呕家不可用建中汤,以甜故也。
【方解】是方也,即桂枝汤倍芍药加胶饴也。名曰小建中者,谓小小创建中气也。盖中气虽虚,表尚未和,不敢大补,故仍以桂枝和营卫,倍芍药加胶饴,调建中州,而不啜稀粥温覆令汗者,其意重在心悸中虚,而不在伤寒之表也。中州创建,营卫自和,津液可生,汗出乃解,悸烦可除矣。呕家不可用,谓凡病呕者不可用,恐甜助呕也。
伤寒脉结代,心动悸,炙甘草汤主之。
【注】心动悸者,谓心下筑筑,惕惕然动而不自安也。若因汗下者多虚,不因汗下者多热,欲饮水小便不利者属饮,厥而下利者属寒,今病伤寒,不因汗下而心动悸,又无饮热寒虚之证,但据结代不足之阴脉,即主以炙甘草汤者,以其人平日血气衰微,不任寒邪,故脉不能续行也。此时虽有伤寒之表未罢,亦在所罔顾,总以补中生血复脉为急,通行营卫为主也。
【集注】成无己曰:脉之动而中止,能自还者,名曰结;不能自还者,名曰代,由血气虚衰,不能相续也。
程知曰:此又为议补者,立变法也。曰伤寒,则有邪气未解也。心主血;曰脉结代,心动悸,则是血虚而真气不相续也。故峻补其阴以生血,更通其阳以散寒,无阳则无以绾摄微阴,故方中用桂枝汤去芍药,而渍以清酒,所以挽真气于将绝之候,而避中寒于脉弱之时也。观小建中汤,而后知伤寒有补阳之方;观炙甘草汤,而后知伤寒有补阴之法也。
程应旄曰:此又以脉论,邪气留结曰结,正气虚衰曰代。伤寒见此,而加以心动悸,乃真气内虚,故用炙甘草汤,益阴宁血和荣卫以为主。又曰:太阳变证,多属亡阳,少阳变证,兼属亡阴,以少阳与厥阴为表里,荣阴被伤故也。用炙甘草汤,和荣以养阴气为治也。
炙甘草汤方
甘草(炙,四两) 生姜(切,三两) 桂枝(三两) 麦门冬(半升) 麻子仁(半斤) 大枣(擘,十二枚) 人参(二两) 阿胶(二两) 生地黄(一斤)
上九味,以清酒七升,水八升,先煮八味,取三升,去滓,纳阿胶,烊消尽,温服一升,日三服。一名复脉汤。
【集解】张璐曰:津液枯槁之人,宜预防二便秘涩之虞。麦冬、生地溥滋膀胱之化源;麻仁、阿胶专主大肠之枯约。免致阴虚泉竭,火燥血枯,此仲景救阴退阳之妙法也。
柯琴曰:仲景凡于不足之脉,阴弱者用芍药以益阴,阳虚者用桂枝以通阳,甚则加人参以生脉,未有用麦冬者,岂以伤寒之法,义重扶阳乎?抑阴无骤补之法,与此以中虚脉结代,用生地黄为君,麦冬为臣,峻补真阴者,是已开后学滋阴之路矣。然地黄、麦冬味虽甘而气则寒,非发陈蕃秀之品,必得人参、桂枝以通阳脉,生姜、大枣以和营卫,阿胶补血,酸枣安神,甘草之缓,不使速下,清酒之猛,捷于上行,内外调和,悸可宁而脉可复矣。酒七升,水八升,只取三升者,久煎之则气不峻,此虚家用酒之法,且知地黄、麦冬得酒则良。此证当用酸枣仁,肺痿用麻子仁可也。如无真阿胶,以龟版胶代之。
未持脉时,病患叉手自冒心,师因教试,令咳而不咳者,此必两耳聋无闻也,所以然者,以重发汗,虚,故如此。
【注】未持脉时,病患叉手自冒其心,师因教试,令咳而不咳者,此必两耳聋无所闻也。其聋与叉手冒心同见,则非少阳之邪可知,乃重发汗,阳虚,故致此也。
【集注】喻昌曰:此示人推测阳虚之一端也。阳虚耳聋,宜急固其阳,与少阳传经邪盛之耳聋迥别。
程应旄曰:诸阳受气于胸中,而精气上通于耳,今以重发汗而虚其阳,阳气所不到之处,精气亦不复注而通之,故聋。
发汗过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汤主之。
【注】此申上条,以详其证而明其治也。发汗过多,外亡其液,内虚其气,气液两虚,中空无倚,故心下悸,惕惕然不能自主,所以叉手冒心,欲得自按,以护庇而求定也,故用桂枝甘草汤,以补阳气而生津液,自可愈矣。
【集注】方有执曰:汗多则伤血,血伤则心虚,心虚则动惕而悸,故叉手自冒,而欲得人按也。桂枝走表,敛液宅心,能固疏漫之表;甘草和里,补中益气,能调不足之中。
合二物以为方,盖敛阴补阳之法也。
程知曰:此汗后心虚补阳法也。阳受气于胸中,胸中阳气衰微,故叉手冒心,心悸欲按也。
程应旄曰:汗为心液,不惟妄汗不同,即当汗而失其分数亦不可。叉手冒心欲得按者,因阳虚不能自主,而心下悸也。然心悸有心气虚,有水气乘,水乘先因心虚,今心下悸者,乃阳气虚惕然自恐,欲得按以御之,故用桂枝甘草,载还上焦之阳,使回旋于胸中也。
魏荔彤曰:此条乃发汗过多之禁也。风伤卫,固不宜汗出如水流漓矣。即寒伤营,宜发汗,亦只汗出表解斯已耳!不可听其大汗不止,致有阳虚之变证也。仲景言,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乃形容汗多亡阳之象也。
桂枝甘草汤方
桂枝(四两) 甘草(炙,二两)
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顿服。
【集解】柯琴曰:汗出多,则心液虚,中气馁,故悸。叉手自冒,则外有所卫,得按,则内有所根据,如此不堪之状,望之而知其为虚矣。桂枝本营分药,得麻黄则令营气外发而为汗,从辛也;得芍药则收敛营气而止汗,从酸也;得甘草则补中气而养血,从甘也。故此方以桂枝为君,独任甘草为佐,以补阳气,生心液,甘温相得,斯气血和而悸自平。不须附子者,以汗虽多,而未至于亡阳;不须芍药者,以汗已止,而嫌其敛阴也。
发汗后,其人脐下悸者,欲作奔豚,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主之。
【注】发汗后心下悸者,乃虚其心中之阳,本经自病也。今发汗后,脐下悸,欲作奔豚者,乃心阳虚,而肾水之阴邪,乘虚欲上干于心也。主之以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者,一以扶阳,一以补土,使水邪不致上干,则脐下之悸可安矣。
【集注】程知曰:发汗后心下悸者,心液虚而肾气将动也,肾气欲上奔,故脐下先悸也。谓之豚者,指肾气也。
喻昌曰:汗本心之液,发汗后脐下悸者,心气虚而肾气发动也。故取茯苓桂枝直趋肾界,预伐其邪,所谓上兵伐谋也。
汪琥曰:奔豚者,肾之积名也。发于少腹,上至心下,若豚状,乃肾气发动,有似乎奔豚之状,非真脐下有积如豚也。
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方
茯苓(半斤) 桂枝(四两) 甘草(炙,一两) 大枣(擘,十五枚)
上四味,以甘澜水一斗,先煮茯苓,减二升,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作甘澜水法:取水二斗,置大盆内,以杓扬之,水上有珠子五六千颗相逐,取用之。
【方解】此方即苓桂术甘汤,去白术加大枣倍茯苓也。彼治心下逆满,气上冲胸,此治脐下悸,欲作奔豚,盖以水停中焦,故用白术,水停下焦,故倍茯苓。脐下悸,是邪上干心也。其病由汗后而起,自不外乎桂枝之法。仍以桂枝、甘草补阳气,生心液,倍加茯苓以君之,专伐肾邪,用大枣以佐之,益培中土,以甘澜水煎,取其不助水邪也。土强自可制水,阳建则能御阴,欲作奔豚之病,自潜消而默化矣。若已作奔豚,肾阴邪盛,又非此药所能治,则当从事乎桂枝加桂汤法矣。
服桂枝汤,或下之,仍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者,桂枝汤去桂加茯苓白术汤主之。
【按】去桂当是去芍药。此方去桂,将何以治仍头项强痛、发热无汗之表乎?细玩服此汤,曰余根据桂枝汤法煎服,其意自见。服桂枝汤已,温覆令一时许,通身 微似有汗,此服桂枝汤法也。若去桂则是芍药、甘草、茯苓、白术,并无辛甘走营卫之品,而曰余根据桂枝汤法,无所谓也。且论中有脉促胸满,汗出恶寒之证,用桂枝去芍药加附子汤主之。去芍药者,为胸满也。此条证虽稍异,而其满则同,为去芍药可知矣。
【注】此条为汗下后表不解、而心下有水气者立治法也。服桂枝汤或下之,均非其治矣。仍有头项强痛,翕翕发热,无汗之表证;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停饮之里证。设未经汗下,则是表不解,而心下有水气,当用小青龙汤汗之;今已经汗下,表里俱虚,小青龙汤非所宜也。故用桂枝汤去芍药之酸收,避无汗心下之满,加苓术之燥渗,使表里两解,则内外诸证自愈矣。
【集注】《外台方议》问曰:心下满微痛,乃是欲成结胸,何缘作停饮治之?答曰:诸证皆似结胸,但小便不利一证,乃停饮也,故此条仲景只作停饮治之。
喻昌曰:服桂枝汤,病不解而证变,又或下之,则邪势乘虚入里,是益误矣。在表之邪未除,而在里之饮上逆,故仿五苓两解表里之法也。
张璐曰:此条颇似结胸,所以辨为太阳表证尚在者,全重在翕翕发热无汗上。
林澜曰:头项强痛,经汗下而不解,心下满,微痛,小便不利,此为水饮内蓄,故加苓、术,得小便利,水饮行,腹满减,而表证悉愈矣。如十枣汤证,亦头痛,乃饮热内蓄,表证已解,故虽头痛,只用逐饮,饮去则病自安也。
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方
于桂枝汤方内去桂,加茯苓、白术各三两,余根据桂枝汤法煎服。小便利则愈。
【按】去桂去芍之义,详见上条经文下正误文内。
【方解】曰余根据桂枝汤法煎服,谓根据桂枝汤法取汗也。小便利则愈,谓饮病必输水道始愈也。此方即苓桂术甘汤,而有生姜、大枣,其意专在解肌,利水次之,故用生姜大枣佐桂枝以通津液取汗也。苓桂术甘汤,不用生姜、大枣,而加茯苓,其意专在利水,扶阳次之,故倍加茯苓,君桂枝,于利水中扶阳也,所以方后不曰根据服桂枝汤法也。
伤寒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起则头眩,脉沉紧,发汗则动经,身为振振摇者,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
【注】伤寒若过发汗,则有心下悸,叉手冒心,脐下悸,欲作奔豚等证。今误吐下,则胸虚邪陷,故心下逆满,气上冲胸也。若脉浮紧,表仍不解,无汗,当用麻黄汤,有汗当用桂枝汤,一汗而胸满气冲可平矣。今脉沉紧,是其人必素有寒饮相挟而成,若不头眩,以瓜蒂散吐之,亦自可除。今乃起则头眩,是又为胸中阳气已虚,不惟不可吐,亦不可汗也。如但以脉之沉紧为实,罔顾头眩之虚,而误发其汗,则是无故而动经表,更致卫外之阳亦虚,一身失其所倚,故必振振而摇也。主之以苓桂术甘汤者,涤饮与扶阳并施,调卫与和营共治也。
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方
茯苓(四两) 桂枝(三两) 白术(二两) 甘草(炙,二两)
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三升,去滓,分温三服。
【方解】身为振振摇者,即战振身摇也;身振振欲擗地者,即战振欲堕于地也。二者皆为阳虚失其所恃,一用此汤,一用真武者,盖真武救青龙之误汗,其邪已入少阴,故主以附子,佐以生姜、苓、术,是壮里阳以制水也;此汤救麻黄之误汗,其邪尚在太阳,故主以桂枝,佐以甘草、苓、术,是扶表阳以涤饮也。至于真武汤用芍药者,里寒阴盛,阳衰无根据,于大温大散之中,若不佐以酸敛之品,恐阴极格阳,必速其飞越也;此汤不用芍药者,里寒饮盛,若佐以酸敛之品,恐饮得酸,反凝滞不散也。
发汗,若下之而烦热、胸中窒者,栀子豉汤主之。
【注】发汗表未解,若下之,表邪入里,既不从实化而为结胸气冲,亦不从虚化而为痞硬下利,但作烦热胸中窒者,以表邪轻,所陷者浅,故只为烦热,胸中不快也。栀子苦能涌泄,寒能胜热,豆豉轻腐上行,佐栀子使邪热上越于口,庶一吐而胸中舒,烦热解矣。
【集注】方有执曰:窒者,邪热壅滞而窒塞,未至于痛,较痛为轻也。
程知曰:下之而阳邪内结,则以陷胸攻之;阴邪内结,则以泻心开之;至虚热上烦,则以栀豉涌之。未经下而胸中多痰,则以瓜蒂吐之;已经下而胸中虚烦,则以栀豉吐之。
古人于虚实寒热之法,既明且备如此。
林澜曰:阳受气于胸中,若汗若下,使阳气不足,邪热客于胸中,结而不散,烦热窒塞,故宜此汤吐胸中之邪。
汪琥曰:胸中窒者,胸中有物也。下之而不出,以其物在膈上,故宜吐之。
栀子豉汤方
栀子(擘,十四枚) 香豉(绵裹,四合)
上二味,以水四升,先煮栀子,得二升半,纳豉煮取一升半,去滓,分为二服,温进一服,得吐者,止后服。
下利后更烦,按之心下濡者,为虚烦也,宜栀子豉汤。
【注】此承上条误下下利后,不见诸逆,惟更加烦者而言。然按之心下濡而不痞者,是虚烦也,故亦宜栀子豉汤。若按之不濡而痞硬,则又为实烦,当用大黄黄连泻心汤矣。
【集注】方有执曰:更烦本有烦,不为利除而转甚也。
林澜曰:此利后余热之证也。曰下利后而利止者,必非虚寒之烦,乃热遗于胸中也。
按之心下濡,虽热而非实热,故用此以清其虚烦。
程应旄曰:热利则烦,若得之利后而心下不硬者,此为虚烦,乃余热乘虚而客于胃中也。
发汗吐下后,虚烦不得眠,若剧者,必反复颠倒,心中懊 ,栀子豉汤主之;若少气者,栀子甘草豉汤主之;若呕者,栀子生姜豉汤主之。
【注】未经汗吐下之烦多属热,谓之热烦;已经汗吐下之烦多属虚,谓之虚烦。不得眠者,烦不能卧也。若剧者,较烦尤甚,必反复颠倒心中懊 也。烦,心烦也。躁,身躁也。身之反复颠倒,则谓之躁无宁时,三阴死证也;心之反复颠倒,则谓之懊 ,三阳热证也。懊 者,即心中欲吐不吐,烦扰不宁之象也。因汗吐下后,邪热乘虚客于胸中所致。既无可汗之表,又无可下之里,故用栀子豉汤,顺其势以涌其热,自可愈也。有前证若更加少气者,是热伤其气也,加甘草以扶之;若呕者,是热迫其饮也,加生姜以散之。
【集注】方有执曰:虚烦不得眠者,大邪乍退,正气暴虚,余热闷乱,胃中不和也。剧,极也。反复颠倒,心中懊 者,胸膈壅滞,不得舒快也。所以用栀子豉汤,高者因而越之之法也。
程应旄曰:发汗若吐若下,或胸中窒,或虚烦不得眠,或反复颠倒,心中懊 ,皆属三法后,遗热壅遏在上,客于心胸,是以扰乱不宁也。并非汗不出之烦躁,大青龙无所用,诸法亦无所用,惟宜以栀子豉汤主之。盖栀子气味轻越,合以香豉能化浊为清,但使涌去客邪,则气升液化,而郁闷得舒矣。
汪琥曰:虚烦证奚堪再吐,不知虚者正气之虚,烦者邪气之实,邪热郁于胸中,是为邪实,吐证仍在,理宜更用吐法。所以“虚烦”二字,不可用真虚看,作汗、吐、下后暴虚看。
栀子甘草豉汤方
于栀子豉汤方内,加入甘草二两,余根据前法,得吐,止后服。
栀子生姜豉汤方
于栀子豉汤方内,加生姜五两,余根据前法,得吐,止后服。
伤寒下后,心烦腹满,卧起不安者,栀子浓朴汤主之。
【注】论中下后满而不烦者有二:一热气入胃之实满,以承气汤下之;一寒气上逆之虚满,以浓朴生姜甘草半夏人参汤温之。其烦而不满者亦有二:一热邪入胸之虚烦,以竹叶石膏汤清之;一懊 欲吐之心烦,以栀子豉汤吐之。今既烦且满,满甚则不能坐,烦甚则不能卧,故卧起不安也。然既无三阳之证实,又非三阴之虚证,惟热与气结,壅于胸腹之间,故宜栀子、枳、朴,涌其热气,则胸腹和而烦自去、满自消矣。此亦吐中寓和之意也。
【集注】程应旄曰:凡邪客胸,便上下不交,此与结胸心下痞相等,虽吐、下和解,各不同法,其为交通阴阳则一也。
沈明宗曰:下后微邪内陷,而无痰饮抟结,故无结胸下利。但邪陷胸膈,扰乱于上则心烦;邪入腹中,在下则腹满;两邪逼凑胸腹,所以心烦腹满。用此一涌一泻,亦表里两解法也。
栀子浓朴汤方
栀子(擘,十四枚) 浓朴(姜炙,四两) 枳实(去y,炒,四两)
以上三味,以水三升半,煮取一升半,去滓,分三服,温进一服,得吐,止后服。
伤寒,医以丸药大下之,身热不去,微烦者,栀子干姜汤主之。
【按】栀子干姜汤当是栀子豉汤,栀子豉汤当是栀子干姜汤,断无烦热用干姜,结痛用香豉之理。
【注】伤寒表邪未解,医以丸药大下之,不至结胸痞硬,犹未成逆也。然身热不去,表仍未罢也;微烦者,热陷于胸也。表热之在胸者,既轻且微,故不可下,亦不可清,惟宜以栀子豉汤,微涌其热,则微烦可除,而吐中有发散之意,身热亦可解矣。
【集注】汪琥曰:丸药误下,邪热不除,所以身热不去,邪气乘虚客于胸中,故令微烦也。
栀子干姜汤方
栀子(擘,十四枚) 干姜(二两)
上二味,以水三升半,煮取一升半,去滓,分二服,温进一服,得吐者,止后服。
【按】此方干姜当是香豉。余义详前经文下正误文内。
伤寒五六日,大下之后,身热不去,心中结痛者,未欲解也,栀子豉汤主之。
【按】此方香豉当是干姜。余义亦详前经文下正误文内。
【注】伤寒五六日,邪气在里之时也。大下之后,若身热去,心胸和,是为欲解矣。今身热不去,邪仍在表也。心中结痛过下里寒也,故曰未欲解也。但此表热里寒之证,欲温其里,既碍表热,欲解其表,又碍里寒,故惟以栀子之寒,干姜之热,并举而涌之,则解表温里两得之矣。岂尚有身热结痛而不尽除者哉!此仲景立两难治法,其妙如此,余可类推矣。
【集注】王肯堂曰:“身热不去”四字宜玩。结胸身不热,知热不在表也,今身热不去,惟宜越之而已。
程应旄曰:痛而云结,殊类结胸,但结胸身无大热,知热已尽归于里为实邪。此则身热不去,则所结者,因下而结,客邪仍在于表,故云未欲解也。
凡用栀子汤,病患旧微溏者,不可与服之。
【注】若汗、吐、下后,懊 少气,呕逆烦满,心中结痛者,皆宜以栀子等汤吐之。以其邪留连于胸胃之间,或与热、与虚、与饮、与气、与寒相结而不实,则病势向上,即经所谓“在上者因而越之”之意也。若未经汗、吐、下,而有是证,则为实邪,非栀子汤轻剂所能治矣,又当以瓜蒂散重剂主之也。若病患旧微溏者,虽有是证,但里既久虚,不可与服;若与之,即使客邪尽去,亦必正困难支,盖病势向下,涌之必生他变也。本草不言栀子为吐剂,仲景用之以为吐者,何也?栀子本非吐药,以其味苦能吐,故用之以涌其热也。
【按】吐药不止栀子也,诸药皆可为之,惟要确审胸胃之邪,是寒是热?是食是水?是痰是气?因何阻滞,使胸胃阳气不伸?遂以当用之药而吐涌之,自可愈也。如欲吐寒,则以干姜桂皮之类;吐热,则以栀子苦茶之类;吐食,平胃食盐之类;吐水,五苓生姜之类;吐痰稀涎,橘皮之类;吐气流气,枳朴之类。但形气弱者,药宜少,仍当佐以补中益气等升药为妥;形气壮者药宜多,更佐以瓜蒂、藜芦等猛药更效。凡煎吐药汤及调散,或用酸米汤,或用白汤,或用稀米粥,须备十余盅,令病者顿服一盅,即用指探吐药出,再服一盅,亦随用指探吐药出,再服再叶,以顺溜快吐为度,则头额身上自有微汗,所有病证轻减,即为中病,不必尽服余药。若过吐之,即使病尽除,恐损胸中阳气也。近世之医,以吐为古法不可用,久矣。皆因仲景之道不彰,其法失传,无怪乎其不敢用也。夫不知其妙,而不敢用,犹之可也;若竟委之曰古法不可用,则不可也。盖邪之在上者,非吐不愈。若如俗工所云,使病者畏不敢服,因循生变,致轻者重,重者死,夫谁之咎与?抑知汗、吐、下三法,用之诚当,其证无不立时取效。后之业医者,又安可只言汗下两法,而置吐法于不用,致使古法沦亡也耶!【集注】程知曰:此言服栀子亦有禁忌也。病患旧微溏,里虚也,又服苦寒,则不能上涌,而反下泄,故禁之。
张志聪曰:此言栀子而不言豉者,申明栀子之苦能下泄,故病患旧微溏,不可与服之也。
太阳病,脉浮紧,无汗,发热,身疼痛,八九日不解,表证仍在,此当发其汗。服药已,微除,其人发烦目瞑;剧者,必衄,衄乃解。所以然者,阳气重故也。麻黄汤主之。
【按】张兼善曰:“麻黄汤主之”五字,不当在阳气重之下,岂有衄乃解之后,而用麻黄汤之理乎?其说甚是。况服药已之上,并无所服何药之文,宜将此五字移于其上始合。
【注】太阳病,脉浮紧无汗,发热身疼痛,八九日不解,谓伤寒表证仍在,当以麻黄汤发其汗也。服药已,微除者,谓已发汗,邪虽微除,犹未尽除也,仍当汗之,若因循失汗,则阳邪久郁营中,不得宣泄,致热并于阳而发烦,热郁于阴而目瞑。剧者,谓热极也。热极于营,势必逼脉中之血妄行为衄,衄则热随血去而解矣。所以然者,阳气重故也。
【集注】程知曰:脉见浮紧,表证仍在,虽八九日,仍当以麻黄汗解,服汤已,其病微除,至于烦瞑剧衄,乃热郁于营,阳气重盛,表散之药,与之相抟而然。然至于逼血上衄,则热随血解矣。此言发汗当主以麻黄汤,非衄解之后,仍用麻黄汤也。
张璐曰:服药已微除,复发烦者,余邪未尽也。目瞑烦剧者,热盛于经也,故迫血妄行而为衄,衄则余热随血而解也。以汗后复衄,故为阳气重也。或言汗后复衄,而热邪仍未尽,重以麻黄汤散其未尽之邪,非也。若果邪热不尽,则“衄乃解”三字从何着落?太阳病,脉浮紧,发热身无汗,自衄者愈。
【注】太阳病脉浮紧,发热无汗,此伤寒脉证也,当发其汗。若当汗不汗,则为失汗。
失汗则寒闭于卫,热郁于营,初若不从卫分汗出而解,久则必从营分衄血而愈也。故太阳病凡从外解者,惟汗与衄二者而已。今既失汗于营,则营中血热妄行,自衄,热随衄解,必自愈矣。
【集注】方有执曰:此承上条复以其证之较轻者言,以见亦有不治而自愈者,所以晓人勿妄治,以致误之意。太阳病脉浮紧,发热身无汗,与上条同,而无疼痛,则比之上条较轻可知矣。所以不待攻治,得衄自愈也。汗本血之液,北人谓衄为“红汗”,即此说耳。
程知曰:言得衄虽无汗必自愈也。人之伤于寒而为热者,得衄发越故愈。
张璐曰:衄血成流,则邪热随血而散。夺血则无汗也。设不自衄,当以麻黄汤发之。发之而邪解,则不衄矣;发之而余邪未尽,必仍衄而解。
伤寒脉浮紧,不发汗,因致衄者,麻黄汤主之。
【注】此承上条以出其治也。伤寒脉浮紧,法当发汗,若不发汗,是失汗也。失汗则热郁于营,因而致衄者,宜麻黄汤主之。若能于未衄之先,早用麻黄汤汗之,汗出则解,必不致衄。其或如上条之自衄而解,亦无须乎药也。
【按】凡伤寒初起,但不甚恶寒,便知夹热后多得衄。其热多寒少者,则热随衄去,继而汗出,表与热均解也。其热少寒多者,纵热随衄去,继必不汗出,表仍不解。诚能用青龙、麻黄汤于未衄之先发之,则汗衄两解矣。若已经衄后而汗不出,表不解,即用麻桂之药,以和荣卫,亦须少兼芩、连、犀、地清阴凉血之品佐之,以护及阴血可也。然大衄之后,麻黄、青龙不可轻用,若用之不当,则犯衄家不可汗之戒矣。
【集注】《活人书》云:衄后脉浮者,宜麻黄汤;衄后脉微者,不可行麻黄汤,宜黄芩芍药汤。盖衄后脉浮,表未解也;脉微,表已解也。于此见仲景用麻黄汤于衄后之大旨。
方有执曰:伤寒脉浮紧者,寒多风少之谓也。上二条皆风多寒少,前条以服药已微除,汗发不透而致衄,上条以较轻得自衄,此以寒多不发汗而致衄,三条之所以辨差分也。
盖寒多,则于法当发汗,而不发汗,热郁血乱,所以衄也。衄则阳邪之风散。麻黄汤者,发其尚未散之寒也。
程知曰:此言寒邪不发之衄,仍宜温散也。不发汗而致衄,是入荣之寒,不得泄越而然也。寒不尽则衄不止,故仍用麻黄,不必待其衄也。此与上条有寒热之别。
程应旄曰:大抵伤寒见衄者,由其荣分素热,一被寒闭,荣不受遏,从而上升矣。
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者,与承气汤。其小便清者,知不在里,仍在表也,当须发汗。若头痛者,必衄,宜桂枝汤。
【按】若头痛之“若”字,当是“苦”字。苦头痛,方为必衄之证。若是“若”字,则凡头痛皆能致衄矣。
【注】伤寒不大便六七日,里已实,似可下也。头痛热未已,表未罢,可汗也。然欲下则有头痛发热之表,欲汗则有不大便之里,值此两难之时,惟当以小便辨之。其小便浑赤,是热已在里,即有头痛发热之表,亦属里热,与承气汤下之可也;若小便清白,是热尚在表也,即有不大便之里,仍属表邪,宜以桂枝汤解之。然伤寒头痛不论表里,若苦头痛者,是热剧于荣,故必作衄,衄则荣热解矣。方其未衄之时,无汗宜麻黄汤,有汗宜桂枝汤汗之,则不衄而解矣。
【集注】汪琥曰:头痛不已者,为风寒之邪上壅,热甚于经,势必致衄,须乘其未衄之时,酌用麻黄汤或桂枝汤以汗解之,而验小便,实为仲景妙法。
魏荔彤曰:此条之衄,乃意料之辞,非已见之证也。
太阳病不解,热结膀胱,其人如狂,血自下,下者愈。其外不解者,尚未可攻,当先解其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结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气汤。
【注】太阳病不解,当传阳明,若不传阳明而邪热随经,瘀于膀胱荣分,则其人必如狂。如狂者,瘀热内结,心为所扰,有似于狂也。当此之时,血若自下,下者自愈;若不自下,或下而未尽,则热与瘀血,下蓄膀胱,必少腹急结也。设外证不解者,尚未可攻,当先以麻黄汤解外;外解已,但少腹急结痛者,乃可攻之,宜桃核承气汤,即调胃承气加桃核,所以攻热逐血也。盖邪随太阳经来,故又加桂枝以解外而通荣也。先食服者,谓空腹则药力下行捷也。
【按】太阳病不解,不传阳明,邪热随经入里,谓之犯本。犯本者,谓犯膀胱之腑也。
膀胱腑之卫为气分,膀胱腑之荣为血分。热入而犯气分,气化不行,热与水结者,谓之犯卫分之里,五苓散证也;热入而犯血分,血蓄不行,热与血结者,谓之犯荣分之里,核核承气汤证也。二者虽皆为犯本之证,二方虽皆治犯本之药,而一从前利,一从后攻,水与血,主治各不同也。
【集注】喻昌曰:桃核承气汤用桂枝解外,与大柴胡汤解外相似,益见太阳随经之热,非桂枝不解也。
程知曰:太阳病不解,随经入腑,故热结膀胱。其人如狂者,瘀热内结,心不安宁,有似于狂也。若血自下,下则热随瘀解矣。然必外证已解,乃可直攻少腹急结之邪,于调胃承气中加桃核者,欲其直达血所也;加桂枝以通血脉,兼以解太阳随经之邪耳!汪琥曰:膀胱乃小腹中之物。膀胱热结,在卫则尿不利,在荣则血不流,故作急结之形,为下焦蓄血之证谛也。所以用桃核承气汤,乃攻下焦蓄血,治少腹急结之药,实非通膀胱热结之药也。
桃核承气汤方
桃核(去皮尖,五十个) 桂枝(三两) 大黄(四两) 芒硝(二两) 甘草(炙,二两)
上五味,以水七升,煮取二升半,去滓,纳芒硝,更上火微沸,下火,先食温服五合,日三服,当微利。
太阳病六七日,表证仍在,脉微而沉,反不结胸,其人发狂者,以热在下焦,少腹当硬满。而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阳随经瘀热在里故也,宜下之以抵当汤。
【注】太阳病六七日,表证仍在者,脉当浮大。若脉微而沉,则是外有太阳之表而内见少阴之脉,乃麻黄附子细辛汤证也。或邪入里,则为结胸、脏结之证。今既无太阳、少阴兼病之证,而又不作结胸、脏结之病,但其人发狂,是知太阳随经瘀热,不结于上焦之卫分,而结于下焦之营分也,故少腹当硬满。而小便自利者,是血蓄于下焦也。下血乃愈者,言不自下者,须当下之,非抵当汤不足以逐血下瘀,乃至当不易之法也。
【集注】喻昌曰:蓄血而至于发狂,则热势攻心,桃核承气不足以动其血,桂枝不足以散其邪,非用单刀直入之将,必不能斩关取胜也,故名其汤为抵当。抵者,至也。乃至当不易之良法也。
张璐曰:邪结于胸,则用陷胸以涤饮;邪结少腹,则用抵当以逐血。
程知曰:脉微而沉,邪结于里也。表证仍在,而反不结胸,太阳随经之邪,不结上焦,而结下焦。小便自利,血病而气不病也。
程应旄曰:热结于气分,则为尿涩;热结于血分,则为蓄血。血既蓄而不行,自非大下其血不愈。
抵当汤方
水蛭(熬,三十个) 虻虫(熬,去头足,三十个) 大黄(去皮,破六片,三两) 核桃(去皮尖,二十个)
上四味,以水五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不下者更服。
太阳病,身黄,脉沉结,少腹硬满,小便不利者,为无血也;小便自利,其人如狂者,血证谛,属抵当汤。
【注】此承上条详其脉证,互发其义也。太阳病,无论中风、伤寒,但身黄脉大,腹满小便不利兼头汗出者,乃湿热之黄,非瘀血也。今身黄,脉沉结,少腹硬,小便自利,其人如狂者,则是血证,非湿热也,故宜抵当汤以攻其血。
【集注】方有执曰:谛,审也。言如此为血证审实,无复可疑,必须抵当汤,勉人勿二之意。
程知曰:身黄,脉沉结,少腹硬,三者皆下焦蓄血之证。然尚与胃热发黄证相近,故当以小便辨之。其少腹满而小便不利者,则为无形之气病,属茵陈证也;其少腹硬而小便自利者,则为有形之血证,属抵当无可疑矣。
汪琥曰:按本文云“小便不利者”之下,仲景不言治法。成注云:可与茵陈汤。《补亡论》云:与五苓散。《后条辨》云:属茵陈五苓散。此三方可选而用之。
伤寒有热,少腹满,应小便不利,今反利者,为有血也,当下之,宜抵当丸。
【注】此承上条而言证之轻者,以互发其义而酌其治也。伤寒荣病,有热不已,伏于荣中,其血不随经妄行致衄,则必随经下蓄膀胱。少腹者,膀胱之室也,故少腹满。若小便不利,则为病在卫分,有停水也;今小便反利,则为病在荣分,有瘀血也,法当下之,宜以抵当汤。小其制为丸,缓缓下之,不可过用抵当汤也。
【集注】方有执曰:上条之方,变汤而为丸。名虽丸也,而犹煮汤焉。汤者,荡也。丸者,缓也。变汤为丸,而犹不离乎汤,盖取欲缓不缓,不荡而荡之意也。
程应旄曰:夫满因热入气分,而蓄及津液者,应小便不利,今反利者,则知其所蓄非津液也,乃血也。血因热而满结,故用抵当汤,变易为丸,煮而连滓服之,使之直达血所,以下旧热,荡尽新瘀,乃除根耳!
抵当丸方
水蛭(熬,二十个) 虻虫(熬,去翅足,二十个) 桃核(去皮尖,二十五个) 大黄(三两)
上四味,捣筛为四丸,以水一升,煮一丸,取七合,服之。 时当下血,若不下者更服。
【集解】柯琴曰:膀胱为水府,血本无所容蓄者也。少腹者,膀胱之室也。热结硬满,当小便不利,而反利者,是病不在膀胱之内,而在少腹之内也。其随经之荣血,因瘀热结于少腹之里,而非膀胱之里也。所以小便虽利,而硬满急结如故,是蓄血瘀于少腹也。热淫于内,神魂不安,故发狂;血瘀不行,则荣不运,故脉微而沉;荣不运则气不宣,故脉沉而结也;荣气不周于身,则身黄。消谷善饥者,胃火炽盛也;大便反易者,血之濡也;色黑者,蓄血之化也;善忘者,血不荣智不明也。此皆瘀血之征,非至峻之剂,不足以抵其巢穴,而当此重任,故立抵当汤。蛭虫之善饮血者,而利于水,虻虫之善吮血者,而猛于陆,并取水陆之善取血者以攻之,同气相求;更佐以桃核之苦温,推陈致新,大黄之苦寒,荡涤邪热,故名抵当也。若热虽盛而未狂,少腹满而未硬,则宜小其制为丸,以缓治之。若外证已解,少腹急结,其人如狂者,是又为转属阳明之证,用调胃承气加桃核、桂枝之行血者于其中,以微利之,使胃和则愈矣。此桃核承气所以为治之缓也。
伤寒大下后,复发汗,心下痞,恶寒者,表未解也。不可攻痞,当先解表,表解乃可攻痞。解表宜桂枝汤,攻痞宜大黄黄连泻心汤。
【注】伤寒大下后,复发汗,先下后汗,治失其序矣。邪热陷入,心下痞结,法当攻里。若恶寒者,为表未尽也。表既未尽,则不可攻痞,当先解表,表解乃可攻痞。解表宜桂枝汤者,以其为已汗已下之表也;攻痞以大黄黄连泻心汤者,以其为表解里热之痞也。
【集注】《活人书》云:大抵结胸、痞皆应下,然表未解者,不可攻也。
方有执曰:表非初病之表,乃下后复汗,疏缓其表之表也。解犹救也,如解渴、解急之类是也。解表与发表不同,伤寒初病之表当发,故用麻黄汤;此以汗后之表当解,故曰宜桂枝汤。
张璐曰:大下之后复发汗,先里后表,颠倒差误。究竟已陷之邪痞结心下,证兼恶寒,表邪不为汗衰,即不可更攻其痞,当先行解肌之法以治外,外解已后,乃用大黄黄连攻其邪热凝聚之痞,方为合法。
大黄黄连泻心汤方
大黄(二两) 黄连(一两)
上二味,以麻沸汤二升渍之,须臾绞去滓,分温再服。
【方解】痞硬虚邪,而用大黄、黄连,能不起后人之疑耶?然仲景使人疑处,正是使人解处。盖因后人未能细玩,不得其法,竟煎而服之,大悖其指矣。观其以滚沸如麻之汤,渍大黄、黄连,须臾绞去滓,仅得其无形之气,不重其有形之味,是取其气味俱薄,不大泻下。虽曰攻痞,而用攻之妙,不可思议也。
脉浮而紧,而复下之,紧反入里,则作痞,按之自濡,但气痞耳。
【注】伤寒脉浮紧,不汗而下之,浮紧之脉,变为沉紧;是为寒邪内陷作痞之诊也。按之自濡者,谓不硬不痛,但气痞不快耳。此甘草泻心汤证也。
【集注】程应旄曰:误下成痞,既误在证,尤误在脉,则救之之法,仍当兼凭夫脉与证而定治矣。紧反入里,则浮紧变为沉紧,表邪陷入而不散,徒怫郁于心下,故作痞。
心下痞,按之濡,其脉关上浮者,大黄黄连泻心汤主之。
【按】濡字上当有“不”字,若按之濡,乃虚痞也,补之不暇,岂有用大黄泻之之理乎?【注】此承上条以互明之也。按之自濡者,但气痞耳!若心下痞,按之不濡,此为可攻之热痞也。然其脉,关上不沉紧而浮,则是所结之热亦浅,未可峻攻也,故以大黄黄连泻心汤主之。
心下痞,而复恶寒汗出者,附子泻心汤主之。
【注】心下硬痛,结胸也。硬而不痛,心下痞也。心下痞而复恶寒汗出者,非表不解,乃表阳虚也。故以大黄、黄连、黄芩泻痞之热,附子温表之阳,合外寒内热而兼治之。其妙尤在以麻沸汤渍三黄,须臾绞去滓,纳附子别煮汁。义在泻痞之意轻,扶阳之意重也。
【集注】方有执曰:痞本阴邪内伏而虚热上凝,复恶寒汗出,则表虚而阳不为护卫可知矣。泻心汤固所以为清热倾痞之用,加附子者,盖欲敛其汗,而固其阳也。黄芩因附子而更加表里两解具见矣。
李中梓曰:以三黄之苦寒,清中济阴,以附子之辛热,温经固阳。寒热互用,攻补并施而不悖,此仲景之妙用入神也。
程应旄曰:此条宜与伤寒大下后,复发汗,心下痞,恶寒者,表未解也,不可攻痞,当先解表,表解乃可攻痞,解表宜桂枝汤,攻痞宜大黄黄连泻心汤合看。彼条用桂枝者,缘发汗汗未出,而初时之恶寒不罢,故属表未和;此条加附子者,缘汗已出,恶寒已罢,而复恶寒汗出,故属之表阳虚,须于异同处细细参看。
附子泻心汤方
大黄(二两) 黄连(一两) 黄芩(一两) 附子(炮,去皮,破,别煮取汁,一枚)
上四味,切三味,以麻沸汤二升渍之,须臾绞去滓,纳附子汁,分温再服。
伤寒中风,医反下之,其人下利,日数十行,谷不化,腹中雷鸣,心中痞硬而满,干呕,心烦不得安。医见心下痞,谓病不尽,复下之,其痞益甚。此非结热,但以胃中虚,客气上逆,故使硬也,甘草泻心汤主之。
【注】毋论伤寒中风,表未解总不当下。医反下之,或成痞,或作利。今其人以误下之故,下利日数十行,水谷不化,腹中雷鸣,是邪乘里虚而利也。心下痞硬而满,干呕,心烦不得安,是邪陷胸虚而上逆也。似此痞利,表里兼病,法当用桂枝加人参汤两解之。医惟以心下痞,谓病不尽,复下之,其痞益甚,可见此痞非热结,亦非寒结,乃乘误下中虚,而邪气上逆、阳陷阴凝之痞也,故以甘草泻心汤以缓其急,而和其中也。
【集注】沈亮宸曰:半夏泻心、甘草泻心,皆下后伤气之过也。生姜泻心,因于饮食;大黄泻心,因于内热;附子泻心,因于外寒。证既不同,药亦各异也。
喻昌曰:下利完谷,腹鸣呕烦,皆误下而胃中空虚之故也。设不知此义,以为结热而复下之,其痞必益甚,故复以胃中虚,客气上逆,昭揭病因。
程应旄曰:仲景结热之疑难明,故特揭出胃中空虚,客气上逆之故,以明其非。所以用辛温以调其阳,制住客气,使不得上逆;用苦寒清肃,彻去客热,使无阻留。庶两勿羁縻,阴阳相和,否转为泰矣。
汪琥曰:其人下利,日数十行,则胃中之物已尽,何得而不虚?况医复下之,而痞益甚,愈可知其非实证矣。若是实证,当必曰硬而痛,不曰硬而满矣。只此“满”字,而虚实之证了然。
魏荔彤曰:前条因恶寒汗出,阳随汗而在表,恐亡阳于外,故用附子以回阳;此条重在胃虚,阳微于中,故用甘草干姜以益阳;亦表里分治之急务也。而其固阳以为泻邪之本,则一意耳。
甘草泻心汤方
甘草(炙,四两) 黄芩(三两) 黄连(一两) 干姜(三两) 半夏(洗,半斤) 大枣(擘,十二枚)
上六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方解】方以甘草命名者,取和缓之意也。用甘草、大枣之甘,补中之虚,缓中之急;半夏之辛,降逆止呕;芩、连之寒,泻阳陷之痞热;干姜之热,散阴凝之痞寒。缓中降逆,泻痞除烦,寒热并用也。
伤寒汗出,解之后,胃中不和,心下痞硬,干噫食臭,胁下有水气,腹中雷鸣下利者,生姜泻心汤主之。
【注】伤寒汗出表解之后,余邪转属阳明心下痞满硬痛不大便者,必其人胃素燥热,因而成实,攻之可也。今其人平素胃虚,兼胁下有水气,即不误下,而余热亦乘虚入里,以致胃中不和,谷气不化,故心下痞硬,干噫食臭也。水气不行,故腹中雷鸣下利也。主之以生姜泻心汤者,其意重在散水气之虚痞耳。
【集注】喻昌曰:篇中论结胸及痞之根源,云胃中空虚。此云胃中不和,以其未经误下而致空虚耳。故但言不和也,然不和已足成痞,胃气所关之巨,固若此哉!程知曰:此为汗后,未经误下,心中痞硬,水饮抟聚者,立治法也。外邪虽解,然必胃气通和,始得脱然无恙。汗出解后,胃中不和,饮食抟结,故心中痞硬。中焦不能消谷,故干噫食臭。土弱不能制水,故胁下有水气旁流。腹中雷鸣者,抟击有声,下利而清浊不分也。故于泻心汤内,君生姜以散之,法用再煮,取其熟而和胃也。
程应旄曰:汗多亡阳,人皆知之矣。然人身之阳,部分各有所主。有卫外之阳,为周身营卫之主,此阳虚,遂有汗漏不止,恶寒身疼痛之证;有肾中之阳,为下焦真元之主,此阳虚,遂有发热眩悸,身 动,欲擗地之证;有膻中之阳,为上焦心气之主,此阳虚,遂有叉手冒心、耳聋及奔豚之证;有胃中之阳,为中焦水谷化生之主,此阳虚,遂有腹胀满,胃中不和,而成心下痞之证。虽皆从发汗后所得,然救误者,须观其脉证,知犯何逆,以法治之,不得以汗多亡阳一语,混同漫及之也。
生姜泻心汤方
甘草(炙,三两) 人参(三两) 干姜(一两) 半夏(洗,半升) 黄芩(三两) 黄连(一两) 生姜(切,四两) 大枣(擘,十二枚)
上八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方解】名生姜泻心汤者,其义重在散水气之痞也。生姜、半夏散胁下之水气,人参、大枣补中州之土虚,干姜、甘草以温里寒,黄芩、黄连以泻痞热,备乎虚水寒热之治,胃中不和下利之痞,焉有不愈者乎?伤寒五六日,呕而发热者,柴胡汤证具,而以他药下之,柴胡证仍在者,复与柴胡汤。
此虽已下之不为逆,必蒸蒸而振,却发热汗出而解。若心下满而硬痛者,此为结胸也,大陷胸汤主之。但满而不痛者,此为痞,柴胡不中与之,宜半夏泻心汤。
【注】结胸兼阳明里实者,大陷胸汤证也;兼阳明不成实者,小陷胸汤证也。痞硬兼少阳里实证者,大柴胡汤证也;兼少阳里不成实者,半夏泻心汤证也。今伤寒五六日,呕而发热者,是邪传少阳之病也。既柴胡证具,乃不以柴胡和之,而以他药下之,误矣。若柴胡证仍在者,此虽已下,尚未成逆,则当复与柴胡汤,必蒸蒸而振战,然后发热汗出而解矣。盖以下后虚中、作解之状皆如是也。若下后心下满而硬痛者,此为结胸,大陷胸汤固所宜也;若但满而不痛,此为虚热气逆之痞,即有呕而发热之少阳证,柴胡汤亦不中与之。法当治痞也,宜半夏泻心汤主之。
【集注】成无己曰:若下后阳邪传里者,则结于胸中为结胸,以胸中为阳受气之分也。
阴邪传里者,则留于心下为痞,以心下为阴受气之分也。
程应旄曰:泻心虽同,而证中具呕,则功专涤饮,故以半夏名汤也。曰泻心者,言满在心下清阳之位,热邪挟饮,尚未成实,故清热涤饮,使心下之气得通,上下自无阻留,阴阳自然交互矣。然枢机全在于胃,故复补胃家之虚,以为之斡旋,与实热入胃而泻其蓄满者,大相径庭矣。痞虽虚邪,乃表气入里,寒成热矣。寒虽成热,而热非实,故用苦寒以泻其热,兼佐辛甘以补其虚,不必攻痞而痞自散。所以一方之中,寒热互用,若阴痞不关阳郁,即郁而亦未成热,泻心之法概可用也。
汪琥曰:少阳病误下,邪在半表半里,居阴阳之间,故有痞结证。夫人身,膈以下属阴,膈以上属阳,少阳居清道而介乎膈之间,亦为半表半里。此可征少阳病误下,邪气乘虚入里,而结胸痞气所由分也。
半夏泻心汤方
半夏(洗,半升) 黄芩(三两) 干姜(三两) 人参(三两) 黄连(一两) 甘草(炙,三两) 大枣(擘,十二枚)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再煮,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本以下之,故心下痞,与泻心汤。痞不解,其人渴而口燥烦,小便不利者,五苓散主之。
【注】本以下之早,故成心下痞。如绑定热成实之痞,则宜大黄黄连泻心汤,寒攻之法也;如系外寒内热之痞,则宜附子泻心汤,温攻之法也;如系虚热水气之痞,则宜生姜泻心汤,散饮之法也;如系虚热而呕之痞,则宜半夏泻心汤,折逆之法也;如系虚热益甚之痞,则宜甘草泻心汤,缓急之法也。今以诸泻心汤,审证与之,而痞不解,则当审其人,若渴而口燥,心烦小便不利者,非辨证不明,药力之不及也。盖水饮内蓄,津液不行,故痞病不解耳。宜五苓散外发内利,汗出小便利则愈,于此可类推矣。
【集注】方有执曰:泻心汤治痞而痞不解,则非气聚之痞可知。渴而口燥、烦、小便不利者,津液涩而不行,伏饮凝结也。五苓散利水生津,津生而渴烦止,水利而痞自除,所以又为消痞满之一法也。
程应旄曰:泻心诸方,开结、荡热、益虚可谓备矣。然其治法实在上、中二焦,亦有痞在上而治在下焦者,斯又不同其法也。若痞之来路虽同,而其人口渴,躁烦,小便不利,则知下后胃虚,以致水饮内蓄,津液不行,痞无去路,非结热也。以五苓散主之者,使浊阴出下窃,而清阳之在上焦者,自无阻留矣。况五苓散宣通气化,兼行表里之邪,使心邪不从心泻,而从膀胱泻,又一法也。
伤寒服汤药,下利不止,心下痞硬,服泻心汤已,复以他药下之,利不止,医以理中与之,利益甚。理中者,理中焦。此利在下焦,赤石脂禹余粮汤主之;复利不止者,当利其小便。
【注】伤寒服汤药,下利不止,心中痞硬者,误下之所致也。下利痞硬,乃虚痞也,服泻心汤已合法矣。而痞不愈,复以他药下之,痞虽去而利不止,医与理中汤温之,其利益甚。不知理中者,理中焦也,此利在下焦,属滑脱也,故用赤石脂禹余粮汤,涩滑固脱,利可止也。若止而复利,则当审其小便之利与不利。小便若利,当佐以温补之药以收全功;小便不利,是水无去路,固涩日久,所以复利不止。则又当利其小便,使水道通而利自止矣。
【集注】郑重光曰:汤者,荡也,即下药也。误下利不止,心下痞硬,服泻心汤为合法矣。乃复以他药下之,误而又误,用理中开痞止利,原不为过,而利益甚者,以屡下伤肾,下焦失守也。故用石脂、禹粮固肠虚而收滑脱,利仍不止,当利其小便。盖膀胱者,肾之腑也。肾主二便,开窍于二阴,利小便者,令脏腑各司其事,庶水谷分而下利自止也。
赤石脂禹余粮汤方
赤石脂(碎,一斤) 太乙禹余粮(碎,一斤)
上二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温三服。
【方解】柯琴曰:甘、姜、参、术,可以补中宫元气之虚,而不足以固下焦脂膏之脱。
此利在下焦,未可以理中之剂收功也。然大肠之不固,仍责在胃;关门之不紧,仍责在脾。此二味皆土之精气所结,能实胃而涩肠。盖急以治下焦之标者,实以培中宫之本也。要之,此证是土虚而非火虚,故不宜于姜、附。若水不利而湿甚,复利不止者,则又当利其小便矣。
伤寒发汗,若吐若下,解后,心下痞硬,噫气不除者,旋复代赭石汤主之。
【注】伤寒发汗,若吐若下,解后,设表里俱清,自然胃和思食而愈。今邪虽解,而心下痞硬,胃虚结也。噫气不除,胃气逆也。然治痞之法,无出诸泻心汤。故于生姜泻心汤方中,去芩、连、干姜,以病解无寒热之邪也。佐旋复代赭石者,所以补虚宣气,涤饮镇逆也。
【集注】方有执曰:解,谓大邪己散也。心下痞硬,噫气不除者,正气未复,胃气尚弱,而伏饮为逆也。故用旋复代赭石汤,以养正而散余邪也。
喻昌曰:大意重在噫气不除上。既心下痞硬,更加噫气不除,则胃气上逆,全不下行,有升无降。所谓弦绝者,其声嘶;土败者,其声哕也。故用代赭石领人参下行,以镇安其逆气也。
汪琥曰:此噫气,较前生姜泻心汤之干噫不同,是虽噫而不至食臭,故知其为中气虚也。
沈明宗曰:误下成痞,观此之发汗解后,亦可成痞。盖发汗、吐、下,皆伤内气。然最虚之处,便是容邪之处,所以微邪从虚内陷,浊阴上逆冲心,则心下痞硬,而噫气不除也。
旋复代赭石汤方
旋复花(三两) 人参(二两) 生姜(切,五两) 代赭石(一两) 半夏(洗,半升) 甘草(炙,三两)
大枣(擘,十二枚)
上七味,以水一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方解】罗天益曰:汗、吐、下解后,邪虽去而胃气已亏矣。胃气既亏,三焦因之失职,清无所归而不升,浊无所纳而不降,是以邪气留滞,伏饮为逆,故心下痞硬,噫气不除也。方中以人参、甘草养正补虚,生姜、大枣和脾养胃,所以安定中州者至矣。更以代赭石之重,使之敛浮镇逆;旋复花之辛,用以宣气涤饮。佐人参以归气于下,佐半夏以蠲饮于上,浊降则痞硬可消,清升则噫气可除矣。观仲景治少阴水气上凌,用真武汤镇之;治下焦滑脱不守,用赤石脂禹余粮汤固之;此胃虚气失升降,复用此法理之,则胸中转否为泰。其为归元固下之法,各极其妙如此。
伤寒大吐大下之,极虚,复极汗出者,以其人外气怫郁,复与之水,以发其汗,因得哕。所以然者,胃中寒冷故也。
【注】伤寒大吐、大下之后,津液极虚。其人面赤,表气怫郁,渴欲引饮,复与汤水,以助发其汗,因得哕。所以然者,大吐、下已虚其中,又发其汗,阳从外亡,故曰胃中虚冷故也。宜以吴茱萸汤,温中降逆可也。
【按】胃主纳,下通地道。若胃病失职,则不下输大小肠,不纳而反出也。物出无声,谓之吐;声物并出,谓之呕;声出无物,谓之干呕。干呕者,即哕也,以其有哕哕之声,故名曰哕也。论中以呕为轻,以哕为重。盖以胃中有物,物与气并逆,所伤者轻;胃中空虚,惟气上逆,所伤者重故也。哕,与三阴证同见者,为虚为寒;与三阳证同见者,为实为热。虚寒者,四逆、理中、吴茱萸等汤;实热者,调胃、大小承气等汤,择而用之,勿谓哕者胃败不可下也。论中云,伤寒哕而腹满,视其前后,知何部不利,利之则愈是也。
又世有谓哕为呃逆、吃逆、噫气者,皆非也。盖哕之声气,自胃出于口,而有哕哕之声,壮而迫急也;呃逆之声,气自脐下冲上,退场门而作格儿之声,散而不续也。夫所谓呃逆者,即论中《平脉篇》所谓KT KT 者,气噎结有声也。观呃逆之人,与冷水实时作格,哕则不然,自可知也。吃逆、噫气者,即今之所谓嗳气也,因饱食太急,比时作嗳,而不食臭,故名曰吃逆也。因过食伤食,过时作嗳有食臭气,故名曰噫气也。哕KT 嗳噫,俱有声无物,虽均属气之上逆,然不无虚实寒热、轻重新久之别也。甚至以咳逆为呃逆者,殊不知咳逆即今之喘嗽也,兹乃与呃逆混而为一,皆不考之过,而得失利害系焉!不可以不辨。干呕即哕,咳逆即喘嗽。详在《金匮要略》中。
【集注】程应旄曰:哕之一证,有虚有实。虚自胃冷得之,缘大吐大下后,阴虚而阳无所附,因见面赤,以不能得汗,而外气怫郁也。医以面赤为热气怫郁,复与水而发汗令大出,殊不知阳从外泄而胃虚,水从内抟而邪格,胃气虚弱矣,安得不哕!汪琥曰:伤寒既大吐、大下之后,已极虚矣!复极发其汗者何也?以其人外气怫郁,面上之气,恰如外来之邪怫郁于表也。此系阳明胃腑虚极,浮热之气上升于面,医人认以为邪热胃燥过极,不得汗,复与之水以助其汗,因而得哕。
卷三
辨太阳病脉证并治下编
太阳中风者,风伤于卫也;伤寒者,寒伤于荣也。其说已详上、中二篇。兹以风寒两伤,荣卫俱病者,疏为下编。盖风寒二气,多相因而少相离,有寒时不皆无风,有风时不皆无寒。风寒并发,邪中于人,则荣卫兼病,惟其证均无汗,皆谓之实邪,故立大青龙汤两解之法,发其寒邪外闭,风邪内郁,不汗出而烦躁之汗也。然必审其人脉不微弱,无少阴证者,乃可与之。若误施之,则大汗淋漓,厥逆筋惕肉 ,必致亡阳之变,故又立真武一汤,以救青龙之误。夫表寒里热者,大青龙固所宜也。若表里俱热,则又非大青龙之所胜任,爰立白虎一汤,以辅青龙之不逮。至于寒热轻微者,则更出桂枝二越婢一汤、麻黄桂枝各半汤、桂枝二麻黄一汤,皆两解荣卫法也。合上、中二篇而熟读之,则三法了然,以之施治,庶不紊耳。
太阳中风,脉浮紧,发热恶寒,身疼痛,不汗出而烦躁者,大青龙汤主之。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不可服,服之则厥逆,筋惕肉 ,此为逆也。
【注】太阳中风,脉当浮缓,今脉浮紧,是中风之病而兼伤寒之脉也。中风当身不痛,汗自出,今身疼痛,不汗出,是中风之病而兼伤寒之证也。不汗出而烦躁者,太阳郁蒸之所致也。风,阳邪也,寒,阴邪也。阴寒郁于外则无汗,阳热蒸于内则烦躁,此风寒两伤,营卫同病,故合麻、桂二汤中石膏,制为大青龙汤,用以解荣卫同病之实邪也。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即有烦躁,乃少阴之烦躁,非太阳之烦躁也。禁不可服,服之则厥逆、筋惕肉 之患生,而速其亡阳之变矣。故曰:此为逆也。
【集注】成无己曰:风并于卫者,为荣弱卫强,寒并于荣者,为荣强卫弱。今风寒两伤,故为荣卫俱实,所以宜大青龙汤主之也。
喻昌曰:大青龙汤为太阳无汗而设,与麻黄汤证何异?因有烦躁一证兼见,则非此法不解。
程应旄曰:此汤非为烦躁设,为不汗出之烦躁设。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虽有烦躁证,乃少阴亡阳之象,全非汗不出而郁蒸者比也。
伤寒,脉浮缓,身不疼,但重,乍有轻时,无少阴证者,大青龙汤发之。
【注】伤寒脉当浮紧,今脉浮缓,是伤寒之病兼中风之脉也。伤寒当身疼,今身不疼,是伤寒之病而兼中风之证也。身轻,邪在阳也;身重,邪在阴也;乍有轻时,谓身重而有时轻也。若但欲寐,身重无轻时,是少阴证也。今无但欲寐,身虽重,乍有轻时,则非少阴证,乃荣卫兼病之太阳证也。脉虽浮缓,证则无汗,属实邪也,故亦以大青龙汤发之。前条以脉微汗出示禁,此条以无少阴证发明,盖详审慎重之至也。此二条,承上篇首条、次条,中篇首条、次条,再揭太阳风寒两伤,以为下编荣卫兼病之提纲。后凡称太阳中风、伤寒,涉于荣卫同病者,皆指此二条而言也。
【集注】方有执曰:大青龙汤,一则曰主之,一则曰发之,何也?主之者,以烦躁之急疾,属动而言;发之者,以但重之沉默,属静而言也。
喻昌曰:无少阴证,“但重乍有轻时”六字早已指明。言但身重而无少阴之欲寐,其为寒因可审,况乍有轻时,不似少阴之昼夜俱重。又兼风因可审,所以力驱其在表之风寒而无疑也。若脉微弱,身重欲寐,则内顾少阴且不遑矣,敢发之乎?又曰:细玩二条文义,伤风脉本浮缓,反见浮紧;伤寒脉本浮紧,反见浮缓,是为伤风见寒,伤寒见风,两无疑矣。又当辨无少阴证相杂,则用青龙,万举万当矣。故脉见微弱,即不可用大青龙,以少阴病脉必微细也。方氏注泥“弱”字,牵入中风之脉,阳浮阴弱为解。不思中风之脉,以及误汗等证,太阳上编已悉,此处但归重分别少阴,以太阳膀胱经与少阴肾经合为表里,其在阴虚之人,表邪不俟传经,早从膀胱袭入肾脏者有之。况两感夹阴等证,临病犹当细察,设少阴不亏,表邪安能飞渡而见身重欲寐等证耶!故有少阴证者,不得已而行表散,自有温经散邪,两相绾照之法,岂可径用青龙之猛剂,立铲孤阳之根乎!魏荔彤曰:身重一证,必须辨明,但欲寐而常重,则属少阴。误发其汗,变上厥下竭者,少阴热也;变筋惕肉 者,少阴寒也。其犯误汗之忌一也。
大青龙汤方
麻黄(去节,六两) 桂枝(二两) 甘草(炙,二两) 杏仁(去皮尖,四十枚) 生姜(切,三两)
大枣(擘,十二枚) 石膏(碎,绵裹,如鸡子大)
上七味,以水九升,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取微似汗,汗出多者,温粉扑之。一服汗者,停后服。若复服,汗多亡阳,遂虚恶风,烦躁不得眠也。
【方解】名大青龙者,取龙兴云雨之义也。治风不外乎桂枝,治寒不外乎麻黄,合桂枝、麻黄二汤以成剂,故为兼风寒中伤者之主剂也。二证俱无汗,故减芍药,不欲其收也;二证俱烦躁,故加石膏以解其热也。设无烦躁,则又当从事于麻黄桂枝各半汤矣。仲景于表剂中加大寒辛甘之品,则知麻黄证之发热,热全在表;大青龙证之烦躁,热兼肌里矣。初病太阳即用石膏者,以其辛能解肌热,寒能清胃火,甘能生津液,是预保阳明存津液之先着也。粗工疑而畏之,当用不用,必致热结阳明,斑黄狂冒,纷然变出矣。观此,则可知石膏乃中风、伤寒之要药,故得麻、桂而有青龙之名,得知、草而有白虎之号也。服后取微汗,汗出多者,温粉扑之。一服得汗,停其后服,盖戒人即当汗之证,亦不可过汗也。所以仲景桂枝汤中不用麻黄者,是欲其不大发汗也;麻黄汤中用桂枝者,恐其过汗无制也。若不慎守其法,汗多亡阳,变生诸逆,表遂空虚,而不任风,阴盛格阳,而更烦躁不得眠也。
【集解】许叔微曰:仲景治伤寒,一则桂枝,二则麻黄,三则青龙。桂枝治风,麻黄治寒,青龙兼治风寒,不拘时候,施与脉证相对者,无不应手而愈。今人皆能言之,而未晓前人处方用药之意,多不敢用,无足怪也。
吴绶曰:大青龙汤,治伤寒发热,恶寒不得汗出,烦躁不安,脉浮紧或浮数者,急用此汤发汗则愈,乃仲景之妙法也。譬若亢热已极,一雨而凉,其理可见也。若不晓此理,见其躁热,投以寒凉之药,其害可胜言哉!若脉微弱汗出恶风者,不可用也;如误用之,其害亦不浅。所以脉证不明者,多不敢用也。
脉浮而紧,浮则为风,紧则为寒,风则伤卫,寒则伤荣。荣卫俱病,骨节烦疼,当发其汗而不可下也。
【注】此发明风寒两伤,荣卫俱病之义也。
浮,风邪脉也;风,阳也;卫,阳也。紧,寒邪脉也。寒,阴也;荣,阴也。各从其类而伤之。荣卫俱病,骨节烦疼,是大青龙发汗之脉证,虽发热烦躁,其热在肌而不在胃,不可下也。
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其人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 动,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汤主之。
【注】此申首条,示人以救逆之法也。首条言误汗,此条言过汗,互文以明其义也。盖二证皆属亡阳,故均当以真武汤主之,扶阳抑阴以救其逆也。大汗出,仍热不解者,阳亡于上也;心下悸筑筑然动,阳虚不能内守也;头眩者,头晕眼黑,阳微气不能升也;身动者,蠕蠕然 动,阳虚液涸,失养于经也。振,耸动也。振振欲擗地者,耸动不已,不能兴起,欲堕于地,阳虚气力不能支也。
【集注】张璐曰:此为误用大青龙因而致变者立法也。汗出虽多而热不退,则邪未尽而正已大伤,况里虚为悸,上虚为眩,经虚为 ,身振振摇,无往而非亡阳之象,所以用真武,把守关口坐镇之法也。
汪琥曰:或问治不在表,何以方中尚用生姜?盖病自过汗而来,虽无郁热可发,其内外寒邪犹在,用生姜者,乃温中有发也。
真武汤方
(见少阴篇)
太阳病二日,反躁,反熨其背,而大汗出,大热入胃,胃中水竭,躁烦,必发谵语,十余日,振栗自下利者,此为欲解也。故其汗从腰以下不得汗,欲小便不得,反呕欲失溲,足下恶风,大便硬,小盒饭数而反不数,及多大便已,头卓然而痛,其人足心必热,谷气下流故也。
【注】太阳病中风、伤寒,二日不躁,今反躁者,是不得汗出而躁,大青龙汤证也。不以青龙汤发汗,反以火劫熨背,逼汗大出,火邪入胃,胃热水竭,则烦躁谵语所必发也。十有余日,邪正相持,持久必争,争必振栗作解,然解非汗出及下利,邪无从解也。若自下利,此为欲从里解也;若自汗出,此为欲从表解也。今十余日不自下利,而有欲小便不得,反呕欲失溲者,是里不解也;不自汗出,而下体无汗,足下恶风者,是表不解也。里不解者,大便必硬,小盒饭数而反不数,则知水留胃中,久必肠润,其久积之大便自应多下而解也。及多大便已,虽小便不得,诸病不解,其头卓然而痛,是里解表未悉解也。
表未悉解者,是因火逼汗出,而从腰以下不得汗,乃上解而下未解也。故有小便不得,诸在下之病。今虽里解,而其人头卓然而痛者,是表之余邪上逆也。足心必热者,里之余热下流也。谷气者,即胃气也,言胃中热气随大便而下流也。此病皆由妄行火劫致变,难以拘定成规,当诊犯何逆,随证治之可也。
服桂枝汤,大汗出,脉洪大者,与桂枝汤如前法。若形似疟,一日再发者,汗出必解,宜桂枝二麻黄一汤。
【注】服桂枝汤,大汗出,病不解,脉洪大,若烦渴者,则为表邪已入阳明,是白虎汤证也。今脉虽洪大而不烦渴,则为表邪仍在太阳,当更与桂枝汤如前法也。服汤不解,若形如疟,日再发者,虽属轻邪,然终是为风寒所持,非汗出必不得解,故宜桂枝二麻黄一汤,小发荣卫之汗。其不用麻黄桂枝各半汤者,盖因大汗已出也。
【集注】方有执曰:服桂枝汤,证转大汗出,脉转洪大者,乃风多寒少,风邪欲散而以微寒持之,两者皆不得解,而寒热如疟也。桂枝二麻黄一汤者,重解风而轻于散寒也。
桂枝二麻黄一汤方
桂枝(一两十七株) 芍药(一两六铢) 麻黄(去节,十六铢) 甘草(一两二铢) 杏仁(去皮尖,十六枚) 生姜(切,一两六铢) 大枣(擘,五枚)
上七味,以水五升,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日再服。
【集解】张璐曰:详此方药品,与各半不殊,惟铢分稍异,而证治攸分,可见仲景于差多差少之间,分毫不苟也。
太阳病,得之八九日,如疟状,发热恶寒,热多寒少,其人不呕,清便欲自可,一日二三度发,脉微缓者,为欲愈也;脉微而恶寒者,此阴阳俱虚,不可更发汗,更下更吐也;面色反有热色者,未欲解也,以其不能得小汗出,身必痒,宜桂枝麻黄各半汤。
【注】太阳荣卫两伤,风多寒少之病,得之八九日,有如疟状之寒热,热多寒少,其人不呕,小便清白者,此里和不受邪,虽为欲愈,然必审其人。如疟状之寒热,一日二三度,轻轻而发,诊其脉微且缓,则知邪已衰,正欲复,表里将和,始为欲愈也。若脉微不缓,是正犹未复,恶寒是邪犹未衰,尚不能自愈,但已为前之汗、吐、下,虚其表里,不可更发汗、更下、更吐也。脉微恶寒,表里俱虚,则面色当白,今色反赤,犹有余邪怫郁于表,不能得小汗出,宣发阳气,故面赤身痒,未欲解也,宜桂枝麻黄各半汤,小小汗之,以和荣卫,自可愈也。
【集注】吴人驹曰:此不专事桂枝,而兼合乎麻黄者,谓其面热身痒,邪在轻虚浮浅之处,惟麻黄能达也。
桂枝麻黄各半汤方
桂枝(一两十六铢) 芍药(一两) 生姜(一两) 甘草(炙,一两) 麻黄(去节,一两) 大枣(擘,四枚) 杏仁(去皮,尖,二十四枚)
上七味,以水五升,先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一升八合,去滓,温服六合。
脉浮而迟,面热赤而战惕者,六七日当汗出而解,反发热者瘥迟,迟为无阳,不能作汗,其身必痒也。
【注】此承上条,发明面赤身痒之义也。表阳气虚,故脉浮迟,邪气怫郁,故面热赤,正虚邪盛相争,故战惕也。至六七日,则邪当衰,应汗出而解,若反发热,是邪未衰,故瘥迟也。迟者,正不胜邪也。阳微怫郁,其身必痒,以无阳气,不能宣发作汗故也。
【集注】程知曰:此言阳虚不能作汗之脉也。浮则邪在肌表;迟则阳虚;气怫郁而不得越,则面热赤;正与邪争而不得出,则身战惕。至六七日传经尽,当汗解之时,乃不得汗,反发热者,其差必迟。盖阳虚不能领汗外出,其热邪浮于肌肤,必作身痒也。
太阳病,发热恶寒,热多寒少,脉微弱者,此无阳也,不可发汗,宜桂枝二越婢一汤。
【注】太阳病发热恶寒,热多寒少,此为荣卫兼病,风邪多而寒邪少也。若脉浮紧,或脉浮数,是表有阳邪郁蒸,则为无汗热多之实邪,以大青龙汤汗之可也。今脉阳微阴弱,乃为虚邪之诊,即有无汗热多之实邪,亦不可用大青龙汤更汗也。盖以脉微弱,是无太阳表脉也,故不可更大汗也。然既有无汗、热多、寒少之表证,麻黄、桂枝、石膏之药,终不可无,故只宜桂枝二越婢一汤之轻剂,令微微似汗,以解肌表而和荣卫也。
【集注】喻昌曰:此亦风多寒少之证。“无阳”二字,仲景言之不一。无阳乃无表、无津液之通称也,故以不可更汗为戒。然非汗则风寒终不能解,惟取桂枝之二以治风,越婢之一以治寒,乃为合法耳。
汪琥曰:“不可更汗”四字,当是不可更大发汗意,因其人脉微弱无阳也。此方比上小发汗之方更轻。
吴人驹曰:微乃微甚之微,非微细之微,但不过强耳。既曰热多,脉安得微?无阳者,谓表之阳邪微,故不可更大汗。热多者,谓肌之热邪其,故佐以石膏。越婢者,发越之力如婢子之职,狭小其制,不似大青龙之张大也。
桂枝二越婢一汤方
桂枝(十八铢) 芍药(十八铢) 甘草(炙,十八铢) 石膏(碎,绵裹,二十四铢) 麻黄(去节,十八铢) 大枣(擘,四枚) 生姜(一两二铢)
上七味,以水五升,煮麻黄一二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二升,去滓,温服一升。
本方当裁为越婢汤、桂枝汤合之,饮一升。今合为一方,乃桂枝汤二分,越婢汤一分。
【方解】此方即大青龙汤以芍药易杏仁也,名虽越婢辅桂枝,实则大青龙汤之变制也。去杏仁,恶其从阳而辛散;用芍药,以其走阴而酸收。以此易彼,裁而用之,则主治不同矣。以桂枝二主之,则不发汗,可知越婢一者,乃麻黄石膏二物,不过取其辛凉之性,佐桂枝二以和表而清肌热,则是寓微汗于不发之中,亦可识也。非若大青龙汤以石膏佐麻黄,而为发汗驱肌热之重剂也。
【按】桂枝二麻黄一汤,治形如疟,日再发者,汗出必解,而无热多寒少,故不用石膏之凉也。桂枝麻黄各半汤,治如疟状,热多寒少,而不用石膏,更倍麻黄者,以其面有怫郁热色,身有皮肤作痒,是知热不向里而向表,令得小汗,以顺其势,故亦不用石膏之凉里也。桂枝二越婢一汤,治发热恶寒,热多寒少。而用石膏者,以其表邪寒少,肌里热多,故用石膏之凉,佐麻桂以和荣卫,非发荣卫也。今人一见麻、桂,不问轻重,亦不问温覆与不温覆,取汗与不取汗,总不敢用,皆因未究仲景之旨。麻黄、桂枝只是荣卫之药,若重剂温覆取汗,则为发荣卫之药,轻剂不温覆取汗,则为和荣卫之方也。
【集解】吴人驹曰:发散表邪,皆以石膏同用者,盖石膏其性寒,寒能胜热,其味薄,薄能走表;非苦芩、连之辈,性寒味苦而浓,不能升达也。
伤寒,无大热,口燥渴,心烦,背微恶寒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注】伤寒身无大热,不烦不渴,口中和,背恶寒,附子汤主之者,属少阴病也。今伤寒身无大热,知热渐去表入里也。口燥渴心烦,知热已入阳明也。虽有背微恶寒一证,似乎少阴,但少阴证,口中和,今口燥渴,是口中不和也。背恶寒,非阳虚恶寒,乃阳明内热熏蒸于背,汗出肌疏,故微恶之也。主白虎汤,以直走阳明,大清其热;加人参者,盖有意以顾肌疏也。
【集注】喻昌曰:此条辨证最细。脉必滑而带浮,浑身无大热,又不恶寒,但背间微觉恶寒,是表邪已将罢。其人口燥渴心烦,是里热已大炽;更不可姑待,而当急为清解,恐迟则热深津竭,无济于事矣。
伤寒表不解,心下有水气,干呕发热而咳,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喘者,小青龙汤主之。
【注】伤寒表不解,谓脉浮紧、头痛、身痛、发热、无汗、恶寒之证仍在也。心下有水气,谓干呕而咳也。然水之为病不一,故曰或渴、或利、或噎、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喘者,皆有水气之证,故均以小青龙汤,如法加减主之也。《经》曰:三焦者,决渎之官,水道出焉;膀胱者,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气化则能出矣。太阳受邪,若无水气,病自在经;若有水气,病必犯腑。病腑,则膀胱之气化不行,三焦之水气失道;停上焦则或咳、或喘、或噎;停中焦则或渴、或干呕、或满;停下焦则或小便不利,少腹满,或下利。凡水所行之处,皆得而病之也。小青龙汤外发太阳之表实,内散三焦之寒饮,亦汗法中之峻剂,与大青龙汤并得其名。一以治太阳表实之热躁,一以治太阳表实之寒饮也。
【集注】程知曰:此明伤寒表证未解,水积心下,散寒涤饮法也。
汪琥曰:《明理论》云:青龙主风寒两伤之疾固已。伤寒表不解,则麻黄可以发;中风表不解,则桂枝可以散。惟其表不解,而又加之心下有水气,则非二汤所能发散,必以小青龙汤,始可祛除表里之邪气尔。
小青龙汤方
麻黄(去节,三两) 芍药(三两) 五味子(半升) 干姜(二两) 甘草(炙,三两) 半夏(洗,半升)
桂枝(三两) 细辛(三两)
上八味,以水一斗,先煮麻黄,减二升,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加减法:若渴,去半夏加栝蒌根三两。若噎者,去麻黄加附子一枚(炮)。若小便不利,少腹满,去麻黄加茯苓四两。若喘,去麻黄加杏仁半升,去皮尖。若微利,去麻黄加荛花如一鸡子,熬令赤色。
【按】加荛花如鸡子大,熬令赤色,此必传写之误。盖《本草》荛花,即芫花类也。用之攻水,其力甚峻,五分可令人下行数十次,岂有治停饮之微利,而用鸡子大之荛花者乎?似当改加茯苓四两。
【方解】太阳停饮有二:一中风有汗为表虚,五苓散证也;一伤寒无汗为表实,小青龙汤证也。表实无汗,故合麻、桂二方以解外。去大枣者,以其性滞也;去杏仁者,以其无喘也,有喘者,仍加之;去生姜者,以有干姜也,若呕者,仍用之。佐干姜、细辛,极温极散,使寒与水俱得从汗而解;佐半夏逐痰饮,以清不尽之饮;佐五味收肺气,以敛耗伤之气。若渴者,去半夏加花粉,避燥以生津也;若微利与噎,小便不利,少腹满,俱去麻黄,远表而就里也。加附子以散寒,则噎可止;加茯苓以利水,则微利止,少腹满可除矣。此方与越婢汤同治水饮溢于表,而为腹胀水肿,宜发汗外解者,无不随手而消。
越婢治有热者,故方中君以石膏,以散阳水也;小青龙治有寒者,故方中佐以姜、桂以散阴水也。
【集解】柯琴曰:两青龙俱治有表里证,皆用两解法。大青龙是里热,小青龙是里寒,故发表之药相同,而治里之药则殊也。此与五苓同为治表不解,而心下有水气。然五苓治水之蓄而不行,故专渗泻以利水,而微发其汗,使水从下而去也;此方治水之动而不居,故备举辛温以散水,而大发其汗,使水从外而出也。仲景发表利水诸法,精义入神矣。
赵良曰:溢饮之证,《金匮》云:当发其汗,小青龙汤治之。盖水饮溢出于表,荣卫尽为之不利,必仿伤寒荣卫两伤之法,发汗以散其水,而后荣卫行,经脉通,则周身之水可消,必以小青龙汤为第一义,于此可类推矣。
伤寒,心中有水气,咳而微喘,发热不渴,服汤已,渴者,此寒去欲解也,小青龙汤主之。
【按】“小青龙汤主之”六字,当在发热不渴之下,始与“服汤已,渴者”之文义相属。岂有寒去欲解,而更服小青龙汤之理乎?【注】伤寒,心下有水气,咳而微喘,发热不渴,此为外伤寒邪,内停寒饮,宜以小青龙汤两解之。服汤汗解已后渴者,乃已汗寒去内燥之渴,非未汗饮停不化之渴,故曰:寒去欲解也。当少少与水饮之,以滋其燥,令胃和自可愈也。
【集注】成无己曰:咳而微喘者,水寒射肺也。发热不渴者,表证未罢也。与小青龙汤发表散水,服汤已渴者,里气温,水气散,为欲解也。
方有执曰:发热不渴,寒胜也,故以服汤已而渴,为寒去欲解,大意与上条相仿,故治亦同。
程知曰:此明水寒未解,治宜小青龙也。心下有水气,寒在膈上也。故喘咳,发热不渴,服汤已而渴,则水寒解矣。此解水气之法,当用小青龙,非谓解后仍用小青龙也。
张璐曰:风寒挟水饮,为病在表者,故不渴。服汤后而渴者,是为寒去津伤欲解之征,所以虽渴而不必服药,但当静俟津回可也。咳而微喘,为水饮上逆。今水去而渴,与水逆而渴不同。世本“小青龙汤主之”在“寒去欲解”也之下,错简也。
汪琥曰:上条云渴,是未服汤而渴,乃水停津液不化而渴。此条云渴,是服汤已而渴,乃汗后津液既亡而渴。渴既不同,岂可仍用上药小青龙主之?当在“服汤已”之上可知。
下之后,复发汗,必振寒,脉微细,所以然者,以内外俱虚故也。
【注】发汗当于未下之先,今下之后,复发汗,必振寒。脉微细者,表里皆虚也。所以然者,以下之失宜,则内守之阳虚,故脉微细也。以汗之失宜,则外固之阳衰,故振寒也。
【集注】郑重光曰:治伤寒先汗后下,此定法也。若下后外邪不尽,不得已而复汗之,邪虽去而内外俱虚,是以脉细振寒,所伤滋大矣。
下之后,复发汗,昼日烦躁不得眠,夜而安静,不呕不渴,无表证,脉沉微,身无大热者,干姜附子汤主之。
【注】此承上条互详脉证,以出其治也。既下之以虚其里,复发汗以虚其表,阴阳两虚,阳无所附。夜而安静,不呕不渴,是内无阳证也;无表证,身无大热,脉沉微,是外无阳证也。表里无阳,内外俱阴,惟有昼日烦躁不得眠,一假阳证,则是独阴自治于阴分,孤阳自扰于阳分,非相胜乃相离也,故以干姜附子汤,助阳以配阴。盖以阴虽盛而未相格,阳气微而自不根据附也。
【集注】喻昌曰:上条但言振寒及微细之脉,未定所主之病,以虚证不一也。然振寒脉微细,阳虚已见一班。设昼日烦躁不得眠,其为虚阳扰乱可知;夜反安静,不呕不渴,则虚阳扰乱不兼外邪可知。脉沉微,身无大热,则烦躁,为亡阳之诊,干姜附子在所必需。由此而推,日中安静,夜而烦躁,则为阴病而阳不病,又可知矣。
程应旄曰:下之后,复发汗,昼日烦躁不得眠,虚阳扰乱,外见假热也。夜安静,不呕不渴,无表证,脉沉微,身无大热,阴气独治,内系真寒也。宜干姜附子汤,直从阴中回阳,不当于昼日烦躁,一假热证狐疑也。
干姜附子汤方
干姜(一两) 附子(去皮,生用,破八片,一枚)
上二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顿服。
发汗若下之,病仍不解,烦躁者,茯苓四逆汤主之。
【注】此又承上条言。先汗后下,于法不逆,病应解而仍不解,反烦躁者,以别其治也。盖汗、下俱过,表里两虚,阴盛格阳,故昼夜见此扰乱之象也。当以四逆汤,壮阳胜阴,更加茯苓以抑阴邪,佐人参以扶正气,庶阳长阴消,正回邪退,病自解而烦躁安矣。大青龙证,不汗出之烦躁,乃未经汗下之烦躁,属实;此条病不解之烦躁,乃汗下后之烦躁,属虚。然脉之浮紧沉微,自当别之,恐其误人,故谆谆言之也。
【集注】汪琥曰:伤寒汗下,则烦躁止而病解矣。若阴盛之烦躁,强发其汗,则表疏亡阳;复下之,则里虚亡阴。卫阳失护,营阴内空,邪仍不解,更生烦躁,此亦虚烦虚躁,乃假热之象也。只宜温补,不当散邪,故以茯苓四逆汤主之。
茯苓四逆汤方
茯苓(六两) 人参(一两) 甘草(炙,二两) 干姜(一两半) 附子(生用,去皮,破八片,一枚)
上五味,以水五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七合,日三服。
【方解】表里之病,治不如法,先过汗后复过下,或下后复汗,误而又误,变成坏病。
若其人阳盛而从热化,则转属三阳,阳衰而从寒化,则系在三阴,此二条烦躁皆坏病也。
烦躁,虽六经俱有,而多见于太阳、少阴者,太阳为真阴之标,少阴为真阳之本也。未经汗下而烦躁,多属阳,其脉实大,其证热渴,是烦为阳盛,躁为阴虚。已经汗下而烦躁,多属阴,其脉沉微,其证汗厥,是烦为阳虚,躁为阴盛也。夫先下后汗,于法为逆,外无大热,内不呕渴,似乎阴阳自和,而实阳虚阴盛。所以虚阳扰乱于阳分,故昼日烦躁不得眠;盛阴独治于阴分,故夜而安静;脉沉微,是真阳将脱而烦躁也。用干姜、附子,壮阳以配阴。姜、附者,阳中阳也,生用则力更锐,不加甘草,则势更猛,比之四逆为更峻,救其相离故当急也。先汗后下,于法为顺,病仍不解,遽增昼夜烦躁,亦是阴盛格阳之烦躁也,用茯苓四逆,抑阴以回阳。茯苓感太和之气化,伐水邪而不伤阳,故以为君;人参生气于乌有之乡,通血脉于欲绝之际,故以为佐;人参得姜、附,补气兼以益火;姜、附得茯苓,补阳兼以泻阴;调以甘草,比之四逆为稍缓和,其相格故宜缓也。一去甘草,一加参苓,而缓急自别,仲景用方之妙如此。
太阳病,先下而不愈,因复发汗,以此表里俱虚,其人因致冒,冒家汗出自愈。所以然者,汗出表和故也,得里未和,然后复下之。
【注】太阳表病,当汗不汗,先下之而不愈,因复发其汗,以此表里俱虚,因虚其人致冒,理必然也。冒家者,谓凡因病而昏冒者也。然冒家或有汗出自愈,其所以然者,非表里俱虚,乃邪正皆衰,表里自和故也。得汗出而自愈者,和于表也;得下利而自愈者,和于里也。得里未和,然后下之,宜调胃承气汤和之。由此推之,得表未和,然后汗之,当以桂枝汤和之,自在言外矣。
【集注】程知曰:冒者,神识不清,如有物为之冒蒙也。得汗出,表和而邪解矣。得表和而里未和,然后下之,明不得以其冒而认为入里之邪,遂致妄下,亦不得以其冒而认为表之未解,复妄用汗也。
汪琥曰:得里未和“里”字,诸注指二便言。窃思经文中既云然后下之,此专指大便而言,若利小便,则不言下矣。其义可不辨而自明。
凡病,若发汗、若吐、若下、若亡血、若亡津液,阴阳自和者,必自愈。
【注】凡病,谓不论中风、伤寒一切病也,若发汗、若吐、若下、若亡血、若亡津液,施治得宜,自然愈矣。即或治未得宜,虽不见愈,亦不至变诸坏逆,则其邪正皆衰,可不必施治,惟当静以俟之,诊其阴阳自和,必能自愈也。
【集注】方有执曰:阴阳以脉言,而二便在其中。两者和,则血气无相胜负,故可必自愈。
程知曰:脉以左右三部匀停为无病。故汗、吐、下后,阴阳和者必自愈,不须过治也。
问曰:病有战而汗出,因得解者何也?答曰:脉浮而紧,按之反芤,此为本虚,故当战而汗出也。其人本虚,是以发战;以脉浮,故当汗出而解也。若脉浮而数,按之不芤,此人本不虚,若欲自解,但汗出耳,不发战也。问曰:病有不战而汗出解者何也?答曰:脉大而浮数,故知不战汗出而解也。问曰:病有不战、不汗出而解者何也?答曰:其脉自微,此以曾发汁,若吐、若下、若亡血,以内无津液,此阴阳自和,必自愈,故不战不汗出而解也。
【注】脉浮而紧,邪实也;按之反芤,正虚也。正虚邪实,邪与正争,故发战汗出而解也。脉浮而数,邪未实也;按之不芤,正不虚也。正不虚,邪未实,邪不能与正争,故不战汗出而解也。脉不芤,知不发战也;脉不浮,知不汗出也;脉自微,知曾经发汗。若吐、若下、若亡血也,因内无津液,邪正俱衰,阴阳自和,故不发战不汗出而解也。
问曰:伤寒三日,脉浮数而微,病患身凉和者何也?答曰:此为欲解也,解以夜半。
脉浮而解者, 然汗出也;脉数而解者,必能食也;脉微而解者,必大汗出也。
【注】脉浮而数,按之无力,当发战,汗出而解,以其人本虚故也。脉浮而数,按之有力,当不发战,但汗出而解,以其人本不虚故也。脉自微,曾经发汗,若吐、若下、若亡血,不发战,不汗出而解,以其人邪正皆衰,阴阳自和故也。伤寒三日,未经汗、吐、下、亡血也,脉浮数而微,病患热减身和,此谓欲解,解以夜半者,阳病至阴时则和也。盖浮、数、微三脉,虽均为可解之脉,然解之征,则不无别也。如脉浮, 然汗出,则邪还于表而解;脉数能食,则胃和而解;脉微,必大汗出而解者,以其未经汗、吐、下,其人未虚,故均不发战,津液未伤,故汗大出而解也。
【集注】方有执曰:三日,言遍三阳也。浮数,不传阴也。微,邪气衰也。夜半,阴尽阳生之时也。 然,和而汗出貌。能食,胃气回也。
太阳病未解,脉阴阳俱停,必先振栗,汗出而解。但阳脉微者,先汗出而解;但阴脉微者,下之而解。若欲下之,宜调胃承气汤。
【注】太阳病未解,当见未解之脉,今不见未解之脉,而阴阳脉俱停,三部沉伏不见;既三部沉伏不见,则当见可死之证;而又不见可死之证,是欲作解之兆也。作解之兆,必先见振栗汗出而始解者,乃邪正交争作汗故也。但作解之脉,不能久停,脉之将出,必有其先。先者何?先于三部上下、阴阳、沉伏不见处求之也。若从寸脉阳部微微而见者,则知病势向外,必先汗出而解;若从尺脉阴部微微而见者,则知病势向内,必自下利而解;如不自下利,若欲下之以和里,宜调胃承气汤主之。由此推之,则可知如不自汗出,若欲汗之以和表,宜麻桂各半汤主之也。观若欲下之,宜调胃承气汤,意甚轻活,无取于大下,俱在言外矣。
【集注】程应旄曰:振栗汗解,单指脉停者言。下边两解,不必有战汗,是指其脉渐出而言也。
伤寒,腹满谵语,寸口脉浮而紧,此肝乘脾也,名曰纵,刺期门。
【注】伤寒脉浮紧,太阳表寒证也。腹满谵语,太阴、阳明里热也。欲从太阳而发汗,则有太阴、阳明之里;欲从太阴、阳明而下之,又有太阳之表,主治诚为两难,故不药而用刺法也。虽然太阴论中,太阳表不解,太阴腹满痛,而且桂枝加大黄汤,亦可法也。此肝乘脾,名曰纵,刺期门,与上文义不属,似有遗误。
伤寒发热,啬啬恶寒,大渴欲饮水,其腹必满,自汗出,小便利,其病欲解。此肝乘肺也,名曰横,刺期门。
【注】伤寒发热,啬啬恶寒,无汗之表也。大渴欲饮水,其腹必满,停饮之满也。若自汗出,表可自解,小便利满可自除,故曰:其病欲解也。若不汗出,小便闭,以小青龙汤先解其外;外解已,其满不除,十枣汤下之,亦可愈也。此肝乘肺,名曰横,刺期门,亦与上文义不属,似有遗误。
太阳病欲解时,从巳至未上。
【注】凡病欲解时,必于其经气之旺。太阳,盛阳也。日中阳气盛,故从巳、午、未之旺时而病解。
卷四
辨阳明病脉证并治全篇
阳明主里,内候胃中,外候肌肉,故有病经、病腑之分。如论中身热烦渴,目痛鼻干不得眠,不恶寒,反恶热者,此阳明经病也;潮热谵语,手足腋下 然汗出,腹满痛,大便硬者,此阳明腑病也。而其候各有三:经病则有邪已传阳明而太阳之表未罢,兼见头痛,恶寒,无汗之太阳证者;有太阳之邪已罢,悉传阳明,但见壮热有汗,心烦不眠,口渴引饮之阳明证者;有阳明之邪未已,复转少阳,兼见胸胁痛,寒热往来,口苦而呕,目眩耳聋之少阳证者。腑病则有太阳阳明,谓太阳病,或发汗,或吐,或下,或利小便,亡其津液,胃中干燥,太阳之邪,乘胃燥而转属阳明,致小便反数,大便硬者,所为脾约是也;有正阳阳明,谓阳气素盛,或有宿食,太阳之邪,一传阳明,遂入胃腑,致大便不通者,所为胃家实是也;有少阳阳明,谓病已到少阳,法当和解,而反发汗,利小便,亡其津液,胃中燥热,复转属阳明,致大便结燥者,所为大便难者是也。其治阳明经病,则以葛根汤或桂枝加葛根汤发之,或以白虎汤清之,或以柴胡白虎汤和之,随其证而施之可也。其治阳明腑病,虽均为可下,然不无轻重之分,故或以三承气汤下之,或麻仁丸通之,或蜜煎胆汁导之,量其病而治之可也,此阳明病之大略也。兹以在经、在腑二者,详疏于篇,俾读者易为分别,则临证施治,自不紊矣。
阳明之为病,胃家实是也。
【注】阳明经,内以候胃,外以候肌。言阳明之为病,由太阳之邪,传于其经,则为阳明病外证;由太阳之邪,传入胃腑,则为胃家实也。
【集注】方有执曰:阳明,经也;胃,腑也;实者,大便结为硬满而不得也。虽则迟早不同,而非日数所可拘也。
伤寒三日,阳明脉大。
【注】伤寒一日太阳,二日阳明,三日少阳,乃《内经》言传经之次第,非必以日数拘也。此云三日阳明脉大者,谓不兼太阳阳明之浮大,亦不兼少阳阳明之弦大,而正见正阳阳明之大脉也。盖由去表传里,邪热入胃,而成内实之诊,故其脉象有如此者。
【集注】方有执曰:伤寒三日,该中风而大约言也。脉大者,阳明气血俱多也。
沈明宗曰:此正阳明之正脉也。仲景谓三日阳明脉大,因阳明乃多气多血之腑,风寒传入,邪盛于中,故脉显大,是为阳明邪实之正脉。但病阳明务具此脉,方可下夺,或兼太阳之浮紧,少阳之弦细,或迟疾滑涩虚弱,乃属气血阴阳之虚,虽见大实大满,亦当详审顾虑,或以小承气汤试之,或用蜜煎导法,不得直施攻下也。
本太阳初得病时,发其汗,汗先出不彻,因转属阳明也。
【注】阳明之病,本自太阳初得病时,发其汗,汗先出而不透彻,乃为汗不如法,故未尽之邪,因而转属阳明也。邪在经则为外证;邪入腑则为胃家实矣。
【集注】方有执曰:此言由发太阳汗不如法,致病入胃之大意。
阳明病,若能食,名中风;不能食,名中寒。
【注】太阳之邪传阳明病,有自中风传来者,有自伤寒传来者,当于食之能否辨之。若能食,名中风,是自中风传来者,以风乃阳邪,阳能化谷,故能食也。不能食,名中寒,是自伤寒传来者,以寒乃阴邪,不能化谷,故不能食也。
【集注】方有执曰:此以食之能否,验风寒之辨。盖阳明主水谷,风能食,阳能化谷也;寒不能食,阴不杀谷也。名,犹言为也。中寒,即伤寒之互词,大意推原风寒自太阳传来,其辨验有如此者,非谓阳明自中而然也。
汪琥曰:仲景云:中寒与伤寒同义,非真寒证也。若系真中寒,是胃家虚冷,药宜理中汤之类。今不能食,是胃气实,但邪未入腑,不作郁热耳。因名中寒,实与伤寒无异。
问曰:阳明病,外证云何?答曰:身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也。
【注】阳明病有外证有内证。潮热、自汗、不大便,内证也;身热、汗自出、不恶寒、反恶热,外证也。今汗自出,是从中风传来,故与中风之外证同;而身热、不恶寒反恶热,则知为阳明外证,故不与中风外证同也。然阳明之热,发于肌肉,必蒸蒸而热,又不似太阳之阵阵发热,可知矣。
【集注】方有执曰:此以太阳中风,传入阳明之外证言。
魏荔彤曰:病有太阳中风不解,传入阳明者,何以辨之?故设问曰:阳明未知其里之何时传来?必先验其外之何所见证?答曰:太阳病,有身热,汗自出而恶风者,此太阳中风之本证也;若身热,汗自出,竟不恶风寒而反恶热,则病已去太阳而入阳明矣。此阳明病,由太阳中风而传入者也。
问曰:病有得之一日,不发热而恶寒者,何也?答曰:虽得之一日,恶寒将自罢,即自汗出而恶热也。
【注】太阳病当恶寒,阳明病当恶热。今阳明病,有初得之一日,不发热而恶寒者,是太阳去表之邪未尽,故仍恶寒也。然去表未尽之邪,欲传阳明,不能久持,故恶寒必将自罢,即日当自汗出而恶热矣。
【集注】方有执曰:此以太阳伤寒,传入阳明之外证言。
程应旄曰:阳明恶寒,终时带表,至于腑病则恶热矣;表之罢否,须于此验之。
郑重光曰:此辨阳明伤寒之外证,不发热而恶寒,起自伤寒也。恶寒将自罢,邪过表也。即自汗出,邪热郁于肌肉,腠理开,汗外泄也。
魏荔彤曰:太阳伤寒亦有传入阳明者,又何以辨之?故设问曰:病有得之一日,起初之时,不见发热,而但见恶寒者,何病也?答曰:得之一日恶寒,虽为太阳伤寒之证,而恶寒亦将自罢,即自汗出而恶热,此是阳明病由太阳伤寒而传入者也。可知太阳中风,则发热恶风,汗自出为正病;太阳伤寒,则恶寒无汗为正病。若传入阳明,则必以汗出、恶热为正病也。
问曰:恶寒何故自罢?答曰:阳明居中,主土也。万物所归,无所复传,始虽恶寒,二日即止,此为阳明病也。
【注】此释上条阳明恶寒自罢之义。阳明属胃居中,土也。土为万物所归,故邪热归胃则无所复传,亦万物归土之义。阳明初病一日,虽仍恶寒,是太阳之表未罢也。至二日恶寒自止,则是太阳之邪已悉归并阳明,此为阳明病也。
【集注】方有执曰:恶寒二日自止者,热入里而将恶热,此以正阳阳明言也。
程应旄曰:六经虽分阴阳,而宰之者胃五脏六腑,皆朝宗而禀令焉。一有燥热,无论三阳传来之邪,从而化热,即三阴传来之邪,亦转属而变热。阴阳之邪,皆归胃土,故曰:万物所归无所复传也。
问曰:何缘得阳明病?答曰:太阳病,若发汗、若下、若利小便,此亡津液,胃中干燥,因转属阳明;不更衣,内实,大便难者,此名阳明也。
【注】问曰:何缘得阳明胃实之病?答曰:由邪在太阳时,发汗,若下,若利小便,皆为去邪而设,治之诚当,则邪解而愈矣。如其不当,徒亡津液,致令胃中干燥,则未尽之表邪,乘其燥热,因而转属阳明。为胃实之病者有三:曰不更衣,即太阳阳明脾约是也;曰内实,即正阳阳明胃家实是也;曰大便难,即少阳阳明大便难是也。三者虽均为可下之证,然不无轻重之别,脾约自轻于大便难,大便难自轻于胃家实。盖病脾约大便难者,每因其人津液素亏,或因汗下利小便,施治失宜所致。若胃实者,则其人阳气素盛,胃有宿食,即未经汗下,而亦入胃成实也。故已经汗下者,为夺血致燥之阳明,以滋燥为主;未经汗下者,为热盛致燥之阳明,以攻热为急。此三承气汤、脾约丸及蜜煎、土瓜根、猪胆汁导法之所由分也。
【集注】方有执曰:古人大便必更衣;不更衣,言不大便也。
程应旄曰:转属层次,不止有表罢、不罢之分;而表罢入里,复有燥实、燥不实之辨,所以有不更衣之阳明病,有内实之阳明病,有大便难之阳明病也。其中有属表、属里,所以下法有禁、有宜;受气有里实、里燥,所以下法有应大、应小。
汪琥曰:或问太阳病若下矣,则胃中之物已去,纵亡津液,胃中干燥,未必复成内实。答云:方其太阳初病时,下之不当,徒亡津液,胃中之物去之不尽,邪传阳明而成燥粪,故有内实之证。
问曰:病有太阳阳明,有正阳阳明,有少阳阳明,何谓也?答曰:太阳阳明者,脾约是也;正阳阳明者,胃家实是也;少阳阳明者,发汗利小便已,胃中燥烦实,大便难是也。
【注】阳明可下之证,不止于胃家实也。其纲有三,故又设问答以明之也。太阳之邪,乘胃燥热,传入阳明,谓之太阳阳明,不更衣无所苦,名脾约者是也;太阳之邪,乘胃宿食与燥热结,谓之正阳阳明,不大便,内实满痛,名胃家实者是也;太阳之邪已到少阳,法当和解,而反发汗利小便,伤其津液,少阳之邪复乘胃燥,转属阳明,谓之少阳阳明,大便涩而难出,名大便难者是也。
【集注】程知曰:言三阳皆有入胃腑之证也。阳明为水谷之海,中土为万物所归,故三阳经皆能入其腑。邪自太阳传入胃腑者,谓之太阳阳明;即经所谓太阳病,若吐、若下、若发汗后,微烦,小便数,大便因硬者是也;由脾之敛约,故用小承气微下以和之。邪自阳明经传入胃腑者,谓之正阳阳明;即经所谓发热汗出,胃中燥硬谵语者是也,乃胃中邪实;故用大承气以攻下之。邪自少阳转属胃腑者,谓之少阳阳明;即经所谓少阳不可发汗,发汗则谵语,此属胃者是也;系津液内竭,故用麻仁丸润下,以和其津液也。若三阳外证未除,则阳明正治之法,又不可用矣。
阳明病,脉浮而紧者,必潮热,发作有时;但浮者,必盗汗出。
【按】自汗是阳明证,盗汗是少阳证,盗汗当是自汗,文义始属。
【注】阳明病在经,脉当浮长,入腑;脉当实大。今脉浮而紧,潮热有时者,是阳明病而见太阳伤寒脉也,则知是从伤寒传来。太阳伤寒之邪未罢,必无汗,故虽见阳明潮热发作有时之证,仍当从太阳阳明伤寒治之,宜麻黄加葛根汤汗之。若见潮热发作有时之证,而脉但浮不紧,是阳明病而见太阳中风脉也,则知是从中风传来。太阳中风之邪未罢,必自汗出,当从太阳阳明中风治之,宜桂枝加葛根汤解之。
【集注】沈明宗曰:此阳明证而见太阳脉也。脉浮而紧,太阳表寒未罢之脉;潮热发作有时,则阳明里证已具;但浮者,太阳风伤卫脉,故必汗出也。
阳明病,脉迟,汗出多,微恶寒者,表未解也,可发汗,宜桂枝汤。
【按】汗出多之下,当有“发热”二字;若无此二字,脉迟,汗出多,微恶寒,乃是表阳虚,桂枝附子汤证也,岂有用桂枝汤发汗之理乎?必是传写之遗。
【注】阳明病脉当数大,今脉迟汗出多,设不发热恶寒,是太阳表邪已解矣。今发热微恶寒,是表犹未尽解也,故宜桂枝汤解肌以发其汗,使初入阳明之表邪,仍还表而出也。
【集注】程知曰:此言中风传阳明,表邪未解,仍宜用桂枝汤以解肌也。
汪琥曰:此太阳病初传阳明经,中有风邪也。脉迟者,太阳中风缓脉之所变,传至阳明,邪将入里,故脉变迟,汗出多者,阳明热而肌腠疏也。微恶寒者,在表风邪未尽也。故仍从太阳中风例治之。又曰:虽从太阳例治,但既云阳明病,仲景法还宜用桂枝加葛根汤为是。
阳明病,脉浮,无汗而喘者,发汗则愈,宜麻黄汤。
【注】阳明病,脉应浮大,证应汗出。今脉但浮,表病脉也;无汗而喘,表实证也。是太阳之邪,未悉入阳明,犹在表也。当仍从太阳伤寒治之,发汗则愈,宜麻黄汤。
【集注】张璐曰:阳明荣卫难辨,辨之全藉于脉证。风邪之脉,传至阳明,自汗已多,则缓去而迟在;寒邪之脉,传至阳明,发热已甚,则紧去而浮在。此皆邪气在经之征。若入腑,则迟者必数,浮者必实矣。设不数不实,非胃实也,必不胜攻下矣。
汪琥曰:无汗而喘,但浮不紧,何以定其为阳明病?必其人目痛鼻干,身热不得眠,故云阳明病也。
魏荔彤曰:此太阳阳明之证,入阳明未深,故令其邪仍自表出,不至归于胃而无所复传也。
阳脉微而汗出少者,为自和也;汗出多者,为太过。阳脉实,因发其汗,出多者,亦为太过。太过者,为阳绝于里,亡津液,大便因硬也。
【注】此承上条互详其脉,以出其证也。脉阳微,谓脉浮无力而微也;阳脉实,谓脉浮有力而盛也。凡中风伤寒脉,阳微则热微,微热蒸表作汗;若汗出少者,为自和欲解,汗出多者,为太过不解也。阳脉实则热盛,因热盛而发其汗,出多者,亦为太过;汗出太过,则阳极于里,亡津液,大便因硬而成内实之证矣。势不得不用下法。故欲发其汗者,不可不早虑及此也。
【集注】喻昌曰:阳微者,中风之脉,阳微缓也;阳实者,伤寒之脉,阳紧实也;阳绝,即亡津液之互辞。仲景每于亡津液者,悉名无阳。玩本文阳绝于里,亡津液,大便因硬甚明。伤寒发太阳膀胱经之汗,即当顾虑阳气,以膀胱主气化故也。发阳明胃经之汗,即当顾虑阴津,以胃中藏津液故也。所以阳明多有热越之证,谓胃中津液随热而尽越于外,汗出不止耳。然则阳明病,不论中风,伤寒,脉微,脉实,汗出少而邪将自解,汗出多则阴津易致竭绝也。
阳明病法多汗,反无汗,其身如虫行皮中状者,此以久虚故也。
【注】阳明病法当汗多,反无汗,其身如虫行皮中状者,以其人胃气久虚,邪郁于太阳之表,阳明肌腠不能宣发作汗故也。宜葛根汤小剂微汗,和其肌表,自可愈也。
【集注】汪琥曰:按此条论仲景无治法。常器之云:可用桂枝加黄 汤。郭雍云:宜用桂枝麻黄各半汤。不知上二汤,皆太阳经药,今系阳明无汗证,仍宜用葛根汤主之。
魏荔彤曰:阳明病法应多汗,今反无汗,但见身如虫行皮中状者,此邪热欲出表作汗,而正气衰弱不能达之也。
阳明病,初欲食,小便反不利,大便自调,其人骨节疼,翕翕如有热状,奄然发狂,然汗出而解者,此水不胜谷气,与汗共并,脉紧则愈。
【注】阳明病,初欲食,知其从中风热邪传来也,阳明受邪,当小便数,大便硬,今小便反不利,大便自调,知津未伤而胃自和,不成里实也。既不成实,则在经之邪本轻,可自愈也。若其人骨节疼,翕翕如有热状,是太阳之表未除也。奄,忽也。忽然发狂,然汗出而解者,盖以太阳传来之邪本轻,阳明所受之邪自浅,津未伤而胃自和,仍当还表作解也。然必待发狂而解者,此胃中水气不胜,初欲食之谷气,谷气长阳化热,水不胜热,酿汗共并而出,所以发狂作解也。凡将汗解,脉必先浮,今言脉紧则愈者,亦邪还于表,欲解应见之脉也。
伤寒发热无汗,呕不能食,而反汗出 然者,是转属阳明也。
【注】伤寒发热无汗,呕不能食,为太阳之邪欲传也。若无汗,为太阳阳明之表尚在,汗之可也。今反汗出 然者,是邪已转属阳明之腑,可下不可汗也。
【集注】成无己曰:伤寒发热无汗,呕不能食者,太阳受病也。若反汗出 然者,是太阳之邪转属阳明也。故经曰:阳明病法多汗。
方有执曰:呕不能食,热入胃也。反汗出者,肌肉着热,肤腠反开也。
程应旄曰:太阳本证现下,而反汗出 然者,虽表证未罢,已是转属阳明也。
,连绵之意,即俗云汗一身不了又一身是也。
伤寒脉浮,发热无汗,其表不解,不可与白虎汤;渴欲饮水,无表证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注】伤寒之邪,传入阳明,脉浮,发热无汗,其表不解者,虽有燥渴,乃大青龙汤证,不可与白虎汤。即有阳明渴欲饮水热证,应与白虎者,亦必审其无太阳表证,始可与也。加人参者,以其脉浮不滑,非有余也;且欲于大解热中,速生其津液也。
【集注】郑重光曰:此申明用白虎汤之法。以白虎但能解热而不解表,若稍带外感,有无汗、恶寒、身痛、头疼之表证,慎不可用也。
白虎加人参汤方
于白虎汤方内加人参三两,余根据白虎汤方。
伤寒脉浮滑,此以表有热里有寒,白虎汤主之。
【按】王三阳云:经文“寒”字,当“邪”字解,亦热也。其说甚是。若是“寒”字,非白虎汤证矣。
【注】此言伤寒太阳证罢,邪传阳明,表里俱热,而未成胃实之病也。脉浮滑者,浮为表有热之脉,阳明表有热,当发热汗出;滑为里有热之脉,阳明里有热,当烦渴引饮。故曰:表有热里有热也,此为阳明表里俱热之证,白虎乃解阳明表里俱热之药,故主之也。
不加人参者,以其未经汗、吐、下,不虚故也。
【集注】程知曰:滑则里热,云浮滑则表里俱热矣。大热之气,得辛凉而解,犹之暑之令,得金风而爽,故清凉之剂,以白虎名之。又曰:厥阴条中有伤寒,脉滑而厥者,里有热也,白虎汤主之,可证此条之非里有寒矣。
魏荔彤曰:此里尚为经络之里,非脏腑之里,亦如卫为表,营为里,非指脏腑而言也。
白虎汤方
知母(六两) 石膏(碎,一斤) 甘草(炙,二两) 粳米(六合)
上四味,以水一斗,煮米熟,汤成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集解】柯琴曰:阳明邪从热化,故不恶寒而恶热;热蒸外越,故热汗出,热烁胃中,故渴欲饮水;邪盛而实,故脉滑,然犹在经,故兼浮也。盖阳明属胃,外主肌肉,虽内外大热而未实,终非苦寒之味所宜也。石膏辛寒,辛能解肌热,寒能胜胃火,寒能沉内,辛能走外,此味两擅内外之能,故以为君;知母苦润,苦以泻火,润以滋燥,故用为臣;甘草、粳米调和于中宫,且能土中泻火,稼穑作甘,寒剂得之缓其寒,苦剂得之平其苦,使二味为佐,庶大寒大苦之品,无伤损脾胃之虑也。煮汤入胃,输脾归肺,水精四布,大烦大渴可除矣。白虎为西方金神,取以名汤,秋金得令,而炎暑自解。方中有更加人参者,亦补中益气而生津也。用以协和甘草、粳米之补,承制石膏、知母之寒,泻火而土不伤,乃操万全之术者也。
病患烦热,汗出则解,又如疟状,日晡所发热者,属阳明也。脉实者,宜下之;脉浮虚者,宜发汗。下之与大承气汤,发汗宜桂枝汤。
【注】病患,谓病太阳经中风、伤寒之人也。太阳病烦热,汗出则应解矣。今又寒热如疟状,每至日晡所即发潮热。日晡者,乃申酉阳明旺时,故曰属阳明也。证虽如此,当审其果尽归阳明耶,抑或尚兼太阳也?故又当以脉辨之。若脉实者,邪已入里,则汗出潮热,为阳明下证,宜与大承气汤下之;若脉浮虚者,邪尚在表,则寒热如疟,仍属太阳当汗之证也,宜与桂枝汤汗之。
【集注】程知曰:病患得汗后,烦热解,太阳之邪,将尽未尽,其人复如疟状,日晡时发热,则邪入阳明审矣。然虽已入阳明,尚恐未离太阳,故必重辨其脉。脉实者可下;若脉浮虚者,仍是阳明兼太阳,便宜汗而不宜下也。
太阳病,若吐、若下、若发汗后,微烦小便数,大便因硬者,与小承气汤和之愈。
【注】太阳病,若吐、若下、若发汗后不解,入里微烦者,乃栀子豉汤证也。今小便数,大便因硬,是津液下夺也,当与小承气汤和之。以其结热未甚,入里未深也。
【集注】喻昌曰:微烦小便数,大便因硬,皆是邪渐入里之机,故用小承气汤和之。
程应旄曰:吐、下、汗后而见烦证,征之于大便硬,固非虚烦者比。然烦既微而小便数,当由胃家失润,燥气客之使然,胃虽实非大实也。以小承气汤取其和也,非大攻也。
小承气汤方
大黄(四两) 浓朴(去皮,炙,二两) 枳实(大者,炙,三枚)
以上三味,以水四升,煮取一升二合,去滓,分温二服。初服汤当更衣;不尔者,尽饮之。若更衣者,勿服之。
趺阳脉浮而涩,浮则胃气强,涩则小便数,浮涩相搏,大便则硬,其脾为约,麻仁丸主之。
【注】趺阳,胃经脉也。趺阳脉浮而涩,阳浮则胃气强,阴涩则小便数,阴阳相搏,则热盛而液竭矣,故大便则硬也。其名为约者,谓脾为邪所约束,不能为胃行其津液,故名脾约也。以麻仁丸主之,养液润燥,清热通幽,其不敢恣行承气者,以脉涩故也。
【集注】程知曰:言胃脉浮涩,不可大攻,宜用麻仁丸润法也。趺阳,胃脉也。在足跗上,动脉应手。浮则阳热盛而胃强,涩则阴津少而小便数。脾主为胃行其津液者也,胃阳强则脾阴弱,不能为胃行其津液,故约其食物,如一二弹丸也。此不当下而当润之。
程应旄曰:麻仁丸润燥通幽,伤寒不可恣行大承气可知矣。所以然者,以其为太阳阳明,非正阳阳明胃家实者比也。推之少阳阳明,其不可以正阳明胃家实之法治之,更可知矣。
汪琥曰:以胃强脾弱为脾约作解,盖以胃中之邪热盛为阳强,故脉浮;脾家之津液少为阴弱,故脉涩。用麻仁丸者,以泻胃中之阳而扶脾之阴也。
麻仁丸方
麻仁(二升) 芍药(半斤) 枳实(半斤) 大黄(去皮,一斤) 浓朴(去皮,一斤) 杏仁(去皮尖,熬,别作脂,一升)
上六味,蜜合丸,如桐子大。饮服十丸,日三服,渐加,以和为度。
【集解】方有执曰:麻子、杏仁能润干燥之坚,枳实、浓朴能导固结之滞,芍药敛液以辅润,大黄推陈以致新,脾虽为约,此能疏之。
伤寒吐后,腹胀满者,与调胃承气汤。
【注】伤寒吐后,胸不胀满而腹胀满者,是表邪已尽,胃中壅热故也。宜与调胃承气汤,下其热而和之。以无硬痛,故不用大小承气也。
【集注】程知曰:言吐后腹胀满宜调胃也,热在上焦则吐,吐后腹胀满,则邪不在胸,其为里实可知。然胀满而不硬痛,自不宜用急下之法,但与调胃承气,和其胃热可耳!《内经》云:诸胀腹大,皆属于热也。
程应旄曰:吐伤津液,燥气不能下达,遂成土郁,是以腹胀满,用调胃承气,一夺其郁可耳!
调胃承气汤方
大黄(去皮,酒浸,四两) 甘草(炙,二两) 芒硝(半升)
上三味,以水三升,煮取一升,去滓,纳芒硝,更煮两沸,少少温服之。
【方解】方名调胃承气者,有调和承顺胃气之义,非若大小承气专攻下也。经曰:热淫于内,治以咸寒;火淫于内,治以苦寒。君大黄之苦寒,臣芒硝之咸寒,二味并举,攻热泻火之力备矣。恐其速下,故佐甘草之缓;又恐其过下,故少少温服之,其意在不峻而和也。
阳明病,不吐不下,心烦者,可与调胃承气汤。
【注】阳明病,谓已传阳明,不吐、不下,心烦者,谓未经吐、下而心烦也,其为热盛实烦可知。故与调胃承气汤泻热,而烦自除也。
【集注】成无己曰:吐后心烦谓之内烦,下后心烦谓之虚烦,今阳明病不吐不下心烦,则是胃有郁热也,与调胃承气汤以下其郁热。
喻昌曰:胃气及津液,既不由吐、下而伤,则心烦明系胃中热炽,故可与调胃承气汤。
阳明发热汗多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
【注】阳明病,不大便,发热汗多不止者,虽无内实,亦当急下之。盖因阳气大蒸于内,恐致阴液暴亡于外,故以全津液为急务也,宜大承气汤下之。
【集注】喻昌曰:汗多则津液外渗,加以发热,则津液尽随热势,蒸蒸腾达于外,更无他法以止其汗,惟有急下一法,引热势从大肠而出,庶津液不致尽越于外耳。
程应旄曰:此等之下,皆为救阴而设,不在夺实。夺实之下可缓,救阴之下不可缓。
沈明宗曰:阳明里实,以潮热微汗为正。兹见发热汗多,乃里热炽盛之极,蒸腾胃中津液,尽越于外,非亟夺其邪以救津液不可,故宜大承气汤急下也。
大承气汤方
大黄(酒洗,四两) 浓朴(炙,去皮,半斤) 枳实(炙,五枚) 芒硝(三合)
上四味,以水一斗,先煮二物,取五升去滓,纳大黄更煮;取二升去滓,纳芒硝,更上微火一两沸。分温再服,得下,余勿服。
【方解】诸积热结于里而成满痞燥实者,均以大承气汤下之也。满者,腹胁满急 胀,故用浓朴以消气壅;痞者,心下痞塞硬坚,故用枳实以破气结;燥者,肠中燥屎干结,故用芒硝润燥软坚;实者,腹痛大便不通,故用大黄攻积泻热。然必审四证之轻重,四药之多少适其宜,始可与也。若邪重剂轻,则邪气不服;邪轻剂重,则正气转伤,不可不慎也。
【集解】柯琴曰:诸病皆因于气,秽物之不去,由于气之不顺也,故攻积之剂,必用气分之药,因以承气名汤。方分大小有二义焉。浓朴倍大黄,是气药为君,名大承气;大黄倍浓朴,是气药为臣,名小承气。味多性猛,制大其服,欲令大泻下也,因名曰大;味寡性缓,制小其服,欲微和胃气也,因名曰小。且煎法更有妙义,大承气用水一斗煮朴、枳,取五升去滓,纳大黄,再煮取二升,纳芒硝,何哉?盖生者气锐而先行,熟者气纯而和缓,仲景欲使芒硝先化燥屎,大黄继通地道,而后枳、朴除其痞满。若小承气,以三味同煎,不分次第,同一大黄而煎法不同,此可见仲景微和之意也。
程知曰:调胃承气,大黄用酒浸;大承气,大黄用酒洗,皆为芒硝之咸寒而以酒制之。若小承气,不用芒硝,则亦不事酒浸洗矣。
阳明病,下之,心中懊 而烦,胃中有燥屎者,可攻,腹微满,初头硬,后必溏,不可攻之。若有燥屎者,宜大承气汤。
【注】阳明病,下之后,心中懊 而烦者,若腹大满,不大便,小便数,知胃中未尽之燥屎复硬也,乃可攻之。若腹微满,不可攻也。误攻必变胀满不能食,饮水则哕等,逆矣。若果有燥屎,宜下者,以大承气汤下之。
【集注】方有执曰:可攻以上,以转矢气言。懊 ,悔 痛恨之意。盖药力不足以胜病,燥硬欲行而不能,故曰:可攻。言当更服汤以促之也。腹微满以下,以不转矢气言。
头硬后溏里热轻也,故曰:不可攻之。言当止汤勿服也。
程知曰:言有燥屎,即可大攻下也。下后心中懊 而烦者,虚烦也,当与栀子豉汤。
若胃有燥屎,则非虚烦,故可攻。腹不甚满,则无必攻之法,有燥屎则非先硬后溏者也,故可攻。又曰:便硬与燥屎不同。便硬者,大便实满而硬;燥屎者,胃中宿食,因胃热而结为燥丸之屎也。故便硬,犹有用小承气者;若燥屎,则无不用芒硝之咸寒也。
程应旄曰:未句乃申可攻句,以决治法。
得病二三日,脉弱,无太阳柴胡证,烦躁心下硬,至四五日,虽能食,以小承气汤,少少与微和之,令小安。至六日,与承气汤一升,若不大便六七日,小便少者,虽不能食,但初头硬,后必溏,未定成硬,攻之必溏。须小便利,屎定硬,乃可攻之,宜大承气汤。
【注】得病二三日,无太阳、少阳证,烦躁心下硬,至四五日,不大便,若脉大,属正阳阳明,胃实之证也,下之无疑。今脉弱,虽胃和能食,不可轻下,只可与小承气汤,少少与而微和之,令其小安。次日仍不大便,继与小承气汤促之。若六七日竟不大便而小便少者,即不能食,亦属胃中尚未干燥,屎未定硬,如大攻之,初见硬复必溏也。须待小便利,知屎定硬,乃可攻之,宜大承气汤。
【集注】方有执曰:太阳不言药,以有桂枝、麻黄之同也;少阳言药,以专主柴胡也。
凡以此为文者,皆互发也。以无太、少二经证,故知此属阳明,以脉弱,故宜微和,至六日以下,乃历叙可攻、不可攻之节度也。
程应旄曰:能食以结在肠间,而胃火自盛也。先以小承气汤少少与之,和胃中之火,令少安后,以前药增至一升,去肠中之结。既用小承气矣,而又减去分数,接续投之,以脉弱之胃,其禀素虚,而为日又未久也。
张璐曰:此段之能食、不能食,全与辨风寒强弱无涉。言能食者,不可以为胃强而轻下;不能食者,不可以为胃中有燥屎而轻下也。
阳明病,脉迟,虽汗出不恶寒者,其身必重,短气,腹满而喘,有潮热者,此外欲解,可攻里也,手足 然汗出者,此大便已硬也,大承气汤主之。若汗多,微发热恶寒者,外未解也,其热不潮,未可与承气汤,若腹大满不通者,可与小承气汤,微和胃气,勿令大泄下。
【注】阳明病脉迟,虽汗出不恶寒,外证欲解而脉不实,尚未可攻也。若其人身重,热困于体也;短气而喘,热壅于上也;腹满潮热,热聚于中也,手足 然汗出,大便已硬,热结于下也,斯为外邪已解,内实已成,始可攻之,主以大承气汤可也。若汗出,微发热恶寒者,则外犹未解也,其热不潮者,里犹未实也,不可与承气汤。即有里急、腹大满、不通等证,亦只宜与小承气汤微和胃气,勿令大泄下,盖以脉迟故也。
【集注】方有执曰:潮热,阳明旺于申酉戌,故热作于此时,如潮之有信也。手足然而汗出者,脾主四肢而胃为之合,胃中燥实而蒸蒸腾达于四肢,故曰:大便已硬也。
林澜曰:此节辨脉迟内结之,或宜大承气攻之,或但可以小承气微和之也。阳明病脉迟证,兼汗出不恶寒,身重短气,腹满而喘,似属可攻。然必有潮热者,为外证已解,里证已具,手足 然汗出者,为大便已硬,主以大承气汤攻之奚疑!若汗出虽多,犹见发热恶寒,则表尚在也,其热不潮,汗亦非手足 然之汗,安可与承气以攻之乎!即腹大满不通,亦只可与小承气微和,勿令大泄下。此何以故?脉迟便非必下之脉,虽内结亦岂大承气所宜哉!阳明病,潮热,大便微硬者,可与大承气汤;不硬者,不可与之。若不大便六七日,恐有燥屎,欲知之法,少与小承气汤,汤入腹中,转矢气者,此有燥屎也,乃可攻之;若不转矢气者,此但初头硬,后必溏,不可攻之,攻之必胀满不能食也。欲饮水者,与水则哕,其后发热者,必大便复硬而少也,以小承气汤和之。不转矢气者,慎不可攻也。
【注】阳明病,潮热大便微硬者,可与大承气汤;不硬者,不可与之也。若不大便六七日,恐有燥屎,欲知之法,少与小承气汤,汤入腹中转矢秽气,则为有燥屎,乃可攻之。
若不转矢秽气,此但初头硬后必溏,是尚未成硬也,不可攻之,攻之必寒气乘虚上逆,胀满不能食也。欲饮水者,得水则哕,亦由虚寒之气上逆,不能化水而下输也。若其后所发潮热不退,必是大便再硬,但已经下后,所硬者无多,只以小承气汤和之可也。故凡服承气汤不转矢气者,慎不可攻也。此盖仲景戒人不可轻下之意。
【集注】方有执曰:此以潮热、转矢气次第而详言之,以决当下之候也。转矢气,反屁出也。胀满,药寒之过也。哕,亦寒伤胃也。复硬而少者,重下故也。末句重致叮咛之意。
喻昌曰:若腹中气仍不转,则不但用大承气大差,即小承气亦差矣。
程知曰:上条曰:外欲解,可攻里;曰:外未解,未可与承气;曰:可与小承气,微和胃气,勿令大泄下。此条曰:可与;曰:不可与;曰:乃可攻之,不可攻之;曰:少与小承气;曰:以小承气和之,慎不可攻。多少商量慎重之意。故惟手足 然汗出,大便燥硬者,始主之以大承气,若小承气,犹是微和胃气之法也。
汪琥曰:转矢气,则知其人大便已硬,肠胃中燥热之甚,故其气不外宣,时转而下;不转矢气,则肠胃中虽有热,而渗孔未至于燥,此但初头硬,后必溏也。
阳明病,谵语,发潮热,脉滑而疾者,小承气汤主之。因与承气汤一升,腹中转失气者,更服一升,若不转矢气者,勿更与之。明日又不大便,脉反微涩者,里虚也,为难治,不可更与承气汤也。
【注】阳明病,谵语,潮热,脉滑而疾者,是可攻之证脉也。然无 然之汗出,与小便数、大便硬燥实等证,则不可骤然攻之,宜先与小承气汤一升试之。若腹中转矢秽气,则知肠中燥屎已硬,以药少未能遽下,所转下者,但屎之气耳!可更服一升促之,自可下也。若不转矢气,则勿更与服,俟明日仍不大便,诊其脉仍滑疾,则更服之。今脉反见微涩,则是里虚无气,不能承送,故为难治,所以不可更与承气汤也。
【集注】方有执曰:滑以候食,故为大便硬之诊。疾者,属里热也。微者,阳气不充,无以营运。涩者,阴血不足,无以润送。故曰:阳微不可下,无血不可下。此之谓也。
张璐曰:此条脉滑而疾,有谵语、潮热,而无硬满实证,只宜以小承气汤下之,下之而脉反微涩,证变里虚,故为难治。
伤寒若吐、若下后不解,不大便五六日,上至十余日,日晡所发潮热,不恶寒,独语如见鬼状。若剧者,发则不识人,循衣摸床,惕而不安,微喘直视。脉弦者生,涩者死。微者,但发热、谵语者,大承气汤主之。若一服利,则止后服。
【按】赵嗣真曰:《活人书》去:弦者,阳也;涩者,阴也。阳病见阳脉者生,在仲景脉法中,弦涩属阴不属阳得无疑乎?今观本文内,脉弦者生之“弦”字,当是“滑”字。
若是“弦”字,弦为阴负之脉,岂有必生之理?惟滑脉为阳,始有生理。滑者通,涩者塞,凡物理皆以通为生,塞为死。玩上条脉滑而疾者小承气主之,脉微涩者,里虚为难治,益见其误。
【注】伤寒,若吐、若下后,津液已亡,而表不解,邪因入里,不大便五六日,上至十余日仍不大便,日晡所发潮热,不恶寒者,此乃表邪悉罢,里热渐深也,仍宜大承汤,荡尽余邪,以存阴液,自可愈也。若因循失下,以致独语如见鬼状,病势剧者,则不识人,循衣摸床,惊惕不安,微喘直视,见一切阳亢阴微,孤阳无根据,神明扰乱之象。当此之际,惟诊其脉滑者为实,堪下则生;涩者为虚,难下则死。若病势微者,但见潮热、谵语、不大便之证,而无前神昏等剧者,宜以大承气汤下之,若一服利,即止后服,盖恐其过也。
【按】循衣摸床,危恶之候也。一以阴气未竭为可治,如太阳中风,火劫变逆,捻衣摸床,小便利者生,不利者死是也。一以阳热之极为可攻,如阳明里热成实,循衣摸床,脉滑者生,涩者死是也。大抵此证,多生于汗、吐、下后,阳气大虚,精神失守。经曰:四肢者,诸阳之本也。阳虚故四肢扰乱失所倚也,以独参汤救之;汗多者,以参 汤;厥冷者,以参附汤治之。愈者不少,不可概谓阳极阴竭也。
【集注】喻昌曰:此条举谵语之势重者为言。而势重之中,复分二等:剧者主死;微者主生。故以大承气汤下之。
程知曰:娄全善治循衣摸床,每以补益得愈,亦因其脉证之不足也。刘守真每以承气治热病,法虽祖于仲景,而辨证其未能如此详悉,故开后人卤莽之端。又曰:喘则气欲上脱;微喘者邪实于内,而又不能大喘也。
不识人循衣摸床,心欲绝也;动惕不安,肝欲绝也;微喘,肺欲绝也;直视,肾欲绝也。
《内经》所谓三阴三阳,五脏六腑皆受病,荣卫不行,脏腑不通,故脉涩者死也。
汪琥曰:日晡所发潮热者,腑实燥甚,故当其经气王时发潮热也。独语者,即谵语也。
病患自言为谵,独语如见鬼状,乃阳明腑实而妄见妄闻。剧者,甚也。成注云:热甚昏冒正气,故不识人。循衣摸床者,阳热偏胜而躁动于手也。惕而不安者,胃热冲膈,心神为之不宁也。又胃热甚而气上逆则喘,直视则邪干脏矣。故其生死之机,须于脉候决之。
阳明病,本自汗出,医更重发汗,病已瘥,尚微烦不了了者,此大便必硬故也。以亡津液,胃中干燥,故令大便硬,当问其小便日几行,若本小便日三四行,今日再行,故知大便不久出。今为小便数少,以津液当还入胃中,故知不久必大便也。
【注】阳明病,本应自汗出,医误以为风邪,更重发汗,病已瘥,尚微烦不了了者,此大便必硬故也。然无或满、或痛之苦者,以重汗亡津,胃中干燥,故大便硬,本无宿食也。则当问其小便日几行,若本一日三四行,今日只再行,可知大便不久则出。盖小便数少,则津液当还胃中,故知不久必大便自出,不须药也。
【集注】方有执曰:水谷入胃,其精者为津液,粗者成渣滓。水精渗出肠胃之外,清者为津液,浊者外而为汗,下而为小便。故汗与小便过多者,皆能夺乎津液,所以渣滓之为大便者,干燥结硬而难出也。然二便者,水谷分行之道路,此通则彼塞,此塞则彼通,小便出少,则津液还停胃中,必大便润而自出也。
阳明病,自汗出,若发汗,小便自利者,此为津液内竭,虽硬不可攻之,当须自欲大便,宜蜜煎导而通之。若土瓜根及大猪胆汁,皆可为导。
【注】此承上条详其义以明其治也。阳明病,自汗出,或发汗、小便自利者,此为津液内竭,虽大便硬而无满痛之苦,不可攻之,当待津液还胃,自欲大便,燥屎已至直肠,难出肛门之时,则用蜜煎润窍滋燥,导而利之。或土瓜根宣气通燥,或猪胆汁清热润燥,皆可为引导法,择而用之可也。
【集注】成无己曰:津液内竭,肠胃干燥,大便因硬,此非结热,故不可攻,宜以润药外治而导引之。
张璐曰:凡系多汗伤津,及屡经汗下不解,或尺中脉迟弱,元气素虚之人,当攻而不可攻者,并宜导法。
程应旄曰:小便自利者,津液未还入胃中,津液内竭而硬,故自欲大便,但苦不能出耳。须有此光景时,方可从外导法,渍润其肠,肠润则水流就湿,津液自归还于胃,故不但大便通,而小便亦从内转矣。
蜜煎导方
蜜七合,一味纳铜器中,微火煎之,稍凝似饴状,搅之勿令焦着,欲可丸,并手捻作挺子,令头锐大如指,长二寸许。当热时急作,冷则硬,以纳谷道中,以手急抱,欲大便时乃去之。
《内台方》用蜜五合,煎凝时,加皂角末五钱,蘸捻作挺,以猪胆汁或油润谷道,纳之。
猪胆汁方
大猪胆一枚,泻汁和法醋少许,以灌谷道内,如一食顷,当大便,出宿食恶物甚效。
《内台方》不用醋,以小竹管插入胆口,留一头用油润,纳入谷道中,以手将胆捻之,其汁自入内,此方用之甚便。
土瓜根方
(缺)
【按】土瓜,即俗名赤雹也。《肘后方》治大便不通,采根捣汁,用筒吹入肛门内。此与上猪胆汁方同义。《内台方》用土瓜根削如挺,纳入谷道中,误矣。盖蜜挺入谷道能烊化而润大便,土瓜根不能烊化,如削挺用之,恐失仲景制方之义。
伤寒六七日,目中不了了,睛不和,无表里证,大便难,身微热者,此为实也。急下之,宜大承气汤。
【注】少阴病,得之二三日,口燥咽干,急下之,宜大承气汤者,乃因热势甚速,消灼肾水,津液不能到咽,故不必待其有可下之证而急下之,是下其热,以救将绝之水;缓则肾水干竭,阳必无根据,躁冒自焚而死也。目中不了了而睛和者,阴证也;睛不和者,阳证也。今伤寒六七日,目中不了了,睛不和者,是肾水为胃阳所竭,水既不能制火,则火上熏于目,而眸子朦胧,为之不了了也。此热结神昏之渐,危恶之候也。虽外无阳证,惟身微热,内无满痛,只大便难,亦为热实,故曰:此为实也。急以大承气汤下之,泻阳救阴,以全未竭之水可也。睛不和者,谓睛不活动也。
【集注】方有执曰:了了,犹 也。《素问》曰:阳明主肉,其脉侠鼻络于目。
《灵枢》曰:足阳明之正,上循咽出于口,还系目系合于阳明也。又曰:足阳明之筋,其支者,上颈上侠口合于 ,下结于鼻,上合于太阳。太阳为目上纲,阳明为目下纲,所以目中不了了,睛不和,知胃实也。急下者,任脉循面入目,督脉上系两目中央,诸脉皆属于目,而人之精神注焉,是以宜急下也。
喻昌曰:少阴有急下三法以救肾水:一本经水竭,一木邪涌水,一土邪凌水。阳明亦有急下三法以救津液:一汗多津越于外,一腹满津结于内,一目睛不慧,津枯于中。合两经下法以观病情生理,如身在冰壶腹饮上池矣。
张锡驹曰:阳火亢极,阴水欲枯,故使目中不了了而睛不和。急下之,所以抑亢极之阳火,而救垂绝之阴水也。
魏荔彤曰:阳明燥屎应下,胃实应下,俱详考其脉证矣。乃有表里无他证,独于阳明胃脉所发见端倪处,体认其证,如伤寒六七日,太阳已罢,阳明已成,其目昏暗朦昧,若隔云雾而不了了明白者,此证名为睛不和也。阳明热盛,循经络而发其昏朦之象,以致睛失其光,此内热盛而为实,其机已兆,兼以大便硬而难,身有微热者,则胃实已真,故曰:此为实也,急下之,宜大承气汤。
病患小便不利,大便乍难乍易,时有微热,喘冒不能卧者,有燥屎也,宜大承气汤。
【注】阳明病之人,小便自利,大盒饭硬,小便不利,大便不硬。是知硬不硬,不在热不热,而在液之竭与不竭也。今小便不利,而大便乍难乍难易者,盖热将欲作结,而液未竭也。有时微热者,热入里也;喘者,热乘肺也;冒者,热乘心也;不能卧者,热并阳也,此皆一派热结便硬之征。神昏谵狂之渐,虽无满痛,亦必有燥屎,宜大承气汤下之,自愈也。
【集注】王三阳曰:此证不宜妄动,必以手按之脐腹有硬块,喘冒不能卧,方可攻之。
何也?乍难乍易故也。
林澜曰:既微热时作,喘冒不能卧,则有燥屎已的。自宜下逐里实为急,安可复以小便利、屎定硬,始可攻之常法拘哉!汪琥曰:此条病未经下而有燥屎,乃医人不易识之证。成无己云:小便利则大便硬,此有燥屎乃理之常。今病患小便不利,大便乍难乍易,何以知其有燥屎耶?盖大实、大满之证,则前后便皆不通。大便为燥屎壅塞,其未坚结者,或有时而并出,故乍易;其极坚结者,终着于大肠之中,故乍难。燥屎结积于下,浊气攻冲于上,以故时有微热;微热者,热伏于内不得发泄也。后条辨云:浊气乘于心肺,故既冒且喘也;不得卧者,胃有燥屎所扰,即胃不和则卧不安也。凡此者,皆是有燥屎之征,故云:宜大承气汤。
病患不大便五六日,绕脐痛,烦躁,发作有时者,此有燥屎,故使不大便也。
【注】病患不大便五六日,绕脐痛者,是肠胃中燥屎结无去路,故绕脐痛也。烦躁发作有时者,是燥屎秽热上攻则烦躁,不攻则不烦躁,故发作有时也。不须以小承气汤试之,直以大承气汤下其燥屎,大便利自可愈也。
【集注】方有执曰:病患,谓凡有病之人。而证犯如此者,则皆当如此治之。此示人辨凡百胃实之大旨也。
程应旄曰:攻法,必待有燥屎,方不为误攻。所以验燥屎之法,不可不备,无恃转矢气之一端也。病患虽不大便五六日,屎之燥与不燥未可知也。但绕脐痛,则知肠胃干,屎无去路,滞涩在一处而作痛;烦躁发作有时者,因屎气攻动,则烦躁发作;又有时伏而不动,亦不烦躁,而有绕脐痛者,断其不大盒饭无差矣。何大承气汤之不可攻耶!大下后,六七日不大便,烦不解,腹满痛者,此有燥屎也。所以然者,本有宿食故也,宜大承气汤。
【注】此承上条以明其治也。下之未尽,仍当下之,乃大下之后,六七日后不大便。烦亦不解,腹仍满痛者,此有燥屎下之未尽也。所以然者,本有宿食故也,宜大承气汤复下之自愈也。
【集注】程知曰:大下之后,宜乎病解矣,乃复六七日不大便,烦不解面腹满痛,此必有燥屎未尽而然。盖宿食因热复为之结硬也。
阳明病,下之,其外有热,手足温,不结胸,心中懊 ,饥不能食,但头汗出者,栀子豉汤主之。
【注】阳明经病下之,身热未除,手足温,不结胸者,是所陷之邪浅也。心中懊 ,饥不能食,但头汗出者,是阳邪蒸郁于胸膈间也。宜栀子豉汤涌其热也。
【集注】程知曰:其外有热者,经邪未解也;手足温者,热入未深也。
程应旄曰:懊 扰胃,故饥不能食。热郁气蒸,故但头汗出。
魏荔彤曰:表邪未全入里,乃即以为胃实而遽下之,则其外仍有热,究不能随下药而荡涤也。于是虽热而不潮,手足虽温而无 然之汗出,则是在表者,仍在表而下之,徒伤其里耳!即不至于全在太阳者,误下成结胸,而心下懊 ,饥不能食,但头汗出,其阳明蒸蒸之热,为阴寒之药所郁,俱凝塞于胸膈之上,其证已昭然矣。但病仍带表,既不可再下,且已入里,又不可复发汗,惟有主以栀子豉汤,仍从太阳治也。
伤寒呕多,虽有阳明证,不可攻之。
【注】伤寒三阳多有呕证,以其风寒之表未除,胸中阳气为寒所郁,故皆不可攻下也。
其干呕而恶寒发热者,属太阳也;喜呕而寒热往来者,属少阳也。今虽只有恶热、不恶寒、大便硬之阳明证,而呕多亦不可攻之,其气逆在上而未敛,为实也。
【集注】 沈明宗曰:恶寒发热之呕属太阳,寒热往来之呕属少阳,但恶热不恶寒之呕属阳明。然呕多则气已上逆,邪气偏侵上脘,或带少阳,故虽有阳明证,慎不可攻也。
阳明中风,口苦咽干,腹满微喘,发热恶寒,脉浮而紧,若下之,则腹满小便难也。
【注】阳明,谓阳明里证。中风,谓太阳表证也。口苦咽干,少阳热证也。腹满,阳明热证也。微喘,发热恶寒,太阳伤寒证也。脉浮而紧,伤寒脉也。此为风寒兼伤表里同病之证,当审表里施治。太阳、阳明病多,则以桂枝加大黄汤两解之;少阳、阳明病多,则以大柴胡汤和而下之。若惟从里治,而遽以腹满一证,为热入阳明而下之,则表邪乘虚复陷,故腹更满也;里热愈竭其液,故小便难也。
【集注】程知曰:此言阳明兼有太阳、少阳表邪,即不可攻也。阳明中风,热邪也。腹满而喘,热入里矣。然喘而微,则未全入里也。发热恶寒,脉浮而紧,皆太阳未除之证,口苦咽干,为有少阳之半表半里,若误下之,则表邪乘虚内陷,而腹益满矣。兼以重亡津液,故小便难也。
程应旄曰:此条与太阳大青龙证同。太阳以风寒持其营卫,故有烦躁证而无腹满证;此以风寒持住阳明,故有腹满证而无烦躁证。然口苦、咽干,实与烦躁同其机兆也。
阳明病,脉浮而紧,咽燥口苦,腹满而喘,发热汗出,不恶寒反恶热,身重,若发汗则躁,心愦愦反谵语;若加温针,必怵惕烦躁不得眠,若下之,则胃中空虚,客气动膈,心中懊 ,舌上苔者,栀子豉汤主之。若渴欲饮水,口干舌燥者,白虎加人参汤主之。
若脉浮发热,渴欲饮水,小便不利者,猪苓汤主之。阳明病,汗出多而渴者,不可与猪苓汤,以汗多胃中燥,猪苓汤复利其小便故也。
【注】此承前条互发其义,以明其治也。前条表证居多,戒不可误下;此条表里混淆,脉证错杂,不但不可误下,亦不可误汗也。若以脉浮而紧,误发其汗,则夺液伤阴;或加烧针,必益助阳邪,故谵语烦躁,怵惕愦乱不眠也;或以证之腹满、恶热而误下之,则胃中空虚,客气邪热,扰动胸膈,心中懊 ,舌上生苔,是皆误下之过,宜以栀子豉汤一涌而可安也。若脉浮不紧,证无懊 ,惟发热,渴欲饮水,口干舌燥者,为太阳表邪已衰,阳明燥热正甚,宜白虎加人参汤,滋液以生津。若发热渴欲饮水,小便不利者,是阳明饮热并盛,宜猪苓汤利水以滋干。然阳明病,法当多汗,因汗出多,致小便少而渴者,不可与猪苓汤。盖以汗多胃燥,无水不能下行,乃水涸之小便少,非水蓄之小便不利也,恐猪苓汤更利其小便,则益竭津液而助燥矣。
【按】太阳病,烦热无汗而渴,小便利者,大青龙汤证也;小便不利者,小青龙汤去半夏加花粉、茯苓证也。太阳病,烦热有汗而渴,小便利者,桂枝合白虎汤证也;小便不利者,五苓散证。阳明病,烦热无汗而渴,小便利者,宜葛根汤加石膏主之;小便不利者,以五苓散加石膏、寒水石、滑石主之。阳明病,烦热有汗而渴,小便利者,宜白虎汤;小便不利者,以猪苓汤。少阳病寒热无汗而渴,小便利者,当以小柴胡汤去半夏加花粉;小便不利者,当以小柴胡汤加茯苓。太阴无渴。少阴阳邪,烦呕小便赤而渴者,以猪苓汤;少阴阴邪下利,小便白而渴者,以真武汤。厥阴阳邪消渴者,白虎加人参汤;厥阴阴邪,转属阳明,渴欲饮水者,少少与之则愈。证既不同,法亦各异,当详审而明辨之。
【集注】喻昌曰:发热以上与前条同,而汗出,不恶寒,反恶热,身重,四者皆阳明之见证,所以汗、下、烧针俱不可用。舌上苔,则膈热甚,故涌以栀子豉而彻去其膈热,斯治太阳而无碍阳明矣。若前证更加口干舌燥,则宜用白虎汤以解热生津;更加小便不利,则宜以猪苓汤,以导热滋干也。其汗多而渴,不可与猪苓汤者,以热邪传入阳明,必先耗其津液;加以汗多复夺之于外,又利小便更夺之于下,则津液有立亡之患,故示戒也。
程应旄曰:热在上焦,故用栀子豉汤;热在中焦,故用白虎加人参汤;热在下焦,故用猪苓汤。
猪苓汤方
猪苓(去皮) 茯苓 阿胶 泽泻 滑石(碎,各一两)
上五味,以水四升,先煮四味,取二升,去滓,纳阿胶烊消,温服七合,日三服。
【集解】赵羽皇曰:仲景制猪苓一汤,以行阳明、少阴二经水热。然其旨全在益阴,不专利水。盖伤寒表虚,最忌亡阳,而里虚又患亡阴。亡阴者,亡肾中之阴,与胃家之津液也。故阴虚之人,不但大便不可轻动,即小水亦忌下通,倘阴虚过于渗利,则津液反致耗竭。方中阿胶质膏,养阴而滋燥;滑石性滑,去热而利水;佐以二苓之渗泻,既疏浊热而不留其壅瘀,亦润真阴而不苦其枯燥,是利水而不伤阴之善剂也。故利水之法,于太阳用五苓者,以太阳职司寒水,故加桂以温之,是暖肾以行水也;于阳明、少阴用猪苓者,以二经两关津液,特用阿胶、滑石以润之,是滋养无形以行有形也。利水虽同,寒温迥别,惟明者知之。
脉浮而大,心下反硬,有热。属脏者攻之,不令发汗;属腑者不令溲数。溲数则大便硬,汗多则热愈,汗少则便难,脉迟尚未可攻。
【注】属脏,谓属里也;属腑,谓属表也。溲,谓小便也。脉浮而大,太阳、阳明脉也。
浮属表,大属里,今太阳脉浮之表未解,而心下反硬,阳明之里又急,权乎汗、下可也。
设里有热实,攻之无疑,不须先汗以解外也。如无热实,而有脉浮之表,不但不令攻之,即小便不利,亦不令利小便,仍当解外也。盖恐溲数汗多,亡其津液,致大便硬,则热愈实也。若汗少脉迟,即有便硬,里尚未实,亦未可攻也。
【集注】王肯堂曰:论言脉浮大,反发汗反下之为逆。此以心下硬有热,知传邪入里,故舍脉而从证也。大便则许攻之,小便则不许利何也?曰:攻大便则内热除,利小便则津液伤也。
林澜曰:心下硬与腹硬满不同。腹硬邪已结聚成实,此但在心下,自与非下不可者异矣。腑与脏对举而言,见一为入里,一犹属表之义也。
阳明病,脉迟,食难用饱,饱则微烦头眩,必小便难,此欲作谷疽。虽下之,腹满如故,所以然者,脉迟故也。
【注】阳明病不更衣,已食如饥,食辄腹满脉数者,则为胃热,可下证也。今脉迟,迟为中寒,中寒不能化谷,所以虽饥欲食,食难用饱,饱则烦闷,是健运失度也。清者阻于上升,故头眩,浊者阻于下降,故小便难。食郁湿瘀,此欲作谷疽之征,非阳明热湿,腹满发黄者比。虽下之腹满暂减,顷复如故,所以然者,脉迟中寒故也。
【集注】方有执曰:迟为寒不化谷,故食难用饱。湿郁而蒸,气逆而不下行,故微烦头眩,小便难也,疽黄病也。谷疽,水谷之湿蒸发而身黄也。
张璐曰:下之腹满如故,盖腹满已是邪隐,脉迟则胃不实,徒下其糟粕,病既不除,而反害之耳!夫阳明证本当下,阳明而至腹痛,尤当急下。独此一证下之,腹满必如故者,缘脉迟则胃气空虚,津液不充,其满不过虚热内壅,非结热当下之比也。可见脉迟胃虚,不但下之无益,即发汗利小便之法,亦不可用,惟当用和法,如甘草干姜汤,先温其中,然后少与调胃微和胃气可也。
程应旄曰:热蓄成黄之腹满,下之可去。此则谷气不得宣泄,属胃气虚寒使然,下之益虚其虚矣。故腹满如故。
阳明病,若中寒者,不能食,小便不利,手足 然汗出,此欲作固瘕,必大便初硬后溏,所以然者,以胃中冷,水谷不别故也。
【注】阳明病内热,则不大便,能食,小便利,手足 然汗出,是可下之证也。今中寒不能食,小便不利,虽手足 然汗出,不可下也,此为中寒欲作固瘕。何以知之?以大便必初硬而后溏也。所以然者,胃中虚冷,水谷不分,故小便不利而大便必溏也。
【按】不能食与上条食难用饱,同一不能腐熟水谷也。小便不利与上条小便难,同一不能下输膀胱也。惟手足 然汗出,与上条饱则微烦、头眩不同,彼欲作谷疸,此欲作固瘕,皆胃中寒冷。一以微烦头眩,阳在中上,故不病泻而病疸;一以手足汗出,阳在四肢,故不病疸而病泻也。再上条中寒食难用饱,无汗小便难,欲作谷疸,以其尚能少食微烦,犹有阳气故也。此条中寒不能食,手足冷汗,小便不利,欲作固瘕,则是寒湿不化,纯阴故也。固瘕者,大瘕泻也,俗谓之溏泻。固者,久而不止之谓也。
【按】人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阴阳和而后有雨,阳亢则热而雨少,阴盛则寒而雨多,人之汗亦若是也。四肢手足属土,土主脾胃,若脉大,其汗蒸蒸而热,则为阳盛可下之证也;若脉迟,其汗 而寒,则为阴盛可温之证也。
【集注】程应旄曰:水谷不别,属湿热偏渗者多。此点出胃中冷,欲人知病本于寒,宜从寒治,不在小便也。
太阳病,寸缓关浮尺弱,其人发热汗出。复恶寒不呕,但心下痞者,此以医下之也;如其不下者,病患不恶寒而渴者,此转属阳明也。小便数者,大便必硬,不更衣十日,无所苦也,渴欲饮水,少少与之,但以法救之,渴者,宜五苓散。
【按】“但以法救之”五字,当是“若小便不利”方与上文小便数、下文“渴者”之义相合。此条病势不急救之之文,殊觉无谓,必有遗误。王三阳亦云:此处五苓散难用,不然经文“渴者?之下,当有阙文也。
【注】太阳病脉浮缓而弱,中风脉也;发热汗出恶寒,中风证也。不呕则里气和,缘何而有心下痞证?此必以医下之故也。如其不经医下,邪热自传于里,病患不恶寒而渴者,此邪去太阳,已转属阳明也。若小便数者,大便必硬,然使不更衣十余日,而无或满或痛之苦,是仍属虚燥不实之硬,不可议下,俟之可也。如或渴欲饮水,必是胃中干燥,当少少与之以滋其胃可耳。其或小便不利而渴者,是又为水停不化,宜五苓散以导其所停之水矣。盖病在膀胱,故仍治太阳而不治阳明也。
【集注】张兼善曰:十日不更衣,而不用攻伐何也?曰:此非结热,虽不大便,而无潮热、谵语可下之证,当须审慎,勿以日数久而辄为攻下也。
喻昌曰:寸缓、关浮、尺弱,发热汗出恶寒,纯是太阳中风未罢之证,设非误下,何得心下痞结耶?如不误下,而太阳证必渐传经,乃至不恶寒而渴,邪入阳明审矣。然阳明津液既偏渗于小便,则大肠失其润而大便硬,与肠中热结自是不同,所以旬日不更衣无所苦也。
汪琥曰:小便数大便硬,仲景论中何以无治法耶?盖此正是仲景不须用药处,俟其阴阳自和,则小便渐少,大便必自出也。
阳明病,心下硬满者,不可攻之;攻之利遂不止者死,利止者愈。
【注】此申上条痞硬不更衣十日无所苦,误攻之变也。阳明病非胃家实,而心下硬满者,不可攻之。若攻之,其人利不止者,则正脱而死。其人利自止者,邪退则犹可愈也。
【集注】汪琥曰:或问结胸证同是心下硬满,又属可下何也?盖结胸证,心下硬满而痛者,为胃中实,故可下;此证不痛,当是虚硬虚满,与半夏泻心汤之心下痞硬略同,故云不可攻也。
诸虚者,不可下,下之则大渴,求水者易愈,恶水者剧。
【注】虚者下之,是为重虚,阴津消亡,自然大渴。其求水者,阳气犹存,故易愈;若恶水者,阳气已绝,则难愈矣。
【集注】程应旄曰:诸虚者,阳津阴液,必有所亡,故下之则大渴;求水者亡阴,恶水者亡阳,故有愈剧之分。观此知仲景虑误下之助阴,甚于虑误下之亡阴矣。
大下之后,复发汗,小便不利者,亡津液故也。勿治之,得小便利,必自愈。
【注】大下之后,复发其汗,重亡津液,小盒饭少,以水液内竭故也。勿治之,言勿利其小便也。须俟津液回而小便利,必自愈矣。
【集注】程知曰:言下后复发汗,有俟津液自回之法。若强责其小便,则膀胱之气化不行,有增硬满喘胀者矣。故宜以不治治之。
阳明病,下血谵语者,此为热入血室。但头汗出者,刺期门,随其实而泻之, 然汗出则愈。
【注】妇人病伤寒,经血适至,则有热入血室之证,宜刺期门;男子病伤寒,有下血谵语者,亦为热入血室也。若热随血去,必通身汗出而解矣。若血已止,其热不去,蓄于阳明,不得外越而上蒸,但头汗出而不解者,亦当刺期门,随其实而泻之,则亦必通身然汗出而愈也。
【集注】方有执曰:血室、头汗、期门,注皆见太阳篇中。阳明之脉其直者,从缺盆下乳内廉下,侠脐入气街中。血室之脉起于气街,上行至胸中而散。所以妇人经来,热入血室,则似结胸而谵语,从阳明里也。男子下血,热入血室,但头汗出亦谵语,从阳明外也,故并宜刺期门。
程应旄曰:下血则经脉空虚,热得乘虚而入血室,谵语以血室虽冲脉所属,而心经实血室之主,室被热扰,故心神不清也。但头汗出者,血下夺则无汗,热上扰则汗蒸也。
刺期门者,热入阴分,实在阴,随其实而泻之,则荣气和而心气下通,故 然汗出而解。
阳明病,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咽者,此必衄。
【注】阳明属胃,开窍于口,阳明有热,故口燥也。但欲漱水不欲咽者,虽燥而不渴,知热在经而不在腑,在血而不在气也。热在经血,迫血妄行,必致衄也。
【集注】喻昌曰:口中干燥与渴异,漱水不欲咽,知不渴也。阳明病,口燥但漱水不欲咽,知邪入血分,阳明之脉起于鼻,故知血得热而妄行,必由鼻而出也。
沈阳宗曰:阳明病,口燥漱水而不欲咽,乃邪郁于经,未入于腑也。
脉浮发热,口干鼻燥,能食者,则衄。
【注】此承上条详出脉证,以互发其义也。阳明病,脉浮发热,口鼻干燥,热在经也。若其人能食,则为胃和,胃和则邪当还表作解也。然还表作解,不解于卫,则解于营,汗出而解者,从卫解也;衄血而解者,从营解也。今既能食、衄血,则知欲从营解也。
【集注】张锡驹曰:此论阳明经脉燥热也。夫热在经脉,故脉浮发热,热循阳明经脉而上,故口干鼻燥,不伤胃气,故能食。能食者则衄,言病不在胃腑,非因能食而致衄也。
阳明证,其人喜忘者,必有蓄血。所以然者,本有久瘀血,故令喜忘。屎虽硬,大便反易,其色必黑者,宜抵当汤下之。
【注】经曰:血并于下,乱而喜忘。喜忘者,好忘前言往事也。今阳明病,其人喜忘者,本有久瘀之血,与热上并于心,故令喜忘也。蓄血之屎虽硬,然大便反易,其色必黑,盖以血与糟粕共并,故反易而色黑也。不用桃仁承气汤,而用抵当汤大下之者,以其人本有久瘀之血故也。
【集注】张志聪曰:太阳蓄血在膀胱,故验其小便之利与不利;阳明蓄血在肠胃,故验其大便之黑与不黑。
张璐曰:大便色黑,虽曰瘀血,而燥结亦黑,但瘀血则粘如漆,燥结则晦如煤,此为明辨也。
郑重光曰:太阳热结膀胱证,轻者如狂,重者发狂。如狂者血自下,故用桃仁承气汤,因势而利导之;发狂者血不下,须用抵当汤。此条喜忘差减于狂,乃用发狂之重剂,何也?盖太阳经少血,阳明经多血,所以宜用抵当汤峻攻。太阳云主之,乃确然不易之法,此云宜用,则证有轻重,在于临时酌量耳。
病患无表里证,发热七八日,虽脉浮数者,可下之。假令已下,脉数不解,合热则消谷善饥,至六七日不大便者,有瘀血,宜抵当汤。若脉数不解,而下不止,必协热便脓血也。
【注】此承上条言蓄血喜忘,热结而无表里证者,当下之义也。病患无表里证,是无太阳表、阳明里证也。但发热而无恶寒,七八日,虽脉浮数不可汗也。若屎硬可下之,假令已下,脉不浮而数不解,是表热去里热未去也。至六七日又不大便,若不能消谷善饥,是胃实热也,以大承气汤下之。今既能消谷善饥,是胃和合热,非胃邪合热,故屎虽硬色必黑,乃有瘀血热结之不大便也,宜有抵当汤下之。若脉数不解,不大便硬而下利不止,必有久瘀,协热腐化而便脓血也,则不宜用抵当汤下之矣。
【集注】张璐曰:病虽七八日,尚发热脉浮数,仍属太阳表证。因误下引邪内入,所以脉数不解,内外合邪而见消谷善饥。谷入既多,反至六七日不大便,且不烦渴,是知其证非热结在胃,乃热结在血。以其表证误下,尚兼太阳随经之热未尽,故以抵当为至当也。若脉数不解而下利不止,又当随其下血与不下血而异治之,倘血分之热邪不除,必协热而便脓血也。
伤寒发汗已,身目为黄。所以然者,以寒湿在里不解故也,以为不可下也,于寒湿中求之。
【注】伤寒发汗已,身目为黄。所以然者,以表有寒里有湿未解也。夫表寒里湿,郁而发黄,自非热湿内瘀,郁而成黄者比,故不可下。惟当于表寒里湿中求其治法,宜发其表寒,利其里湿可也。
【集注】喻昌曰:伤寒发汗已,热邪解矣,何由反蒸身目为黄?所以然者,寒湿抟聚,适在躯壳之里,故尔发黄也。里者,在内之通称,非谓寒湿深入在里,盖身目正属躯壳,与脏腑无关也。于寒湿中求之,求其寒湿中之治法也。
程应旄曰:其人素有湿邪在里,表寒虽经发汗,而其为里湿所持者,终在里而无从解散也。发汗后之寒,与湿郁蒸为热,非实热也,故不可下。仍当于寒湿中,责其或浅或深而治之可也。
伤寒瘀热在里,身必发黄,麻黄连轺赤小豆汤主之。
【注】伤寒表邪未解,适遇其人阳明素有湿邪,热入里而与湿合,湿热蒸瘀,外薄肌表,身必发黄也。若其人头有汗,小便不利,大便硬,则或清、或下、或利小便,自可愈也。今乃无汗小便利,是里之瘀热未深,表之郁遏犹甚,故用麻黄连轺赤小豆汤,外发其表,内逐其湿也。
【集注】喻昌曰:伤寒之邪,得湿而不行,所以热瘀身中而发黄,设泥“里”字,岂有邪在里而反治其表之理哉!程应旄曰:凡伤寒瘀热在里者,由湿蒸而来,故身必发黄。此之瘀热未深,只从表一边开其郁滞,而散除湿热,麻黄连轺赤小豆汤是其主也。
林澜曰:麻黄连轺一证,虽曰在里,必因邪气在表之时,有失解散,今虽发黄,犹宜兼汗解以治之也。
汪琥曰:夫寒邪自外而来,若挟内湿瘀于经络之中,则郁而变热,故令其人身目发黄也。此条乃是太阳经传来者,太阳伤寒,理宜用麻黄汤,只因邪传阳明,热瘀于里,里非胃腑,以阳明经居太阳之里,即《尚论篇》所云躯壳之里是也。惟其里有热,所以方中用麻黄汤而去桂枝之辛热,更加赤小豆、姜、枣之甘辛,以祛散在表之寒湿,复加连轺、生梓白皮之苦寒,以清解肌里之瘀热也。
麻黄连轺赤小豆汤方
麻黄(去节,二两) 赤小豆(一升) 杏仁(去皮尖,四十枚) 生姜(切,二两) 大枣(擘,十二枚)
甘草(炙,二两) 生梓白皮(切,一升) 连轺(二两)
以上八味,以潦水一斗,先煮麻黄,再沸去上沫,纳诸药,煮取三升,分温三服,半日则尽。
【方解】湿热发黄无表里证,热盛者清之,小便不利者利之,里实者下之,表实者汗之,皆无非为病求去路也。用麻黄汤以开其表,使黄从外而散。去桂枝者,避其热也;佐姜、枣者,和其营卫也;加连轺、梓皮以泻其热,赤小豆以利其湿,共成治表实发黄之效也。连轺,即连翘根。无梓皮以茵陈代之。
【集解】周扬俊曰:此亦两解表里法也,故用外汗之药,必兼渗湿之味。伤寒发黄者,必其人太阴素有湿热,更兼寒邪未散,两邪相合,因而蒸郁为黄也。
伤寒七八日,身黄如橘子色,小便不利,腹微满者,茵陈蒿汤主之。
【注】身黄湿热之为病也,湿盛于热,则黄色晦,热盛于湿,则黄色明。如橘子色者,谓黄色明也。伤寒七八日,身黄色明,小便不利,其腹微满,此里热深也。故以茵陈蒿治疸病者为君,佐以大黄,使以栀子,令湿热从大小二便泻出,则身黄腹满自可除矣。
【集注】唐不岩曰:熏黄,阴黄也;橘子黄,阳黄也。
程知曰:此驱湿除热法也。伤寒七八日,可下之时;小便不利,腹微满,可下之证。兼以黄色鲜明,则为三阳入里之邪无疑,故以茵陈除湿,栀子清热,用大黄以助其驱除,此证之可下者,犹必以除湿为主;而不专取乎攻下有如此者。
茵陈蒿汤方
茵陈蒿(六两) 栀子(擘,十四枚) 大黄(去皮,二两)
上三味,以水一斗二升,先煮茵陈,减六升,纳二味,煮取三升,去滓,分三服,小盒饭利,尿如皂荚汁状,色正赤,一宿腹减,黄从小便出也。
伤寒身黄发热,栀子柏皮汤主之。
【注】伤寒身黄发热者,设有无汗之表,宜用麻黄连轺赤小豆汗之可也;若有成实之里,宜用茵陈蒿汤下之亦可也。今外无可汗之表证,内无可下之里证,惟宜以栀子柏皮汤清之也。
【集注】林澜曰:伤寒身黄,胃有瘀热,须当下之,此以发热而热未实,故宜栀子柏皮汤解之。
汪琥曰:身黄兼发热者,乃黄证中之发热,而非麻黄、桂枝证之发热也。热既郁而发黄,虽表而非纯乎表证,但当清其郁,以退其黄,则发热自愈。
魏荔彤曰:此三条虽皆外寒挟湿之邪,瘀而成热之证。然在表、在里,湿胜、热胜,尤当加意也,岂可概以为里证而混下耶!
栀子柏皮汤方
栀子(擘,十五枚) 甘草(炙,一两) 黄柏(二两)
上三味,以水四升,煮取一升半,去滓,分温再服。
【按】此方之甘草,当是茵陈蒿,必传写之误也。
阳明病被火,额上微汗出,而小便不利者,必发黄。
【注】阳明病无汗,不以葛根汤发其汗,而以火劫取汗,致热盛津干,引饮水停,为热上蒸,故额上微汗出,而周身反不得汗也。若小便利,则从燥化,必烦渴,宜白虎汤;小便不利,则从湿化,必发黄,宜茵陈蒿汤。
【集注】喻昌曰:阳明病,湿停热郁而烦渴有加,势必发黄,然汗出热从外越,则黄可免;小便多,热从下泄,则黄可免。若误攻之,其热邪愈陷,津液愈伤,而汗与小便愈不可得矣。误火之,则热邪愈炽,津液上奔,额虽微汗,而周身之汗与小便愈不可得矣。发黄之变,安能免乎?程知曰:太阳发黄,由寒郁湿,湿不得解;阳明发黄,由湿瘀热,热不得越,故宜分经论治。
阳明病,无汗,小便不利,心中懊 者,身必发黄。
【注】阳明病无汗,以热无从外越也。小便不利,湿不能下泄也。心中懊 ,湿瘀热郁于里也。故身必发黄,宜麻黄连轺赤小豆汤,外发内利可也。若经汗吐下后,或小便利,而心中懊 者,乃热郁也,非湿瘀也。便硬者,宜调胃承气汤下之;便软者,宜栀子豉汤涌之可也。
【集注】方有执曰:无汗小便不利,则湿停懊 ,湿停热郁,所以知必发黄也。
张璐曰:外不得汗,下不得尿,而湿热郁于胸中不得泄,势必蒸身为黄也。
阳明病,面合色赤,不可攻之,必发热色黄,小便不利也。
【注】阳明经病,面合当色赤,是热邪犹怫郁在经,尚未入里而成实也。故虽不大便,不可攻之。若攻之,则怫郁在经之邪不解,必令发热色黄。若其人里燥,小便利则同燥化,当不发黄,而必大便硬矣。
【集注】方有执曰:合,应也。赤,热色也。胃热上行,面应赤色,攻则亡津液,故发热色黄,因小便不利也。
程知曰:言热在阳明之经,不可攻也。热在于经,阳气怫郁在表也,攻之则经中之热,未得表散,必发热色黄,因小便不利也。
程应旄曰:热阻于肌肤之间,故发热而小便为之不利,郁而成黄也。
阳明病,发热汗出,此为热越,不能发黄也。但头汗出,身无汗,剂颈而还,小便不利,渴饮水浆者,此为瘀热在里,身必发黄,茵陈蒿汤主之。
【注】阳明病发热汗出者,此为热越,小便若利,大便因硬,不能发黄也。但头汗出身无汗,是阳明之热不得外越,而上蒸也;小便不利,湿蓄膀胱也;渴饮水浆,热灼胃腑也。此为湿热瘀蓄在里,外薄肌肤,故身必发黄也。茵陈蒿汤主之者,通利大小二便,使湿热从下窍而出也。
【集注】方有执曰:越,散也。头汗瘀热发黄,注皆见太阳篇中。茵陈逐湿瘀之黄,桅子除胃家之热,大黄推壅塞之瘀,三物者,苦以泄热,泄热则黄散矣。
程应旄曰:头汗出,身无汗,剂颈而还,足征阳热之气,郁结于内而不得越,故但上蒸于头,头为诸阳之首故也。气不下达,故小便不利,腑气过燥,故渴饮水浆。瘀热在里,指无汗言,无汗而小便利者属寒,无汗而小便不利者属湿热,两邪交郁,不能宣泄,故而发黄。解热除湿,无如茵陈、栀子清上,大黄涤下,通身之热得泄,又何黄之不散耶?伤寒脉浮而缓,手足自温者,是为系在太阴。太阴者,身当发黄;若小便自利者,不能发黄。至七八日大便硬者,为阳明病也。
【注】此太阴转属阳明证也。伤寒脉浮缓,手足热者,太阳也。今手足自温,非太阳证,是为系在太阴也。然太阴脉当沉缓,今脉浮缓,乃太阳脉也。证太阴而脉太阳,是邪由太阳传太阴也,故曰:系在太阴也。若小便自利者,则不从太阴湿化而发黄,至七八日大便硬者,则是从燥化,此为阳明也。
【集注】程应旄曰:阳明为病,本于胃家实。胃家之实,不特三阳受邪,能致其转属阳明,即三阴受邪,亦能致转属阳明,聊举太阴一经例之:脉浮而缓,是为表脉,然无发热、头痛、恶寒等外证,而手足只温,是邪不在表而在里。但入里有阴阳之分,须以小便别之,小便不利,湿蒸热瘀而发黄,以其人胃中原无燥气也;小便自利者,胃干便硬而成实,以其胃中本有燥气也。病虽成于七八日,而其始证却脉浮而缓,手足自温,实是太阴转属而来也。即太阴、阳明推之,少阴三大承气证,厥阴一小承气证,何非转属阳明之病哉!魏荔彤曰:病在太阳,热为湿郁团聚于里,必有归着。既不能发黄,小便自利,则邪何归乎?不得不归之于万物所归之胃。至于七八日,小便自多,大便自硬,而为阳明病矣。
伤寒转系阳明者,其人 然微汗出也。
【注】凡伤寒,无论三阴、三阳,若转系阳明,其人必有 然微汗出之证,始为转属阳明也。
太阳病吐之,但太阳病当恶寒,今反不恶寒,不欲近衣,此为吐之内烦也。
【注】太阳病吐之表解者,当不恶寒,里解者,亦不恶热,今反不恶寒,不欲近衣者,是恶热也。此由吐之后,表解里不解,内生烦热也。盖无汗烦热,热在表,大青龙证也;有汗烦热,热在里,白虎汤证也;吐下后心中懊 ,无汗烦热,大便虽硬,热犹在内,栀子豉汤证也;有汗烦热,大便已硬,热悉入腑,调胃承气汤证也。今因吐后,内生烦热,是为气液已伤之虚烦,非未经汗下之实烦也。以上之法,皆不可施,惟宜用竹叶石膏汤,于益气生津中,清热宁烦可也。
【集注】张璐曰:此以吐而伤胃中之液,故内烦不欲近衣。虽显虚烦之证,较关上脉细数而成虚热,脾胃两伤者稍轻,虽不致逆,亦误吐之过也。
太阳病,当恶寒发热,今自汗出,反不恶寒发热,关上脉细数者,以医吐之过也。一二日吐之者,腹中饥,口不能食;三四日吐之者,不喜糜粥,欲食冷食;朝食暮吐。以医吐之所致也,此为小逆。
【按】欲食冷食之下,当有“五六日吐之者”六字,若无此一句,则不喜糜粥欲食冷食,与朝食暮吐之文,不相联属。且以上文一二日、三四日之文细玩之,则可知必有“五六日吐之”一句,由浅及深之谓也。
【注】太阳病不解,当恶寒发热,今自汗出,不恶寒发热,是表已解也。关上脉细数,胃不和也。细者,胃气虚。数者,胃气热。证脉不和,询其故,知以医吐之过也。一二日病在太阳,正气未衰,吐之者,伤胃未深,故腹中知饥,口不能食也;三四日病在阳明,胃中已热,吐之者,复伤津液,故不喜糜粥,欲食冷食也;五六日病将转入阴经,正气已衰,吐之者,胃中虚冷,故朝食暮吐也,此皆医吐之所致,尚在可治。故曰:此为小逆也。
【集注】程知曰:本太阳病,医吐之,则表邪乘虚传入阳明,伤动胃气,而关脉细数矣。
程应旄曰:阳明之气,下行为顺,上行为逆,以医吐之所致,则非脾胃本来之病,此为小逆。更勿误治,使小逆变成大逆也。
食谷欲呕,属阳明也,吴茱萸汤主之。得汤反剧者,属上焦也。
【注】食谷欲呕,属阳明者,以胃主受纳也。今胃中寒,不能纳谷,故欲呕也。以吴茱萸汤温中降逆,而止其呕可也。若得汤反剧者,此必非中焦阳明之里寒,乃上焦太阳之表热也。吴茱萸气味俱热,药病不合,故反剧也。法当从太阳、阳明合病,不下利但呕之例治之,宜葛根加半夏汤。
【集注】方有执曰:食谷欲呕,胃寒也,故曰属阳明,言与恶寒呕逆不同也。上焦,以膈言也。
病患脉数,数为热,当消谷引食,而反吐者,此以发汗令阳气微,膈气虚,脉乃数也,数为客热,不能消谷,以胃中虚冷,故吐也。
【注】病患脉数,数为有热,则当消谷引食,今食而反吐者,盖以身热脉数,误为表热而发其汗,因使其人阳气微,膈气虚也。不知此脉之数,乃外邪客热之数,非胃中实热之数也,其不能消谷食而反吐者,乃胃中本虚冷故耳。
【集注】程知曰:此言汗后脉数吐食,当责胃之阳虚也。阳受气于胸中,发汗过多,令阳气微,膈气虚,客热外越,故脉数也。客热不能消谷而吐者,当责其胃之虚冷,若因其数而投以清胃之药,则左矣。
程应旄曰:见数脉而反吐者,数为热脉,无力则为虚脉,隔虚阳客于上,不能下温,故令胃中虚冷。热为客热,寒为真寒,究其根由,只由发汗令阳气微。然则阳气之珍重何如而可误汗乎?阳明病,不能食,攻其热必哕。所以然者,胃中虚冷故也。以其人本虚,攻其热必哕【注】阳明病不能食者,为中寒,即有脉数客热,上条既戒以不可汗,此又言亦不可攻。若攻其热,则寒其胃阳,亦必作哕矣。所以然者,客热虽除,胃亦虚冷故也。以其人本来胃虚,故攻其热必哕。哕,即干呕也。
【集注】方有执曰:攻热皆寒药,故知必哕。胃中虚以不能食言,此亦戒谨之意。
林澜曰:阳明谵语潮热,不能食者,可攻,由燥屎在内也。乃亦有胃中虚冷不能食者,须详别之,未可便以不能食为实证也。若误攻之,热去哕作矣。然则安得以阳明概为宜下哉!若胃中虚冷,不能食者,饮水则哕。
【注】此承上条不攻亦哕之义也。若其人胃中虚冷,不能食者,虽不攻其热,饮水则哕,盖以胃既虚冷,复得水寒,故哕也,宜理中汤加丁香吴茱萸,温而降之可也。
【集注】喻昌曰:表热里寒,法当先救其里,太阳经中亦用四逆汤,其在阳明更可知矣。此条比前条虚寒更甚,故不但攻其热必哕,即饮水亦哕也。
汪琥曰:若胃中虚冷不能食,饮水则水寒相抟,气逆而亦为哕矣,法当大温。
趺阳脉浮,浮则为虚,浮虚相抟,故令气KT ,言胃气虚竭也。脉滑则为哕,此为医咎,责虚取实,守空迫血。脉浮,鼻中燥者,必衄血也。
【注】误攻饮冷,皆可致KT ,固矣。今趺阳胃脉浮而不大,无力而虚,则是胃虚与邪相抟,即不误下饮冷,亦令KT 也。若趺阳胃脉滑则为哕者,乃热气拥郁之KT ,非胃气虚竭之KT ,医何可取实责虚,以自取其咎耶!若趺阳胃脉浮而鼻中燥者,此热据营分,营热迫血妄行,必作衄也。世有以哕为呃逆者,不知哕即干呕也,以其有哕哕之声,故又名哕也。观今病呃逆之人,与饮冷水则气自脐下冲上,退场门而作格儿格儿之声,声长时止者为实,可治;声短不已者,为虚,难治。
【集注】方有执曰:此又出趺阳脉,而以哕与衄言,皆逼汗而不得汗之所致也。咎,过愆也。责虚,言求病于虚。取实,言反以虚为实而攻取之也。血属阴而为内守,故曰守空。迫血,言劫汗也。
寸口脉浮大,而医反下之,此为大逆。浮则无血,大则为寒,寒气相抟,则为肠鸣,医乃不知,而反饮冷水,令汗大出,水得寒气,冷必相抟,其人必KT 。
【按】“令汗大出”四字,当是衍文。
【注】寸口脉浮大,指六脉皆浮大也。六脉皆浮大,则非阳明按之大脉,乃太阳不按之大脉也。医反下之,此为大逆,则从前浮脉变而为无血之虚,大脉变而为胃冷之迟。虚寒相抟,则为肠鸣,医乃不知。而反与饮冷水,其人得水寒之气,冷与虚相抟于胃中,故必KT 也。KT 者,气 结有声,即今之呃逆也。
【集注】程知曰:言邪气在表妄下之变也。寸口浮大,而无硬满脏热之证,法应发汗,若反下之,此为大逆。既经妄下,则所谓浮者,至于内空而无血;所谓大者,变为里虚而有寒,虚寒相抟,则为肠鸣。医见脉大,以为有热,饮以冷水,欲以水寒胜热而作汗,里先虚寒,又得冷水与之相抟,则冷结上焦,必至咽噎塞而气逆矣。
伤寒哕而腹满,视其前后,知何部不利,利之则愈。
【注】伤寒哕而不腹满者,为正气虚,吴茱萸汤证也。哕而腹满者,为邪气实,视其二便何部不利,利之则愈也。
【集注】成无己曰:哕而腹满,气上而不下也。视其前后有不利者,即利之以降其气。
前部小便也,后部大便也。
程知曰:前部不利,后人治以五苓;后部不利,后人治以承气是也。
沈明宗曰:邪传于胃,胃气壅遏,两气相抟,气逆上冲,则为哕矣。
张锡驹曰:伤寒至哕,非胃气败,即胃中寒。然亦有里实不通,气不得下泄,反上逆而为哕者,当详辨之。
夫实则谵语,虚则郑声。郑声者,重语也。
【注】谵语一证,有虚有实。实则谵语,阳明热甚,上乘于心,乱言无次,其声高朗,邪气实也。虚则郑声,精神衰乏,不能自主,语言重复,其声微短,正气虚也。
【集注】戴元礼曰:谵语属阳,郑声属阴。经曰:实则谵语,虚则郑声。谵语者,颠倒错乱,言出无伦,常对空独语,如见鬼状。郑声者,郑重频烦,语虽谬而谆谆不已,老年人遇事则谇语不休,以阳气虚不精明也。
此谵语、郑声虚实之所以不同也。二者本不难辨,但阳盛里实,与阴盛格阳,皆能错语,须以他证别之,随证施治可也。
娄全善曰:余用参、 、归、术等剂治谵语,得愈者甚多,岂可不分虚实,一概用黄连解毒、大小承气等汤以治之乎?(按:其所云亦郑声也。)
张锡驹曰:实则谵语者,阳明燥热甚而神昏气乱,故不避亲疏,妄言骂詈也。虚则郑声者,神气虚而不能自主,故声音不正,而语言重复也。
伤寒四五日,脉沉而喘满,沉为在里,而反发其汗,津液越出,大便为难,表虚里实,久则谵语。
【注】伤寒四五日,入里之时也。脉沉而喘满,乃为在里之喘满,而反发其汗,津液越出,则表虚也,汗出胃干,大便为难,则里实也。久则胃热炽盛,必发谵语也。
【集注】方有执曰:越出谓枉道而出也。
张璐曰:伤寒四五日,正邪热传里之时,况见脉沉在里之喘满,而反汗之,必致燥结谵语矣。盖燥结谵语,颇似大承气证,此以过汗伤津,而不致大实大满腹痛,只宜小承气为允当耳!阳明病,其人多汗,以津液外出,胃中燥,大便必硬,硬则谵语,小承气汤主之。若一服谵语止者,更莫复服。
【注】此详上条以明其治也。阳明病其人多汗,以津液外出,胃中干燥,大便必硬,久则谵语,宜以小承气汤主之,若一服利,谵语止,慎不可更服也。
【集注】张璐曰:多汗谵语,下证急矣。以其人汗出既多,津液外耗,故不宜大下。但当略与小承气汤,和其胃气,谵语自止,若过服反伤津液也。
沈明宗曰:此汗多胃燥,非同实治也。
汗出谵语者,以有燥屎在胃中,此为风也。须下者,过经乃可下之。下之若早,语言必乱,以表虚里实故也。下之愈,宜大承气汤。
【注】病自汗出而谵语者,以素有燥屎在胃中,此为太阳风邪之所传也,须当下之。然必须太阳之邪,已过阳明之经,而入阳明之腑,乃可下之。若下之早,则里热未结,不但热去不尽,且虚其中,热乘虚而上干于心,语言必乱。此表虚汗出,里实谵语,所以必待过经入腑,而后下之则愈,宜大承气汤。
【集注】方有执曰:过经,谓宁迟迟,非谓必待十三日后也。
程知曰:此言谵语不当下早也。既出汗矣而谵语,则必有燥屎在胃,此当属风。风为阳邪,阳邪入里,故谵语。然须六七日乃可下之,下之早,则风邪未解于表,尽入于里,里邪燥实,语言更乱也。
阳明病,谵语有潮热,反不能食者,胃中必有燥屎五六枚也;若能食者,但硬尔。宜大承气汤下之。
【按】“宜大承气汤下之”句,应在“必有燥屎五六枚”之下,始合当用大承气汤下之之义。若但便硬而用大承气汤下之,殊失仲景顾虑误下、慎下之旨。
【注】阳明病谵语有潮热,反不能食者,知胃中必有燥屎已结实也,宜大承气汤下之。若能食者,知胃将和,但大便硬耳!当导之,不可下也。
【集注】张璐曰:此以能食、不能食辨燥结之微甚也。潮热谵语,皆胃中热甚所致。胃热则能消谷,今反不能食,此必热伤胃中津液,气化不能下行,燥屎逆攻于胃之故,宜大承气汤,急祛亢极之阳,以救垂绝之阴。若能食者,胃中气化自行,热邪不盛,津液不致大伤,大便虽硬,不久自行,不必用药,反伤其气也。
下利谵语者,有燥屎也,宜小承气汤。
【注】下利里虚,谵语里实,若脉滑大,证兼里急,知其中必有宿食也。其下利之物,又必稠粘臭秽,知热与宿食合而为之也,此可决其有燥屎也,宜以小承气汤下之。于此推之,可知燥屎不在大便硬与不硬,而在里之急与不急,便之臭与不臭也。
【集注】汪琥曰:下利者,肠胃之疾也。若谵语,则胃家实,与厥阴无与,乃肠中有燥屎不得下也。治宜小承气汤者,此半利半结,只须缓以攻之也。又曰:或问既下利矣,则热气得以下泄,何由而致谵语有燥屎也?答曰:此系阳明腑实大热之证,胃中糟粕为邪所壅,留着于内,其未成硬者,或时得下,其已成硬者,终不得出,则燥屎为下利之根,燥屎不得出,则邪热上乘于心,所以谵语。要之此证,须以手按脐腹当必坚痛,方为有燥屎之征。
直视谵语,喘满者死,下利者亦死。
【注】上条下利谵语为可治,此条下利谵语者死。要知谵语不死于下利,而死于直视也。直视者,精不注乎目也;谵语者,神不守乎心也,已属恶候。加之喘满,阳上脱也,故曰死。下利阴下脱也,故曰亦死也。
【集注】方有执曰:直视,精不荣于目也;谵语,神不主乎心也。喘则阳争于上,利则阴争于下,胃中土也,阴阳争夺于上下,而中气不守,故无法可治,而皆主死也。
发汗多,若重发汗者,亡其阳。谵语,脉短者死;脉自和者不死。
【注】太阳病,发汗过多,不解,又复重发其汗,以致气液两亡,热邪乘燥传入阳明而生谵语。谵语者,胃热阳也;脉短者,气衰阴也。阳病见阴脉,为阴胜于阳,故死也。若脉不短,为阴阳自和,故不死也。
【集注】喻昌曰:方注以此为太阳经脱简,不知太阳经无谵语之例,必日久而兼阳明、少阳,方有谵语。
故此言太阳经得病时,发汗过多,及传阳明时,重发其汗,因有亡阳而谵语之一证也。亡阳之人,所存者阴气耳,故神魂不定,而妄见妄闻,与热邪乘心之候不同。脉短则阴阳不附。脉和则阴阳未离,其生死但从脉定耳。
汪琥曰:谵语者,脉当大实或洪滑,为自和。自和者,言脉与病不相背也,病虽甚不死。若谵语脉短,为邪热盛,正气衰,乃阳证见阴脉也,无法可施。
发汗多,亡阳谵语者,不可下,与柴胡桂枝汤和其营卫,以通津液后自愈。
【注】此又承上条以出其治也。谵语者,属阳明热实,可下之证也。若发汗过多,大亡气液而发谵语者,乃津枯致燥之谵语,非热甚内实之谵语,不可下也。里有热,宜白虎加人参汤。表不解,与柴胡桂枝汤和其营卫,以通津液后自愈也。
【按】发汗过多,亡阳谵语,以无大便硬满痛,故不可下;以无身寒汗出恶寒,故不可温。于此可知发太阳汗出过多致谵语者,必无发热汗出恶寒也。发阳明汗出过多致谵语者,必有潮热恶热不大便也。此则发少阳汗多致谵语者,即论中少阳不可发汗,发汗则谵语是也。然舍小柴胡汤别无治法,若只用柴胡又恐升散,非亡阳所宜,故合桂枝和其营卫,通其津液自可愈也。
阳明中风,脉弦浮大而短气,腹都满,胁下及心痛,久按之气不通,鼻干,不得汗,嗜卧,一身及面目悉黄,小便难,有潮热,时时哕,耳前后肿,刺之小瘥,外不解,病过十日,脉续浮者,与小柴胡汤。脉但浮,无余证者,与麻黄汤。若不尿,腹满加哕者,不治。
【按】续浮之“浮”字,当是“弦”字,始与文义相属,则可与小柴胡汤。若俱是“浮”字,则上之浮,既宜用小柴胡汤,下之浮又如何用麻黄汤耶?【注】中风传阳明,病太阳未罢,脉当浮缓。今脉弦浮大,弦,少阳脉也;浮,太阳脉也;大,阳明脉也,脉既兼见,证亦如之。腹满,太阳阳明证也;胁下及心痛,久按之不通快,少阳证也;鼻干,阳明证也;不得汗,太阳证也;嗜卧,少阴证也;面目悉黄,太阴证也;小便难,太阳腑证也;潮热,阳明里证也;哕逆,胃败证也;耳前后肿,少阳证也;短气,气衰证也,凡仲景立法无方之条,皆是此等阴阳错杂,表里混淆之证,但教人俟其病势所向,乘机而施治也。故用刺法,待其小瘥,若外病不解,已成危候。如过十日,脉续弦不浮者,则邪机已向少阳,可与小柴胡汤和之,使阳明之邪从少阳而解。若脉但浮不大,而无余证者,则邪机已向太阳,当与麻黄汤汗之,使阳明之邪从太阳而解。若已过十余日,病势不减,又不归于胃而成实,更加不尿腹满哕甚等逆,即有一二可下之证,胃气已败,不可治也。
【集注】程知曰:此条全是表证未解,而无汗出燥渴之证,故不可用白虎。虽有潮热,而无硬满谵语汗出之证,故不可用承气。不如俟气之自回,犹可渐引其邪从外出也。
程应旄曰:此条证以“不得汗”三字为主,故酌量于柴胡、麻黄二汤间,以通其久闭,总是要得汗耳!脉浮而芤,浮为阳,芤为阴,浮芤相搏,胃气生热,其阳则绝。
【注】脉浮而芤,浮为阳盛,芤为阴虚。阳盛则发热,阴虚则汗出,二者相搏,则胃气生热愈盛,胃中津液立亡。其阳则绝者,言阳亡津液绝也。
【集注】方有执曰:浮为气上行,故曰阳;芤为血内损,故曰阳。胃中生热者,阴不足以和阳,津液干而成枯燥也。
张璐曰:此言脾约当下不下,则浮涩转为浮芤,津液竭而难下矣。其阳则绝,即阳绝于里,亡津液之互辞也。
赵良曰:胃中阳热亢甚,脾无阴气以和之,孤阳无偶,不至燔灼竭绝不止耳。
沈明宗曰:此辨阳明津竭之脉也。浮为邪气强,芤为阴血虚,阳邪盛而阴血虚,为浮芤相搏,胃气生热,故曰:其阳则绝。即亡津液之互词也。若见此脉,当养津液,不可便攻也。
阳明病,反无汗,而小便利,二三日呕而咳,手足厥者,必苦头痛,若不咳不呕,手足不厥者,头不痛。
【注】阳明病,法多汗,反无汗而小便利,是寒气内攻也。至二三日呕而咳,寒邪上逆也;手足厥者,寒气见于四肢也;气上逆,则咳而苦头痛矣。若不咳、不呕、不厥,则头不痛。此证之头痛者标也,咳逆、手足厥者本也。
【集注】程知曰:无汗小便利,呕咳肢厥头痛,曷不谓太阳病?盖初起无头痛诸表证也。此头痛是二三日后呕咳而厥所致,非因头痛致呕咳而厥也。呕、咳二证,太阳、少阳俱有之,其表证未解,则属太阳病;其寒热往来者,则谓之少阳病也。厥,则厥阴有之,但无呕与咳也。
张璐曰:阳明无汗,呕咳手足厥者,得之荣卫俱伤而邪入深也。然小便利,则邪不在内而在外,不在下而在上,故知必苦头痛,仍宜小青龙主之。若不呕、不咳、不厥而小便利者,邪必顺水道而出,岂有逆攻巅顶之理哉!林澜曰:须识阳明亦有手足厥证,胃主四肢,中虚气寒所致也。然头苦痛而咳,自与阴寒但厥者异矣。此类数条最为难解。
吴人驹曰:呕咳手足厥头痛,皆由反无汗之故也。
阳明病,但头眩,不恶寒,故能食而咳,其人咽必痛;若不咳者,咽不痛。
【注】阳明病,当恶热不恶寒,若从伤寒传来,则不能食,今从中风传来,故能食也。伤寒挟寒邪,则有头痛证,今中风挟风邪,则有头眩证,理固然也。寒邪属阴,若兼饮则咳而呕,今不呕而咽痛,则以风属阳邪,风病则兼火,故咳而咽痛,以类相从也。
【集注】方有执曰:眩,风旋而目运也,风,故不恶寒能食。咳,逆气也。咽门,胃之系也。胃热而气逆攻咽,则咳而咽伤也。
程知曰:阴邪下行,故无汗而小便利;阳邪上行,故不恶寒而头眩。寒则呕不能食,风则能食;寒则头痛,风则咽痛,是风寒入胃之辨也。
程应旄曰:阳明以下行为顺,逆则上行,故中寒则有头痛证,中风则有头眩证。以不恶寒而能食,知其郁热在里也。寒上攻能令咳,其咳兼呕,故不能食而手足厥;热上攻亦令咳,其咳不呕,故能食而咽痛,以胃气上通于肺,而咽为胃腑之门也。夫咽痛惟少阴有之,今以咳伤致痛,若不咳则咽不痛,况更有头眩不恶寒之证,益可辨其为阳明之郁热也。
病患有寒,复发汗,胃中冷,必吐蛔。
【注】病患有寒,谓胃中寒也。复发汗,谓汗而复汗也。胃寒复汗,阳气愈微,胃中冷甚,蛔不能安,故必吐蛔也,宜理中汤送乌梅丸可也。
【集注】程应旄曰:汗生于谷精,胃中阳气所酿也。有寒复发汗,知胃阳不复存于内矣,蛔何能安?发汗后,水药不得入口为逆,若更发汗,必吐下不止。
【按】必吐下不止之“下”字,当是衍文。
【注】此承上条误而又误,必变而成逆也。胃中虚冷,本因误汗,水药不得入口,入口即吐而为逆也。若更发其汗,则胃逆益甚,不能司纳。不特水药入口方吐,且必无时而不吐逆也。
【集注】成无己曰:汗后水药不得入口,为之吐逆。发汗亡阳,胃中虚冷也;若更发汗,则愈损阳气,胃气大虚,故吐不止。
程应旄曰:发汗后见此者,由未汗之先,其人已是中虚而寒,故一误不堪再误也。
脉浮而迟,表热里寒,下利清谷者,四逆汤主之。
【注】阳明病,脉浮而迟,浮主表热,迟主里寒。今其证下利清谷,则为里寒太甚,法当温之,宜四逆汤主之。
【集注】汪琥曰:阳明经病,脉当从长,今脉但浮,此在表之热凝也。腑病脉当从数,今脉过迟,此在里之寒甚也,故见下利清谷。其所利之谷食,色不变气不臭,即完谷不化也。此里寒已极,故与四逆汤也。
阳明病,欲解时,从申至戌上。
【注】凡阳明病,无论在经在腑,必乘其旺时而解。申、酉、戌,阳明旺时也。经气旺,则邪气自退,故解也。
【集注】张志聪曰:经云:日西而阳气衰,阳明之所主也。从申至戌上,乃阳明主气之时,表里之邪欲出,必随旺时而解。
卷五
辨少阳病脉证并治全篇
少阳主春,其气半出地外,半在地中,人身之气亦如之,故主半表半里也。半表者,谓在外之太阳也;半里者,谓在内之太阴也。邪入其间,阴阳相移,寒热交作,邪正相持,进退互拒,此际汗、吐、下三法俱在所禁,故立小柴胡汤和解法,加减施治。然小柴胡加减法中,又有口不渴身有微热者,加桂枝以取汗,及下后胸胁满微结,小便不利,渴而不呕,头汗出,往来寒热者,用柴胡桂枝干姜汤汗之。又有柴胡证具,而反下之,心下满而硬痛者,此为结胸也,大陷胸汤主之;及柴胡证仍在者,先与小柴胡汤。呕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烦者,为未解也,与大柴胡汤下之。更有本柴胡证,医以丸药,下之微利,胸胁满而呕,日晡潮热者,小柴胡加芒硝汤下之等法。是仲景亦有汗、下之法,惟在临证详察,因病施治,不可执一也。
少阳之为病,口苦,咽干,目眩也。
【注】少阳者,胆经也。其脉起于目锐 ,从耳后入耳中,挟咽出颐颔中。邪伤其经,故口苦、咽干、目眩也,口苦者,热蒸胆气上溢也;咽干者,热耗其津液也;目眩者,热熏眼发黑也。此揭中风、伤寒邪传少阳之总纲,凡篇中称少阳中风、伤寒者,即具此证之谓也。
【集注】林澜曰:论中言少阳病,胸胁痛耳聋,往来寒热,心烦喜呕,胸胁痞硬,半表半里之证详矣。
此何以曰口苦咽干目眩也?大抵病于经络者,此篇诸条已悉之矣,若胆热腑自病,则又必有此证也。
沈明宗曰:此虽少阳总证,然偏里矣。少阳主胆,其脉循胁络于耳,故胸胁痛而耳聋。仲景另出手眼,以补口苦、咽干、目眩之里证,乃括少阳风伤卫、寒伤荣,风寒两伤而言也。
吴人驹曰:少阳者,一阳也。少阳之上,相火主之。若从火化,火盛则干,故口苦咽干也。少阳属木,木主肝,肝主目,故病则目眩也。
魏荔彤曰:胆腑与少阳经为表里,而非半表半里之谓。半表者,对太阳之全表言;半里者,对太阴之全里言。故少阳在半表半里之间,总以经络之界为言。又曰:经中所谓不必悉具者,指或中余证,而少阳经胆腑之主病,未有不悉具而遽可指为少阳病成者。
少阳中风,两耳无所闻,目赤,胸中满而烦者,不可吐下,吐下则悸而惊。
【注】少阳,即首条口苦、咽干、目眩之谓也。中风,谓此少阳病,是从中风之邪传来也。少阳之脉,起目锐 ,从耳后入耳中;其支者,会缺盆,下胸中,循胁。表邪传其经,故目赤耳聋,胸中满而烦也。然此乃少阳半表半里之胸满而烦,非太阳证具之邪陷胸满而烦者比,故不可吐、下,若吐、下则虚其中,神志虚怯,则悸而惊也。此揭中风邪传少阳之大纲也。
【集注】程知曰:少阳惟宜和解,若吐之则虚其阳而悸,下之则虚其阴而惊。
汪琥曰:少阳有吐下之禁,只因烦满,故误行吐下之法。成注谓:吐则伤气,气虚者悸;下则亡血,血虚者惊。不知惊悸,皆主于心,误吐且下,则津液衰耗,神志虚怯,故悸而惊也沈明宗曰:胸中烦满似乎可吐,但在少阳,其邪已下胸循胁,吐之徒伤胸中之气,使邪内并逼迫神明,则悸而惊也。
魏荔彤曰:此条论仲景不出方。小柴胡条中有心烦心下悸之证,想可无事他求也。汗、吐、下三法既不可行,则当和解之。小柴胡为少阳对证之药,斯用之宜决耳!伤寒,脉弦细,头痛发热者,属少阳。少阳不可发汗,发汗则谵语。此属胃,胃和则愈,胃不和,则烦而悸。
【注】不曰少阳伤寒,而曰伤寒,略言之也。谓此少阳病是从伤寒之邪传来也。脉弦细,少阳之脉也。上条不言脉,此言脉者,补言之也。头痛发热无汗,伤寒之证也,又兼见口苦、咽干、目眩少阳之证,故曰属少阳也。盖少阳之病已属半里,故不可发汗,若发汗,则益伤其津,而助其热,必发谵语,既发谵语,则是转属胃矣。若其人津液素充,胃能自和,则或可愈;否则津干热结,胃不能和,不但谵语,且更烦而悸矣。此揭伤寒邪传少阳之大纲也。
【集注】王肯堂曰:凡头痛、发热俱为在表,惟此头痛、发热为少阳者何也?以其脉弦细,故知邪入少阳之界也。
喻昌曰:少阳伤寒禁发汗,少阳中风禁吐、下,二义互举,其旨益严。盖伤寒之头痛发热,宜于发汗者,尚不可汗,则伤风之不可汗,更不待言矣。伤风之胸满而烦,似可吐、下者,尚不可吐、下,则伤寒之不可吐、下,更不待言矣。脉弦细者,邪欲入里,其在胃之津液已为热耗,重复发汗,而驱其津液外出,安得不谵语乎?汪琥曰:误发其汗,谵语者,夺其津液而胃干,故言乱也。此少阳之邪,已转属胃。胃和则愈者,言当用药以下胃中之热,而使之和平也。胃不和,不但谵语,更加烦扰忪悸,此言胃热上犯于心,故藏神不自宁也。
伤寒五六日,中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或胸中烦而不呕,或渴,或腹中痛,或胁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热,或咳者,小柴胡汤主之。
【注】此承上三条,互详其证,以明其治也。伤寒中风三四日,见口苦、咽干、目眩之证,与弦细之脉,知邪已传少阳矣。若兼见耳聋目赤,胸满而烦者,则知是从中风传来也;若兼见头痛发热无汗者,则知是从伤寒传来也。今五六日,更见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则知是中风、伤寒兼见俱有之证也。少阳之邪,进可传太阴之里,退可还太阳之表,中处于半表半里之间。其邪外并于表,半表不解则作寒,内并于里,半里不和则作热;或表或里无常,故往来寒热不定也。少阳之脉,下胸循胁,邪凑其经,故胸胁苦满也;少阳邪近乎阴,故默默也;少阳木邪病则妨土,故不欲饮食也;邪在胸胁,火无从泄,上逼于心,故心烦也;邪欲入里,里气外拒,故呕;呕则木气舒,故喜之也。此皆柴胡应有之证也。其余诸证,时或有之,总宜以小柴胡汤主之,各随见证以加减治之可耳!然既分中风、伤寒之传,而不分其治者何也?盖以太阳有营卫之分,故风寒之辨宜严,及传阳明、少阳则无营卫之分,且其邪皆化热,故同归一致也。
【集注】成无己曰:邪在表里之间,谓之半表半里。伤寒中风者,是或伤寒或中风,非伤寒再中风,中风复伤寒也。五六日,邪自表传里之时,邪在表则寒,在里则热,今在半表半里之间,未有定处,故往来寒热也。
邪在表心腹不满,邪在里则心腹胀满,今言胸胁苦满,亦是在表里之间也。邪在表呻吟不安,邪在里则内烦。
经云:阳入之阴,则静默默,由邪方自表之里,在表里之间也。邪在表则能食,邪在里不能食,不欲食者,未至于必不能食,故亦为在表里之间也。邪在表则不烦、不呕,邪在里则烦满而呕,烦而喜呕者,邪在表方传里也。邪初入里,未有定处,所传不一,故有或见之证也。
方有执曰:五六日,大约言也。往来寒热者,邪入躯壳之里,脏腑之外,两界之隙地,所谓半表半里,乃少阳所主之部位也。故入而并于阴则寒,出而并于阳则热,出入无常,故寒热间作也。太阳一经,有营卫之不同,所以风寒异治;阳明切近太阳,营卫之道在迩,风寒之辨尚严;少阳一经,越阳明去太阳远矣,风寒无异治。经以伤寒、中风五六日,往来寒热,交互为文者,发明风寒至此,同归于一致也。
小柴胡汤方
柴胡(半斤) 黄芩(三两) 人参(三两) 半夏(洗,半升) 甘草(炙,三两) 生姜(切,三两) 大枣(擘,十二枚)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
加减法:若胸中烦而不呕,去半夏、人参,加栝蒌实一枚。若渴,去半夏,加人参合前成四两半,栝蒌根四两。若腹中痛者,去黄芩加芍药三两。若胁下痞硬,去大枣加牡蛎四两。若心下悸,小便不利者,去黄芩加茯苓四两。若不渴,外有微热者,去人参加桂枝三两,温服微汗愈。若咳者,去人参、大枣、生姜,加五味子半升,干姜二两。
【方解】邪传太阳、阳明,曰汗、曰吐、曰下,邪传少阳惟宜和解,汗、吐、下三法皆在所禁,以其邪在半表半里,而角于躯壳之内界。在半表者,是客邪为病也;在半里者,是主气受病也。邪正在两界之间,各无进退而相持,故立和解一法,既以柴胡解少阳在经之表寒,黄芩解少阳在腑之里热,犹恐在里之太阴,正气一虚,在经之少阳,邪气乘之,故以姜、枣、人参和中而预壮里气,使里不受邪而和,还表以作解也。世俗不审邪之所据,果在半表半里之间,与所以应否和解之宜,及阴阳疑似之辨,总以小柴胡为套剂。医家幸其自处无过,病者喜其药味平和,殊不知因循误人,实为不浅。故凡治病者,当识其未然,图机于早也。
【集解】程应旄曰:方以小柴胡名者,取配乎少阳之义也。至于制方之旨及加减法,则所云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尽之矣。方中以柴胡疏木,使半表之邪得从外宣;黄芩清火,使半里之邪得从内彻;半夏豁痰饮,降里气之逆,人参补内虚,助生发之气;甘草佐柴、芩,调和内外;姜、枣佐参、夏,通达营卫。相须相济,使邪不至内向而外解也。至若烦而不呕者,火气燥实逼胸也,故去人参、半夏,加栝蒌实也。渴者,燥已耗液逼肺也,故去半夏加栝蒌根也。腹中痛者,木气散入土中,胃阳受困,故去黄芩以安土,加芍药以戢木也。胁下痞硬者,邪既留则木气实,故去大枣之甘而缓,加牡蛎之咸而软也。心下悸,小便不利者,水邪侵乎心,故去黄芩之苦寒,加茯苓之淡渗也,不渴身有微热者,半表之寒,尚滞于肌,故去人参加桂枝以解之也。
咳者,半表之寒,凑入于肺,故去参、枣,加五味子,易生姜为干姜以温之,虽肺寒不减黄芩,恐干姜助热也。
总之邪在少阳,是半表半里之热,郁而不升,故以小柴胡治之,所谓升、降、浮、沉则顺之也。
伤寒中风,有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
【注】此承上而言,无论伤寒中风,邪传少阳,病在半表半里,有柴胡证,但见一证,便以小柴胡随证加减治之,不必待其悉具也。
【集注】方有执曰:此承上条辨认少阳一经为病之大旨。
郑重光曰:有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不必悉具者,言往来寒热是柴胡证,此外兼见胸胁满硬,心烦喜呕,及诸证中凡有一证者,即是半表半里,故曰呕而发热者,小柴胡汤主之。因柴胡为枢机之剂,风寒不全在表未全入里者,皆可用,故证不必悉具,而方有加减法也。至若柴胡有疑似证,不可不审者,如胁下满痛,本渴而饮水呕者,柴胡不中与也;及但欲呕,胸中痛微溏者,亦非柴胡证,此等又当细为详辨者也。
伤寒三日,少阳脉小者,欲已也。
【注】伤寒该中风而言也。其邪三日,少阳受之,脉若大者,为邪盛欲传,今脉小,为邪衰欲自已也。
【集注】程应旄曰:脉小则阳得阴以和,是邪尽退而正来复矣。
张锡驹曰:三日乃少阳主气之期,脉小则病退也。
伤寒四五日,身热恶风,颈项强,胁下满,手足温而渴者,小柴胡汤主之。
【注】伤寒四五日,邪在三阳之时。身热恶风,太阳证也;颈项强,太阳阳明证也;胁下满,手足温而渴,阳明少阳证也。此为三阳合病之始,固当权其孰缓孰急,以施其治。然其人胁下满,手足温而渴,是已露去表入里,归并少阳之机,故独从少阳以为治也。主以小柴胡汤者,和解其表里也。此三阳合病不必悉俱柴胡证,而当用柴胡之一法也。
【集注】方有执曰:三阳俱见病,而独从少阳小柴胡以为治者,太阳、阳明之邪微,少阳近里而里证见,故从少阳一于和而三善备也。
喻昌曰:本当从三阳合并病之例而用表法,但手足温而加渴,是外邪逼凑于少阳,向里之机已着,更用辛甘发散,则重增其热而大耗其津矣。故从小柴胡之和法,便阳邪罢而阴津不伤,一举而两得也。小柴胡汤当从加减法,不呕而渴者,去半夏加栝蒌根为是。
张志聪曰:手足温者,手足不冷也。非病患自觉其温,乃诊者按之而得也。不然何以既曰身热,而复云手足温耶?汪琥曰:此条系三阳经齐病,而少阳之邪居多也。太阳伤寒已至四五日之时,不曰发热恶风,只曰身热者,此太阳之邪渐衰也。其兼阳明证不曰鼻干不得卧,而只曰颈项强者,此阳明之邪,亦将衰也。惟胁下满为少阳经之专证,况兼手足温而又渴,此为邪将传里之机已着也。
阳明病,发潮热,大便溏,小便自可,胸胁满不去者,与小柴胡汤。
【注】阳明病发潮热,当大便硬、小便数也,今大便溏、小便如常,非阳明入腑之潮热可知矣。况有胸胁满不去之少阳证乎?故不从阳明治,而从少阳与小柴胡汤主之也。
【集注】王肯堂曰:阳明为病,胃家实也。今便溏而言阳明病者,谓有阳明外证,身热汗出,不恶寒反恶热也。
程应旄曰:如得阳明病而发潮热,似乎胃实之征矣。但胃实必大便硬而小便数,今大便溏小便自可,是热非入腑之热也,再以胸胁征之,则主以小柴胡汤无疑矣。
阳明病,胁下硬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苔者,可与小柴胡汤,上焦得通,津液得下,胃气因和,身然汗出而解。
【注】阳明病,不大便,胁下硬满而呕,是阳明传少阳病也。若舌上黄苔涩者,为阳明之热未尽,则当与大柴胡汤两解之。今舌上白苔滑者,是已传少阳,故可与小柴胡汤和解之。俾上集得通,则呕可止,津液得下,则便可通,胃气因和而硬满除,则身心 然汗出而解矣。
【集注】程知曰:此言阳明兼少阳,宜用小柴胡也。不但大便溏为胃未实,即使不大便而呕,亦为邪未入里。硬满在胁而不在腹,舌苔白而不黄,皆少阳之见证多。故当从小柴胡分解阴阳,则上下通和, 然汗出,而表里之邪为之一撤矣。
程应旄曰:胁下硬满,不大便而呕,是大柴胡汤证也。其用小柴胡汤者,以舌上白苔,犹带表寒故也。若苔不滑而涩,则所谓舌上干燥而烦,欲饮水数升,谓里热已耗及津液,此汤不可主矣。又曰:上焦得通,照胁下硬满言;津液得下,照舌苔与呕言;胃气因和,照不大便言。上条阳明病,从潮热上见,此条阳明病,从不大便上见。
凡柴胡汤病证而下之,若柴胡证不罢者,复与柴胡汤,必蒸蒸而振,却发热汗出而解。
【注】凡柴胡汤病证,不与柴胡汤而反下之,不变他病,柴胡证仍在者,可复与柴胡汤则解。但以误下,其证必虚,故解必蒸蒸而热,振振而寒,邪正交争,然后汗出而解也。
【集注】方有执曰:蒸蒸而振作战汗也,必如此而后解者,以下后里虚故也。
程知曰:邪气还表,故蒸蒸而热;下后正虚,故振振而动。
得病六七日,脉迟浮弱,恶风寒,手足温,医二三下之,不能食,而胁下满痛,面目及身黄,颈项强,小便难者,与柴胡汤,后必下重,本渴而饮水呕者,柴胡汤不中与也,食谷者哕。
【按】“食谷者哕”四字,衍文。食谷呕者有之,从无哕者。
【注】得病六七日,少阳入太阴之时也。脉迟太阴脉也,浮弱太阳脉也,恶风寒太阳证也,手足温太阴证也,医不以柴胡桂枝汤解而和之,反二三下之,表里两失矣。今不能食,胁下满痛,虽似少阳之证,而实非少阳也。面目及身发黄,太阴之证已具也;颈项强,则阳明之邪未已也。小便难者,数下夺津之候也。此皆由医之误下,以致表里杂揉,阴阳同病,若更以有少阳胁下满痛之一证不必悉具,而又误与柴胡汤,则后必下重,是使邪更进于太阴也。虽有渴证,乃系数下夺津之渴。其饮水即呕,亦非少阳本证之呕,缘误下所致,故柴胡汤不中与也。
【集注】程知曰:前言柴胡证,但见一证便是。此更言胁下满痛,亦有不宜柴胡者,以为戒也。
程应旄曰:以一渴证辨之,前条之手足温而渴者,热在里,未经数下,自能消水。今本渴而饮水则呕,知其渴为膈燥津亡之渴,数下中虚,不能消水,究于胃阳无涉。然则柴胡汤之于少阳,岂可云但见一证便是乎?又岂可云下之而柴胡证不罢者复与柴胡汤乎?伤寒六七日,发热微恶寒,支节烦疼,微呕,心下支结,外证未去者,柴胡桂枝汤主之。
【注】伤寒六七日,发热微恶寒,支节烦疼,微呕,心下支结者,是太阳之邪传少阳也。故取桂枝之半,以散太阳未尽之邪;取柴胡之半,以散少阳呕结之实病。而不名桂枝柴胡汤者,以太阳外证虽未去,而病机已见于少阳里也。故以柴胡冠桂枝之上,意在解少阳为主而散太阳为兼也。支者,侧也,小也。支结者,即心下侧之小结也。
【集注】方有执曰:支节,四肢骨节也。支结,言支饮抟聚而结也。发热至微呕,太阳之表也,故曰:外证未去。
程知曰:此邪入少阳,而太阳证未去者也。发热恶寒,支节烦疼,太阳证也;乃恶寒而微,但支节烦痛,而不头项强痛,则太阳证亦稍减矣。呕而支结,少阳证也;乃呕逆而微,但结于心下之偏旁,而不结于两胁之间,则少阳亦尚浅也。若此者,惟当以柴胡汤和解少阳,而加以桂枝汤发散太阳,此不易之法也。
柴胡桂枝汤方
柴胡(四两) 桂枝(一两半) 人参(一两半) 甘草(炙,一两) 半夏(洗,二合半) 黄芩(一两半) 芍药(一两半) 大枣(擘,六枚) 生姜(切,一两半)
上九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
【集解】柯琴曰:仲景书中最重柴、桂二方。以桂枝解太阳肌表,又可以调诸经之肌表;小柴胡解少阳半表,亦可以和三阳之半表。故于六经病外,独有桂枝证、柴胡证之称,见二方之任重不拘于经也。如阳浮阴弱条,是仲景自为桂枝证之注释;血弱气尽条,是仲景自为柴胡证之注释。桂枝有坏病,柴胡亦有坏病。桂枝有疑似证,柴胡亦有疑似证。如病似桂枝证,脚挛急与胸中痞硬者,及病似柴胡证,本渴而饮水呕,与但欲呕胸中痛者是已。此条言伤寒六七日,寒热当退之时,反见发热恶寒诸表证,更见心下支结诸里证,表里不解,法当表里双解之矣。然恶寒微,则发热亦微,可知支节烦疼,则一身骨节不疼;可知微呕心下亦微结,故谓之支结,是表证虽不去而已轻,里证虽已见而未甚。故取桂枝之半以散太阳未尽之邪,取柴胡之半以解少阳微结之证。口不渴身有微热者,法当去人参,以六七日邪虽未解,而正已虚,故仍用之。外证虽在,而病机已见于里,故方以柴胡冠桂枝之上,为双解两阳之轻剂也。
伤寒五六日,已发汗而复下之,胸胁满微结,小便不利,渴而不呕,但头汗出,往来寒热,心烦者,此为未解也,柴胡桂枝干姜汤主之。
【注】伤寒五六日,已发其汗,表未解而复下之,若邪陷入阳明之里,则必作结胸痞硬,协热下利等证。
今邪陷入少阳之里,故令胸胁满微结也。小便不利渴而不呕者,非停水之故,乃汗下损其津液也。论中有身无汗,独头汗出,发热不恶寒心烦者,乃阳明表热郁而不得外越之头汗也。今但头汗出,往来寒热,心烦者,无阳明证,知为少阳表热,郁而不和,上蒸之头汗也。此为少阳表里未解之证,故主柴胡桂枝干姜汤,以专解半表之邪,兼散半里之结也。
【集注】林澜曰:五六日,已经汗下之后,则邪当解。今胸胁满微结,寒热心烦者,是邪犹在半表半里之间也。小便不利而渴,乃汗下后亡津液内燥也。若有热饮,其人必呕,今渴而不呕,知非饮热也。伤寒汗出则和,今但头汗出,余处无汗者,津液不足而未和也,与柴胡桂枝干姜汤,以解表里而复津液也。
汪琥曰:伤寒头汗出者,乃阳郁于表,非阳虚于上也。
柴胡桂枝干姜汤方
柴胡(半斤) 桂枝(三两) 干姜(二两) 栝蒌根(四两) 黄芩(三两) 牡蛎(二两) 甘草(炙,二两)
上七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取三升,温服一升,日三服,初服微烦,复服汗出便愈。
【方解】少阳表里未解,故以柴胡桂枝合剂而主之,即小柴胡汤之变法也。去人参者,因其正气不虚;减半夏者,以其不呕,恐助燥也。加栝蒌根,以其能止渴兼生津液也;倍柴胡加桂枝,以主少阳之表;加牡蛎,以软少阳之结。干姜佐桂枝,以散往来之寒;黄芩佐柴胡,以除往来之热,且可制干姜不益心烦也。诸药寒温不一,必需甘草以和之。初服微烦,药力未及;复服汗出即愈者,可知此证非汗出不解也。
服柴胡汤已,渴者,属阳明,以法治之。
【注】风寒之邪从阳明而传少阳,起初不渴,今服柴胡汤已,反渴者,是少阳转属阳明也。以法治之,谓当分其经腑见证而治之也。葛根、白虎、调胃间,各从其宜而用之可耳!【集注】方有执曰:已,毕也。服柴胡汤已毕而渴,则非暂渴,其为热已入胃亡津液而渴可知,故曰:属阳明也。
沈明宗曰:服柴胡汤已渴者,乃少阳之邪不传三阴,而转入阳明矣,即当随阳明现证而治,故谓以法治之。
郑重光曰:少阳、阳明之病机,在呕渴中分,渴则转属阳明,呕则仍在少阳。如呕多虽有阳明证,不可攻之,因病未离少阳也,服柴胡汤渴当止。若服柴胡汤已加渴者,是热入胃腑。耗津消水,此属阳明胃病也。
伤寒五六日,头汗出,微恶寒,手足冷,心下满,口不欲食,大便硬,脉细者,此为阳微结,必有表复有里也,脉沉亦在里也。汗出为阳微,假令纯阴结,不得复有外证,悉入在里,此为半在里半在外也。脉虽沉紧,不得为少阴病,所以然者,阴不得有汗,今头汗出,故知非少阴也,可与小柴胡汤。设不了了者,得屎而解。
【按】脉细,当是“脉沉细”,观本条下文,“脉沉亦在里也”之“亦”字,自知。脉虽沉紧之“紧”字,当是“细”字。本条上文并无“紧”字,如何说脉虽沉紧,“虽”字何所谓耶?必是传写之误。
【注】伤寒五六日,虽表有头汗出,微恶寒之阳邪未罢,里有心下满,口不欲食,大便硬之阳结已形,但手足冷脉沉细,则阳邪所结殊微也,故曰,此为阳微结,必有表复有里也。然脉沉细,似乎里阴盛,而头汗出,则为表阳郁也。假令纯阴结,则不得复有头汗出之外证,始合悉入在里之纯阴结矣。夫既非悉入在里之纯阴结,此必为半在里、半在表之阳微结也,故脉虽沉细,不得为少阴病。所以然者,三阴不得有汗,今头汗出,故知非少阴也。可与小柴胡汤者,和其不通身汗出微恶寒也。设不了了者,必大便之硬未除,自宜利其大便使得屎而解也。
【集注】喻昌曰:阳微结者,阳邪微结未尽散也。旧注作阳气衰微,故邪气结聚大差。果尔,则头汗出为亡阳之证,非半表半里之证矣;果尔,则阴结又是阴气衰微矣。玩本文假令纯阴结,及阳邪若不微结,是纯阴邪内结,则不得复有外证等语,其义甚明。
程知曰:此言少阳病有似少阴者,当细辨其脉证也。
程应旄曰:凡脉细、脉沉,皆阴脉也。今与阳证同见,则为阳热郁结之诊,无关少阴也。可见阳气一经郁结,不但阳证似阴,并阳脉亦似阴矣。
沈明宗曰:得屎而解,当用大柴胡之法也。
吴人驹曰:此证尝见有误作阴寒而施温热以致大逆者,盖因其恶寒,手足冷,脉细而沉,不究其证之始末由来也。
周扬俊曰:此条恶寒肢冷不欲食,脉细或沉,有似乎阴,最难辨晰,仲景特出“阳微结”三字,昭示千古。以头汗出为阳,阴不得有汗也。至五六日头痛发热,证原属阳也,故纵见少阴之脉,不得为少阴之病。然独未见少阳一证,何遽得为少阳病耶?此仲景所以又明言半在表半在里也。尔时里证既多,不得纯以表药汗之;外证似阴,不得复以里药温之,故取小柴胡提出其邪于表里之半,而大便硬不了了者,则当下之得屎无疑也。
仲景恐人未明,自为详辨,然后知手足冷微恶寒者,正因阳邪郁结,不外通于肢体,故独头汗出也。
伤寒阳脉涩,阴脉弦,法当腹中急痛者,先与小建中汤,不瘥者,与小柴胡汤主之。
【注】伤寒脉得浮涩,营卫不足也;脉得沉弦,木入土中也。营卫不足则表虚,木入土中则里急。惟表虚里急,腹中急痛,所以先用小建中汤,以其能补营卫兼缓中急,则痛可瘥也。或不瘥,必邪尚滞于表。知涩为营卫不通,弦为少阳本脉,故与小柴胡汤,按法施治也。成无己去黄芩加芍药,疏外调中,其说亦是。
【集注】汪琥曰:弦脉不除,痛犹未止者,为不瘥,此为少阳经有留邪也。
伤寒胸中有热,胃中有邪气,腹中痛,欲呕吐者,黄连汤主之。
【注】伤寒未解欲呕吐者,胸中有热邪上逆也;腹中痛者,胃中有寒邪内攻也。此热邪在胸,寒邪在胃,阴阳之气不和,失其升降之常,故用黄连汤,寒温互用,甘苦并施,以调理阴阳而和解之也。然此属外,因上下寒热之邪,故有如是之证;若内因杂病,呕吐而腹痛者,多因宿食。由此推之,外因、内因,证同而情异,概可知矣。
【集注】程知曰:阴邪在腹,则阳不得入而和阴,为腹痛;阳邪在上,则阴不得入而和阳,为欲呕逆。
汪琥曰:《尚论篇》皆以风寒二邪,分阴阳寒热。殊不知风之初来未必非寒,寒之既入亦能化热,不可拘也。
郑重光曰:此热邪中于上焦,寒邪中于下焦,阴阳不相入,失其上下升降之常也。
黄连汤方
黄连(三两) 甘草(炙,三两) 干姜(三两) 人参(二两) 桂枝(三两) 半夏(洗,半升) 大枣(擘,十二枚)
上七味,以水一斗,煮取六升,去滓,温服,昼三夜二。
【方解】伤寒邪气入里,因人脏气素有之寒热而化病。如阳明病,硬满不大便而呕,舌上白苔者,以小柴胡汤,及太阳病下之里虚懊 ,舌上如苔者,以栀子豉汤之类,是随胸中有寒,丹田有热化者也。此则随胃中有寒,胸中有热而化,腹中痛欲呕吐,故以是方主之。君黄连以清胃中之热,臣干姜以温胃中之寒,半夏降逆,佐黄连呕吐可止,人参补中,佐干姜腹痛可除,桂枝所以安外,大枣所以培中也。然此汤寒温不一,甘苦并投,故必加甘草协和诸药。此为阴阳相格,寒热并施之治法也。
太阳病,十日以去,脉浮细而嗜卧者,外已解也。设胸满胁痛者,与小柴胡汤;脉但浮者,与麻黄汤。
【注】太阳病十日以上无他证,脉浮细而嗜卧者,外邪已解,不须药也。设有胸满胁痛等证,则知少阳之外邪未解,故与小柴胡汤和之。若脉但浮不细,而有头痛发热恶寒无汗等证,则仍是太阳之外邪未解,当与麻黄汤汗之。
【按】论中脉浮细,太阳少阳脉也;脉弦细,少阳脉也;脉沉细,少阴脉也。脉浮细,身热嗜卧者,阳也;脉沉细,身无热嗜卧者,阴也;脉缓细,身和嗜卧者,已解也,是皆不可不察也。
【集注】王肯堂曰:此条当是太阳、少阳合病。胸满虽同,而脉浮细嗜卧,则为表邪已解,胁痛为少阳有邪,故与小柴胡汤。若脉但浮者,又当先治太阳也,故与麻黄汤。此是设为变通之言,非为服柴胡而脉浮也。
伤寒发热,汗出不解,心中痞硬,呕吐而下利者,大柴胡汤主之。
【按】下利之“下”字,当是“不”字,若是“下”字,岂有上吐下利,而以大柴胡汤下之之理乎?【注】伤寒发热汗出不解,表尚未已也;心中痞硬大便不利,里病又急矣。呕吐,少阳、阳明兼有之证也。少阳、阳明两急,心中热结成痞,故以大柴胡汤,外解少阳发热未尽之表,内攻阳明成实痞硬之里也。
【按】太阳病发热汗出不解,心下痞硬,下利不呕吐者,此表里俱虚,桂枝人参汤证也。若呕吐不利者,此表里俱实,大柴胡汤证也。彼则脉微弱,此则脉必有力也。
太阳病,过经十余日,反二三下之,后四五日,柴胡证仍在者,先与小柴胡汤。呕不止,心下急,郁郁微烦者,为未解也,与大柴胡汤下之则愈。
【注】太阳病传过三阳之经十余日,医不随经施治,反二三下之,未致变逆,后四五日,惟见少阳寒热往来之柴胡证仍在者,宜先与小柴胡汤解表和里。如或不愈,其呕不止,心下满急,郁郁微烦,此为少阳表里均未解也,与大柴胡汤下之,攻里和表,自可愈也。
【集注】方有执曰:过经与坏病同,不知何逆,而二三下之,适所以致逆,故曰:反也。下而又下,阳明虽未伤,而少阳亦未除,故曰:柴胡证仍在也。呕不止,郁郁微烦,乃邪扰二阳,故曰:未解也。
程知曰:此言过经误下,有用大小柴胡两解法也。盖其人之邪,因屡下而深入,若表证未罢,必先用小柴胡和其半表,而后可兼攻其里也。
程应旄曰:此条与阳明经呕多,虽有阳明证不可下之条,细细酌量,阳明证呕在上,而邪亦在膈之上,未入腑,故不可下;此条呕不止,心下急,乃邪在膈之下,已属胃,乃可下也。可下不可下,此等处最不容误也。
林澜曰:呕不止,则半表里证犹在,然心下急,郁郁微烦,必中有燥屎也,非下除之不可,故以大柴胡兼而行之。
大柴胡汤方
柴胡(半斤) 黄芩(三两) 半夏(洗,半升) 芍药(三两) 枳实(炙,四枚) 大黄(二两)
生姜(切,五两) 大枣(擘,十二枚)
上八味,以水一斗二升,煮取六升,去滓再煎,温服一升,日三服。
【按】许叔微曰:大柴胡汤一方无大黄,一方有大黄。此方用大黄者,以大黄有荡涤蕴热之功,为伤寒中要药。王叔和云:若不用大黄,恐不名大柴胡汤。且经衣冠文物言下之则愈,若无大黄,将何以下心下之急乎?应从叔和为是。
【方解】柴胡证在,又复有里,故立少阳两解之法。以小柴胡汤加枳实、芍药者,解其外以和其内也。去参、草者,以里不虚也;少加大黄,所以泻结热也;倍生姜者,因呕不止也。
太阳病,过经十余日,心中温温欲吐,而胸中痛,大便反溏,腹微满,郁郁微烦,先此时,自极吐下者,与调胃承气汤;若不尔者,不可与。但欲呕,胸中痛,微溏者,此非柴胡证,以呕,故知极吐下也。
【按】王肯堂曰:“温温”当是“ ”。又云:“以呕”之下,当有阙文。
【注】太阳病过经十余日,曾经吐、下不解者,以极吐则虚其胸,邪热乘虚入胸,故心下 欲吐,而胸中痛也。极下则虚其里,邪热乘虚入里,故大便反溏腹微满,郁郁微烦也。询知先时若果经极吐下,则为在表之邪热,悉陷胸腹,而所见者,皆是里证未和,故宜与调胃承气汤下而和之。若不尔者,谓不因极吐、极下而有斯证,则又不可与是汤也。夫但欲呕者,少阳也;胸中痛者,太阳也;微溏者,太阳少阳合病之利也,并无心中 郁郁,腹满烦热等证,固不可与承气汤矣。然此亦非柴胡证,故柴胡汤亦不可与也。须从太阳、少阳合病,下利,若呕者,与黄芩加半夏生姜汤可也。
【集注】方有执曰:胸中痛,邪在膈也。若曾极吐,则应有心下 欲吐之状,何也?以胃口已被吐伤,邪热上抟于膈,故欲吐而不得吐也。腹微满郁郁微烦,邪在胃也。若曾极下,则应大便微溏,何也?以下则胃虚,邪虽实于胃,大便反不能结硬也。故曰:先此时自极吐下者,与调胃承气汤。言当荡其热以和其胃也,不尔,言未经极吐下也。“但欲呕”至末,申明上文之意。
喻昌曰:太阳病过经十余日,心下 ,欲吐而不吐,其人胸中痛,大便反溏,腹微满郁郁微烦者,此有二辨:若曾经大吐、大下者,表邪从吐解,且已入里,可用调胃承气之法:若未经极吐、下,但欲呕不呕,胸中痛微溏者,是痛非吐所伤,溏非下所致,调胃之法不可用矣。
程知曰:过经者,谓病过七八日至十三日,经气已周犹不解也。岂惟十三日,且有二十余日者矣。盖过经不解,病必皆在阳经留连;若在阴经,则又岂能若是之持久耶!久持且不能,安望其生乎?程应旄曰:大便溏则气得下泄,腹不应满,烦不应郁郁,今仍腹微满,郁郁微烦,必胃有阻留,而下后仍不快畅也。病属阳明证,反无阳明,而只有少阳,其中必有所误,故直穷其所以致证之由,而后可从证上认病。
伤寒十三日不解,胸胁满而呕,日晡所发潮热,已而微利,此本柴胡证,下之而不得利。今反利者,知医以丸药下之,非其治也。潮热者,实也,先宜小柴胡汤以解外,后以柴胡加芒硝汤主之。
【注】凡伤寒过经不解,热邪转属胃腑者多,皆当下之。今伤寒十三日不解过经,胸胁满而呕,日晡所发潮热,已而微利,此本大柴胡证也。下之而不通利,今反利者,询知为医以丸药迅下之,非其治也。迅下则水虽去,而燥者仍存,恐医以下后之利为虚,故复指曰潮热者实也,是可再下者也。但胸胁之邪未已,故先宜小柴胡汤以解少阳之外,复以小柴胡汤加芒硝,以下少阳之里。不用大黄而加芒硝者,因里不急且经迅下,惟欲其软坚润燥耳!是又下中兼和之意也。
【集注】《内台方议》曰:潮热者,实也。何不用大柴胡、大小承气下之,却用芒硝何也?盖潮热虽属实,然已先用丸药,伤动脏腑,若再用大黄下之,则脾气伤而成坏证矣,只用芒硝润燥以取利也。
方有执曰:十三日,过经也。不解,坏证也,非其治也。以上乃原其坏,由于医之误。以下至末,救误之治也。
柴胡加芒硝汤方
于小柴胡汤方内,加芒硝六两,余根据前法服,不解更服。
伤寒十三日不解,过经谵语者,以有热也,当以汤下之。若小便利者,大盒饭硬,而反下利,脉调和者,知医以丸药下之,非其治也。若自下利者,脉当微厥,今反和者,此为内实也,调胃承气汤主之。
【注】此承上条互发其义,以详其治也。伤寒十三日不解,过经,谵语者,以有热也,当以汤药下其热。
但上条潮热之热,热在表里,当大便不硬;此条谵语之热,热归胃腑,法当大便硬。若小便利者,大盒饭硬,今大便不硬而反下利,脉调和者,知为医以丸药下之之利,非其治也。如未经丸药下之,自下利者,则为内虚,内虚之利,脉当微弱而厥,今反和而不微厥,此为内实有热,非内虚有寒也,虽下利乃热利也。仍当下其热,故以调胃承气汤主之。
伤寒三日,三阳为尽,三阴当受邪,其人反能食而不呕,此为二阴不受邪也。
【注】伤寒之邪,一日太阳受之,二日阳明受之,三日少阳受之,四日太阴受之,五日少阴受之,六日厥阴受之,此传经之次第也。今伤寒三日,三阳表邪为尽,三阴当受邪,其人当不能食而呕,今反能食而不呕者,此为里和,三阴不受邪也。然此乃《内经》以其大概而言,究不可以日数拘也。
【集注】成无己曰:表邪传里,里不和则不能食而呕,今反能食而不呕,是邪不传阴,但在阳也。
方有执曰:阳以表言,阴以里言,能食不呕,里气和而胃气回,阴不受邪可知矣。
汪琥曰:邪在少阳,原呕不能食,今反能食而不呕,可征里气之和,而少阳之邪自解也。里既和而少阳之邪解,则其不传三阴,断断可必,故云:三阴不受邪也。
伤寒六七日,无大热,其人躁烦者,此为阳去入阴故也。
【注】伤寒六七日,邪欲入里之时也。无大热,表热微也。躁烦者,里热盛也。此为阳去入阴也。阳去入阴者,谓阳邪去表入里,传于三阴也。
【集注】成无己曰:内热为烦,谓心中郁烦也;外热为躁,谓身外热躁也。内热为有根之火,故但烦不躁,及先烦后躁者,皆可治;外热为无根之火,故但躁不烦,及先躁后烦者,皆不可治。
方有执曰:去,往也。言表邪去而入于里,所以外无他热,而内则烦躁也。
妇人中风,发热恶寒,经水适来,得之七八日,热除而脉迟身凉,胸胁下满,如结胸状,谵语者,此为热入血室也,当刺期门,随其实而泻之。
【注】妇人中风,发热恶寒,表病也。若经水不来,热必无由传于血室,今经水适来,得之七八日,脉迟热除,身凉,似乎表欲解矣。若复见胸胁下满,如结胸状,谵语之证,则知非表解入里,乃表邪之热因经水适来,乘虚而入于血室也,法当刺期门。期门为肝之穴,肝为藏血之所,今邪入血室,故刺期门,随其血分之实热而泻之也。
【集注】方有执曰:血室为营血停留之所,经血集会之处,即冲脉,所谓血海是也。其脉起于气冲,并少阴之经,夹脐上行至胸中而散,故热入而病作,其证则如是也。期门二穴在不容两傍,各去同身寸之一寸五分,肝之募也。肝纳血,故刺期门,所以泻血分之实热也。
汪琥曰:邪传少阳,热入血室,故作谵语等证。仲景恐人误认为阳明腑实证,轻用三承气以伐胃气,故特出一刺期门法以疗之。
妇人中风七八日,续得寒热,发作有时,经水适断者,此为热入血室,其血必结,故使如疟状,发作有时,小柴胡汤主之。
【注】妇人中风七八日,续得寒热,发作有时,经水适断者,此为热入血室。血与热抟,其血必结。然虽结而无胸胁满如结胸谵语等证,是为结而未实也。尚有如疟状之寒热,发作有时,乃为邪在少阳,半表半里也。
故用小柴胡汤以和表里,热自解也。
【集注】方有执曰:前经水适来者,因热入血室,血出而热遂遗也。此适断者,热乘血来而遂入之,与后血相抟,俱留而不出,故曰其血必结也。程知曰:前证经水来,而胸胁满结谵语,是邪实于脏也,故用刺以泻之。此证因血结而寒热如疟,是邪发于经也,故用小柴胡汤和之。
妇人伤寒,发热,经水适来,昼日明了,暮则谵语,如见鬼状者,此为热入血室,无犯胃气及上二焦,必自愈。
【注】上二条,发明风邪热入血室之证;此条发明寒邪热入血室之证。妇人伤寒,发热无汗,经水适来,则必热入血室。故昼则明了,知邪不在阳也;暮则谵语,如见鬼状者,是为邪在阴也。无犯胃气及上二焦者,通谓三焦也。盖禁人汗、吐、下三法,皆不可轻用,当俟其经行,必热随血去而愈也。
【集注】方有执曰:必自愈者,言俟其经行血下,则邪热得以随血而俱出,犹之鼻衄红汗,故自愈也。盖警人勿妄攻,以致变乱之意。
林澜曰:伤寒发热者,寒已成热也。经水适来,则血室空虚,邪热乘虚入于血室。若昼日谵语,为邪客于腑与阳争也。此昼日明了,暮则谵语如见鬼状者,是邪不入腑,而入于血室与阴争也。阳盛谵语宜下,此不可下者,犯胃气也。彼热入血结寒热者,与小柴胡汤散邪发汗;此虽热入血室,而不留结,不可与发汗药犯其上焦也。若热入胸胁满如结胸者,可刺期门;此虽热入血室而无满结,不可刺期门,以犯其中焦也。必自愈者,以经行则热随血去,血下则邪热悉除而愈矣。
血弱气尽,腠理开,邪气因入,与正气相抟,结于胁下,正邪分争,往来寒热,休作有时,默默不欲饮食,脏腑相连,其痛必下,邪高痛下,故使呕也,(一云:脏腑相连,其病必下,胁膈中痛),小柴胡汤主之。
【注】此详申上三条,妇人中风、伤寒,经水适来过多,以致血弱气尽,腠理不密,邪热之气乘虚入于血室,邪与正相抟,结于少阳之界,故邪结于胁下也。邪正相争,争于阳则热,争于阴则寒,故往来寒热也;争已必衰,衰则止,故休作有时也;少阳病已入半里,将近厥阴,故默默不欲饮食也;少阳胆与厥阴肝相为表里,故曰脏腑相连也。少阳之脉,下胸中,循胁表;厥阴之脉,抵少腹,循胁里,故其痛必及于胁下也。少阳之邪,从胸而下胁,因胸而病及于胁,故曰邪高痛下也。邪从胸循胁入里,里气上拒,故使呕也。仲景重出此条,仍主之以小柴胡汤者,使知法不外少阳,不必另从厥阴血室中求治也。
【集注】喻昌曰:四条皆互文见意也。一云:经水适来,一云:经水适断。一云:七八日热除,而脉迟身凉,一云:七八日续得寒热,发作有时。一云:胸胁下满,一云:邪气因入与正气相抟,结于胁下。一云:如结胸状,一云:邪高痛下。一云:谵语,一云:昼日明了,暮则谵语如见鬼状。一云:如疟状,一云:往来寒热休作有时。一云:刺期门,一云:用小柴胡汤。一云:毋犯胃气及上二焦。皆互文以明大意,而自为注脚也。
学人试因此而细绎全书,思过半矣。“如结胸状”四字,仲景尚恐形容不尽,重以脏腑相连,邪高痛下之语,畅发病情。盖血室者冲脉也,下居腹内,厥阴肝之所主也。而少阳之胆与肝相连,腑邪在上,脏邪在下,胃口逼处二邪之界,所以默默不欲饮食,而但喜呕耳。期门者,肝之募也,随其实而泻之,泻肝之实也,又刺期门之注脚也。小柴胡汤,治少阳正法也。毋犯胃气及上二焦,则舍期门、小柴胡汤,更无他法矣。
呕而发热者,小柴胡汤主之。(衍文。已见太阳中篇半夏泻心汤条上)。少阳病,欲解时,从寅至辰上。
【注】寅、卯、辰,木旺之时也。经云:阳中之少阳,通于春气。故少阳之病,每乘气旺之时而解。经气之复,理固然也。
【集注】魏荔彤曰:病在少阳,乘其正旺,如法治之,何病不已。
卷六
辨太阴病脉证并治全篇
六气之邪,感人虽同,人受之而生病各异者,何也?盖以人之形有浓薄,气有盛衰,脏有寒热,所受之邪,每从其人之脏气而化,故生病各异也。是以或从虚化,或从实化,或从寒化,或从热化。譬诸水火,水盛则火灭,火盛则水耗,物盛从化,理固然也。诚知乎此,又何疑乎?阳邪传阴,变寒化热,而遂以为奇耶!自后汉迄今,千载以来,皆谓三阴寒邪不传,且以伤寒传经阴邪,谓为直中,抑知直中乃中寒之证,非传经之邪耶!是皆未曾熟读仲景之书,故有此误耳!如论中下利腹胀满,身体疼痛者,先温其里,乃攻其表,温里宜四逆汤,攻表宜桂枝汤,此三阳阳邪,传入太阴,邪从阴化之寒证也。如少阴病下利,白通汤主之,此太阴寒邪,传少阴之寒证也,如下利清谷,里寒外热,汗出而厥者,通脉四逆汤主之,此少阴寒邪传厥阴之寒证也。皆历历可据,岂得谓伤寒阴不相传,无阳从阴化之理乎?夫太阴湿土,纯阴之脏也,故病一入太阴,则邪从阴化者多,从阳化者少。从阴化者,如论中腹满,吐食,自利,不渴,手足自温,时腹自痛,宜服理中、四逆辈者是也。
从阳化者,如论中发汗后不解,腹满痛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腹满大实痛者,宜桂枝加大黄汤主之者是也。
盖脾与胃同处腹中,故腹满、腹痛两皆有之。然腹满为太阴主病,心下满为阳明主病,其阳明亦有腹满者,以阳明腹满与热同化,故必有潮热、自汗、不大便之证,而不似太阴与湿同化,有发黄、暴烦、下利秽腐之证也。
诚能更于腹之时痛,大实痛,腹满痛处,详审虚实,斟酌温下,则了无余义矣。故以此括之,自知太阴之要法也。
太阴之为病,腹满而吐,食不下,自利益甚,时腹自痛,若下之,必胸下结硬。
【按】吴人驹曰:“自利益甚”四字,当在“必胸下结硬”句之下,其说甚是。若在“吐食不下”句之下,则是已吐食不下,而自利益甚矣。仲景复曰若下之,无所谓也。
【注】太阴,脾经也,甚脉布胃中,络于嗌。寒邪传于太阴,故腹满时腹自痛,寒邪循脉犯胃,故吐食不下,此太阴里虚,邪从寒化之证也,当以理中、四逆辈温之。若腹满嗌干,不大便,大实痛,始为太阴里实,邪从热化之证,当以桂枝加大黄汤下之矣。若以太阴虚寒之满痛,而误认为太阴实热之满痛而下之,则寒虚相抟,必变为脏结痞硬,及自利益甚矣。此太阴病全篇之提纲,后凡称太阴病者,皆指此证而言也。
【集注】程应旄曰:阳邪亦有腹满,得吐则满去而食可下者,今腹满而吐,食不下,则满为寒胀,吐为寒格也。阳邪亦有下利腹痛,得利则痛随利减者,今下利而时腹自痛,则利为寒利,痛为寒痛也。曰胸下阴邪结于胸下之阴分,异于阳邪结胸之在胸,且按之而痛也。曰结硬,无阳以化气则为坚阴,异于痞之濡而软也。
彼皆阳从上陷而阻留,此则阴从下逆而不归,寒热大别也。
吴人驹曰:自利有时,而腹自痛,非若积蓄而常痛者,若以诸痛为实,从而下之,其满益甚,必令胸下皆为结硬,而自利益甚矣。
伤寒四五日,腹中痛,若转气下趋少腹者,此欲自利也。
【注】伤寒四五日,邪入太阴之时也。腹中痛,若不转气下趋者,属阳明也。今腹中痛,转气下趋少腹者,乃太阴欲作自利之候也。此仲景示人不可以诸痛为实,而妄议下之意也。
【集注】方有执曰:腹中痛转气下趋者,里虚不能守,而寒邪下迫也。
张璐曰:腹痛亦有属火者,其痛必自下而上攻。若痛自上而下趋者,定属寒痛无疑。
魏荔彤曰:此重在预防下利,而非辨寒热也。玩“若”字、“欲”字,可见其辨寒邪者,自有别法。
自利不渴者,属太阴,以其脏有寒故也,当温之,宜服四逆辈。
【注】凡自利而渴者,里有热,属阳也。若自利不渴,则为里有寒,属阴也。今自利不渴,知为太阴本脏有寒也,故当温之。四逆辈者,指四逆、理中、附子等汤而言也。
【集注】程知曰:言太阴自利为寒,宜温者也。少阴属肾水,热入而耗其水,故自利而渴。太阴属脾土,寒入而从其湿,则不渴而利,故太阴自利当温也。
程应旄曰:三阴同属脏寒,少阴、厥阴有渴证,太阴独无渴证者,以其寒在中焦,总与龙雷之火无涉。少阴中有龙火,底寒甚则龙升,故自利而渴;厥阴中有雷火,故有消渴。太阳一照雷雨收声,故发热则利止,见厥而复利也。
魏荔彤曰:“自利”二字,乃未经误下、误汗、误吐而成者,故知其脏本有寒也。
理中丸方
人参 白术 甘草(炙) 干姜(各三两)
上四味,捣筛,蜜和为丸,如鸡子黄许大,以沸汤数合,和一丸,研碎温服之,日三四,夜二服。腹中未热,益至三四丸,然不及汤。汤法以四物,根据两数切,用水八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加减法:若脐上筑者,肾气动也,去术加桂四两。吐多者,去术加生姜三两。下多者,还用术;悸者,加茯苓二两。渴欲得水者,加术,足前成四两半。腹中痛者,加人参,足前成四两半。寒者,加干姜,足前成四两半。腹满者,去术加附子一枚。服汤后,如食顷,饮热粥一升许,微自温,勿发揭衣被。
【集解】程应旄曰:阳之动,始于温,温气得而谷精运,谷气升而中气赡,故名曰理中,实以燮理之功,予中焦之阳也。盖谓阳虚即中气失守,膻中无发宣之用,六腑无洒陈之功,犹如釜薪失焰,故下至清谷,上失滋味,五脏凌夺,诸证所由来也。参、术、炙草,所以守中州,干姜辛以温中,必假之以燃釜薪而腾阳气,是以谷入于阴,长气于阳,上输华盖,下摄州都,五脏六腑皆受气矣,此理中之旨也。若水寒互胜,即当脾肾双温,加之以附子,则命门益而土母温矣。白术补脾,得人参则壅气,故脐下动气,吐多腹满,皆去术也。加桂以伐肾邪,加生姜以止呕也,加附子以消阴也。下多者,湿胜也,还用术燥湿也。渴欲饮水,饮渴也,加术使饮化津生也。心下悸,停水也,加茯苓导水也。腹中痛,倍人参,虚痛也。寒者,加干姜,寒甚也。
伤寒,本自寒下,医复吐下之,寒格更逆吐下,若食入口即吐,干姜黄连黄芩人参汤主之。
【按】经论中并无寒下之病,亦无寒下之文。玩本条下文,寒格更逆吐下,可知寒下之“下”字,当是“格”字,文义始相属。注家皆释胃寒下利,不但文义不属,且与芩、连之药不合。
【注】经曰:格则吐逆。格者,吐逆之病名也。朝食暮吐,脾寒格也;食入即吐,胃热格也。本自寒格,谓其人本自有朝食暮吐寒格之病也。今病伤寒,医见可吐、可下之证,遂执成法,复行吐、下,是寒格更逆于吐下也,当以理中汤温其太阴,加丁香降其寒逆可也。若食入口即吐,则非寒格乃热格也,当用干姜、人参安胃,黄连、黄芩降胃火也。
干姜黄连黄芩人参汤方
干姜 黄连 黄芩 人参(各三两)
上四味,以水六升,煮取二升,去滓,分温再服。
伤寒,医下之,续得下利清谷不止,身疼痛者,急当救里;后身疼痛,清便自调者,急当救表。救里宜四逆汤,救表宜桂枝汤。
【注】伤寒,医不分表里、寒热、虚实而误下之,续得下利清谷不止者,寒其里也。虽有通身疼痛之表未除,但下利清谷不止,里寒已盛,法当急救其里;俟便利自调,仍身疼痛不止,再救其表可也。救里宜四逆汤,温中胜寒;救表宜桂枝汤,调营和卫也。
【集注】王三阳曰:此证当照顾协热利,须审其利之色何如?与势之缓急,不可轻投四逆、桂枝也。
喻昌曰:攻里必须先表后里,始无倒行逆施之患。惟在里之阴寒极盛,不得不急救其里,俟里证稍定,仍救其表,盖谓救里后再行救表也。
下利清谷,不可攻表,汗出必胀满。
【注】此详上条不先救里而发其表,以明太阴、少阴同病之证也。下利清谷,太阴寒邪已传少阴,即有身痛不可攻表。若误攻其表,即使汗出,太阳表解而太阴寒凝,必胀满矣。
下利,腹胀满,身体疼痛者,先温其里,乃攻其表,温里宜四逆汤,攻表宜桂枝汤。
【注】此承上条互发其证,以明先里后表之治也。下利腹胀满者,里寒邪也;身体疼痛者,表寒邪也。凡表里寒邪之证同见,总以温里为急。故当先温其里,后攻其表,温里宜四逆汤,攻表宜桂枝汤。
【集注】方有执曰:里虚表实,惟其虚也,故必先之,惟其实也,故可后焉。
发汗后,腹胀满者,浓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主之。
【注】发汗后表已解而腹满者,太阴里虚之胀满也。故以浓朴生姜甘草半夏人参汤主之。消胀散满,补中降逆也。
【集注】成无己曰:吐后胀满,与下后胀满,皆为实者,言邪气乘虚入里而为实也。发汗后则外已解,腹胀满知非里实,由太阴不足,脾气不通,故壅而为满也。与此汤和脾胃而降逆气宜矣。
汪琥曰:此条乃汗后气虚腹胀满,其人虽作胀满而内无实形,所以用人参、炙甘草等甘温补药无疑也。
张锡驹曰:此言发汗而伤其脾气也。脾主腹,故腹满为太阴主病。发汗后而腹胀满,则知其人脾气素虚,今脾气愈虚,则不能转输,浊气不降,清气不升,而胀满作矣。
浓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方
浓朴(炙,去皮,半斤) 生姜(切,半斤) 半夏(洗,半升) 甘草(炙,二两) 人参(一两)
上五味,以水一斗,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发汗不解,腹满痛者,急下之,宜大承气汤。腹满不减,减不足言,当下之,宜大承气汤。
【注】此详申上条,互发其义,以别其治也。发汗后表已解,腹满不痛者,乃腹满时减,减复如故之虚满也,当温之,浓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证也。今发汗后表不解,腹满大痛者,乃腹满不减,减不足言之实满也,当下之,宜大承气汤,盖以里急,先攻里后和表也。
【集注】喻昌曰:“减不足言”四字,形容腹满如绘。见满至十分,即减去一二分,不足杀其势也。此所以纵有外邪末解,而当下无疑耳!程应旄曰:下之而腹满如故,即减去一二分,算不得减。下之不妨再下,必当以减尽为度也。
刘宏璧曰:太阴无可下之法也,设在经则各经已无可下之理,在脏则太阴尤无受下之处,桂枝加大黄汤安能无疑乎?不知脾与胃相表里也,太阳误下,太阴受邪,适胃有宿食,则脾因胃之实而实,亦即因太阳之邪而痛矣。既大满大痛,已成胃实,又非此汤之所能治,故宜大承气汤也。
太阴病,脉浮者,可发汗,宜桂枝汤。
【注】太阴经病,脉当浮缓;太阴脏病,脉当沉缓。今邪至太阴,脉浮不缓者,知太阳表邪犹未全罢也。
故即有吐利不食,腹满时痛一二证,其脉不沉而浮,便可以桂枝发汗,先解其外,俟外解已再调其内可也。于此又可知论中,身痛腹满下利,急先救里者,脉必不浮矣。
【集注】王肯堂曰:病在太阳脉浮无汗,宜麻黄汤。此脉浮当亦无汗,而不言者,谓阴不得有汗,不必言也,不用麻黄汤而用桂枝汤。盖以三阴兼表病者,俱不当大发汗也,须识无汗亦有用桂枝者。
程知曰:此言太阴宜散者也。太阴病,谓有腹痛下利证也。太阳脉,尺寸俱浮,今脉浮则邪还于表可知矣,故宜用桂枝解散。不用麻黄者,阴病不得大发其汗也,桂枝汤有和里之意焉。
程应旄曰:此太阴中之太阳也,虽有里病,仍从太阳表治,方不引邪入脏。
本太阳病,医反下之,因而腹满时痛者,属太阴也,桂枝加芍药汤主之。大实痛者,桂枝加大黄汤主之。
【注】本太阳中风病,医不以桂枝汤发之而反下之,因而邪陷入里,余无他证,惟腹满时痛者,此属太阴里虚痛也,故宜桂枝加芍药汤以外解太阳之表,而内调太阴之里虚也。若大满实痛,则属太阴热化,胃实痛也,故宜桂枝加大黄汤以外解太阳之表,而内攻太阴之里实也。
【集注】赵嗣真曰:太阴腹满证有三:有次第传经之邪,有直入中寒之邪,有下后内陷之邪,不可不辨。
喻昌曰:太阳病之误下,其变皆在胸胁以上。此之误下而腹满时痛,无胸胁等证,则其邪已入阴位,所以属在太阴也。仍用桂枝解肌之法,以升发太阳之邪,倍芍药者以调太阴之气,本方不增一药,斯为神耳!大实、大满宜从急下,然阳分之邪初陷太阴,未可峻攻,但于桂枝汤中少加大黄,七表三里,以分杀其邪,与大柴胡汤同其义也。
程应旄曰:误下太阳而成腹满时痛,太阴之证见矣。然表邪内陷,留滞于太阴,非脏寒病也。仍用桂枝汤升发阳邪,但倍芍药以调和之。倘大实而痛,于证似可急下,然阴实而非阳实,仍从桂枝例升发阳邪,但加大黄以破结滞之物,使表里两邪各有去路,则寒随实去,不温而自温矣。然此二证虽属之太阴,实从太阳传来,则脉必尚浮可知。
桂枝加芍药汤方
于桂枝汤方内,更加芍药三两,随前共六两,余根据桂枝汤法。
桂枝加大黄汤方
桂枝(三两) 大黄(二两) 芍药(六两) 甘草(炙,二两) 生姜(切,三两) 大枣(擘,十二枚)
上六味,以水七升,煮取三升,去滓,温服一升,日三服。
【集解】柯琴曰:腹满为太阴、阳明俱有之证,然位同而职异。太阴主出,太阴病则腐秽气凝不利,故满而时痛;阳明主内,阳明病则腐秽燥结不行,故大实而痛,是知大实痛是阳明病,而非太阴病矣。仲景因表证未解,阳邪已陷入太阴,故倍芍药以益脾调中,而除腹满之时痛,此用阴和阳法也。若表邪未解,而阳邪陷入阳明,则加大黄以润胃通结,而除其大实之痛,此双解表里法也。凡妄下必伤胃之气液,胃气虚则阳邪袭阴,故转属太阴;胃液涸则两阳相抟,故转属阳明。属太阴则腹满时痛而不实,阴道虚也;属阳明则腹满大实而痛,阳道实也。满而时痛,是下利之兆;大实而痛,是燥屎之征。故倍加芍药,小变建中之剂,少加大黄,微示调胃之方也。
太阴为病,脉弱,其人续自便利,设当行大黄、芍药者,宜减之,以其人胃气弱,易动故也。
【注】太阴为病,必腹满而痛,治之之法,当以脉消息之。若其人脉弱,则其中不实,虽不转气下趋少腹,然必续自便利。设当行大黄、芍药者,宜减之,以胃气弱难堪峻攻,其便易动故也。由此推之,可知大便硬者,不论在阴在阳,凡脉弱皆不可轻下也。
【集注】程知曰:此言太阴脉弱,恐续自利,虽有腹痛,不宜用攻,与建中汤相发明也。
喻昌曰:此段叮咛与阳明篇中互相发明。阳明曰:不转矢气,曰:先硬后溏,曰:未定成硬,皆是恐伤太阴脾气。此太阴证而脉弱,恐续自利,虽有腹痛,减用大黄、芍药,又是恐伤阳明胃气也。
汪琥曰:或问大黄能伤胃气,故宜减;芍药能调脾阴,何以亦减之?答曰:脉弱则气馁不充,仲景以温甘之药能生气;芍药之味酸寒,虽不若大黄之峻,要非气弱者所宜多用,故亦减之。
伤寒脉浮而缓,手足自温者,系在太阴。太阴当发身黄,若小便自利者,不能发黄,至七八日,虽暴烦,下利日十余行,必自止,以脾家实,腐秽当去故也。
【注】伤寒脉浮而缓,手足热者,为系在太阳,今手足温,故知系在太阴也。太阴属湿,湿与热瘀,当发身黄,小便自利者,则湿不蓄,热不瘀,故不能发黄也。若至七八日,大便硬,则为转属阳明,今既不硬,虽暴烦下利日十余行,必当自止,何也?以脉浮缓手足温,知太阴脾家素实,邪不自容,腐秽当去故也。
【集注】程知曰:言自利之证,脉浮缓,手足温,则为脾实也。太阴脉本缓,故浮缓虽类太阳中风,而手足自温,则不似太阳之发热,更不似少阴、厥阴之厥逆,所以为系在太阴也。太阴湿热相蒸,势必发黄,然小便利,则湿下泄而不发黄矣。此虽暴烦频利,有似少阴之证,然其利当自止。所以然者,以脉浮缓,手足温,知其人脾气实,而非虚寒之比,其湿热所积之腐秽,自当逐之而下也。若不辨晰而以四逆法治之,则误矣。
程应旄曰:太阴得浮缓、手足温之脉证,则胃阳用事,自无脏寒之痛,阴郁或有之。小便不利必发黄,虽发黄不为阴黄。若小便自利者,不能发黄,阴欲郁而阳必驱,至七八日,虽暴烦下利日十余行,必自止。所以然者,脉不沉且弱而浮缓,手足不凉而自温,阴得阳以周护则不寒,不寒则不虚,是为脾家实也。经曰:阳道实阴道虚,阴行阳道,岂肯容邪久住,此则腐秽当去故耳。
汪琥曰:下利烦躁者死,此为先利而后烦,是正气脱而邪气扰也。兹则先烦后利,是脾家之正气实,故不受邪而与之争,因暴发烦热也。
太阳中风,四肢烦痛,阳微阴涩而长者,为欲愈。
【注】太阴中风者,谓此太阴病是从太阳中风传来者,故有四肢烦疼之证也。阴阳以浮沉言,夫以浮微沉涩之太阴脉,而兼见阳明之长脉,则为阴病阳脉,脏邪传腑,故为欲愈也。
【集注】程知曰:伤寒,阴邪也,故自利,宜用四逆。伤风,阳邪也,故烦痛见于四肢。凡太阴病脉浮者,多是太阴中风。
喻昌曰:微涩之中,更察其脉之长而不短,知元气未漓,其病当自愈也。
太阴病,欲解时,从亥至丑上。
【注】邪之解也,必于所旺之时,亥、子、丑乃太阴所旺之时也。当此旺时,故邪不能胜而自解矣。
卷七
辨少阴病脉证并治全篇
少阴肾经,水火之藏,邪伤其经,随人虚实,或从水化以为寒,或从火化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