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医案按 俞震篡
自叙
孟子言梓匠轮舆。能与人规矩。不能与人巧。巧者何。变通之谓也。巧固不能使人。其实不出规矩。人可即规矩以求巧。而巧自无方。是亦不啻使之矣。医之道将毋同。自古迄今医书多不胜纪。一病必立一门。一门必立数法。究之法有尽。病无尽。一病之变已无尽。
或萃数病于一人之身。其更改无尽。医之法于是乎几穷。盖以法也者。不过梓匠轮舆之规矩病不根据规矩以为患。医第循规矩以为治。常者生焉。变者死焉。转恨医之法未备也。不知法岂能备。要在乎用法者之巧耳。闻之名医能审一病之变。与数病之变。而曲折以赴之。操纵于规矩之中。神明于规矩之外。靡不随手而应。始信法有尽。而用法者之巧无尽也。成案甚伙。医之法在是。法之巧亦在是。尽可揣摩。惜向来刊行医案。醇疵互收。一为去取而巧者愈见。此予所以复有古今医案之选也。惟是彼之所谓巧者。自今视之。犹规矩也。倘执巧以为巧。而不更加变通。则巧反成拙。故予于每条下。妄据鄙见以按之。辨其真伪。别其是非。晰其同中之异。表其青出于蓝。或综数事为数语。以 括其大略。或纂述旧说新说补诸案之未逮。随选随录。随录随按。不惮烦词。窃附举隅之意。第恐载籍极博。见闻有限譬诸审曲面势者。能免斫而小之之讥乎。然欲求巧于规矩。敢不择材以削HT 。爰自甲午冬月。为捉笔之始。至戊戌春月。乃得蒇事。时年已七十。阅历既多。或片词之可取。爰付剞劂。质之海内诸同志。
乾隆四十三年岁在着雍奄茂之 月既望惺斋俞震书于酌古堂
凡例
一是编汇选名医成案。所选必择精当。如江氏类案入选颇多。亦不过十之三四。其余仅选十之一二而已。此外见诸史传及说部杂书。或有新意。或立奇法者。间采一二条。俾广见一所选皆有议论有发明之案。庸浅及怪诞不经者概删去。其有病同而治同。虽出两人。
止录一家。同之中必取前辈。或后辈之阐发胜于前辈。则取后舍前。亦无拘也。
一治病所凭在脉。故叙证而兼叙脉者始选之。若不载脉象。但侈治验。入选奚益。盖治病之难。难于识病。识病之难。难于识脉也。然集中间收不载脉者。必辨证详明。或治法新奇。或立论高超。不得以不载脉象而弃之。略备数条。以扩识见。
一前人案中。或涉鄙俚矜夸之语概削去。只存其脉证方论。以为后人认病之法。偶有文繁及词晦者。僭为修饰之。不敢窜改其意。亦仅条达其辞以便观览而已。知我者谅不我罪。
一近日名医有年长于我者。有年少于我者。其治奇病着奇验必录之。今并附入。此皆生平目击。并非得之传闻。若得之传闻者。姑为阙疑。不敢以误传误。
一成案以年代先后为编次。间有颠倒者。因病情相似。连类以便览。年代所不计也。至于称谓前人。或名或字或别号及乡里。就人所易晓者称之。不拘一律。
一是编列为十卷。各分门类。以便查阅。至门类十三科实未能全。只就昔人有成案者选之。每门多寡不拘。会心者闻一知十。可推展得其旨矣。
一各案引用之方。不能备录。间有附于案中及案后者。恐卷帙繁冗。录亦不详。嗣有古今经验方按续出问世。
一诸案所载有妙义者。议论精详方药切当者。以及叙脉病因证候紧要关键处均加密点若震自为按断之语。概不敢置密点。以俟高贤之教正。
卷一
中风
唐书载许允宗初仕陈。为新蔡王外兵参军。时柳太后感风不能言。脉沉而口噤。允宗曰口不下药。宜以汤气蒸之。令药入腠理。周时可瘥。遂造黄 防风汤。煮数十斛。置床下气如烟雾。熏蒸之而得语。遂超拜义兴太守。
震按书称允宗医术若神。曾曰医者意也。在人思虑。即此条思虑巧矣。然仅可治真中风内经所谓其有邪者渍形以为汗也。邪从汗解故得语。若概试诸不能言者决无效。又按罗谦甫治史太尉。冬月坐火炉左侧。觉面热。左颊微汗。旋出外。因左颊疏缓。被风寒客之。右颊急。口 于右。脉浮紧。按之洪缓。罗用升麻汤加桂枝、白芷、艽、防。兼灸地仓颊车穴。此治风中阳明经之表证也。赵僧判半身不遂。语言不出。神昏面红。耳聋鼻塞。六脉弦数。罗谓中藏者多滞九窍。中府者多着四肢。今脏腑俱受邪。先用三化汤行之。通其壅滞使清气上升。充实四肢。次与至宝丹。安心养神。通利九窍。五日。音声出。语言稍利。
惟行步艰难。又刺十二经之井穴以接经络。随四时脉症加减用药。百日方愈。此治中腑兼中脏之里证也。皆风邪实证也。张安抚半身不遂。语言謇涩。自汗恶风。痰嗽不寐。罗谓风寒伤形。忧恐忿怒伤气。经云。形乐志苦。病生于脉。神先病也。邪风加之。动无常处。治病必求其本。邪气乃服。用加减冲和汤。汗加黄 。嗽加五味。其昼夜不睡。因心事烦冗。心火上乘阳分。卫气不得入于阴。用朱砂安神丸。遂得寐。诸证渐减。惟右肩臂痛。经云。虚与实邻。决而通之。又云。下陷者灸之。为阳气下陷入阴中。故肩膊痛不能动。宜以火导之补之。乃于右肩臂上肩井穴。先针后灸。隔一月。再灸肩井。次于尺泽穴。各灸二十八壮。
引气下行。与正气相接。遂能运动。仲夏用清肺饮子。秋分用益气调营汤。全愈。此治中经兼中腑。本虚标实之症也。许允宗所治亦系本虚标实者。但病起于暴。故用蒸法。亦如通关散之取嚏。稀涎散之探痰也。
丹溪治浦江郑君。年近六旬。奉养膏粱。仲夏久患滞下。又犯房劳。一夕如厕。忽然昏仆。撒手。遗尿。目上视。汗大出。喉如拽锯。呼吸甚微。其脉大而无伦次部位。可畏之甚此阴虚而阳暴绝也。急令煎人参膏。且与灸气海穴。艾壮如小指。至十八壮。右手能动。
又三壮。唇微动。参膏成。与一盏。至半夜后。尽三盏。眼能动。尽二斤。方能言而索粥。
尽五斤而利止。十数斤全安。
震按此种病。今常有之。医所用参不过一二钱。至一二两而止。亦并不知有灸法。无效则诿之天命。岂能于数日间用参膏至十余斤者乎。然参膏至十余斤。办之亦难矣。惟能办者不可不知有此法。
赵以德云。余尝治陈学士敬初。因醮事跪拜间。就倒仆。汗如雨。诊之脉大而空虚。年当五十。新娶少妇。今又从跪拜之劳役。故阳气暴散。正若丹溪治郑义士之病同。急煎独参浓汤。连饮半日。汗止。神气稍定。手足俱纵。喑而无声。遂于独参汤中加竹沥。开上涌之痰。次早悲哭。一日不已。以言慰之。遂笑。复笑五七日。无已时。此哭笑者。为阴虚而劳火动其精神魂魄之藏。气相并故耳。正内经所谓五精相并者。心火并于肺则喜。肺火并于肝则悲是也。加连柏之属泻其火。更增荆沥开其闭。八日笑止手动。一月能步矣。
震按此条与前条大同小异。而所以治其小异处。立言用药。绰有精义。可见古人善能模仿成法又不蹈袭成法也。
以上所选实症虚症。分途异治。误用则死。李士材所谓治中风者。必须分别闭与脱。二症明白。此下手第一要着。
丹溪治一妇人。年六十余。手足左瘫。不言而健。有痰。以麻黄。羌活、荆、防、南星全蝎、乳香、没药、木通、茯苓、桔、朴、甘草、红花为末。酒下。未效。时春。脉伏而微。又以淡盐汤入韭汁。每早一碗吐之。至五日。仍以茯苓、白术、陈皮、甘草、浓朴、菖蒲。日进二服。又以川芎、豆豉、山栀、瓜蒂、韭汁、盐汤。吐甚快。后以四君子汤服之。
另以川归、酒芩、红花、木通、浓朴、粘子、苍术、南星、牛膝、茯苓为末。酒糊丸服。十日后。微汗。手足微动而言。
震按前条脱症。脉大无伦。此条闭症。脉伏而微。非有确见。敢用此两路重药乎。须知症与脉宜合参。如此条左瘫不言矣。而健又有痰。其得间在此。与浦江洪宅妇病疟无脉条相似。
又按丹溪治肥人中风。口 。手足麻废。左右俱作痰治。以蒌、贝、南星、橘、夏、二术、芩、连、柏、荆、防、羌活、桂枝、威灵仙、甘草、花粉等。好吃面。加附子煎。入竹沥、姜汁。更加少酒行经。此大法也。故治中风二十六案。用此加减者甚多。其余以四君、六君。或合四物。或再加连、柏、 、防、天麻、僵蚕、竹沥等。或合风药。更有加全蝎、地龙者。又有用小续命汤、搜风汤、羌活愈风汤、乌药顺气散、苏合香丸者。皆不载脉象若何。何以效法。故不并录。
虞恒德治一妇年五十七。身肥白。春初得中风。暴仆不知人事。身僵直。口噤不语。喉如拽锯。水饮不能入。六脉浮大弦滑。右甚于左。以藜芦末一钱。加麝香少许。灌入鼻窍。
吐痰升许。始知人事。身体略能举动。急煎小续命汤倍麻黄。连进二服。覆以衣被。得汗渐苏醒。能转侧。但右手足不遂。语言謇涩。复以二陈汤加芎、归、芍药、羌、防等。合竹沥姜汁。日进二三服。若三四日大便不利。则不能言语。即以东垣导滞丸。或润肠丸微利之则言语复正。如此调理。至六十余。得他病而卒。
震按此条与上丹溪案。俱以实邪治而效。可见辨证宜真。不得专守景岳非风之论。先有成见在胸也。如薛立斋善于用补。而治艾郭武牙关紧。不能言。左体瘫。口眼牵动。神昏欲绝。六脉沉细而涩。谓此中寒湿。非中风也。亦用吐痰药及至宝丹。继以五积散加木香、南星、附子而人苏。后大便洞利痰积而全愈。临斯证者。治虚寒。治风痰。固宜对勘。
薛立斋治一人。年六十余。素善饮酒。两臂作痛。服祛风治痿之药。更加麻木发热。体软痰涌。腿膝拘痛。口噤语涩。头目晕重。口角流涎。身如虫行。痒起白屑。立斋曰。臂麻体软。脾无用也。痰涎自出。脾不能摄也。口斜语涩。脾气伤也。头目晕重。脾气不能升也痒起白屑。脾气不能荣也。遂用补中益气汤加神曲、半夏、茯苓。三十余剂。诸症悉退。
又用参术膏而愈。
一妇人怀抱郁结。筋挛骨痛。喉间似有一核。服乌药顺气散等药。口眼 斜。臂难伸举痰涎愈甚。内热晡热。食少体倦。立斋云。郁火伤脾。血燥生风所致。用加味归脾汤。二十余剂。形体渐健。饮食渐加。又服加味逍遥散十余剂。痰热少退。喉核少利。更用升阳益胃汤数剂。诸证渐愈。但臂不能伸。此肝经血少。用地黄丸而愈。
秀才刘允功。形体魁伟。不慎酒色。因劳怒头晕仆地。痰涎上涌。手足麻痹。口干引饮六脉洪数而虚。薛以为肾经亏损。不能纳气归源而头晕。不能摄水归源而为痰。阳气虚热而麻痹。虚火上炎而作渴。用补中益气合六味丸。治之而愈。其后或劳役。或入房。其病即作。用前药随愈。
宪幕顾斐斋左半身并手不遂。汗出神昏。痰涎上涌。王竹西用参 大补之剂。汗止而神思渐清。颇能步履。后不守禁。左腿自膝至足肿胀甚大。重坠如石。痛不能忍。其痰甚多。
肝脾肾脉洪大而数。重按则软涩。立斋朝用补中益气汤加黄柏、知母、麦冬、五味。煎送地黄丸。晚用地黄丸料加知、柏。数剂诸证悉退。但自弛禁。不能全愈耳。
震按此四案。理精法密。学人所当熟玩。
车驾王用之。卒中昏愦。口眼 斜。痰气上涌。咽喉有声。六脉沉伏。此真气虚而风邪所乘。以三生饮一两。加人参一两。煎服即苏。立斋曰。若遗尿撒手。口开鼾睡为不治。
用前药亦有得生者。夫前饮乃行经络治寒痰之药。有斩关夺旗之功。每服必用人参两许。驾驭其邪而补助真气。否则不惟无益。适足以取败矣。
震按此治中寒寒痰壅塞气道之药。肥人脉沉伏。无火象者。可用之。若脉微细者。必加人参。实非中风药也。折肱漫录云。三生饮施于中风之寒症。妙矣。或有虚火冲逆。热痰壅塞。以致昏愦颠仆者。状类中风。恐乌附非所宜服。立斋治王进士失于调养。忽然昏愦。谓是元气虚。火妄发。挟痰而作。急灌童便。神思渐爽。更用参、 各五钱。芎、归各三钱。元参、柴胡、山栀、炙草各一钱。服之少定。察其形倦甚。又以十全大补汤加麦冬、五味治之而安。予从弟履中。年方强壮。以劳心忧郁而得斯证。痰升遗溺。眼斜视。超时不醒。竟类中风。亦灌以童便而苏。此等证候。皆火挟痰而作。断非三生饮所可治者。并姜汤亦不相宜也。同一卒然昏愦。而所因不同。须细审之。
太平广记载唐梁新。见一朝士。诊之曰。风疾已深。请速归去。其朝士复见 州高医赵鄂。诊之。言疾危。与梁说同。惟云只有一法。请吃消梨。不限多少。咀啮不及。绞汁而饮到家旬日。根据法治之而愈。此亦降火消痰之验也。
孙东宿治程晓山。年四十。诞辰庆贺。宴乐月余。忽谓孙曰。近觉两手小指及无名指。
掉硬不舒。亦不为用。口角一边常牵扯引动。幸为诊之。六脉皆滑大而数。浮而不敛。其体肥。其面色苍紫。乃曰。据脉滑大为痰。数为热。浮为风。盖湿生痰。痰生热。热生风也君善饮。故多湿。近又荒于色。故真阴竭而脉浮。此手指不舒。口角牵扯。中风之兆也。
所喜面色苍紫。其神藏。虽病犹可治。切宜戒酒色以自保爱。立方用二陈汤加滑石为君。芩连为臣。健脾消痰。撤湿使从小便出。加胆星、天麻以定其风。将竹沥、姜汁三拌三晒。仍以竹沥糊丸。取竹沥引诸药入经络化痰。外又以天麻丸滋补其筋骨。标本两治。服二料。几半年。不惟病痊。且至十年无恙。迨五十岁。贺寿如旧。召妓宴乐亦如旧。甘酒嗜饮。荒淫而忘其旧之致疾也。手指掉硬。口角牵引尤甚。月余中风。右体瘫痪矣。再邀孙诊之。脉皆洪大不敛。汗多不收。呼吸迫促。孙曰。此下虚上竭之候。盖肾虚不能纳气归元。故汗出如油。喘而不休。虽和缓无能为矣。阅二十日而卒。
震按医书谓凡人大指次指麻木不仁者。三年内须防中风。当远房帏。绝嗜欲。戒酒戒浓味。以杜其患。观此案可为养生者之金鉴矣。
东宿曰。潘见所年四十七。微觉阳痿。其脉上盛下虚。上盛为痰与火。下虚为精元弱。
宜戒色慎怒。恐痰生热而热生风。将有中风之患。次年中秋。连宵酒色。渠于色后。惯用鹿角胶三钱。人参一钱。酒送下。至是加倍服之。十七日。左手陡然颤动。重不能举。十八日左边半体手足皆不用矣。予始观面色赤。口微 向右。唇麻。左瘫。诊之左弦大。右滑大先用乌药顺气散一帖。服后昏睡半日。醒觉面更加赤。 亦稍加。知痰盛使然。即以二陈汤加全蝎、僵蚕。天麻。黄芩、石菖蒲、红花、秦艽。煎冲竹沥、姜汁。一日两进。晚更与活络丹。服至第六日。手指稍能运动。足可根据棹而立。予喜曰。机动矣。改用归芍六君子汤加红花、钩藤、天麻、竹沥、姜汁。服二十帖。行可二十步矣。手指先麻木不知痛痒。至是能执物。继用天麻丸、五子全鹿丸调理。幸其断酒绝欲。百日全愈。此证予历治历效者。良由先为疏通经络。活血调气。然后以补剂收功。惟经络疏通。宿痰磨去。补之必效。此治类中风之法也。
震按此条先散后补。亦缘病初无卒仆昏愦之症。且脉滑大。故可从容施治耳。若云必先疏通经络。磨去宿痰。然后补之得效。又属呆板方法矣。
杨季衡禀丰躯伟。年近七旬。得半身不遂证二年矣。病发左半。口往右 。昏厥遗溺。
云间施笠泽以参附疗之。稍安。喻嘉言曰。其脉软滑中时带劲疾。是痰与风杂合之症。又内热与外寒杂合之症。房帏不节。精气内虚。膏粱蕴热。久蒸脾湿为痰。痰阻窍隧。而卫气不周。外风易入。是以杂合而成是症。及今大理右半脾胃之气。以运出左半之热痰虚风。此其间有微细曲折。非只温补一端所能尽也。或曰。痰热先宜中右。何以反中左。既已中左。何以反治右耶。喻曰。此正病机之最要者。向为丹溪等说病在左血多。病在右气多。教人如此认症。不知内经但言左右者。阴阳之道路。夫左右既为阴阳往还之道路。何尝可偏执哉。
左半虽血为主。非气以统之则不流。右半虽气为主。非血以丽之则易散。故病在一偏者。治宜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从左引右。从右引左。譬之树木有偏枯者。将溉其枯者乎。抑溉其未枯者。使荣茂而因以条畅其枯者乎。此证之脉。软为虚。滑为痰。劲疾为风。病因杂合。
必须用杂合之药。而随时令以尽无穷之变。参、术是主药。冬月佐干姜、附子。以暂撤外寒而内热反得宣泄。春夏秋则佐以羚羊角、柴胡、知母、石膏。使内蕴之热不与时令之热相蒸灼。再刺手足四末以泄荣血而通气。恐热痰虚风。久而成疠也。
震按偏枯昔人多谓左属血虚。右属气虚。自得嘉言之论。其理始明。而随时换药。及刺四末。尤见巧妙。因思幼读内经。至九宫八风篇曰。风从太乙所居之乡来。为实风。主生长万物。从其冲后来。为虚风。伤人者也。圣人避虚风如避矢石。岂非确指外风乎。又云。其有三虚而偏中于邪风。则为击扑偏枯。击仆者如人被击而仆。即今之卒倒者是。击仆以偏枯连举。则猝倒而不偏枯者非中风矣。但所谓三虚者。乘年之衰。逢月之空。失时之和。是运气时令之虚。而非人身之虚也。何以中风皆作人虚治乎。及读生气通天论。曰。风者百病之始也。清静则肉腠闭拒。虽有大风苛毒。弗之能害。又云。风雨寒热。不得虚邪。不能独伤人。又曰。虚邪之风。与其身形。两虚相得。乃客其形。是确指虚人而后中于虚风也。然犹因虚受风。故灵枢又有真气去。邪气独留。发为偏枯之说。偏枯难疗。二语尽之。再读通评虚实论。曰。凡治消瘅仆击。偏枯痿厥。气满发逆。肥贵人则膏粱之疾也。此条暗包痰饮湿热阴虚阳虚诸候。并未尝偏中于邪风矣。盖肥贵人自然慎避邪风。而膏粱之变。风从内生。
刘李朱三家从此悟入。大凡治病必求于本。击仆偏枯。以虚为本也。
刘宗浓玉机微义曰。予尝居凉州。即汉之武威郡也。其地高阜。四时多风少雨。土艺黍粟。引泉灌溉。天气常寒。人之气实腠密。每见中风暴死者有之。盖折风燥烈之甚也。时洪武乙亥秋八月。大风起自西北甘州城外。路死者甚众。予始悟经谓西北之折风伤人。至病暴死之旨不诬。人未经其所。虽读经文。莫不有疑者也。医可易言哉。又王肯堂灵兰要览曰。
里中一老医。右手足废而不起床者二年矣。人皆传其必不起。过数月。遇诸途。讯之。曰。
吾之病几危矣。始服顺气行痰之药。了无应验。薄暮神志辄昏。度不可服。命家人煎进十全大补汤。即觉清明。遂服之。浃数日。能扶策而起。无何。则又能舍策而步矣。经云。邪之所凑。其气必虚。吾治其虚。不理其邪。而邪自去。吾所以获全也。余曰。有是哉。使服顺气疏风之散不辍者。墓木拱矣。然此犹拘于成法。不能因病而变通。随时而消息。故奏功稍迟。使吾早为之。当不至是也。姑书之以俟明者采焉。读此二则。益信塞外多真中。江南多类中。刘李朱三家之说。张景岳非风之论。洵为轩岐功臣。至明季缪仲淳立论。谓真阴亏而内热甚者。煎熬津液。凝结为痰。壅塞气道。不得通利。热极生风。亦致猝然僵仆。类中风症。此即内虚暗风。初用清热顺气开痰。次用治本。或益阴。或补阳。其药以二冬、二地、菊花、枸杞、胡麻、桑叶、首乌、柏仁、蒺藜、花粉、参、 、归、芍、鹿茸、虎骨胶、霞天膏、梨膏、竹沥、桑沥、人乳、童便等。出入互换。另制机杼。今临症指南中风一门。大半宗此。又可补刘李朱张所未备矣。至喻西昌论侯氏黑散。谓用矾石以填空窍。堵截风路。
此好奇之谈。最足误人。夫药之入胃。不过气味传布脏腑经络耳。岂能以矾嵌刷之耶。冷食四十日。药积腹中不下。肠胃诚填塞矣。谷不纳而粪不出。将如之何。学医者慎勿妄试。
卷一
类中
王节斋治一壮年。忽得暴病如中风。口不能言。目不识人。四肢不举。急投苏合香丸。
不效。王偶遇闻之。询其由。曰。适方陪客。饮食后忽得此证。遂教以煎生姜淡盐汤。多饮探吐之。吐出饮食数碗而愈。
郑显夫年六十余。因大怒。遂昏仆。四肢不用。丹溪曰。怒则火起于肝。手足厥阴二经之气闭而不行。故神无知。怒甚则伤于筋。纵其若不容故手足不用。乃以连柏泻其上逆之火香附降其肝气。一二日。神智渐回。再调其气血。全愈。
有一妇人。先胸胁胀痛。后四肢不收。自汗如雨。小便自遗。大便不实。口紧目 。或以为中脏。甚忧。请薛立斋视之。曰。非也。若风既中脏。真气既脱。恶证既见。祸在反掌安能延至十日。乃候其色。面目俱赤而或青。诊其脉。左三部洪数。惟关尤甚。乃知胸乳胀痛。肝经血虚。肝气痞塞也。四肢不收。肝经血虚。不能养筋也。自汗不止。肝经血热。
津液妄泄也。小便自遗。肝经热甚。阴挺失职也。大便不实。肝木炽盛。克脾土也。遂用犀角散四剂。诸证顿减。又用加味逍遥散调理而安。
太史杨方壶夫人。忽然晕倒。医以中风之药治之。不效。迎李士材诊之。左关弦急。右关滑大而 。本因元气不足。又因怒后食停。乃进理气消食药。得解黑屎数枚。急改用六君子加姜汁。服四剂而后晕止。更以人参五钱。 、术、半夏各三钱。茯苓、归身各二钱。加减调理。两月即愈。此名虚中。亦兼食中。
给谏晏怀泉夫人。先患胸腹痛。次日卒然晕倒。手足厥逆。时有医者。以牛黄丸磨就将服矣。士材诊之。六脉皆伏。惟气口稍动。此食满胸中。阴阳痞隔。升降不通。故脉伏而气口独见也。取陈皮、砂仁各一两。姜八钱。盐三钱。煎汤灌之。以指探吐。得宿食五六碗。
六脉尽见矣。左关弦大。胸腹痛甚。知为大怒所伤也。以木香、青皮、橘红、香附、白术煎服。两剂痛止。更以四君子加木香、乌药。调理十余日方瘥。此是食中兼气中。
震按此二条。与节斋丹溪所治同中有异。是善学古人者。故并录之。
章仲舆令爱在阁时。昏晕不知人。苏合香丸灌醒后。狂言妄语。喃喃不休。士材诊之。
左脉七至。大而无伦。右脉三至。微而难见。正所谓两手脉如出两人。此祟凭之脉也。线带系定二大拇指。以艾炷灸两介甲。至七壮。鬼即哀词求去。服调气平胃散加桃奴。数日而祟绝此即恶中也。
易思兰治瑞昌王孙毅斋。年五十二。素乐酒色。九月初。夜起小解。忽倒地。昏不知人目闭气粗。手足厥冷。身体强硬。牙关紧闭。诸医有以为中风者。有以为中气中痰者。用乌药顺气散等药。俱不效。又有用附子理中汤者。愈加痰响。五日后。易诊之。六脉沉细紧滑。愈按愈有力。乃曰。此寒湿相搏。 症也。 属膀胱。当用羌活胜湿汤。其兄宏道问曰病无掉眩。知非中风。然与中气中痰夹阴三者相似。先生独云 病。但吾宗室之家过于浓暧者有之。何由得寒湿而成 病耶。易曰。运气所为。体虚者得之。本年癸酉。岁火不及。
寒水侮之。季夏土旺。土为火子。即能制水。七月八月。主气是湿。客气是水。寒水得令。
不伏土制。是以寒湿相搏。太阳气郁而不行。其证主项背强直。卒难回顾。腰似折。项似拔乃膀胱经 病也。其脉沉细紧滑。沉为病在里。细为湿。紧为寒。中又有力而滑。此寒湿有余而相搏也。若虚证之脉。但紧细而不滑。若风脉当浮。今脉不浮而沉。且无掉眩等证。
何为中风。若痰气之脉不紧。今脉紧而体强直。何言中气中痰。 病诗云。强直反如弓。神昏似中风。痰流唇口动。螈 与痫同。乃先以稀涎散吐痰一二碗。昏愦即醒。随进胜湿汤。
六剂全愈。以八味丸调理一月。精气复常。
震按类中有十种。曰中气。中食。中寒。中暑。中湿。中恶。中痧。中瘴。痰中。虚中散见诸书。当荟萃而详辨之。其异于中风者。虽卒倒昏愦。而无偏枯涡斜也。其治之异于中风者。惟虚中宜补。而余皆不宜补也。只在临证时。审其轻重浅深耳。至如名医类案有虚风一门。临证指南有肝风一门。总不出缪氏内虚暗风四字。类案谓阴虚者凉肝补肾。阳虚者温肺健脾。诚为要言。然其法已备于中风门中。似不必另立名色。至指南所载泄木安胃。镇阳熄风。浊药轻投。辛甘化风。种种妙义。直驾古人而上之。又洗缪氏之髓者矣。特是议论虽精。仍属景岳所谓非风之治法耳。集书者以一类而分二门。未免头上安头之病。
卷一
伤风
江少微治黄三辅。年逾四旬。醉饮青楼。夜卧当风。患头痛发热。自汗盗汗。饮食不进医治十余日罔效。诊得六脉浮洪。重按豁然。此饮酒当风。名曰漏风。投以白术、泽泻。
酒煎服而热退。汗仍不止。心口如水。此思虑所致。与归脾汤加麻黄根、桂枝。十服而愈。
头痛不已。用白萝卜汁吹入鼻中。立止。
张路玉治沈懋甫仲子。年十七。每伤风。即吐血梦泄。此肝脏有伏火。火动则招风也。
盖肝为藏血藏魂之地。肝不藏则血随火炎。魂不宁则精随梦泄。遂与桂枝汤加龙骨、牡蛎。
四剂而表解血止。桂枝汤主和营散邪。加龙、牡以镇肝安魂。封藏固则风不易入。魂梦安则精不妄动矣。若以其火盛而用知、柏之属。鲜有不成虚损者。
震按伤风是轻病。然有伤风不醒即成痨之说。今人犯此者甚多。大约喜于色欲及常多梦泄之辈。内经谓劳风法在肺下。太阳引精者三日。中年者五日。不精者七日。咳出青黄涕如脓。不出则伤肺死。盖引精者肾脏充固。太阳引少阴以内守而自为外拒。邪从痰出。不致内留伤肺也。不精即冬不藏精之义。肾脏亏乏。太阳馁而无援。邪留难去。伤风所由不醒也。
昧者峻用发散。不知人愈虚。邪更易入也。或竟用滋补。不知邪未清。补之适以助长也。此中之权衡。在于医者。此际之调理。在于本人耳。
〔附伤风戴阳症〕石开晓病伤风咳嗽。未尝发热。自觉急迫欲死。呼吸不能相续。西昌诊之。见其头面赤红。躁扰不歇。脉亦豁大而空。谓曰。此证颇奇。全似伤寒戴阳症。何以伤风小恙亦有之。急宜用人参附子等药。温补下元。收回阳气。不然。子丑时一身大汗。脱阳而死矣。渠不信。及日落。阳不用事。愈慌乱不能少支。忙服前药。服后。稍宁片刻。又为床侧添同寝一人。逼出其汗如雨。再用一剂。汗止身安。咳嗽俱不作。询其所由。云连服麻黄药四剂。遂尔躁急欲死。然后知伤风亦有戴阳证。与伤寒无别。总因其人平素下虚。是以真阳易于上越耳。
卷一
中寒
吴球治一人。暑月远行。渴饮泉水。至晚以单席阴地上睡。顷间。寒热。吐泻不得。身痛如刀刮。医曰。此中暑也。进黄连香薷饮及六和汤。随服随厥。吴诊其脉细紧而伏。曰。
此中寒也。众皆笑曰。六月中寒。有是事乎。吴曰。人肥白。素畏热。好服黄连及益元散等凉剂。况途中饮水既多。又单席卧地。寒邪深入。当以附子理中汤。大服乃济。用之果效。
震按中寒一门。喻嘉言论之最精。然此证易辨。无甚诡幻。惟内寒外热格阳戴阳者。不可认错。此又当于伤寒门细研之。盖中寒与伤寒不同也。类案载一木商。久立风雨湿地。衣服尽濡。患寒热交作。遍身胀痛。欲人击打。莫知为何病。服药罔效。忽思烧酒。热饮数杯觉快。数饮至醉而愈。可见中寒之易治矣。又载吴御医治富翁中寒。用生附子三枚。重三两。作一剂。他医减半进之。病遂已。吴复诊。已知之。曰。何减吾成药也。吾投三枚。将使活三年。今止活年半耳。后年余。复发而卒。此等邪说。殊不可信。夫药以治病。中病即止。太过则变生他病矣。是人服附子枚半。病已愈。则不宜多至三枚也。若必须三枚。则枚半未能愈其病也。乃云吾投三枚。使活三年。是以之延年。非以之治病。何不投三十枚。俾活三十年乎。
卷一
伤寒
许学士治乡人邱生者。病伤寒发热。头痛烦渴。脉虽浮数而无力。尺以下迟而弱。许曰虽麻黄证。而尺迟弱。仲景曰。尺中迟者。营气不足。未可发汗。用建中汤加当归、黄翌日脉尚尔。其家索发汗药。言几不逊。许忍之。只用建中调营而已。至五日。尺部方应遂投麻黄汤二服。发狂须臾。稍定略睡。已得汗矣。信乎医者当察其表里虚实。待其时日若不循次第。取效临时。亏损五脏。以促寿限。何足贵也。
〔附南史〕范云初为梁武帝属官。时武帝有九锡之命。云忽感伤寒。恐不得预庆事。召徐文伯诊视。问曰。可便得愈乎。文伯曰。便瘥甚易。正恐二年后不起耳。云曰。朝闻道。
夕死可矣。况二年乎。文伯于是先以火 地。布桃叶。铺席。置云其上。顷刻汗出。以温粉扑之。翌日遂愈。云甚喜。文伯曰。不足喜也。后二年果卒。夫取汗先期。尚促寿限。况不顾表里。不待时日。欲速愈者耶。故书此为戒。
一人病伤寒。大便不利。日晡潮热。两手撮空。直视喘急。更数医矣。许曰。此诚恶候见之者九死一生。仲景虽有证而无治法。况已经吐下。难于用药。勉强救之。若大便得通而脉弦。则可生。乃与小承气一服。大便利。诸疾渐退。脉且微弦。半月愈。或问曰。下之而脉弦者生。此何谓也。许曰。仲景云。循衣妄撮。怵惕不安。微喘直视。脉弦者生。涩者死。微者但发热谵语者。承气汤主之。予观钱氏直诀云。手循衣领及捻物者。肝热也。此症在仲景列于阳明部。盖阳明者胃也。肝有热邪。淫于胃经。故以承气汤泻之。且得弦脉。则肝平而胃不受克。所以有生之理也。
〔附〕楼全善曰。尝治寻衣撮空。得愈者数人。皆用大补气血之剂。唯一人兼 振脉代遂于补剂中加桂二分。亦振止脉和而愈。
一人病伤寒。初呕吐。俄为医下之。已八九日。而内外发热。许诊之。曰。当用白虎加人参汤。或曰。既吐复下。宜重虚矣。白虎可用乎。许曰。仲景云。若吐下后。七八日不解热结在里。表里俱热者。白虎加人参汤。盖始吐者。热在胃脘。今脉洪滑。口大渴。欲饮水。舌干燥而烦。非人参白虎不可也。
一人病伤寒。心烦喜呕。往来寒热。医以小柴胡与之。不除。许曰。脉洪大而实。热结在里。小柴胡安能去之。仲景云。伤寒十余日。热结在里。复往来寒热者。与大柴胡汤。三服而病除。
一人太阳症。因发汗不止。恶风。小便数。足挛急。屈而不伸。脉浮而大。许曰。此证在仲景方中有两条。大同小异。一则太阳病。发汗。遂漏不止。恶风。小便难。四肢微急。
难以屈伸。一则伤寒脉浮。自汗出。小便数。心烦。微恶寒。脚挛急。一属漏风小便难。一属有汗小便数。不可混治。此当用桂枝加附子汤。三啜而汗止。佐以芍药甘草汤。足便得伸一舟子伤寒发黄。鼻内酸痛。身与目如金。小便赤而数。大便如常。或欲用茵陈五苓。
许曰。非其治也。小便和。大便如常。则知病不在脏腑。今眼睛疼。鼻酸痛。是病在清道中若下大黄。必腹胀为逆。宜用瓜蒂散。先含水。次搐之。鼻中黄水尽。乃愈。
一武官为寇执。置舟中 板。数日得脱。乘饥恣食。良久解衣扪虱。次日遂伤寒。自汗而鬲不利。一医作伤食而下之。一医作解衣中邪而汗之。杂治数日。渐觉昏困。上喘息高。
许诊之。曰。太阳下之。表未解。微喘者。桂枝加浓朴杏仁汤。此仲景法也。命令医者治此药。一啜喘定。再啜热缓微汗。至晚身凉而脉已和矣。医曰。某平生未尝用仲景方。不知其一妇人患热入血室证。医者不识。用补血调气药。延滞数日。遂成血结胸。或劝用小柴胡汤。许曰。小柴胡已迟。不可行也。惟刺期门穴。斯可矣。予不能针。请善针者治之。如言而愈。或问曰。热入血室。何为而成结胸也。许曰。邪气传入经络。与正气相搏。上下流行。遇经水适来适断。邪气乘虚而入血室。血为邪迫。上入肝经。肝受邪则谵语而见鬼。复入膻中。则血结于胸也。何以言之。妇人平居。血藏于肝。未受孕则下行为月水。既妊则中蓄以养胎。已产则上壅以为乳。皆此血也。今邪气蓄血。并归肝经。聚于膻中。结于乳下。
故手触之则痛。非汤剂可及。故当刺期门也。
震按仲景伤寒论。犹儒书之大学中庸也。文词古奥。理法精深。自晋迄今。善用其书者惟许学士叔微一人而已。所存医案数十条。皆有发明。可为后学楷模。惜限于卷帙。不能全录。留此数则。以窥一斑。
项彦章治一人。病发热。恶风自汗。气奄奄勿属。医作伤寒治。发表退热而益剧。项诊其脉。阴阳俱沉细。且微数。以补中益气进之。医曰。表有邪而以参 补之。邪得补而愈甚必死此药矣。项曰。脉沉。里病也。微数者。五性之火内煽也。气不属者。中气虚也。是名内伤。经云。劳者温之。损者益之。饮以前药而验。
震按名医类案有内伤一门。此条亦在其内。但予细观诸案所叙病证。皆与伤寒仿佛。则其病之为伤寒为内伤。惟在医者之能辨耳。非另有一种情形也。东垣内外伤辨。殊不足凭。
诸案皆以脉为辨。大抵内伤之脉。皆虚大无力。或微数无力。其药不外补中益气汤甘温为主有风寒加入表药。有停滞加入消导。有火亦加一二味凉药。无他奇巧。故今采取数条。编入伤寒温暑各门。删去内伤。免滋眩惑。外感风寒者伤其形。故曰伤寒。劳役过度饮食失节者伤其气。故曰内伤。此言受病之原也。及其为病。一般发热头疼恶风恶寒。甚则痞闷谵妄岂可就其述病原而作凭据。医者见得真。乃能分晰之曰。彼是伤寒。此是内伤。亦如伤寒一门为虚为实。为热为寒。头绪纷纭。听人审辨。故区而别之。不若汇而参之之有所得也。
李东垣治西台椽葛君瑞。二月中病伤寒发热。医以白虎汤投之。病者面黑如墨。本证遂不复见。脉沉细。小便不禁。东垣初不知也。及诊之。曰。此立夏前误用白虎之故。白虎大寒。非行经之药。不善用之。则伤寒本病。曲隐于经络之间。或更以大热之药求以去阴邪。
则他证必起。非所以救白虎也。宜用温药之升阳行经者。或难曰。误用大寒。若非大热。何以救乎。李曰。本病隐于经络间。阳不升则经不行。经行而本证见矣。果如其言而愈。
震按东垣所谓温药之升阳者。想即桂枝、干姜、细辛、川芎、羌、防、升、柴之类耳。
误于寒药而不急救以热药。有此一法。
冯内翰之侄栎。年十六。病伤寒。目赤而烦渴。脉七八至。医欲以承气下之。东垣诊之脉虽七八至。按之不鼓击。内经所谓脉至而从。按之不鼓。诸阳皆然。此阴盛格阳于外。
非热也。与姜附之剂。汗出而愈。
〔附〕刘宗浓曰。此与王海藏治狂言发斑。身热。脉沉细。阴症例同。东垣又有治脚膝痿弱。下尻臀皆冷。阴汗臊臭。精滑不固。脉沉数有力。为火郁于内。逼阴内外。名阳盛拒阴。用苦寒下之者。此水火征兆之微。脉证治例之妙也。
王海藏治侯辅之病。脉极沉细。内寒外热。肩背胸胁斑出十数点。语言狂乱。或曰。发斑谵语。非热乎。王曰。非也。阳为阴逼。上入于肺。传之皮毛。故斑出。神不守舍。故错语如狂。非谵语也。肌表虽热。以手按执须臾。冷透如冰。与姜附等药二十余两。乃大汗而愈。后因再发。脉又沉迟。三四日不大便。与理中丸。三日内约半斤。其疾全愈。侯公之狂非阳狂之狂。乃失神之狂。即阴也。
〔附〕准绳载一人。伤寒七八日。服凉药太过。遂变身凉。手足厥冷。通身黑斑。惟心头温暖。诊其六脉沉细。昏沉不知人事。亦不能语言。状似尸厥。遂用人参三白汤。加熟附子半枚。干姜二钱。服下一时许。斑色渐红。手足渐暖而苏醒。然黑斑有因余热不清者。又当以黄连解毒。竹叶石膏汤调之而愈。
罗谦甫治南省参议官常德甫。至元甲戌三月间。赴大都。路感伤寒证。邀罗治之。两手脉皆沉数。外证却身凉。四肢厥逆。发斑微紫。见于皮肤。唇及齿龈破裂无色。咽干声哑。
默默欲眠。目不能闭。反侧不安。大便闭结。此证乃热深厥亦深。变成狐惑。其证最急。询之从者。曰。自初病感冒至今。服发汗药。汗出极多。渐至于此。罗曰。平昔膏粱。积热于内。已燥津液。又兼发汗过多。津液重竭。因转属阳明。故大便难也。急以大承气下之。得更衣。再用黄连解毒汤。病减大半。复与黄连犀角汤。数日而愈。
〔附〕准绳载一妇人。狐惑声哑。多眠。目不闭。恶闻食臭。不省人事。半月后。又手足拘强。脉数而微细。先与竹沥、姜汁一盏服之。忽胸中有汗。肠鸣。即目闭省人事。遂用参、术、归、陈。入竹沥、姜汁饮之。五六帖而愈。
震按同是狐惑证。虚实不同如此。故并录以便参考。
浙东宪使曲公病。召沧洲翁吕元膺往视。翁察色切脉。则面带阳气。寸口皆长而弦。盖伤寒三阳合病也。以方涉海。为风涛所惊。遂血菀而神慑。血为热所搏。吐血一升许。且胁痛烦渴谵语。适是年岁运。左尺当不应。其辅行京医。泣告其左右曰。监司脉病皆逆。不禄在旦夕。家人皆惶惑无措。翁曰。此天和脉。无忧也。为投小柴胡汤。减参加生地黄俟其胃实。以承气汤下之愈。
震按许学士以尺脉迟弱为营气不足。吕沧洲以左尺不应为天和脉。二义亦皆古书所载。
非二公新得。而引证恰当。各奏功效。由于诊候熟而心思灵也。
赵氏子病伤寒十余日。身热而人静。六脉尽伏。俚医以为死人也。弗与药。吕元膺诊之三部举按皆无。其舌胎滑。而两颧赤如火。语言不乱。因告之曰。此子必大发赤斑。周身如锦纹。夫脉血之波澜也。今血为热邪所搏。淖而为斑。外见于皮肤。呼吸之气。无形可根据犹沟渎之水。虽有风。不能成波澜。斑消则脉出矣。及揭其衾。而赤斑烂然。即用白虎加人参汤化其斑。脉乃复常。继投承气下之愈。发斑无脉。长沙所未论。元膺盖以意消息耳。
全本然伤寒旬日。邪入于阳明。俚医以津液外出。脉虚自汗。进真武汤实之。遂致神昏如熟睡。其家邀元膺问死期。切其脉。皆伏不见。而肌热灼指。告其家曰。此必荣热致斑而脉伏。非阳病见阴脉比也。见斑则应候。否则蓄血耳。乃视其隐处及小腹。果见赤斑。脐下石坚。且痛拒按。为进化斑汤。半剂即斑消脉出。复用韩氏生地黄汤逐其血。是夕下黑血。
后三日。腹又痛。遂用桃仁承气以攻之。所下如前。乃愈。
震阅二案而知发斑蓄血。有脉伏之一候。然窃思斑未出而脉伏。理或有之。斑既透矣。
何以必待化斑脉始复耶。吴又可有脉厥之说。用承气微下则脉出。与此用白虎仿佛。但发斑脉伏。势亦可畏。上条妙在语言不乱。次条虽神昏如睡。由于误服真武。故皆证书以医之。
翁云见斑则应候。思及蓄血。已勉强矣。
发斑情形。种种不同。再附数条以备览。
云间怀抱奇治一妇。夏月饮火酒。烦热面赤发斑。诊其脉绝无。怀曰。此火郁而热极。
用栀豉汤加葛根、浓朴、黄连清之。斑大出而脉遂见。恰与此条大同小异。又一人伤寒过经不解。遍体黑斑。唇口焦枯。脉大便结。以三黄石膏汤饮之痊。此可与准绳所载黑斑一条合观之。又一妇热入血室后。发斑点。以小柴胡汤加生地、丹皮获愈。又一人身热发斑。胃有停滞。胀闷不堪。用枳、朴、消导药而斑出热退。因信朱奉议所谓凡见斑不可专以斑治。须察脉之浮沉。病之虚实。而分别用药。真至言也。忆昔年娄县小港叶念劬兄。身热发斑不透群用提斑药无效。予见其吐涎不止。手足软不能动。脉大无力。正合内伤发斑例。用补中益气汤而愈。故友孝廉张素安兄尊壶身热足冷。目肿溏泄。发斑不透。其脉沉细无力。正合阴症发斑例。用真武汤加人参而愈。此实效法海藏及准绳之治法也。然舌不燥。神不昏。故可用温补耳。若夏秋时行疫病。又多有以大黄黄连下之而斑出者。盖内邪之壅塞。得通而斑出。与虚寒之得温补以鼓舞而斑出。同一理也。又生平见蓝斑二人。一则脉细神昏。辞不治其蓝斑之大者如棋子。发烂而死。一女人蓝斑。色如翠羽。咯血齿衄。舌红不干。神不昏犹可扶行登圊。用犀角地黄汤。间以大黄微下之。后竟愈。又按龚云林治一人。夏月因劳倦。饮食不节。又伤冷冻饮料得疾。医以时证治之不愈。至十日。苦身体沉重。四肢逆冷。自利清谷。引衣自盖。气难布息。懒言语。此脾受寒湿。中气不足之病也。口干但欲水不欲咽。
早晨身凉而生粟。午后烦躁。不欲去衣。昏昏睡而面赤。隐隐红斑见于皮肤。此表实里虚。
故内虚则外证随时而变。遂用钱氏白术散加升麻。合本方之干葛、甘草以解其斑。少加白术茯苓以除湿而利小便。人参、藿香、木香以安脾胃。进饮食。两服而斑退身温利止。次服五味异功散、治中汤一二服。五日得平。此仿完颜小将军暑月内伤发斑治法也。
副枢张息轩伤寒逾月。既下而内热不已。胁及小腹偏左满。肌肉色不变。俚医以为风所中。膏其手摩之。浃旬。其毒循宗筋流入于睾丸。赤肿若匏。刺溃之。而左胁肿痛如故。召吕诊。吕以关及尺中皆滑数而且芤。因告之曰。脉数不时。则生恶疮。关内逢芤则内痈作胁之肿。痈作脓也。下之勿晚。乃用保生膏作丸。衣之以乳香。而用硝黄作汤下之。下脓五升许。明日再圊下余脓。立痊。
震按此条以伤寒而变肠痈。虽不多见。亦不可不知。观其所告之言。两句出仲景伤寒论两句出高阳生脉诀。因思自明以前。皆用此诀。何近贤之痛诋不堪耶。
芮子玉病伤寒。乃阴隔阳证。面赤足蜷。躁扰不得眠而下利。论者有主寒主温之不一。
愈不能决。吕元膺以紫雪匮理中丸进。徐以冰渍甘草干姜汤饮之愈。且告之曰。下利足蜷。
四逆证也。苟用常法。则上焦之热弥甚。今以紫雪折之。徐引辛甘以温里。此热因寒用也。
闻者皆叹服。
震按此为阴盛隔阳。亦曰下寒上热。沧州翁以寒药裹热药。与热药冷服义同。其理精矣然阅各家医案。能识此证者亦不少。至如阴中伏阳。则惟有许学士一案。其治乡人李信道头疼身温烦躁。指末皆冷。胸中满。恶心。六脉沉伏不见。深按至骨则若有力。更两医矣。
皆不识。止用调气药。许诊之。曰。此阴中伏阳也。仲景法中无此证。世人患此者多。若用药以助之。则为阴所隔绝。不能导引真阳。反生客热。用冷药则所伏真火愈见澌灭。非其治也。须用破散阴气导达真火之药。使水升火降。然后得汗而解矣。乃授破阴丹二百粒。作一服。冷盐汤下。不时烦躁狂热。手足躁扰。其家大惊。许曰。俗所谓换阳也。须臾稍定。略睡。身已得汗。自昏达旦方止。热退而病除矣。今考破阴丹方。乃硫黄、水银等分。熔结成砂。加陈皮、青皮分两减半。各为细末。面糊丸如桐子大。而用至二百丸。非许学士其谁能之。此与阴隔阳用参附者似是而非。从古无人论及。可不谓发仲景之所未发哉。
孙兆治一人。伤寒五六日。头汗出。自颈以下无汗。手足冷。心下痞闷。大便秘。脉沉紧。或者以为阴结。孙曰。此即仲景所谓半在表。半在里。脉虽沉紧。不得为少阴病也。投以小柴胡汤而愈。盖四肢冷。脉沉紧。似乎少阴。然少阴多自利。不当大便硬。况头者三阳同聚。若三阴经则至胸而还。今有头汗出。似乎阳虚。故曰汗出为阳微。然少阴额上冷汗。
同为阴毒矣。故曰阴不得有汗。今头汗出。知非少阴也。与小柴胡汤。设不了了者。得屎而解。仲景虽不立方。可知其为大柴胡汤矣。此亦阳症似阴之一种也。
一道者患伤寒。发热。汗出多。惊悸目眩身战掉。众医有欲发汗者。有作风治者。有欲以冷药解者。延孙兆至。兆曰。太阳经病得汗而不解。若欲解。必复作汗。肾气不足。汗不来。所以心悸目眩身战。遂与真武汤。三服。微汗自出。即解。盖真武汤附子、白术和其肾气。肾气得行。故汗得来。仲景云。尺脉弱者。营气不足。不可发汗。以此知肾气怯则难汗震按此二条深得力于仲景。可与许学士媲美。
滑伯仁治一人。病伤寒。已经汗下。病去而背独恶寒。脉细如线。汤熨不应。伯仁以理中汤加姜、桂、附子大作服。外以荜茇、良姜、吴茱、桂、椒诸品大辛热药为末。姜汁调敷满背。以纸覆之。稍干即易。如是半月。竟平复不寒矣。此治法之变者也。
震按此以热药外敷。又开一法。
一人七月内。病发热。多服小柴胡汤。恶寒甚。肉 筋惕。滑伯仁诊之。脉细欲绝。曰此升发太过。多汗亡阳。表虚极而恶寒甚也。肉 筋惕者。里虚极而阳不复也。以真武汤进七八服而愈。
吴绶治一人。伤寒未经发汗。七八日。经脉动惕。潮热来尤甚。其肉不 。大便秘结不行。小便赤涩。以手按脐旁硬痛。此有燥屎也。用加味大柴胡汤下之而愈。
又一人伤寒十余日。曾三四次发汗过多。遂变肉 身振摇。筋脉动惕。此汗多气血俱虚故也。用加味人参养营汤二剂而愈。
又一人汗后。虚烦不得眠。筋惕肉 。内有热。用加味温胆汤而愈。可见虚实不同。岂容执一说以施治。
震按肉 筋惕四条治法不同。首条载脉。三条不载脉。须看其病因病形之不同。分别得清。故用药恰当。
朱丹溪治一人。素嗜酒。因暴风寒。衣薄。遂觉倦怠。不思饮食。至夜大发热。遍身疼痛如被杖。微恶寒。天明诊之。六脉浮大。按之豁然。左为甚。因作极虚受风寒治之。人参为君。黄 、白术、归身为臣。苍术、甘草、木通、干葛为佐。使大剂与之。至五帖后。通身汗如雨。凡三易被。得睡。觉来诸证悉除。
卢兄年四十九岁。自来大便下血。脉沉迟涩。面黄神倦者。二年矣。九月间。因劳倦发热。自服参苏饮二帖。热退。早起小劳遇寒。两手背与面紫黑。昏仆。少时却醒。身大热。
妄语口干。身痛至不可眠。丹溪脉之。三部不调。微带数。重取虚豁。左手大于右手。以人参二钱半。带节麻黄、黄 各一钱。白术二钱。当归五分。与三五帖。得睡。醒来大汗如雨即安。两日后。再发胁痛咳嗽。若睡时。嗽不作而妄语。且微恶寒。诊其脉似前。而左略带紧。丹溪曰。此体虚再感寒也。仍以前药加半夏、茯苓。至十余帖。再得大汗而安。后身倦不可久坐。不思饮食。用补中益气去凉药。加神曲、半夏、砂仁。五七十帖而安。
一人五月内。大发热而谵语。肢体不能举。喜冷冻饮料。丹溪诊其脉洪大而数。用黄 、茯苓浓煎如膏。却用凉水调与之。三四服后。病者昏愦如死状。但颜色不改。气息如常。至次早方醒。诸证悉退而安。
又治一老人。饥寒作劳。患头疼恶寒发热。骨节疼。无汗。妄语时作时止。自服参苏饮取汗。汗大出而热不退。至第四日。诊其脉洪数而左甚。朱曰。此内伤证因饥而胃虚。加以作劳。阳明虽受寒气。不可攻击。当大补其虚。俟胃气充实。必自汗而解。遂以参、 、归术、陈皮、甘草。加附子二片。一昼夜尽五帖。至三日。口稍干。言有次序。诸证虽解。
热尚未退。乃去附加芍药。又两日。渐思食。颇清爽。间与肉羹。又三日。汗自出。热退。
脉虽不散。洪数尚存。朱谓此脉洪。当作大论。年高而误汗。以后必有虚证见。又与前药。
至次日。自言病以来。不更衣十三日矣。今谷道虚坐努责。迸痛如痢状不堪。自欲用大黄物。朱曰。大便非实闭。乃气因误汗而虚。不得充腹。无力可努。仍用前药。间以肉汁粥及苁蓉粥与之。翌日。浓煎椒葱汤浸下体。方大便。诊其脉。仍未敛。此气血仍未复。又与前药。两日小便不通。小腹满闷。但仰卧则点滴而出。朱曰。补药未至。与前方倍加参、 。
两日小便方利。又服补药半月而安。
震按此四案。向列于内伤门。以其皆作虚证治也。然外证与伤寒一般。且前二条原因受寒而起。自非明眼。岂敢用参 大补少加表药乎。盖所凭者在脉虚豁耳。后二条脉洪数不虚而亦用补者。一凭于肢体不能举。一凭于老年饥寒作劳致病。其审证精细。非粗人所能及而一用 苓煎膏。凉水调服。一用参、 、归、术佐附子。一周时进五帖。轻重缓急。各臻其妙。至谓脉洪当作大论。可见洪与大原有分别。非通用字义。
丹溪治一人。年二十。于四月。病发热。脉浮沉皆有不足意。其间得洪数一种。随热进退不时。知非伤寒也。因问必是过饮。酒毒在内。今为房劳。气血虚乏而病作耶。曰。饮烧酒。吃犬肉。近一月矣。遂用补气血药。加干葛以解酒毒。服一帖。微汗。反懈怠。热如故因思是病气血皆虚。不禁葛根之散。乃换枳 子入前药内。一帖而愈。
震按脉浮沉皆有不足意。大象是虚矣。间见洪数。随热进退不时。此非片刻所能得。故遇疑难证。必须久诊。及一日二三次诊之。斯病无遁情。下条又是问而知之。知其素有下疳疮。则脉之弦数为疮毒矣。诚哉四诊不可缺一也。
一人素有下疳疮。忽头痛发热自汗。众作伤寒治。反剧。脉弦甚。七至。重取则涩。丹溪曰。此病在厥阴。而与证不对。以小柴胡加龙胆草、黄连。热服。四帖而安。
陶节庵治一人。伤寒四五日。吐血不止。医以犀角地黄汤、茅花汤。治而反剧。陶切其脉。浮紧而数。曰。若不汗出。邪何由解。进麻黄汤一服。汗出而愈。或曰。仲景言衄家不可汗。亡血家不可汗。而此用麻黄。何也。曰。久衄之家。亡血已多。故不可汗。今缘当汗不汗。热毒蕴结而成吐血。当分其津液。乃愈。故仲景又曰。伤寒脉浮紧。不发汗。因致衄者。麻黄汤主之。盖发其汗。则热越而出。血自止也。
震按吐血而用麻黄汤。复引经文以申明其故。节庵可为仲景之功臣矣。经文衄字向来只作鼻衄解。不知吐血为内衄。仲景原不凿定鼻衄也。自非节庵。活书都作死书读耳。但麻黄汤虽为太阳经正药。然非其时。非其经。非其人之质足以当之。鲜不为害。请勿轻试。怀抱奇述一医者。素自矜负。秋月感寒。自以麻黄汤二剂饮之。目赤唇焦。裸体罔顾。遂成坏证一药客感冒风寒。用麻黄五钱服之。吐血不止而毙。此二证亦进黄连解毒、犀角地黄汤解救之。终不挽回。大可骇也。
〔附〕抱奇一友。积劳后感寒发热。医者好用古方。竟以麻黄汤进。目赤血衄。痰中带血。继以小柴胡汤。舌干乏津。怀诊之。脉来虚数无力。乃劳倦而兼阴虚候也。误投热药。
能不动血而竭其液耶。连进地黄汤三剂。血止。神尚未清。用生脉散加当归、枣仁、茯神、远志。神虽安。舌仍不生津。乃曰。肾主五液。而肺为生化之源。滋阴益气。两不见效。何也。细思之。因悟麻黄性不内守。服之而竟无汗。徒伤其阴。口鼻虽见血。药性终未发泄。
故津液不行。仍以生脉散加葛根、陈皮引之。遂得微汗。舌果津生。后以归脾汤、六味丸而震按天地人为三才。医者咸知讲究。天道幽微。而司天运气。逐岁变迁。人病应之。推测殊难。然夏宜于凉。冬宜于热。到处皆然。人亦共晓。惟地之水土不同。怀氏只就松江地方所见而言。推之嘉苏。亦复如是。若南京人患伤寒。用麻黄者十有二三。若江北人不用麻黄。全然无效。况直隶陕西乎。所以内经有散而寒之。收而温之。同病异治之论也。赵养葵曰。太阳之人。虽冬月身不须绵。口常饮水。色欲无度。大便数日一行。芩、连、栀、柏、硝、黄。恬不知怪。太阴之人。虽暑月不离复衣。饮食稍凉。便觉腹痛泄泻。参、术、姜、桂。时不绝口。此两等人者。各禀阴阳之一偏。又天令地气所不能拘。故立方用药。总贵变通。不独麻黄一味。令人推敲也。
节庵治一壮年。夏间劳役后食冷物。夜卧遗精。遂发热痞闷。至晚。头额时痛。两足不温。医不知头痛为火热上乘。足冷为脾气不下。误认外感夹阴。而与五积散汗之。则烦躁口干。目赤便秘。明日。便与承气下之。但有黄水。身强如痉。烦躁转剧。腹胀喘急。舌胎黄黑。已六七日矣。诊其脉。六七至而弦劲。急以黄龙汤。下黑物甚多。下后腹胀顿宽。躁热顿减。但夜间仍热。舌胎未尽。更与解毒汤合生脉散加生地。二剂热除。平调月余而安。
震按此案可使因遗精而认阴证者释其疑。火热上乘。脾气不下二语。亦辨疑证之金针。
虞天民治一人。四月间。得伤寒证恶寒。发大热而渴。舌上白胎。三日前。身脊百节俱痛。至第四日。惟胁痛而呕。自利。至第六日。虞诊之。左右手皆弦长而沉实。俱数甚。虞曰。此本三阳合病。今太阳已罢。而少阳与阳明仍在。与小柴胡合黄连解毒。服三服。胁痛呕逆皆除。惟热犹甚。九日后。渐加气筑痰响。声如拽锯。出大汗。汗退后。身热愈甚。法当死。视其面上有红色。洁净而无贼邪之气。言语清亮。间有谵语而不甚含糊。虞故不辞而复与治。用凉膈散倍大黄。服二服。视其所下复如前。自利清水。其痰气亦不息。与大承气汤合黄连解毒汤。二服。其所下亦如前。此盖结热不开。而燥屎不来耳。复以二方相间。日三四服。至五帖。始得结屎十数块。痰气渐平。热渐减。至十五日。热退气和而愈。
震按吴又可温疫论。以承气合白虎。于数日内连服连下。今人多有宗其法以救危病者。
观花溪此案。先开其端。然愚者奉为快捷方式。卤莽灭裂。亦不少矣。试读仲景阳明少阴篇中。
急下、可下、微和、更与等义。缓急轻重。法详且密。吴又可连下之法。亦不过仲景法中之一法耳。未可以一法废诸法也。即如许学士治一家而病两人。皆旬日矣。一则身热无汗。大便不通。小便短涩。神昏而睡。诊其脉长大而实。用承气下之而愈。一则阳明自汗。大便不通。小便利。津液少。口干燥。其脉大而虚。作蜜煎导之。下燥粪得溏利而解。其家曰。皆阳明不通。何以治之异。许曰。二证虽相似。然自汗小便利者。不可荡涤五脏。为无津液也。然则伤寒脉证大同小异之间。即宜分别斟酌。奈何以温疫论为快捷方式哉。
一人年四十五。正月间。路途跋涉劳倦。发热。身体略痛而头不痛。自以为外感。而用九味羌活汤三帖。汗出热不退。前后又服小柴胡汤五六帖。热愈甚。经八日。延虞诊视。至卧榻前。见煎成汤饮一盏在案。问之。乃大承气汤。将欲饮。切其脉。右三部浮洪。略弦而无力。左三部略小。亦浮软不足。虞曰。汝几自杀。此内伤虚证。服此药大下。必死。伊芳曰我平生元气颇实。素无虚损证。明是外感无疑也。虞曰。将欲作阳明内实治而下之欤。脉既不沉实。又无舌干潮热谵语等证。将欲作太阳表实治而汗之欤。脉虽浮洪而且虚。又无头痛脊强等证。今经八日。非表非里。汝欲作何经治之乎。伊芳无以答。乃用补中益气汤加附子大剂与之。是夜连进二服。天明往诊。脉略平和。伊芳犹疑属前效。欲易外感退热之药。虞曰。前药再饮二服。不效当罪我。又如前二服。脉证俱减半。伊芳始曰。我几误矣。去附子。
再煎二帖与之。热退气和而愈。但体犹困倦如前。服前药二十余帖。始得强健。
震按此案与前案迥然不同。同一汗后热愈甚。同一凉解热不退。彼则连用寒下。此则连用温补。合观之自益人神智。而此案非表非里之论。尤足为辨证之准绳。
郭雍治一人。盛年恃健不善养。过饮冷酒食肉。兼感冒。初病即身凉自利。手足厥逆。
额上冷汗不止。遍身痛。呻吟不绝。偃卧不能转侧。却不昏愦。亦不恍惚。郭曰。病患甚静并不昏妄。其自汗自利。四肢逆冷。身重不能起。身痛如被杖。皆为阴证无疑。令服四逆汤。灸关元及三阴交。未应。加服丸炼金液丹。利厥汗皆少止。若药艾稍缓。则诸证复出。
如此进退者凡三日夜。阳气虽复。证复如太阳病。未敢服药。静以待汗。二三日复大烦躁。
饮水。次则谵语斑出。热甚。无可奈何。乃与调胃承气汤。得利。大汗而解。阴阳反复有如震按此案与前二案又复不同。阴阳反复如此。诚不可一途而取。
薛院使已治一人。年七十九。仲冬将出行。少外家入房。致头痛发热。眩晕喘急。痰涎壅盛。小便烦数。口干引饮。遍舌生刺。缩敛如荔枝然。下唇黑裂。面目俱赤。烦躁不寝。或时喉间如烟火上冲。急饮凉茶少解。已滨于死。脉洪大而无伦。且有力。扪其身烙手。此肾经虚火游行于外。投以十全大补合六味地黄汤、生脉散。再加附子。服一剂。熟寝良久。脉证各减三四。再与八味丸服之。诸证悉退。后忌冷物而痊。
震按少外家入房。病者之隐事。头痛发热。必自疑感冒外邪。观其口渴舌刺等证。及脉洪大有力。医者必以温疫论伤寒直格一致思矣。白虎泻心。死复何疑。此惟张景岳可与谈心。
张景岳曰。余在燕都。治一王生。患阴虚伤寒。年出三旬。而舌黑之甚。其芒刺干裂。
焦黑如炭。身热便结。大渴喜冷。而脉则无力。神则昏沉。群医谓阳证阴脉。必死无疑。余察其形气未脱。遂以甘温壮水等药。大剂进之以救其本。仍间用凉水以滋其标。盖水为天一之精。凉能解热。甘可助阴。非若苦寒伤气者之比。故于津液干燥。阴虚便结。而热渴火盛之证。亦所不忌。由是水药并进。前后凡用人参、熟地辈各一二斤。附子、肉桂各数两。冷水亦一二斗。然后诸证渐退。饮食渐进。神气俱复矣。但察其舌黑则分毫不减。余甚疑之。
莫得其解。再后数日。忽舌上脱一黑壳。而内则新肉灿然。始知其肤腠焦枯。死而复活。使非大为滋补。安望再生。若此一证。特举其甚者纪之。此外凡舌黑用补而得以保全者。盖不可枚举矣。所以凡诊伤寒者。当以舌色辨表里。以舌色辨寒热。皆不可不知也。若以舌色辨虚实。则不能无误。盖实固能黑。以火盛而焦也。虚亦能黑。以水亏而枯也。若以舌黄舌黑悉认为实热。则阴虚之证。万无一生矣。
杨乘六治吴长人。于三月初。身大热。口大渴。唇焦裂。目赤色。两颧娇红。语妄神昏手冷过肘。足冷过膝。其舌黑滑而胖。其脉洪大而空。一医欲用白虎。杨曰。身虽壮热如烙。而不离覆盖。口虽大渴引饮。而不耐寒凉。面色虽红却娇嫩。而游移不定。舌胎虽黑。
却浮胖而滋润不枯。如果属白虎。则更未有四肢厥冷而上过乎肘下过乎膝。六脉洪大。而浮取无伦。沉取无根者也。此为格阳戴阳。若用白虎。必立毙矣。遂以大剂八味加人参。浓煎数碗。冷冻饮料。诸证乃退。继以理中加附子。六君加归、芍。各数剂调理而愈。
又治归安医者张学海。疲于临证。微寒壮热。头痛昏沉。服发散药数剂。目直耳聋。口渴便闭。改用泻火解毒等剂。热势尤炽。油汗如珠。谵语撮空。恶候悉具。云峰观之。其脉洪大躁疾而空。其舌干燥焦黄而胖。杨曰。证有真假凭诸脉。脉有真假凭诸舌。果系实证。
则脉必洪大躁疾而重按愈有力者也。果系实火。则舌必干燥焦黄而敛束且坚卓者也。岂有重按全无脉者。而尚得谓之实证。满舌俱胖壮者。而尚得谓之实火哉。用养营汤。参、附各三钱。服后得睡。热退。舌变红润而愈。
震按杨氏谓阴亏而干燥。其舌必坚敛。火旺而焦黑。其舌必苍老。万无干燥焦黑。属阴虚火旺。而舌见胖嫩者。说亦奇矣。实未曾试。不敢轻信。
李士材治韩茂远。伤寒九日以来。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体不能动。四肢俱冷。皆曰阴证。士材诊之。六脉皆无。以手按腹。两手护之。眉皱作楚。按其趺阳。大而有力。乃知有燥屎也。与大承气汤。得燥屎六七枚。口能言。体能动矣。故按手不及足者。何以救此垂绝之证耶。
震按六脉无而诊趺阳。鉴于仲景之自叙。读书诚有用也。
王月怀伤寒至五日。下利不止。懊 腹胀。诸药不效。有以山药茯苓与之。虑其泻脱也士材诊之。六脉沉数。按其脐则痛。此协热自利。中有结粪。小承气倍大黄服之。果得结粪数枚。利遂止。懊 遂安。
儒者吴君明。伤寒六日。谵语狂笑。头痛有汗。大便不通。小便自利。众议承气汤下之士材诊其脉浮而大。因思仲景曰。伤寒不大便六七日。头痛有热。小便清者。知不在里。
仍在表也。方今仲冬。宜与桂枝汤。众皆咋舌。以谵狂为阳盛。桂枝入口必毙矣。李曰。汗多神昏。故发谵妄。虽不大便。腹无所苦。和其荣卫。必自愈耳。遂违众用之。及夜而笑语皆止。明日大便自通。故病变多端。不可胶执。向使狐疑而用下药。其可活乎。
震按自利而用承气汤。谵语而用桂枝汤。仲景集中原有此法。只要认得真耳。
卢子由治梁秀才。于三月间。作文受寒。服发散药十余帖。热盛汗多。蒸蒸如云雾。高一二尺。湿透衣被。日易十数番。十四日昏不识人。舌短眼瞀。脉浮大无伦。乃先以温粉身。使汗孔收敛。次用人参五钱。生附三钱。煎服。便能识人。惟言语谵妄。七日始苏。有客问曰。浮表脉也。热盛神昏。舌短眼瞀。邪盛也。何竟以温补收功。子由曰。凡治病先求其本。不可泥其形证。如寒水为邪。必然心火受病。此病原从思虑受寒。政为心火不及。而受水侮。是谓之本。况多行发散。重虚其心。心液既已散漫。精神便无主宰。故用黑附顺从水色。而横助火力。人参转回阳气。而保定精神。然非先固其外。则内无旋理。此予治法先后之旨也。
震按思虑受寒。为心火不及而寒水侮之。议论颇新奇。治法却平正。至谓黑附形从水而性助火。说反陈腐矣。
缪仲淳治铨部章衡阳。患热病。头痛壮热。渴甚且呕。鼻干燥不得眠。其脉洪大而实。
一医曰。阳明症也。当用葛根汤。仲淳曰。阳明之药。表剂有二。一为葛根汤。一为白虎汤不呕吐而解表。用葛根汤。今吐甚。是阳明之气逆升也。葛根升散。用之非宜。乃与大剂白虎汤加麦冬、竹叶。医骇药太重。仲淳曰。虏荆非六十万人不可。李信二十万则奔还矣。
别后进药。天明遂瘥。
一仆受寒发热。头痛如裂。两目俱痛。浑身骨节痛。下部尤甚。状如刀割不可忍。口渴甚。大便日去一次。胸膈饱胀。不得眠。已待毙矣。仲淳曰。此太阳阳明病也。贫人素多作劳。故下体疼痛尤甚。以石膏一两五钱。麦冬八钱。知母三钱。干葛三钱。竹叶一百片。解阳明之热。羌活二钱五分。去太阳之邪。大栝蒌实半个。枳、桔各一钱。疏利胸膈之留邪。
王肯堂治太史余云衢。向来形气充壮。饮啖兼人。忽于六月患热病。肢体不甚热。而间扬掷手足。如躁扰状。昏愦不知人事。时发一二语不可了。而非谵也。脉微细欲绝。有谓是阴证宜温者。有谓当下者。皆取决于王。王曰。若阳病见阴脉。在法为不治。然素禀如此。
又值酷暑外烁。酒炙内炎。宜狂热如焚。脉洪数有力。而此何为者。岂热气怫郁不得伸而然耶。且不大便七日矣。姑以大柴胡汤下之。时大黄止用二钱。又熟煎。而太医王雷庵力争以为太少。金坛曰。如此脉证。岂宜峻下。待其不应。加重可也。及服药。大便即行。脉已出手足温矣。继以黄连解毒汤。数服而平。此即刘河间伤寒直格所谓蓄热内甚。而脉道不利反致脉沉细欲绝者。通宜解毒合承气下之。俗医不知。认为阴寒。多致危殆者是也。
震按以上三条。治法渐与今人相近。盖世运风气使然。原不必过为好奇也。
喻嘉言治徐国珍。伤寒六七日。身寒目赤。索水到前。复置不饮。异常大躁。门牖洞启身卧地上。展转不快。更求入井。一医急治承气将服。喻诊其脉。洪大无伦。重按无力。
乃曰。是为阳虚欲脱。外显假热。内有真寒。观其得水不欲咽。而尚可咽大黄、芒硝乎。天气燠蒸。必有大雨。此证顷刻一身大汗。不可救矣。即以附子、干姜各五钱。人参三钱。甘草二钱。煎成冷服。服后寒战戛齿有声。以重绵和头覆之。缩手不肯与诊。阳微之状始着再与前药一剂。微汗。热退而安。
震按此条脉大无伦。重按无力。与李士材治吴文哉案同。较之金坛之案何以别之。须看王案脉微细欲绝。喻李二案脉浮大沉小也。喻案有漱水不欲咽一证可据。王案则壮盛人病于暑月醉饱之后可疑也。若薛院使案脉大无伦且有力。舌刺唇黑。频饮凉茶。全似阳证阳脉。
其可据者。高年御女。气喘溺频也。
〔附〕葛可久治一士人。得伤寒病。不得汗。比葛往视。则发狂循河而走。葛就 置水中。良久乃出之。裹以重绵。得汗解。又类编载婺源程元章。夫妇皆嗜鳖。一婢奉命屠一大者。睹其伸缩颤悸。为之不忍。解缚纵入后池。池广且深。夫妇怒甚。杖婢数十。经二年。
婢患热病。发狂奔躁。不纳粥饮。体倦昏愦。家人谓不可疗。舁置池上茅亭。半夜后。忽觉心下开豁。四肢清快。惟身上皆是湿泥草。复静伺之。见巨鳖自池出。衔水藻浮萍。遍覆其体。因得外凉内爽也。天明霍然。入室详述其事。程夫妇感动。不复食鳖。洪作霖梦弼言。
热证之极。猝未可解者。汲新井水浸青布互熨之为妙。不谓水族细微。亦能知此。此放生之震按此二则全似小说。然亦可以增益见识。使知道理无穷。切勿执泥也。但 置水中。
终属荒唐。设遇欲求入井之徐国珍。不竟杀之乎。
喻嘉言治陆平叔。平素体虚气怯。面色痿黄。药宜温补。不宜寒凉。秋月偶患三疟。孟冬复受外寒。遂寒热频作。医者以为疟后虚邪。不知其为新受实邪也。投以参术补剂。转致奄奄一息。迁延两月。昏昏嘿嘿。家已治木。漫延西昌诊之。脉弦浮大而短气。鼻干不得汗嗜卧。一身及面目悉黄。与阳明中风条。过经二十余日不解。悉同此例。但未至于不尿腹满加哕耳。西昌以为脉未大坏。九分可治。但筋脉牵掣不停。只恐手足痿废。吾今用法。治则兼治。然仲景止有大柴胡汤。两解表里之法。而无治痿之法。因以防风通圣散成方。减白术。取荆、防、麻、薄、桔梗为表药。硝、黄、芩、翘、栀、膏、滑石为里药。原与大柴胡之制相仿。内有芎、归、芍药。正可领诸药深入血分而通经脉。减白术者。以前既用之贻误不可再误耳。当晚连服二剂。第一剂即觉相安。第二剂大便始通。少顷睡去。体间津津有汗。次早再诊。筋脉不为牵掣。但阳明胃脉。洪大反加。随用大剂白虎汤。加柴胡、花粉、芩、柏、连翘、栀子一派苦寒。连进十余剂。其舌始不向唇外吮咂。神识始渐清。粥饮始渐加。经半月。始起坐于床。经一月。始散步于地。略一过啖。即腹痛便泄。俨似虚证。西昌全不反顾。但于行滞药中。加用柴胡、桂枝升散余邪。不使下溜而变痢以取惫。然后改用萎蕤、二冬。略和胃气。间用人参。不过五分。缘此证所受外邪。不在太阳而在阳明。故不但不恶寒。且并无传经之壮热。有时略显潮热。又与内伤发热相仿。误用参术补之。邪无出路久久遂与元气混合为一。所以神识昏嘿。又阳明者十二经脉之长。能束筋骨而利机关。阳明不治。故筋脉失养而动惕不宁耳。外邪锢于阳明。则其土为火燔之焦土。灰砂之燥土矣。
非藉北方之水。何以润泽枯槁。故初用苦寒。继用甘寒。正如灵雨 。方得复其稼穑之恒震按此案其审察病机。如武侯用兵。纶巾挥扇。其发明道理。如深公说法。顽石点头。
真名医佳案也。原文甚长。僭为节录。
〔附外感过汗禁食变证〕喻嘉言告门人曰。尝治一孕妇伤寒。表汗过后。忽唤婢作伸冤之声。知其扰动阳气。急迫无奈。令进参汤。不可捷得。遂以白术三两。熬浓汁一碗与服。
实时安妥。况人参之力。百倍白术耶。
崇明蒋中尊。病伤寒。临危。求肉汁淘饭半碗。食毕大叫一声而逝。人以问西昌。答曰向见其满面油光。知其神采外扬。非永寿之人也。且以比顽体虚。宵征海面。其病纯是内伤。而外感不过受雾露之气耳。雾露之邪。其中人也。但入气厘清道。原不传经。故非发表攻里所能驱。惟倍元气。浓谷气。则邪不驱而自出。设以其头晕发热。认为太阳证误表其汗则内伤转增。而危殆必至矣。且内伤之人。一饱一饥。早已生患。又误认伤寒而绝其食。
已虚益虚。致腹中馁惫。求救于食。食入大叫一声者。肠断而死也。如饥民仆地即死。气从中断。不相续耳。设果邪重。外邪与正交争。当先昏惑不省矣。故临危索饭之时。不以饭进而以独参汤。尚可救之。
震按今人一有寒热。辄吃山楂麦芽汤。甚至服内消丸。即备急丸也。攻伤其胃。外邪乘虚内入。致病变剧。不知食不为害。以邪为害。不解其邪。专消其食。谬矣。盲师治发热。
不问外感内伤。一概禁绝饮食。尤为大谬。外感未传阳明。仍宜进食。如桂枝汤啜热稀粥以助汗是也。已传阳明。自不欲食。然少进热稀粥。亦无碍。若内伤证。始终不可禁食。禁食而又加克伐。无不殆矣。蒋中尊其前车之鉴欤。
慎柔和尚治薛理还仆。远行忍饥。又相殴脱力。时五月初。遂发热谵语。服过补中益气及五苓数剂。不效。慎柔诊之。六脉俱无。乍有则甚细。其外证则面赤谵语口碎。一医曰。
阳病见阴脉。证在死例。慎柔曰。当以阳虚从脉舍证治之。用附子理中汤。冷服二帖。脉稍见。四帖则脉有神而口碎愈矣。六帖则脉如常。但谵语未已。慎柔曰。脉气已完复而谵语不休者。胃有燥粪。以猪胆汁导之。果下燥结。谵语遂平。
张路玉治范求先。患伤寒恶寒三日不止。已服过发散药二剂。至第七日躁扰不宁。六脉不至。手足厥逆。张诊之。独左寸厥厥动摇。知是欲作战汗之候。令勿服药。但与热姜汤助其作汗。若误服药。必热不止。果如其言而愈。
震按慎柔案与海藏治侯辅之同一例。与金坛治余云衢大相反。必须细玩体贴。因忆准绳叙丹溪诸案而志之曰。卢兄汗后。再发热妄言。吕仲修汗后热不退。亦妄言。陶明节热退后不识人。言谬妄。皆用参、 、术、归、附子等补剂而愈。信哉。谵语属虚者十居八九。
今观此案以温补得口碎愈。脉如常而谵语不休。仍责之胃有燥矢。与伤寒论中证象阳旦篇末云。以承气汤微溏则止其谵语大旨相同。是虚寒证之谵语。与不因虚寒而谵语。其辨诚难矣汇而计之。盖有三路焉。一系邪传阳明。热邪与燥矢抟结而谵语。三承气、承气合白虎之一路也。一系内是虚寒。外象实热而谵语。丹溪所治、金坛所述之一路也。一系病本虚寒。
恰挟宿食。因身热 为燥矢而谵语。此案及阳旦证之一路也。医者孰有燃犀之照乎。投药一差。死生反掌。故伤寒及温热病。均为大病。有今日许以无害。明日忽然溘逝者。有操券断其必死。淹延竟得全生者。不比风痨臌膈。病虽危笃。尚可从容商其缓急。所以仲景自序云若能寻予所集。思过半矣。明示天下后世以伤寒难治。伤寒论难读也。苟非难读。何待寻乎。张案亦六脉不至。病情又别难乎。难乎可不寻乎。
震按伤寒为大病。治法为最繁。言之不胜言也。必熟读仲景书。再遍读后贤诸书。临证方有把握。仲景书为叔和编次。或有差误。而聊摄注解。殊觉稳当。续注者张卿子、王三阳唐不严、沈亮宸、张兼善、张隐庵、林北海诸人。总不越其范围。自方程喻三家。各以己意布置。而仲景原文。从此遂无定局。三注互有短长。大约程不及方。方不及喻。然喻注太阳经分三大纲。以误汗误下结胸蓄血发黄等证分隶两门。似乎界限井然。谁知以之治病。全用不着。盖病初起时。必将营卫分别。过半月后。殊难追溯。何以指其此由中风传变。此由伤寒传变。此由风寒两伤传变哉。传变之证。虚实寒热。犹恐模糊。又要恰合三纲。此能言而不能行者也。魏柏乡、周禹载、沈自南等俱宗之。亦徒悦服于空言。而未尝以之试验耳。
卢子由疏钞金 。不派三纲。添出气化、形层、标本、四大等说。愈觉支离。愈入迷网。其脏结诸案。几如牛鬼蛇神。柯韵伯将两家并讥。不亦宜乎。韵伯伤寒论翼。固属出奇高论。
所谓读书具只眼。不蹈前人窠臼者。微嫌其论六经尽翻前案。欲立异以惊人。究属纸上谈兵也。从来注伤寒论者。俱是顺文注释。若遇不可通处。或敷衍混过。或穿凿文饰。既不明道理之是非。何以为临证之运用。惟程扶生经注。颇明白易晓。然亦不敢直指原文之差误。至柯氏来苏集。始放胆删改。虽觉僭妄。颇堪嘉惠后学。而以方名编次。又是一局。徐灵胎伤寒类方。实宗其式。简洁明净。以少许胜人多许。较之程郊倩之繁词。一可当百。沈尧封伤寒论。亦以少胜多者。用六气为提纲。将平脉辨脉。编入其中。别开生面。其论大青龙汤。
发前人所未发。一洗风寒两伤营卫之陋说。左传云。拔戟自成一队。此书似之。而删改本文非其志也。予细绎柯氏删改处。万不及钦定医宗金鉴伤寒论之精当。先刊仲景原文。另立正误存疑二篇。应改者注小字于旁。可删者摘诸条于后。是非判然。智愚皆晓。真苦海之慈航。昏衢之巨烛也。江西舒诏伤寒集注。大半斥为伪撰。并取数方。痛加诋毁。别拟方以换之。此亦救世婆心。特未免于狂妄。以视汪琥将阴阳二候分为二编。各补后贤之方。其意均欲使初学人。不泥古方以害人。而汪犹拘谨。舒则放纵矣。此外注家尚多。如钱氏溯源集。
陈明伯集注。尚有发明处。其余碌碌因人。殊不足道。兹举夫各立格局。各竖议论者。叙述于右。以便同志之诵习焉。要之读书与治病。时合时离。古法与今方。有因有革。善读书斯善治病。非读死书之谓也。用古法须用今方。非执板方之谓也。专读仲景书。不读后贤书。
譬之井田封建。周礼周官。不可以治汉唐之天下也。仅读后贤书。不读仲景书。譬之五言七律。昆体宫词。不可以代三百之雅颂也。故吴绶蕴要。节庵六书。王宇泰伤寒准绳。张路玉伤寒绪论。俱有裨于后人。即有功于仲景。学人诚能以所引诸书。广为探索。则所选诸案。
皆堪尚友矣。
卷一 伤寒
劳复、食复、女劳复、阴阳易
许学士云。记有人伤寒得汗。病退数日。忽身热自汗。脉弦数。心不得宁。真劳复也。
予诊之。曰。劳心之所致。神之所舍。未复其初。而又劳伤其神。营卫失度。当补脾以解其劳。庶几得愈。授以补脾汤合入小柴胡。或者难曰。虚则补其母。今补其子。何也。予曰。
子不知虚劳之异乎。难经曰。虚则补其母。实则泻其子。此虚当补母。人所共知也。千金曰心劳甚者。补脾气以益之。脾王则感之于心矣。此劳则当补子。人所未闻也。盖母。生我者也。子。继我而助我者也。方治其虚。则补其生我者。与锦囊所谓本骸得气。遗体受荫同义。方治其劳。则补其助我者。与荀子言未有子富而父贫同义。此治虚与劳所以异也。
滑伯仁治潘子庸。得感冒证已汗而愈。数日。复大发热恶寒。头痛眩晕。呕吐却食。烦满。咳而多汗。滑诊其脉。两手皆浮而紧。在仲景法。劳复证浮以汗解。沉以下解。为作麻黄葛根汤。三进。更汗。旋调理数日愈。其时众医以病后虚惫。且图温补。伯仁曰。法当如是。因违众用之。
王海藏治李良佐子病太阳证。尺寸脉俱浮数。按之无力。谓其内阴虚。与神术加干姜汤愈后再病。海藏视之。见神不舒。垂头不欲语。疑其有房过。问之犯房过乎。必头重目暗曰然。因与大建中三四服。外阳内收。脉反沉小。始见阴候。又与已寒加芍药茴香等丸五六服。三日内。约服六七百丸。脉复生。又用大建中接之。大汗作而解。
侯国华病伤寒四五日。身微斑。渴饮。海藏诊之。沉弦欲绝。厥阴脉也。服温药数日。
不已。又以姜附等药。阳回脉生。因渴。私饮水一杯。脉复退。但头不举。目不开。问之则犯阴易。若只与烧 散。恐寒而不济。遂煎吴茱萸汤一大碗。调烧 散。连进二服。作大汗两昼夜而愈。
张路玉治冯茂之。夏月阴阳易。而腰痛少腹急。烦躁谵妄。舌色青紫。而中有黄胎肿裂虽渴欲冷冻饮料。而舌却不甚干。心下按之硬痛。嗳而失气。此挟宿食也。所可虑者。六脉虚大。而两尺则弦。按之皆无根耳。遂以逍遥汤加大黄一剂。下黑秽甚多。下后诸证悉除。但少腹微冷作痛。又与烧 散一服。煎五苓散送下而安。
〔附〕范汪方云。故督邮顾子献。得病已瘥未健。诣华 视脉。 曰。虽瘥。尚虚。未平复。阳气不足。勿为劳事也。诸劳尚可。女劳即死。当吐舌数寸。献妇闻其瘥。从百余里来省之。住数宿。因与交接。一二日死。巢氏病源论曰。妇人伤寒虽瘥。未满百日。气血骨髓未牢实。而合阴阳。当时虽未觉恶。经日则令百节解离。经络缓弱。气血虚。骨髓空。恍恍吸吸。起居仰人。饮食如故。是其证也。丈夫亦然。
千金方云。妇人温病虽瘥。未平复。血脉未和。尚有热毒。而与之交接得病者。为阴阳易。医者张苗。说有婢得病瘥后数日。有六人奸之。皆死。
震按学士撄宁二案。均为劳复而有虚实之不同。海藏二案皆女劳复。而次案云犯阴易则误。合观张路玉案亦有寒热之不同。夫阴阳易女劳复。因虽同而病则异易者。以不病之人易其人之病。不过余邪乘虚而入。故烧 散导其邪使从来路而去也。复者病方瘥。人尚虚。女劳则虚而益虚。病乃重发。故多死也。若现虚寒之象。犹可以大剂参附挽回之。若现实象热与虚热象。补阳则势不相合。养阴又迫不及待。奚自求生。至如巢氏所云。乃女劳伤。非女劳复也。势颇缓矣。张苗之婢。不死于奸之者。而奸之者皆死。是天道恶淫。又出于医理之
卷二
温热病
朱氏全生集曰。自霜降后至春分前。天令严寒。水冰地冻。其杀属之气。人触犯之。即时病者。为正伤寒。若虽冬月而天令温暖。感之则为冬温。如至春分节后。天令温暖。感之而病者。为温病。若虽至春分而天令尚寒。人有感寒而病者。亦伤寒也。若夏至后。天道壮热。人感邪而病。其脉洪大。为热病。若四五六七八月之间。天道忽有暴寒。人感之而为病者。乃时行寒疫也。若四时天令不正。感而为病。长幼相似。复能传染者。此名时气。即时疫也。非伤寒比也。又云。冬时感受寒邪而不即病。伏于身中。至春变为温病。至夏变为热病。夫温热二病。乃冬月伏寒之所变。既变之后。不得复言寒矣。此外又有风温、湿温。
一皆发热。状类伤寒。故医家通以伤寒称之。其通称伤寒者。因发热传变。皆相类也。至于用药。则不同矣。此数种乃仲景所未论。又在痉湿 三项之外。必须辨之。
王肯堂治一孕妇。春夏之交患温病。头痛发热。不恶寒而渴。未及疗治。胎堕。去血无算。昏眩欲绝。王令以麦门冬斤许。入淡竹叶、香豉煎。频饮之。汗出而愈。盖用劳复法治张路玉治徐君育。素禀阴虚多火。且有脾约便血证。十月间患冬温。发热咽痛。里医用麻黄、杏仁、半夏、枳橘之属。遂喘逆。倚息不得卧。声飒加哑。头面赤热。手足逆冷。右手寸关虚大微数。此热伤手太阴气分也。与葳蕤、甘草等药不应。为制猪肤汤一瓯。令隔汤顿热。不时挑服。三日声清。终剂而痛如失。
又治郑墨林室。素有便红。怀妊七月。正肺气养胎时。而患冬温。咳嗽咽痛如刺。下血如崩。脉较平时反觉小弱而数。此热伤手太阴血分也。与黄连阿胶汤二剂。血止后。去黄连加葳蕤、桔梗、人中黄。四剂而安。
又治黄以宽。风温十余日。壮热神昏。语言难出。自利溏黑。舌胎黑燥。唇焦鼻煤。先前误用发散消导药数剂。烦渴弥甚。张石顽曰。此本伏气郁发。更遇于风。遂成风温。风温脉气本浮。以热邪久伏少阴。从火化。发出太阳。即是两感。变患最速。今幸年壮质强。已逾三日六日之期。证虽危殆。良由风药性升。鼓激周身元气。皆化为火。伤耗真阴。少阴之脉。不能内藏。所以反浮。考诸南阳先师。元无治法。而少阴例中。则有救热存阴。承气下之一证。可借此以迅扫久伏之邪。审其鼻息不鼾。知肾水之上源未绝。无虑其直视失溲也。
时歙医胡晨敷在坐。同议凉膈散加人中黄、生地黄。服后下溏粪三次。舌胎未润。烦渴不减此杯水不能救车薪之火也。更与大剂凉膈。大黄加至二两。兼黄连、犀角。三下方能热除于是专用生津止渴。多服而愈。
又治陆中行室。年二十余。腊月中旬。患咳嗽。挨过半月。病热少减。新正五日。复咳倍前。自汗体倦。咽喉干痛。至元夕。忽微恶寒发热。明日转为腹痛自利。手足逆冷。咽痛异常。又三日则咳唾脓血。张诊其脉。轻取微数。寻之则仍不数。寸口似动而软。尺部略重则无。审其脉证。寒热难分。颇似仲景厥阴例中麻黄升麻汤证。盖始本冬温。所伤原不为重故咳至半月渐减。乃勉力支持岁事。过于劳役。伤其脾肺之气。故咳复甚于前。至望夜忽憎寒发热。来日遂自利厥逆者。当是病中体疏。复感寒邪之故。热邪既伤于内。寒邪复加于外。寒闭热邪。不得外散。势必内奔而为自利。致邪传少阴厥阴。而为咽喉不利。唾脓血也虽伤寒大下后。与伤热后自利不同。而寒热错杂则一。遂与麻黄升麻汤。一剂。肢体微汗手足温暖。自利即止。明日诊之。脉亦向和。嗣后与异功生脉合服。数剂而安。
许学士云。故人王彦龙。作毗陵仓官。季夏时。病胸项多汗。两足逆冷。谵语。医者不晓。杂进药。已经旬日。予诊之。其脉关前濡。关后数。予曰。当作湿温治之。盖先受暑后受湿也。难经曰。湿温之脉。阳濡而弱。阴小而急。濡弱见于阳部。湿气搏暑也。小急见于阴部。暑气蒸湿也。暑湿相搏。是名湿温。先以白虎加人参汤。次白虎加苍术汤。头痛渐退足渐温。汗渐止。三日愈。此证属贼邪。误用药。有死之理。有人难曰。何名贼邪。予曰难经云五邪。有实邪、虚邪、正邪、微邪、贼邪。从后来者为虚邪。从前来者为实邪。从所不胜来者为贼邪。从所胜来者为微邪。自病者为正邪。又曰。假令心病。中暑得之为正邪中湿得之为贼邪。今心先受暑而湿邪乘之。水克火。从所不胜。斯谓之贼邪。五邪中之最张路玉治范振麟。大暑中。患厥冷自利。六脉弦细芤迟。按之欲绝。舌色淡白。中心黑润无胎。口鼻气息微冷。阳缩入腹。而精滑如冰。问其所起之由。因卧地昼寝受寒。是夜连走精二度。忽觉颅胀如山。坐起晕倒。便四肢厥逆。腹痛自利。胸中兀兀欲吐。口中喃喃妄言。与湿温之证不殊。医者误为停食感冒。与发散消导药。服后胸前头项汗出如漉。背上愈加畏寒。而下体如冰。一日昏愦数次。此阴寒挟暑。入中手足少阴之候。缘肾中真阳虚极。
所以不能发热。遂拟四逆加人参汤。用人参一两。熟附三钱。炮姜二钱。炙甘草二钱。昼夜兼进。三日中进六剂。决定第四日寅刻回阳。是日悉屏姜、附。改用保丸。人参五钱。黄三钱。炙甘草二钱。加麦门冬二钱。五味子一钱。清肃膈上之虚阳。四剂食进。改用生料六味加麦冬、五味。每服用熟地八钱。以救下焦将竭之水。使阴平阳秘。精神乃治。
喻嘉言治黄起潜春月病温。头面甚红。谓曰。望八老翁。下元虚惫。阳浮于上。与在表邪相合。所谓戴阳之证也。阳已戴于头面。不知者更行表散。则孤阳飞越。危殆立至矣。此证只有陶节庵立法甚妙。以人参、附子等药。收拾阳气归于下元。而加葱白透表以散外邪。
如法用之即愈。万不宜迟。渠骇为偏僻之说。更医投以表药。顷刻阳气升腾。肌肤粟起。又顷刻寒颤切牙。浑身冻裂而逝。
喻嘉言治金鉴春温已二旬外。壮热不退。谵语无伦。皮肤枯燥。胸膛板结。舌卷唇焦。
身蜷足冷。二便略通。半渴不渴。面上一团黑滞。从前汗下和温之法。历试不效。喻曰。此证与两感伤寒无异。内经原谓六日死。因春温证不传经。故虽邪气留连不退。犹可多延几日待元气竭绝乃死。观其阴证阳证两下混在一区。治阳则碍阴。治阴则碍阳。与两感病情符合。仲景原无治法。惟论序有发表攻里。本自不同之说。即师其意。以麻黄附子细辛两解在表阴阳之邪。果然皮间透汗而热全清。再以附子泻心汤两解在里阴阳之邪。果然胸前柔活。
人事明了。诸证俱退。次日即索粥。以后竟不需药。只此二剂而起一生于九死。快哉。
震按此条立法甚巧。惜不载脉象若何。然读嘉言春温论。自述收功反掌。并笑人见热烦枯燥之证而不敢用附子者之愚。则脉不必论耶。又云。冬不藏精之春温。初发时未必脉微数惟不用麻附细辛、麻附甘草二方。驯至脉微且数。而汗下温皆不能救。见解独辟。又周禹载曰。温疫大法。以证为则。毋专以脉为据。亦必有所见而云然也。
一人夏月远行劳倦。归感热证。下痢脓血。身如燔炙。舌黑而燥。夜多谵语。林北海视之曰。此阳明病也。不当作痢治。但脉已散乱。忽有忽无。状类虾游。殆不可治。其家固请用药。林曰。阳明热甚。当速解其毒。在古人亦必急下之以存真阴之气。然是证之源。由于劳倦。阳邪内灼。脉已无阴。若骤下之。则毒留而阴绝。死不治矣。勉与养阴。以冀万一。
用熟地一两。生地、麦冬、归、芍、甘草、枸杞佐之。戒其家曰。汗至乃活。服后热不减。
而谵语益狂悖。但血痢不下。身有微汗。略出即止。林诊之。则脉已接续分明。洪数鼓指。
喜曰。今生矣。仍用前方。去生地加萸肉、丹皮、山药、枣仁。连服六帖。谵妄昏热不减。
其家欲求更方。林执不可。又二日。诊其脉始敛而圆。乃用四顺清凉饮子加熟地一两。大黄五钱。下黑矢而诸证顿愈。越二日。忽复狂谵发热。喘急口渴。举家惶惑。谓今必死矣。林笑曰。岂忘吾言乎。得汗即活矣。此缘下后阴气已至。而无以鼓动之。则营卫不洽。汗无从生。不汗则虚邪不得外达。故内沸而复也。病从阳入。必从阳解。遂投白术一两。干姜三钱甘草一钱。归、芍各三钱。尽剂。汗如注。酣卧至晓。病良已。
震按此证疑难在于初末。初期脉类虾游。若援张景岳证实脉虚之说而用参、术、姜、附则必死。末后狂热复发。若引吴又可余邪注胃之说而用白虎承气亦必危。此案见解用药俱佳然其得生处。在于养阴而血痢顿止。脉即应指耳。中间连服六帖。谵妄昏热不减。幸不见手足厥冷。尤幸不至声喑不语。绝谷不食也。则以脉之敛而圆故也。但白术一两干姜三钱以治狂热喘渴。殊难轻试。
徽人江仲琏。冒寒发热。两项臃肿如升大。臂膊磊块无数。不食不便。狂躁发渴。诊其脉浮数无序。医作伤寒发毒治。高鼓峰曰。误矣。此燥逐风生也。用大剂疏肝益肾汤。熟地加至二两许。五剂而肿退便解。十剂而热除食进。再用补中益气汤加麦冬、五味。调理而愈震按今之所谓伤寒者。大概皆温热病耳。仲景云。太阳病发热而渴不恶寒者为温病。在太阳已现热象。则麻桂二汤必不可用。与伤寒迥别。内经云。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是指诸凡骤热之病。皆当从伤寒例观。二说似乎不同。因审其义。盖不同者在太阳。其余则无不同也。温热病只究三焦。不讲六经。此是妄言。仲景之六经。百病不出其范围。岂以伤寒之类反与伤寒截然两途乎。叶案云。温邪吸自口鼻。此亦未确。仲景明云。伏气之发。李明之王安道俱言冬伤于寒。伏邪自内而发。奈何以吴又可温疫论牵混耶。惟伤寒则足经为主。
温热则手经病多。如风温之咳嗽息鼾。热病之神昏谵语。或溏泻粘垢。皆手太阴肺手厥阴心胞络手阳明大肠现证。甚者喉肿肢掣。昏蒙如醉。躁扰不宁。齿焦舌燥。发斑发颐等证。其邪分布充斥。无复六经可考。故不以六经法治耳。就予生平所验。初时兼挟表邪者最多。仍宜发散。如防、葛、豉、薄、牛蒡、杏仁、滑石、连翘等。以得汗为病轻。无汗为病重。如有斑。则参入蝉蜕、桔梗、芦根、西河柳之类。如有痰。则参入土贝、天虫、栝蒌、橘红之类。如现阳明证。则白虎承气。少阳证则小柴胡去参、半。加花粉、知母。少阴证则黄连阿胶汤、猪苓汤、猪肤汤。俱宗仲景六经成法有效。但温热病之三阴证多死。不比伤寒。盖冬不藏精者。东垣所谓肾水内竭。孰为滋养也。惟大剂养阴。佐以清热。或可救之。养阴如二地、二冬、阿胶、丹皮、元参、人乳、蔗浆、梨汁。清热如三黄、石膏、犀角、大青、知母芦根、茅根、金汁、雪水、西瓜、银花露、丝瓜汁。随其对证者选用。若三阴经之温药。
与温热病非宜。亦间有用真武理中者。百中之一二而已。大抵温热病。最怕发热不退。及痉厥昏蒙。更有无端而发晕。及神清而忽间以狂言者。往往变生不测。遇此等证。最能惑人。
不比阳证阴脉。阳缩舌卷撮空见鬼者。易烛其危也。要诀在辨明虚实。辨得真方可下手。然必非刘河间吴又可之法所能救。平素精研仲景伤寒论者。庶有妙旨。至如叶案之论温热。有邪传心胞。震动君主。神明欲迷。弥漫之邪。攻之不解。清窍既蒙。络内亦痹。豁痰降火无效者。用局方至宝丹。或紫雪。或牛黄丸。宗喻氏芳香逐秽宜窍之说。真足超越前贤。且不蹈用重药者。一匙偶误。覆水难收之弊也。此翁聪明诚不可及。今所选之案虽少。而诸法毕备。亦足为学人导夫先路矣。
卷二
瘟疫
李东垣曰。脾胃受劳役之疾。饮食又复失节。耽病日久。及事息心安。饱食太甚。病乃大作。向者壬辰改元。京师戒严。迨三月下旬。受敌者凡半月。解围之后。都人之不受病者万无一二。既病而死者。继踵而不绝。都门十有二所。每日各门所送。多者二千。少者不下一千。似此者几三月。此百万人岂俱感风寒外伤者耶。大抵人在围城中。饮食失节。劳役所伤。不待言而知。由其朝饥暮饱。起居不时。寒温失所。动经两三月。胃气亏乏久矣。一旦饱食太过。感而伤人。而又调治失宜。或发表。或攻下。致变结胸发黄。又以陷胸茵陈等汤下之。无不死者。盖初非伤寒。以误治而变似真伤寒之证。皆药之罪也。因以生平已试之效。着内外伤辨论一篇。
震按此即大兵之后继以大疫之谓也。观此论而始晓然于劳役饥饱之病原。诚哉其为内伤矣。如是之疫。宜补不宜泻。若达原饮白虎承气。正犯东垣所呵责也。考其时是金天兴元年因蒙古兵退而改元耳。寻以疫后医师僧道园户鬻棺者擅浓利。命有司倍征之以助国用。民生其时。岂不苦极。若今太平之世。民皆安乐饱暖。纵有劳役。及饮食失节者。不过经营辛苦之辈。设不兼外感。亦不遽病。故大疫绝无。而恰合东垣内伤论者亦甚少。惟是饱暖思淫欲。真阴却早内伤。则外感病中之虚症。反不少耳。
卫生宝鉴曰。总帅相公。年近七旬。南征过扬州。俘虏万余口。内选美色室女近笄者四置于左右。予曰。新虏之人。其惊忧之气蓄于内。加以饮食失节。多致疾病。近之则邪气传染。为害最大。况年高气弱。尤宜慎也。总帅不听。至腊月班师。大雪。新虏人冻馁。皆病头疼咳嗽。自利腹痛。多致死亡。正月至汴。相公因赴贺宴。痛饮数次。遂病。脉沉细而弦。三四动一止。现证与新虏人病无异。三日而卒。内经云。乘年之虚。遇月之空。失时之和。因而感邪。其气至骨。可不畏哉。
震按喻嘉言疫病论。引仲景平脉篇中寸口脉阴阳俱紧者一节。阐发奥理。谓清邪中上。
从鼻而入于阳。浊邪中下。从口而入于阴。在阳则发热头痛项强颈挛。在阴则足膝逆冷。便溺妄出。大凡伤寒之邪。由外廓而入。故递传六经。瘟疫之邪。由口鼻而入。故直达三焦。
三焦相溷。内外不通。致有口烂舌断。声 咽塞。痈脓下血。脐筑湫痛等变。治法。未病前预饮芳香正气药。使邪不能入。若邪既入。则以逐秽为第一义。此与吴又可之论暗合。较之罗二家所述劳役忧惊冻馁致病者迥别。惟云因病致死。病气尸气。混合不正之气。种种恶秽交结互蒸。人在其中。无隙可避。斯无人不病。是诚诸疫所同。然向来辟疫方法。或以雄黄塞鼻。或吃蒜头烧酒。或于发中簪霹雳木。然有验有不验。相传崇正十六年。自八月至十月。京城大疫。猝然而死。医祷不及。后有外省人员到京。能识此病。看膝湾后有筋肿起。
紫色无救。红色速刺出血。可无患。人争就看。死者已二十余万。
汪石山治一少年。房劳后。忽洒洒恶寒。自汗发热。头背胃脘皆痛。唇赤舌强。呕吐。
眼胞青色。医投补中益气。午后谵语恶热。小便长。初日脉皆细弱而数。次日脉浮弦而数。
医以手按脐下痛。议欲下之。汪曰。此疫也。疫兼两感。内伤重。外感轻耳。脐下痛者。肾水亏也。若用利药。是杀之也。兹宜合补降二法以治。用清暑益气汤。去苍术、泽泻、五味加生地、黄芩、石膏。服十余帖而安。
震按房劳后患疫。喻氏所谓太阳少阴两感也。汪公则以内伤外感为两感。义殊不同。补中益气清暑益气药颇相同。而一则变剧。一则取效者。妙在加减诸味也。
壶仙翁治张文学。病时疫。他医诊其脉。两手俱伏。曰。阳证见阴不治。欲用阳毒升汤升提之。壶曰。此风热之极。火盛则伏。非阴脉也。升之则死矣。卒用连翘凉膈之剂。一震按此条是温疫病以证为则。勿专以脉为凭之一据。
虞恒德治一妇。三月间。患瘟疫证三日。经水适来。发热愈甚。至七八日。病剧。胸中气筑作痛。不能卧。众医技穷。入夜迎翁。病者令婢磨胸不已。六脉俱微数。极无伦次。又若虾游状。翁问曰。恐下早成结胸耳。主人曰。未也。翁曰。三日而经水行。则里虚与下同乃用四物汤、黄龙汤、小陷胸汤共为一剂。加姜、枣。主人曰。此药何名。翁曰。三合汤也。一服而诸证悉减。震按此以大黄、黄连、生地、人参同用。亦近日治热病之常法。
吴又可曰。朱海畴者。年四十五岁。患疫。得下症。四肢不举。身卧如塑。目闭口张。舌上胎刺。问其所苦不能答。因问其子。两三日所服何药。云进承气汤三剂。每剂投大黄两许不效。更无他策。求决死期。余诊得脉尚有神。下症悉具。药浅病深也。先投大黄一两五钱。
目有时而少动。再投。舌刺无芒。口渐开。能言。三剂。舌胎少去。神思少爽。四日。服柴服清燥汤。五日。复生芒刺。烦热又加。再下之。七日又投承气养荣汤。热少退。八日仍用大承气。肢体自能少动。计半月。共服大黄十二两而愈。又数日。始进糜粥。调理两月半平复凡治千人。所遇此等。不过三四人而已震按此条结句云。千人中不过三四人。自言其不可以为法也。案中不载神昏谵语。可见昏谵之至者多不能救。此人原非绝证也。惜不载脉象虚实若何。然云脉尚有神。想即陶氏所谓有力为有神也。
辍耕录载元伯颜平宋后。搜取大黄数十车。满载而去。班师过淮。俘掠之民。及降卒与北来大兵咸病疫。以大黄疗之。全活甚众。宋元通鉴载作耶律楚材灭夏之事。则大黄洵治疫之妙品也。吴又可瘟疫论赞大黄为起死神丹。原非杜撰。然与东垣所论则迥别矣。要之两家各有至理。惟明乎运气。熟于脉证者。两家之说俱可救人也。
孙东宿有仆孙安。远行途次食面三碗。劳倦感疫。又加面伤。表里皆热。昏闷谵语。头痛身痛腹痛。医以遇仙丹下之。大便泻三四十行。邪因陷下而为挟热下利之候。舌沉香色。额疼口干。燥渴烦闷。昏昏愦愦。脉左弦数。右洪数。但不充指。知为误下坏证。以柴胡。石膏各三钱。白芍、黄芩、竹茹、葛根各一钱。花粉、甘草各五分。山栀、枳实各七分。葱白五茎。煎服后。斗夜吐蛔一条。稍得睡。次早。大便犹泻二次。呕吐酸水。腹仍痛。改用小柴胡加滑石、竹茹。夜热甚。与丝瓜汁一碗。饮既。神顿清爽。少顷。药力过时。烦热如前。
再以丝瓜汁一大碗进之。即大发战。东宿谓此非寒战。乃作汗下之征耳。不移时。汗果出而热依然。因忆活人书云。再三汗下热不退。以人参白虎汤加苍术一钱如神。迹此再加元参、升麻、柴胡、白芍、黄连。饮后。身上发斑。先发者紫。后发者红。中夜后。乃得睡而热散。
斑寻退去。腹中微疼。肠鸣口渴。右脉尚滑。左脉已和。再与竹叶石膏汤加白芍、苍术。服后睡安。腹仍微痛。用柴胡、白芍各一钱。人参、酒芩、陈皮、半夏各六分。甘草三分。乌梅一个。腹痛渐减而愈。惟两胯痛不能转动。此大病后汗多而筋失养之故。用参、 、白芍枸杞、苡仁、木瓜、熟地、归身、川柏、牛膝、桑寄生。调养全安。
震按战汗后热不退。势亦危矣。引用活人书治法佳极。再看其石膏、人参之去取。并不执着两胯疼痛之调养方更周到。的是高手。
程家内眷。其夫殁于疫疠。新寡七日。疫即及之。大热。头疼口渴。胸胁迸痛。医与小柴胡汤。夜忽梦夫交。泄而觉。冷汗淫淫。四肢如解。略不能动。神昏谵语。面如土色。舌黑干硬。迓孙东宿诊之。六脉沉弦而数。大小便俱秘。乃曰。此亦阴阳易类也。疫后有是。危已极矣。以生脉散加柴、芩、桂枝、甘草。水煎。将根据夫昔肢始能运动。徐进粥汤而愈。震按梦中之阴阳易大奇。故夫之烧 散更巧。
张路玉曰。瘟有虾蟆瘟、鸬 瘟、疙瘩瘟、瓜瓤瘟。形证各别。庞安常又有玳瑁瘟之说。余疼痛。不时奔响。屡欲圊而不可得。口鼻上唇忽起黑色成片。光亮如漆。与玳瑁无异。见者大骇。余诊之。喘汗脉促。神气昏愦。虽脉证俱危。喜其四围有红晕鲜泽。若痘疮之根脚。紧附如线。他处肉色不变。许以可治。先与葛根黄芩黄连汤。加犀角、连翘、荆、防、紫荆皮、人中黄。解其肌表毒邪。俟其黑色发透。乃以凉膈散加人中黄、紫荆、犀角、微下二次。又与犀角地黄汤加人中黄之类。调理半月而安。
震按戈存橘补天石有黄耳、赤膈二证。赤膈亦头疼身痛发热。但胸膈赤肿。或起 。用荆防败毒散去参加犀角、芩、连、紫荆皮。表证退后便燥者。用凉膈散。张公之案。蓝本于此。但所叙诸瘟近不概见。故屠苏饮久不同。而老君神明散、务成子萤火丸、太仓公辟瘟丹、李子建杀鬼丸等。皆无人道及。惟五瘟丹、消毒丸、黑奴丸、人中黄丸、香苏散、清凉救苦散等方尚有用者。以其药平稳而方简易也。
外纪载哥阿岛患疫。有名医卜加得。令城内外遍举大火烧一昼夜。火息而病愈。盖疫为邪气所侵。火气猛烈。能焚烬诸邪。邪尽则病愈。有至理焉。
卷二
大头瘟
泰和二年四月。民多疫病。初觉憎寒壮热体重。次传头面肿甚。目不能开。上喘。咽喉不利。舌干口燥。俗云大头伤寒。染之多不救。张县丞患此。医以承气汤加蓝根下之。稍缓翌日其病如故。下之又缓。终莫能愈。渐至危笃。请东垣视之。乃曰。身半以上。天之气也。邪热客于心肺之间。上攻头面而为肿。以承气泻胃。是诛伐无过。殊不知适其病所为故。遂用芩、连各五钱。苦寒泻心肺之火。元参二钱。连翘、板蓝根、马勃、鼠粘子各一钱苦辛平。清火散肿消毒。僵蚕七分。清痰利膈。甘草二钱以缓之。桔梗三分以载之。则诸药浮而不沉。升麻七分。升气于右。柴胡五分。升气于左。清阳升于高巅。则浊邪不得复居其位。经曰。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用人参二钱以补虚。再佐陈皮二钱以利其壅滞之气。名普济消毒饮子。若大便秘者。加大黄共为细末。半用汤调。时时服之。半用蜜丸噙化。且施其方。全活甚众。
罗谦甫治中书右丞姚公茂。六旬有七。宿有时毒。至元戊辰春。因酒再发。头面皆肿而。耳前后肿尤甚。胸中烦闷。咽嗌不利。身半以下皆寒。足胫尤甚。由是以床接火炕。身半以上卧于床。身半以下卧于炕。饮食减少。精神困倦而体弱。命罗治之。诊得脉浮数。按之弦细。上热下寒明矣。内经云。热胜则肿。又云。春气者病在头。难经云。蓄则肿热。砭射之也。遂于肿上约五十余刺。其血紫墨如露珠之状。顷时肿痛消散。又于气海中。大艾炷灸百壮。以助下焦阳虚。退其阴寒。次于三里二穴。灸三七壮。治足 冷。亦引导热气下行故也。复处一方。名曰既济解毒汤。芩、连苦寒。酒制炒为因用。泻其上热以为君。桔梗、甘草。辛甘温上升。佐诸苦药以治热。柴胡、升麻。苦平。味之薄者。阴中之阳。发散上热以为臣。连翘苦辛平以散结消肿。当归辛温。和血止痛。酒煨大黄苦寒。引苦性上行至巅。
驱热而下以为使。投剂之后。肿消痛减。大便利。再服减大黄。不旬日良愈。
〔附〕故友丁汉奇兄。素嗜酒。十二月初。醉中夜行二里许。次日咳嗽身微热两目肿。
自用羌、芷、芎、芩等药。颐皆肿。又进一剂。肿至喉肩胸膛。咳声频而不爽。气息微急。
喉有痰声。其肿如匏。按之热痛。目赤如血。而便泻足冷。六脉细数。右手尤细软。略一重按即无。有用普济消毒饮子者。予疑其脉之虚。恐非芩、连、升麻所宜。劝邀沈尧封先生诊之。曰。此虚阳上攻。断勿作大头天行治。病者曰。内子归宁。绝欲两月矣。何虚之有。沈曰。唇上黑痕一条。如干焦状。舌白如敷粉。舌尖亦白不赤。乃虚寒之确据。况泄泻足冷。
右脉濡微。断非风火之象。若有风火。必现痞闷烦热。燥渴不安。岂有外肿如此。而内里安贴如平人者乎。遂用菟丝、枸杞、牛膝、茯苓、益智、龙骨。一剂而肿定。二剂而肿渐退。
右脉稍起。唇上黑痕亦退。但舌仍白浓。伸舌即颤掉。手亦微振。乃用六君加沉香。而肿大退。目赤亦减。嗽缓痰稀。舌上白胎去大半矣。又次日再诊。右脉应指不微细。重按仍觉空豁。肝气时动。两颧常赤。口反微渴。复用参、苓、杞、芍、橘红、龙骨、沙蒺。补元益肾敛肝而全愈。
震按此条与景岳治主蓬雀喉痹案仿佛。用药更觉稳而巧。人所难及。若犯桂、附。或杂地黄。即不能恰合病情矣。
孙东宿治张孝廉患疫。头大如斗。不见项。唇垂及乳。色如猪肝。昏愦不知人事。见者骇而走。孙诊其脉。皆浮弦而数。初以柴胡一两。黄芩、元参各三钱。薄荷、连翘、葛根各二钱。甘草一钱。服三剂。寒热退。弦脉减。但洪大。知其传于阳明也。改以贯众一两。葛根、花粉各三钱。甘草一钱。黑豆四十九粒。三剂而愈。
震按疫疠之行。必由运气。内经原有刚柔失守三年化疫之说。盖阳干为刚。阴干为柔。
凡阳干司天。则阴干在泉。阴干司天。则阳干在泉。各以其合。如甲与己合。为刚柔得位也失守者。如甲子岁少阴司天。若上年癸亥天数有余者。年虽交得甲子。厥阴犹未退位。而地之阳明己卯。已经迁正。是以癸亥年之司天。临甲子年之在泉。上癸下己为刚柔失守。后三年化成土疫。或少阴已交司天。而地未迁正。上年之戊寅少阳犹在泉。是甲与戊对。亦不相合。后三年化成土疠。根据此例以推之。丙辛失守者化水疫。庚乙失守者化金疫。丁壬失守者化木疫。戊癸失守者化火疫。其四疠亦照前例。经文可考也。窃意此义太浅。未必能验。
王肯堂曰。运气之说。内经几居其半。盖泥其常。不通其变。则以为无验。夫运气所主者。
常也。异气所主者。变也。常则如本气。变则无所不至。而各有所占。故其候有从逆、淫郁胜复、太过不及之变。其发皆不同。若厥阴用事。多风而草木荣茂。是之谓从。天气明洁燥而无风。此之谓逆。太虚埃昏。流水不冰。此之谓淫。大风折木。云物浊扰。此之谓郁山泽焦枯。草木凋落。此之谓胜。大暑燔燎。螟蝗为灾。此之谓复。山崩地震。埃昏时作此之谓太过。阴森无时。重云昼昏。此之谓不及。随其所变。疾疠应之。皆视当时常处之候。虽数里之间。但气候不同。而所应全异。岂可胶于一定。熙宁中。京师久旱。祈祷备至连日重阴。人谓必雨。一日骤晴。炎日赫然。沈括因事入对。上问雨期。沈对曰。雨候已见。期在明日。众以为频日晦溽。尚且不雨。如此阳燥。岂复有望。次日果大雨。是时湿土用事。连日阴者。从气已效。但为厥阴所胜。未能成雨。后日骤晴者。燥金入候。厥阴当折则太阴得伸。明日运气皆顺。以是知其必雨。呜呼。安得如存中者。而与之言运气哉。震思此等推测。实有至理。聪明者精心探索。能得疫疠之所由来。即得所以治之之道。圣散子为东坡存中应验之方。故刊布以救人。想亦适合是年之运气耳。普济消毒饮并刻诸石。龚云林于明万历寓大梁。值大头瘟大作。用秘方二圣救苦丸。百发百中。今皆不尽应验也。以是知病无板方。医无呆法。总贵乎神而明之耳。
卷二
暑
孙兆治一姜姓酒家。病久将绝。腹满。不省人事。遍身皆润。两足冷至膝下。诊之。六脉皆小弱而急。问其所服药。皆阴病药也。孙曰。此非受病重。药能重病耳。遂用五苓散利小便而腹减。白虎汤解邪热而病愈。盖病本伤暑。始则阳微厥而脉小无力。众医遽以阴证治其病愈厥。不知阴证胫冷。两臂亦冷。今胫冷臂不冷。则非下厥上行。所以知是阳微厥也震按孙公辨证诚妙。然胫冷臂亦冷尚非阴证之确据。须视其冷之微甚。再合兼见之证以参之。此条因不省人事。难问所苦。姑就阳微厥为辨耳。又有疑者。斯人多服阴病药。何以不死。既曰暑湿。何以不用桂苓甘露饮。而先用五苓散。五苓有肉桂。与阴病药亦不甚相远谅系暑证夹阴。前医未为大谬。
滑伯仁治临安沈君彰。自汗如雨不止。面赤身热。口燥心烦。居楼中。当盛暑。帷幕周密。自云至虚亡阳。服术、附药已数剂。伯仁诊其脉。虚而洪数。视其舌上胎黄。曰。前药误矣。轻病重治。医者死之。素问曰。必先岁气。毋伐天和。术附之热。其可轻用以犯时令耶。又曰。脉虚身热。得之伤暑。暑家本多汗。加以刚剂。脉洪数则病益甚。悉令撤幔开窗。初亦难之。少顷。渐觉清爽。为制黄连人参白虎等汤。三进而汗止大半。诸证稍解。又兼以既济汤。渴用冰水调天水散。服七日而病悉去。后遍身发疡疹。更服防风通圣散。乃已朱丹溪治徐三官人。年五十余。六月间。发热大汗。恶寒战栗。不自禁持。且烦渴。朱曰。此暑病。脉之。皆虚微细弱而数。其人好赌。致劳而虚。遂以人参竹叶汤调四苓散。八震合三案参之。知暑脉必虚必数。虚者暑伤气也。数者暑为热也。但有细与洪之不同。
孙案之小弱而急。急亦数也。数主热。又主虚。故暑病宜凉宜补者多。宜温者诚少。下条之脉细数而实。指为热药伤血。见解更上一层。
项彦章治一人病甚。医皆以为瘵。束手矣。项诊之。脉细数而实。细数者暑也。暑伤气脉宜虚。今不虚而反实。乃热伤血。药为之也。以白虎饮之。即瘥。
吴茭山治一妇。冬月洒洒恶寒。翕翕发热。恶食干呕。大便欲去不去。诸医皆以虚弱痰饮治之。用二神补心等药不效。延及半月。吴诊其脉。虚而无力。类乎伤暑。众不然之。究问病因。妇曰。因天寒换着绵衣。取绵套一床盖之。须臾烦渴。寒热呕吐。绵延至今耳。吴曰。诚哉伤暑也。盖绵套晒之盛暑。夹热收入笥中。必有暑气尚未开泄。体虚者得之易入。
故病如是。妇曰然。遂制黄连香薷饮。连进二服而愈。
震按此说殊未可信。绵套久收笥中。暑气能有几何。顿令寒热呕吐。烦渴绵延不愈耶。
但脉虚无力。用黄连香薷饮而愈。则诚暑矣。留之作疑案以待试。
汪石山治一儿。年十余岁。色白神怯。七月间。发热连日。父令就学。内外俱劳。循至热炽。头痛吐泻食少。其父知医。乃进理中汤。吐泻少止。渐次眼合。咽哑不言。昏昧不省人事。粥饮有碍。手常 住阴囊。为灸百会尾 。不应。其父来问。汪曰。儿本气怯。又兼暑月过劳。经云。劳则气耗。又云。劳倦伤脾。虽在暑月。乃内伤证耳。身热者。经云阳气者。烦劳则张。盖为气本阳和。劳则阳和之气变为邪热矣。头痛者。经云诸阳皆会于头。今阳气亢极。则邪热熏蒸于头而作痛也。吐泻者。脾胃之清气不升。浊气不降也。目闭者。盖诸脉皆属于目。而眼眶又脾所主。脾伤不能荣养诸脉。故眼闭而不开也。咽哑者。盖脾之络连舌本。散舌下。脾伤则络失养。故不能言也。经云。脾胃者。水谷之海。五脏皆禀气于脾。脾虚则五脏皆失所养。故肺之咽嗌为之不利而食难咽。心之神明为之昏瞀而不知人。
常欲手 阴囊者。盖无病之人。阴升阳降。一有所伤。则升者降。降者升。经云。阴阳反作是也。是以阴升者反降。从其类而入厥阴之囊。阴多阳少。故手欲 之也。此皆脾胃之病。
经谓土极似木。亢则害。承乃制也。证似风木。乃虚象耳。不治脾胃之虚。而治肝木之风。
欲求活难矣。且用参、 三钱。附子一钱。灌半杯。病无进退。连服三日。神稍清。目稍开如有生意。食仍难咽。汪诊之。脉皆浮缓。不及四至。汪曰。药病相宜。可去附子再服。
渐渐稍苏。初医或作风热。而用荆、防、芩、连之类。或作惊证。而用牛黄、朱砂之类。此皆损胃之物。岂可轻投。儿今得生幸耳。实赖其父之知医也。
震按发热连日。仍令就学。似乎不避风暑。再感外邪。以致热炽头痛吐泻。及进理中汤吐泻少止。渐次眼合咽哑。昏昧不言。人必认为受邪既重。误用温补。邪陷难解。则用荆防、芩、连及至宝丹、牛黄丸。皆意中事也。用之而死。仍归咎于理中。冤枉谁辨。石山独从平素之色白神怯。病中之内外俱劳起见。作内伤虚证治。其议论皆有精义。至阳和之气变为邪热。及阴阳反作等训。学人书诸绅可也。
江应宿治其岳母。年六十余。六月中旬。劳倦中暑。身热如火。口渴饮冷。头痛如破。
脉虚豁。二三至一止。投人参白虎汤三帖。渴止热退。惟头痛。用白萝卜汁吹入鼻中。良愈又治孙子华赴试南都。六月初旬。梦遗。畏寒惊惧。重裘浓被。取汗过多。身热。六脉滑数无力。与清暑益气汤。次日舌强。语言不清如癫。目瞪不识人。江曰。此为暑风。与人参白虎汤加胆星、僵蚕、秦艽、天麻、竹沥、姜汁、渐愈。数日后。舌心黑如墨。与黄连解毒汤、凉膈散。不退。与犀角地黄汤而愈。
又一人瘦长而脆。暑月过劳。饥饮烧酒。遂身热汗出。昏懵语乱。江视之。脉皆浮小而缓。按之虚豁。曰。暑伤心。劳伤脾也。盖心藏神。脾藏意。二脏俱伤。宜有是证。法宜清暑益脾。用八物汤加麦冬、山栀、陈皮。十余帖而愈。
震按江公三案。平正可法。其第二案解毒凉膈不应。换犀角地黄汤始愈。又知同一凉药亦有对与不对之别。
张路玉治金鲁公。触热劳形。醉饱不谨后受凉。遂发热头痛。胀满喘逆。大汗如蒸。面赤戴阳。足冷阳缩。脉弦数无力。曰。此伤暑夹食而复夹阴也。与大顺散一服。不应。转胀急不安。因与枳实理中加浓朴、大黄。是夜更衣二次。身凉足暖而痊。
震按此案于不谨后受凉。及戴阳阳缩足冷汗多且喘。最易认作阴证。其辨在发热头痛胀满与阴证不合。要知不谨之前。尚有醉饱之病因也。大顺散不应。转加胀满。病情易辨矣。
更衣二次而痊。设误服白通四逆奈何。
又按张洁古云。动而得之者。为中 。为阳证。静而得之者。为中暑。为阴证。以暑二字析作两项。殊属不然。夫夏之暑 。犹冬之寒冷也。指 为阳。指暑为阴。亦将派冷作阳。派寒作阴耶。内经曰。先夏至日者为病温。后夏至日者为病暑。明以时令别其病名耳。
病暑之有阴有阳。一如伤寒之有阴有阳。大顺散、冷香饮子之类。实为纳凉食冷。因避暑而受寒。固暑月之阴证也。非中暑也。所以罗谦甫治参政商公泄泻、完颜小将军斑衄二案。俱用热药。俱不名之曰中暑。吴球治暑月远行之人。直曰中寒。恐后世误以热药治暑。乃举病因以称之。诚为名正而言顺。故以动静分阴阳则可。以暑 分阴阳则不可。惟以脉证辨阴阳。斯可矣。近阅临证指南。每用滑石、芦根、通草、白蔻、杏仁等药。以暑气从鼻吸入。
必先犯肺。故用轻清之药。专治上焦。其西瓜翠衣、鲜荷叶、及荷叶边汁、鲜莲子、绿豆皮丝瓜叶、银花露、竹叶心等。皆取轻清以解暑邪之上蒙空窍。不犯中下二焦。殊有巧思。
盖暑病必究三焦。非比伤寒温病矣。若来复丹、大顺散。案中偶一见之。又足征暑天阳证居多。阴证原少耳。
卷二
湿
中山王知府次子薛里。年十三岁。六月豪雨。池水泛溢。因而戏水。衣服尽湿。其母责之。至晚觉精神昏愦。怠惰嗜卧。次日病头痛身热。腿脚沉重。一医用发散药。闭户覆衾。
以致苦热不禁。遂发狂言。欲去其衾而不得去。是夜汗至四更。湿透其衾。明日寻衣撮空。
又以承气汤下之。后语言渐不出。四肢不能收持。有时项强。手足螈 搐急而挛。目左视而白睛多。口唇肌肉蠕动。饮食减少。形体顿瘦。延罗谦甫视之。具说前由。盖伤湿而失于过汗也。夫人之元气。起于脐下肾间动气。周流一身。通行百脉。今盛暑之时。大发其汗。汗多则亡阳。百脉行涩。故三焦之气不能上荣心肺。心火旺而肺气焦。况因惊恐内蓄。内经曰恐则气下。阳主声。阳既亡而声不出也。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今发汗过多。气血俱衰。筋无所养。其病为 。则项强手足螈 搐急而挛。目通于肝。肝者筋之合也。筋既燥而无润。故目左视而白睛多。肌肉者脾也。脾热则肌肉蠕动。故唇蠕动有时而作。经云。
肉痿者。得之湿地也。脾热者。肌肉不仁。发为肉痿。痿者。痿弱无力。今气欲竭。热留于脾。故四肢不用。此伤湿过汗而成坏证明矣。当治时之热。益水之源。救其逆。补其上升生发之气。内经曰。热淫所胜。治以甘寒。以酸收之。人参、黄 之甘温。补其不足之气而缓其急搐。故以为君。肾恶燥。急食辛以润之。生甘草甘微寒。黄柏苦辛寒。以救肾水而生津液。故以为臣。当归辛温和血脉。橘皮苦辛。白术苦甘。炙甘草甘温。以益脾胃。进饮食。
肺欲收。急食酸以收之。白芍药之酸微寒。以收耗散之气而补肺金。故以为佐。升麻、柴胡苦平。上升生发不足之气。故以为使。乃从阴引阳之谓也。早晚各投一服。三日后。语声渐出。少能行步。四肢柔和。食饮渐进。因志其方曰人参益气汤。
震按古人治湿病案。殊无高论奇方。故仅选此条以为辨证处方之模范。今临证指南佳案甚多。良足私淑。其除气分之湿。用滑石、白蔻、杏仁、半夏、浓朴、栝蒌皮为主。有热则加竹叶、连翘、芦根等。全取轻清之品。走气道以除湿。若湿热甚而舌白目黄。口渴溺赤。
用桂枝木、猪苓、泽泻、滑石、茯苓皮、寒水石、生白术、茵陈。此从桂苓甘露饮加减。湿热作痞。神识如蒙。用人参、芩、连、枳实、生干姜、生白芍。此从泻心汤加减。若脘中阻痛。大便不爽。用豆豉、枳实、川连、姜汁、苓、半。热轻则去川连。加郁金、橘红、苡仁杏仁。此湿伤气痹治法。热甚则用川连、生术、浓朴、橘白、淡生姜渣、酒煨大黄。水法丸服。此治气阻不爽。治腑宜通法。湿伤脾阳腹膨。用五苓散、二术膏。湿热横渍。脉腠腹满。用小温中丸。以及脘痞便溏之用苓桂术甘汤。吞酸形寒之用苓姜术桂汤。虽皆古人成法而信手拈来。无不吻合。湿温身热神昏。用犀角、元参、连翘心、石菖蒲、银花、野赤豆皮。煎送至宝丹。乃清热通窍芳香逐秽法。更奇者湿温之头胀耳聋。呃忒鼻衄。舌色带白。
咽喉欲闭。谓邪阻上窍空虚之所。非苦寒直入胃中可治。而用连翘、牛蒡、银花、马勃、射干、金汁。此俗人梦想不到者也。不食不寐。腹痛便窒。脉迟小涩。谓由平素嗜酒少谷。湿结伤阳。寒湿浊阴。鸠聚为痛。而用炒黑生附子、炒黑川椒、生淡干姜、葱白。调入猪胆汁此加味白通汤。亦神奇不可思议者也。更有嗜酒人。胸满不饥。三焦皆闭。二便不通。用半硫丸。又有病中啖浓味者。肠胃滞。虽下。而留湿未解。肛门坠痛。胃不喜食。舌上白腐用平胃散去甘草加人参、炮姜、炒黑生附。此二条不因酒肉认作湿热。竟以苦辛温药通阳劫湿。尤觉高超。至如阳伤痿弱。有湿麻痹。虽痔血而用姜、附、茯苓、生术。舌白身痛。
足跗浮肿。太溪穴水流如注。谓湿邪伏于足少阴。而用鹿茸、淡附子、草果、茯苓、菟丝。
以温蒸阳气。均非浅识所能步武。湿久脾阳消乏。肾真亦惫。中年未育子。用茯、菟、苍术韭子、大茴、鹿茸、附子、胡卢、补骨、赤石脂。仿安肾丸法。治病调元化为合璧。益有观止之叹。湿门附此诸案。方法斯为全备。
卷二
消渴
罗谦甫曰。顺德安抚张耘夫。年四十五岁。病消渴。舌上赤裂。饮水无度。小便数多。
东垣先师以生津甘露饮子治之。旬日良愈。古人云。消渴多传疮疡。以成不救之疾。今效后不传疮疡。享年七十五岁而终。其论曰。消之为病。燥热之气胜也。内经云。热淫所胜。治以甘苦。以甘泻之。热则伤气。气伤则无润。折热补气。非甘寒之剂不能。故以人参、石膏炙甘草、生甘草之甘寒为君。启玄子云。益水之源。以镇阳光。故以知、柏、黄连、栀子之苦寒。泻热补水为臣。以当归、麦冬、杏仁、全蝎、连翘、白芷、白葵、兰香。甘辛寒和血润燥为佐。以升、柴之苦平。行阳明少阳二经。白豆蔻、荜澄茄、木香、藿香。反佐以取之。重用桔梗为舟楫。使浮而不下也。为末。每服二钱。抄在掌内。以舌舐之。此制治之缓震按古今治消渴诸方。不过以寒折热。惟苦与甘略不同耳。要皆径直。无甚深义。独此方委蛇曲折。耐人寻味。
东坡集载眉山揭颖臣。长七尺。素健饮啖。忽得渴疾。日饮水数斗。饭亦倍进。小便频数。服消渴药逾年。病日甚。自度必死。蜀医张 。取麝香当门子。以酒濡湿。作十余丸。
用枳 子煎汤。服之遂愈。问其故。张曰。消渴消中。皆脾衰而肾败。土不胜水。肾液不上溯。乃成此疾。今诊颖臣脾脉极热。肾脉不衰。当由酒果过度。积热在脾。所以多食多饮。
饮多溺不得不多。非消渴也。麝香坏酒果。枳 能化酒为水。故假二物。去其酒果之毒也。
震按此人似消渴。实非消渴。张公之见识殊高。用药最巧。
汪石山治一妇年逾三十。常患消渴善饥。脚弱。冬亦不寒。小便白浊。浮于上者如油。
脉皆细弱而缓。右脉尤弱。曰。此脾瘅也。宜用甘温助脾。甘寒润燥。以参、 各钱半。麦冬、白术各一钱。白芍、花粉各八分。黄柏、知母各七分。煎服病除。
张景岳治周公。年逾四旬。因案牍积劳。神困食减。时多恐惧。自冬春达夏。通宵不寐者。半年有余。而上焦无渴。不嗜汤水。或有少饮。则沃而不行。然每夜必去溺二三升。莫知其所从来。且半皆如膏浊液。 羸至极。自分必死。岂意诊之。脉犹带缓。肉亦未脱。知其胃气尚存。慰以无虑。乃用归脾汤去木香。及大补丸煎之属。一以养阳。一以养阴。出入间用。至三百余剂。计人参二十斤。乃得全愈。此神消于上精消于下之证。可见消有阴阳。
不得尽言火。
震按此条与汪案略同。但无渴。且不能饮。已具有虚无火之象。景岳喜用温药。然所谓养阳者。并不参以桂、附。则知消而且渴。必非桂、附所宜矣。予请下一转语曰。消有虚实不得遽认为寒。
孙东宿治一书办。年过五十。酒色无惮。忽患下消症。一日夜小便二十余度。清白而长味且甜。少顷凝结如脂。色有油光。他医治半年不验。腰膝以下皆软弱。载身不起。饮食减半。神色大瘁。孙诊之。六部大而无力。经云。脉至而从。按之不鼓。诸阳皆然。法当温补下焦。以熟地六两为君。鹿角霜、山茱萸各四两。桑螵蛸、鹿角胶、人参、茯苓、枸杞、远志、菟丝、山药各三两为臣。益智仁一两为佐。桂、附各七钱为使。蜜丸。早晚盐汤送四五钱。不终剂而愈。此证由下元不足。无气升腾于上。故渴而多饮。以饮多小便亦多也。今大补下元。使阳气充盛。熏蒸于上。则津生而渴止矣。
震按生生子此条。实宗仲景饮一斗小便亦一斗肾气丸主之之法也。张杲治黄沔久病渴。
极疲瘁。劝服八味丸数两而安。其学甚高。然治一水二火者患消渴而用此方。则大误。又阅滑伯仁案。一消渴者医谓肾虚津不上升。合附子大丸服之。渴益甚。目疾亦作。滑斥之曰。
此以火济火。不焦则枯。令弃前药。以寒剂下之。荡去火毒。继以苦寒清润之剂乃愈。是不可同年而语矣。洎宅编载一仕人患消渴。医者断其逾月死。又一医令急致北梨二担。食尽而瘥。隋炀帝服方士丹药。荡思不可制。日夕御女数十人。入夏烦躁。日引饮数百杯而渴不止莫君锡进冰盘于前。俾时刻望之。是皆法外之法也。他如本草载淡煮韭苗。于清明前吃尽一斤。刘完素以生姜自然汁一盆置室中具杓于傍。给病患入室HT 之。渴甚。不得已而饮。饮渐尽。渴反减。是皆内经辛以润之之旨。而交州记曰。浮石体虚而轻。煮饮治渴。故本事方神效散浮石为君。实神效无比。
又按风寒暑湿燥火。六淫之邪也。江氏分类集案。不立燥之一门。缘诸病有兼燥者。已散见于各门。却无专门之燥病可另分一类耳。故于湿之下。火热之上。间以消渴。盖消渴有燥无湿也。其见解极是。允宜配列在此。
卷二
火
虞恒德治一妇。年四十余。夜间发热。早晨退。五心烦热无休止时。半年后。虞诊六脉皆数。伏而且牢。浮取全不应。与东垣升阳散火汤四服。热减大半。胸中觉清快胜前。再与二帖。热悉退。后以四物加知母、黄柏。少佐炒干姜。服二十余帖愈。
震按夜热脉数。的系阴虚。因其脉伏且牢。浮取不应。故用升阳散火得效。仍以阴药收功。然阴药用六味地黄及二地二冬必不效。妙在芎、归合知、柏。及从治之炒干姜也。
王仲阳治一妇。壮年。每患头痛腹痛。十指酸痛。心志纷纭。鼻息粗甚。其脉甚大。盖欲近男子不可得也。俗谓之花风。王以凉膈散、青木香丸。互换疏导三五次。更服三黄丸。
泻三焦之火。数日而愈。曾有火旺遗精者。亦用前丸散而愈。
薛立斋治沈大尹不时发热。日饮冰水数碗。寒药二剂。热渴益甚。形体日瘦。尺脉洪而数。时或无力。王太仆曰。热之不热。责其无火。寒之不寒。责其无水。又云。倏热往来。
是无火也。时作时止。是无水也。法当补肾。用加减八味丸。不月而愈。
汪石山治一人。年逾三十。神色怯弱。七月患热淋。诸药不效。至十一月行房方愈。正月复作。亦行房而愈。三月伤寒。咳嗽有痰。兼事烦恼。延至十月少愈。后复作。服芦吸散而愈。但身热不解。因服小便。腹内膨胀。小腹作痛。后又因晚卧。左胁有气触上。痛不能睡。饮食减半。四肢无力。食则腹胀痛或泻。兼胸膈饱闷。口舌干燥。夜卧盗汗。从腰以下常冷。久坐腰痛脚软。手心常热。诊左手心脉浮数而滑。肾肝二脉沉弱颇缓。右手肺脉虚浮而快。脾脉偏弦而快。命门散弱而快。次日再诊。心肝二脉细软。稍不见快矣。肾脉过于弱。
肺脉浮软。亦不见快。脾脉颇软。命门过浮。略坚。汪曰。膀胱者。津液之府。气化出焉。
淋者由气馁不能运化。故津液郁结为热而然也。房后而愈者。郁结流利而热自解矣。三月天日和煦。何得伤寒。多由肺气不足。莫能护卫皮毛。故为风邪所袭。郁热而动其肺。以致痰嗽也。得芦吸散而愈者。以辛温豁散痰与热也。嗽止身热不退者。由嗽久肺虚。虚则脾弱。
脾肺之气不能荣养皮毛。故热作也。经曰。形寒饮冷则伤肺。又曰。脾胃喜温而恶寒。今服小便之寒凉。宁不愈伤其脾肺耶。是以腹胀作痛。胁气触上。或泻或汗。种种诸病。皆由损其脾肺也。时或变易不常者。亦由气血两虚。虚而为盈。难乎有常矣。遂用参、 各二钱。
茯苓、白术一钱。归身、牛膝七分。浓朴、陈皮、木香、甘草各五分。薄桂三分。煎服二十余帖。诸证悉退。后因梳头劳倦。诸证复作。汪诊脉与前颇同。但不数不驶耳。仍用参、各三钱。麦冬、归身、浓朴、枳实、甘草等剂。愈。
震按王用寒泻。薛用温纳。汪用平补。乃治火热法三大纲也。故火门旧案甚多。特选此一人七月病上辰昏晕。下午不言。昏睡一日不醒。人叫不应。身凉不食。不寒不热。皆曰阴证。议用理中四逆。周慎斋诊其脉。沉小带伏。曰。内有火邪也。故小便一二日不解。
延至夜不醒。周曰。此真火也。其妻曰。前日房事。如何是火。周曰。夜有房事。内虚又劳热甚。夫干热从虚入。则阴气将绝。以水救之则可。取冷水一桶。饮至五碗。病者曰渴。
饮至七碗。大汗如雨。病者曰饿。吃粥一碗。用补中益气汤加炮姜、泽泻。温中泻冷水而愈慎斋又治一妇。五月间身凉。自言内热。水泻二月。一日数次。小水绝无。大便俱水。
自言上热极。下冻死。腰腿足俱冷。腹痛如冰。或一时发热。不欲近衣。或一时怕冷。遍身尽热。夜至天明。面目红肿。药之不愈。六脉洪大。此伏火也。火性炎上。故上热下冷耳。
用四物汤加柴胡、葛根、升麻、甘草、栀子、黄芩、黄柏。二帖。小水行。泻止。复发牙疼三日不愈。用黄 建中汤加附子。一服。
一妇六月卒死。遍体俱冷。无汗。六脉俱伏。三日不醒。但气未绝耳。众用四逆理中。
亦不能纳。四日后。慎斋诊之。仍无脉。念人一二日无脉立死。今三日不死。此脉伏也。热极似寒耳。用水湿青布放身上。一时身热。遂饮冷水五六碗。反言渴。又一碗。大汗出。后用补中益气加黄柏。十帖愈。
震按慎斋之治上热下寒。腹痛如冰。粗工必引立斋治韩州同之例矣。乃与虞公升阳散火汤同轨合辙。此等案必须合看则有益。至如饮以冷水。覆以湿布。亦是试火之真假也。
石顽治太史张宏蘧。精气下脱。虚火上逆。怔忡失血证。诊其右关独弦。左尺微数。余皆微细搏指。明系阴火内伏之象。诊后详述去冬劳心太过。精气滑脱。加以怵惕恐惧。怔忡惊悸不宁。都门之医。峻用人参、桂、附。至岁底稍可。交春复剧如前。遂乞假归吴。吴门诸医。亦用参、附导火归源。固敛精气之药。略无一验。转觉委顿。稍稍用心。则心系牵引掣痛。痛连脊骨对心处。或时痛引膺胁。或时巅顶如掀。或时臂股手足指甲皆隐隐作痛。怔忡状如碓杵。控引头中。如失脑髓之状。梦中尝自作文。觉时成篇可记。达旦倦怠睡去。便欲失精。精去则神魂如飞越之状。观其气色鲜泽。言谈 。总属真元下脱。虚阳上扰之候细推脉证。始先虽属阳气虚脱。过饵辛温峻补。致阳暴亢而反耗真阴。当此急宜转关。以救垂绝之阴。为疏二方。煎用保丸合四君。丸用六味合生脉。服及两月后。诸证稍平。但倦怠力微。因自检方书。得补中益气汤。为夏月当用之剂。于中加入桂、附二味。一啜即喉痛声喑。复邀诊候。见其面颜精采。而声音忽喑。莫解其故。询之乃尊。知为升麻桂附升动虚阳所致。即以前方倍生脉服之。半月后。声音渐复。日渐向安。但起居调摄。殊费周折。衣被过暖。便咽喉痰结。稍凉则背微畏寒。或啜热饮。则周身大汗。怔忡走精。此皆宿昔过用附。余热内伏而寻出路也。适有石门董载臣。谓其伏火未清。非芩、连不能解散。时值嘉平。不敢轻用苦寒。仲春载臣复至。坐俟进药。服数剂。形神爽朗。是后坚心服之。至初夏反觉精神散乱。气不收摄。乃复就正于予。予谓桂、附汤药。火毒之性。方能上升。得参以濡之。故可久伏下焦。与龙潜水底不异。若究其源。惟滋肾丸一方为正治。但既经芩、连之于上。岂堪复受知、柏侵伐于下乎。况自春徂夏不离苦寒。苦先入心。必从火化。何敢兼用肉桂。引动虚阳。发其潜伏之性哉。端本澄源。仍不出六味合生脉。经岁常服。不特壮水制阳。兼得金水相生之妙用。何惮桂、附之余毒不化耶。
震按此案甚平庸。然辨证明晰。用药纯正。亦可为后学之津梁矣。较之汪石山案。深浅
卷二
霍乱
罗谦甫治一人。年近八十。六月。中暑霍乱。吐泻昏冒。终日不省人事。时夜半。请罗治。脉七八至。洪大有力。头热如火。足冷如冰。半身不遂。牙关紧急。盖年高气弱。当暑气极盛。阳明得令之际。中暑明矣。用桂苓甘露饮。甘辛大寒。泻热补气。加茯苓以分阴阳约一两。水调灌之。渐渐省事。三日后。诸证悉去。换人参补中汤。以意增减。十日后平又治蒙古百户昔良海。于戊午春。攻襄阳回。住夏曹州界。因食酒肉。多饮潼乳。得霍乱吐泻证。从朝至午。精神昏愦。已困急。来告。罗视之。脉皆浮数。按之无力。所伤之物已出矣。即以新汲水。调桂苓白术散。徐徐服之。稍得安静。又于墙阴掘地约二尺许。贮新水在内。搅动。待一时。澄定。用清者一杯。再调服之。吐泻渐止。至夜安卧。翌日微烦渴遂煎钱氏白术散。时时服。良愈。或问用地浆者。何也。曰。坤属土。土平曰静顺。感至阴之气。又于墙阴贮新汲水。以收重阴之气。阴中之阴。能泻诸阳中之阳。霍乱由暑热内伤所得。故用地浆而愈。
震按此案重在所伤之物已出。故其用药全不以多食酒肉过饮潼乳为治也。
汪石山治一人。年三十余。形瘦弱。忽病上吐下泻。水浆不入口者七日。自分死矣。汪诊脉八至。曰。当夏而得是脉。暑邪深入也。用人参白虎汤进一杯。稍安。后减去知母、石膏。加人参至四五钱。以黄柏、陈皮、麦冬等。随所兼病而佐使。一月平复。
江篁南治一人。于七月间得霍乱证。吐泻转筋。足冷多汗。囊缩。医以伤寒治之。增剧江诊之。左右寸关皆伏不应。尺极微。口渴欲饮冷水。乃以五苓散与之。觉稍定。向午犹渴。以五苓加麦冬、五味、滑石投之。更以黄连香薷饮。冷进一服。次早脉稍出。按之无根形脱。且呃。手足厥逆。饮食不入。入则吐。大便稍不禁。为灸丹田八九壮。囊缩稍舒。手足稍温。继以理中汤。渴犹甚。咽疼热不解。时或昏沉。饮以竹叶石膏汤而愈。
江应宿治一妇人。六月中旬。病霍乱吐泻转筋。医投霍香正气散。加烦躁面赤。揭衣卧地。江诊之。脉虚无力。身热引饮。此得之伤暑。宜辛甘大寒之剂泻其火热。以五苓散。加石膏、滑石。吐泻定。再与桂苓甘露饮而愈。
震按霍乱乃最轻之病。何以仲景于伤寒后列为一门。岂北五省之霍乱重于江浙耶。就江浙论。则霍乱因暑湿者多。香薷饮加苓、半、霍香、苍术、木瓜等即效。黄连、石膏不可轻用。人参尤不可轻用。石山篁南二案。不得不用人参。然汪案纯是寒证。一用理中。即热渴咽疼。可知暑月难投温补也。若冬月霍乱。固有因寒者。香薷又在所戒。予生平于盛暑时。
曾以真武汤治霍乱。其人吐泻腹痛。四肢冷。脉微细。恶寒不渴。故敢用之。取效甚速。亦未尝用人参也。
卷二
泄泻
东垣曰。予病脾胃久衰。视听半失。此阴盛乘阳。加之气短。精神不足。此由弦脉令虚多言之故。阳气衰弱。不能舒伸。伏匿于阴中耳。癸卯六七月间。霖雨阴寒。逾月不止。时人多病泄利。乃湿多成五泄故也。一日体重肢痛。大便泄泻。小便秘涩。默思内经云。在下者。引而竭之。是利小便也。故经又云。治湿不利小便。非其治也。当用淡渗之剂以利之为正法。但圣人之法。虽布在方策。其不尽者。可以意求。今客邪寒湿之淫。自外入里而甚暴若以淡渗之剂利之。病虽即已。是降之又降。复益其阴而重竭其阳。则阳气愈削而精神愈短矣。唯以升阳之药为宜。用羌、独、升麻各一钱。防风、炙甘草各五分。水煎热服。大法云。寒湿之胜。助风以平之。又云。下者举之。此得阳气升腾故愈。是因曲而为之直也。
震按升阳以助春生之令。东垣开创此法。故群推为内伤圣手。向来医学十三科。有脾胃一科。谓调其脾胃而诸病自愈。今已失传。虽读脾胃论。不能用也。
张子和治赵明之。米谷不消。腹作雷鸣。自五月至六月不愈。诸医以为脾受大寒。屡用圣散子、豆蔻丸等。俱不效。戴人曰。春伤于风。夏必飧泄。飧泄者。米谷不化而直出又曰。久风入中。则为肠风飧泄。中者脾胃也。风属甲乙。脾胃属戊己。甲乙能克戊己。肠中有风故鸣。经又曰。岁木太过。风气流行。脾土受邪。民病飧泄。诊其两手脉皆浮数。
在表也。可汗之。风随汗出泄当愈。以火二盆。暗置床下。给之入室。使服涌剂。以麻黄投之。乃闭其户。待一时许。汗出如洗。开户。减火一半。须臾。汗止泄亦止。
〔附〕神秘名医录载庞从善治著作王公 泄利。诊之。曰。两手三部中得脾脉浮而弦。
浮主风。弦主湿。又弦为肝脉。病因风湿外伤。致肝木刑于脾土而为洞泄。又名飧泄也。内经云。春伤于风。邪气留连。乃为洞泄。又云。春伤于风。夏生飧泄。其利下物。主浑白而完出是也。遂以五泄丸煎服之。数服而瘥。王公曰。从善年未四十。亦医之妙进。曾撰脉法源论一部。共二十篇。示愚观之。诚得叔和未尽之趣者也。
震按庞公此条。已为张戴人导其先路矣。又郝允治夏英公病泄。太医皆为中虚。郝曰。
风客于胃则泄。殆 本汤证也。夏骇曰。吾服金石等药无数。泄不止。其敢饮 本乎。郝强进之。泄止。此皆以风药治泄之模范也。然考仓公诊阳虚侯相赵章病。曰。其脉滑。是内风气也。饮食下咽。而辄出不留者。名曰 风。法五日死。犹能嗜粥。后十日乃死。所谓安谷者。过期也。即予所阅历。凡直肠泻者多死。不可概许以风药能治也。
子和又治讲僧德明。初闻家遭兵革。继又为寇贼所惊。得脏腑不调证。后入京。不伏水土。又兼心气。以致危笃。前后三年。八仙丸、鹿茸丸、烧肝散皆服之不效。乃求药于戴人戴人曰。此洞泄也。以谋虑久不决而成。肝主谋虑。甚则乘脾。久思则脾湿下流。乃上涌痰半盆。末后有血数点。肝藏血故也。又以舟车丸、浚川散下数行。仍使澡浴出汗。自尔病乃日轻。后以胃风汤、白术散调养之。一月而强实复故矣。
又治一人泻利不止。腹鸣如雷。不敢冷坐。坐则下注如倾。诸医例断为寒证。姜、桂、丁香、豆蔻。及枯矾、龙骨之类。靡不遍服。兼以燔针灼艾。迁延将二十载。戴人诊之。曰两寸脉皆滑。余不以为寒。然其所以寒者水也。以茶调散涌寒水五七升。无忧散泄积水数十行。乃通因通用之法也。次以五苓散淡剂渗利之。又以甘露散止渴。不数日而全愈。
震按久泻治以吐法尚可学。吐后复用大下。不敢学。及观项彦章治南台治书郭公。久患泄泻。恶寒。日卧密室。以毡蒙首。炽炭助之。皆作沉寒痼冷治。不效。项曰。公之六脉。
浮濡且微数。濡者湿也。数者脾有伏火也。病由湿热。而且加之以热剂。非苦寒逐之不可。
乃先用羌活、升、柴、泽泻以升阳散火。继以神芎丸下之。即去毡及炭而愈。此正善学子和罗谦甫随征南副元帅大忒木儿。驻扬州。时年六十八。仲冬病自利。完谷不化。脐腹冷疼。足 寒。以手搔之。不知痛痒。烧石以温之。亦不得暖。罗诊之。脉沉细而微。乃曰。
年高气弱。深入敌境。军事烦冗。朝暮形寒。饮食失节。多饮乳酪。履于卑湿。阳不能外由是清湿袭虚。病起于下。故 寒而逆。内经云。感于寒而受病。微则为咳。盛则为泻为痛。此寒湿相合而为病也。法当急退寒湿之邪。峻补其阳。非灸不能已其病。先以大艾炷于气海。灸百壮。补下焦阳虚。次灸三里二穴。各三七壮。治形寒而逆。且接引阳气下行。又灸三阴交二穴。以散足受寒湿之邪。遂处方云。寒淫所胜。治以辛热。湿淫于外。治以苦热以苦发之。以附子大辛热。助阳退阴。温经散寒。故以为君。干姜、官桂。大热辛甘。亦除寒湿。白术、半夏。苦辛温而燥脾湿。故以为臣。人参、草豆蔻、炙甘草。甘辛大温。温中益气。生姜大辛温。能散清湿之邪。葱白辛温。以通上焦阳气。故以为佐。又云。补下治下制以急。急则气味浓。故作大剂服之。不数服。泻止痛减。足 渐温。调其饮食。逾十日平复。明年秋过襄阳。值霖雨旬余。前证复作。根据前灸。添阳辅各灸三七壮。再以前药投之数服良愈。方名加减白通汤。
震按用苦甘辛温热燥药。乃治泻正法。而辅以灸法尤妙。
白云集曰。黄子浓者。江西人也。精医术。邻郡一富翁。病泄泻弥年。礼致子浓诊疗。
旬莫效。子浓曰。予未得其说。求归。一日读易。至乾卦天行健。朱子有曰。天之气运转不息。故阁得地在中间。如人弄碗珠。只运动不住。故在空中不坠。少有息则坠矣。因悟向者富翁之病。乃气不能举。为下脱也。又作字持水滴吸水。初以大指按滴上窍。则水满筒。放其按则水下溜无余。乃豁悟曰。吾可治翁证矣。即治装往。以艾灸百会穴三四十壮。泄泻止矣。医说会编注曰。百会属督脉。居顶巅。为天之中。是主一身之气者。元气下脱。脾胃无凭。所以泄泻。是谓阁不得地。经云。下者上之。所以灸百会愈者。使天之气复健行。而脾土得以凭之耳。铜人经谓百会灸脱肛。其义一也。
震按仲景伤寒论曰。少阴病。下利。脉微涩。呕而汗出。必数更衣。反少者。当温其上灸之。上字即指百会穴也。何待黄子浓始悟耶。及读资生经曰。旧传有人年老而颜如童子者。盖每岁以鼠粪灸脐中神阙穴一壮故也。予尝久患溏利。一夕灸三七壮。则次日不如厕。
连数夕灸。则数日不如厕。足见经言主泄利不止之验。是又与灸百会穴同一捷法。又张子和云。山东杨先生者。治府主洞泄不已。杨虽对病患。却与众人谈日月星辰缠度。及风云雷雨之变。自辰至未。病者听之而忘其圊。杨尝曰。治洞泄不已之人。先问其所慧之事。好棋者与之棋。好乐者与之笙笛。勿辍。是又于服药灸火之外。添一巧法。盖脾主信。泻久则以泻为信。使忘其圊。则失其泻之信而泻可止矣。
丹溪云。叔祖年七十。禀甚壮。形甚瘦。夏末患泻利。至秋深。百方不效。病虽久而神不悴。小便涩少而不赤。两手脉俱涩而颇弦。自言膈微闷。食亦减。此必多年沉积。僻在肠胃。询其平生喜食何物。曰。我喜食鲤鱼。三年无一日缺。予曰。积痰在肺。肺为大肠之藏宜大肠之不固也。当与澄其源则流自清。以茱萸、青葱、陈皮、苜蓿根、生姜煎浓汤。和以沙糖。饮一碗许。自以指探喉中。至半时。吐痰半升许如胶。是夜减半。次早又饮。又吐痰半升而利止。又与平胃散加白术、黄连。旬日十余帖而安。
又治一老人。右手风挛多年。九月内泄泻。百药不效。右手脉浮大洪数。此太阴经有积痰。肺气壅遏。不能下降。则大肠虚而作泻。当治上焦。用萝卜子擂和为浆水探之。吐大块胶痰碗许。随安。
一富儿面黄。善啖易饥。非肉不食。泄泻一月。脉大。以为湿热。当困而食少。今反形健而食多。不渴。此必疳虫也。验其大便果有蛔。治虫而愈。次年夏初。复泻。不痛而口干朱曰。昔治虫而不治甜故也。以去疳热之药。白术汤下。三日而愈。后用白术为君。芍药为臣。川芎、陈皮、黄连、胡黄连。佐芦荟为丸。白术汤下。禁肉与甜。防其再举。
一人性狡躁。素患下疳疮。或作或止。夏初患自利。膈微闷。医与理中汤。闷厥而苏。
脉涩。重取略弦数。朱曰。此下疳之深重者。与当归龙荟丸去麝。四帖而利减。又与小柴胡去半夏。加黄连、白芍、川芎、生姜。数帖而愈。
震按丹溪四案。其吐法犹为子和所常用。而一究其嗜食之何物。一凭其右脉之洪数。灼见为积痰在肺。然后用吐。吐药亦复不同。较之子和不辨寒热虚实。总与吐下者。谁圣谁狂至于治虫疳治下疳。其巧更难及。
吕沧洲治帅府从事帖木失尔。病下利完谷。众医咸谓洞泄寒中。日服四逆理中辈。弥剧。吕诊其脉。两尺寸俱弦大。右关浮于左关一倍。其目外 如草滋。盖知肝风传脾。因成飧泄。
非藏寒所致。饮以小续命汤。损麻黄加术三五升。利止。续命非止利药。饮不终剂而利止者以从本治故也。
震按此条与张子和治赵明之条似同而不同。彼为外风所伤。此则内风相传。治虽仿佛。
义有分别也。又沧洲治御史王彦芳内飧泄弥年。当秋半。脉双弦而浮。乃曰。夫人之病。盖由惊风。非饮食劳倦所致也。以肝主惊。故虚风自甚。因乘脾而成泻。当金气正隆尚尔。至明春则病将益加。夫人自述因失铜符而惊惧。由是疾作。乃用黄 牛肝。和以攻风健脾之剂逾月泻止。是又内风一种也。
滑伯仁治一人。暑月泄泻。小便赤。四肢疲困不欲举。自汗。微热口渴。且素羸瘠。医以虚劳。将峻补之。伯仁诊视六脉虚微。曰。此东垣所谓夏月中暑。饮食劳倦。法宜服清暑益气汤。投二剂而病如失。
震按自汗微热口渴溺赤。在暑月自属中暑形象。四肢困倦不欲举。固虚也。亦即暑伤气也。法本宜补而峻补。则暑不能清。仍未入彀。故清暑益气汤效最速。
汪石山治一人。于幼时误服毒药。泄痢。复伤食。大泻不止。后虽能食。不作肌肤。每至六七月。遇服毒之时。痛泻复作。善饥多食。胸膈似冷。夜间发热。嗜卧懒语。闻淫欲言阳举心动。惊悸盗汗。喉中有痰。小便不利。大便或结或溏。过食则呕吐泄泻。脉皆濡弱而缓。右脉略大。犹觉弱也。次日左脉三五不调。或二三至缓。三五至快。右脉如旧缓弱。
其左脉不调者。必动欲以摇其精也。其右脉缓弱者。由于毒药损其脾也。理宜固肾养脾。遂以参、术、茯苓、芍药、黄 、麦冬各一钱。归身、泽泻各七分。知、柏、山楂各六分。煎震按此条脉甚奇。论脉亦奇。可以广学人之见。
程明佑治一人。下泄。勺水粒米不纳。服汤药即呕。程诊之曰。病得之饮酒。脾恶湿。
汤药滋湿矣。以参、苓、白术和粳米为糕食之。病旋已。所以知其病得之饮酒过多者。切其脉濡缓而弱。脾伤于湿也。
震按濡缓而弱是虚脉。亦是湿脉。参、苓、术作糕代汤。补虚不助湿。与后之晚食前进热药。同一巧思。
薛立斋治钱可久。善饮。面赤痰盛。大便不实。此肠胃湿痰壅滞。用二陈、芩、连、山栀、枳实、干葛、泽泻、升麻一剂。吐痰甚多。大便始实。此后。日以黄连三钱。泡汤饮之而安。但如此禀浓不多耳。
震按此条重在如此禀浓不多句。而日以黄连三钱泡汤饮。又当知如此治法亦殊少。
又一人年六十。面带赤色。吐痰口干。或时作泻。春谓立斋曰。仆之证或以为脾经湿热痰火作泻。率用二陈、黄连、枳实、神曲、麦芽、白术、柴胡之类不应。何也。薛诊之。左关弦紧。肾水不能生肝木也。右关弦大。肝木乘脾土也。此乃脾肾亏损。不能生克制化。当滋化源。不信。薛谓人曰。此翁不久。当损于痢矣。次年果患痢殁。
震按左关弦紧。右关弦大。浅见者不过平肝清湿热而已。服之不应。不能解其何以不应也。院使此案。可作暗室一灯。
江应宿治黄水部新阳公。患脾肾泄十余年。五鼓初。必腹痛。数如厕。至辰刻。共四度巳午腹微痛而泄。凡七八度。日以为常。食少倦怠嗜卧。诊得右关滑数。左尺微弦无力。
此肾虚而脾中有积热也。投黄连枳实丸。腹痛渐除。渐至天明而起。更与四神丸、八味丸。
滋其化源。半年饮食倍进而泄愈。
震按此条本虚标实。又是一格局。先清后温。却是正法。
〔附〕有人每日早起。必大泻一行。或时腹痛。或不痛。空心服热药。亦无效。后一医令于晚食前。更进热药。遂安。盖热药服于清晨。至晚药力已过。一夜阴气。何以敌之。晚间再进热药。则一夜热药在腹。足以胜阴气矣。此可为用热药者又辟一法。
一人久患泄泻。以暖药补脾。及分利小水诸法。不应。一医诊之。心脉独弱。乃以益心气药。兼补脾药服之。遂愈。盖心火能生脾土。又于命门火生脾土之外。另伸一义也。
宋徽宗食冰太过。病脾疾。国医不效。召杨介。进大理中丸。上曰。服之屡矣。介曰。
疾因食冰。臣请以冰煎此药。是治受病之源也。果愈。
震按此又于诸法之外。另伸一义。颖悟者可以触类旁通。
李士材治闽人张仲辉。素纵饮。又喜啖瓜果。忽患大泻。诸用分利燥湿者俱不效。李诊其六脉皆浮。乃引经言春伤于风。夏生飧泄。用麻黄三钱。参、术各二钱。甘草、升麻各一钱。取大汗而愈。
震按此即效戴人治赵明之之法。而加参、术。尤为稳当。
缪仲淳曰。金坛庄敛之。素壮实。善啖。仲夏忽患泄泻。一应药粥菜蔬入喉。觉如针刺下咽即辣。因而满腹绞辣。随觉腹中有气。先从左升。次即右升。氤氲遍腹。即欲如厕。
弹响大泄。肛门恍如火灼。一阵甫毕。一阵继之。更番转厕。超时方得离厕。所泻俱清水盈器。白脂上浮。药粥及菜蔬。俱不化而出。甚至梦中大遗。了不收摄。诸医或云停滞。或云受暑。或云中寒。百药杂投。竟如沃石。约月余。大肉尽脱。束手待毙。予往诊之。脉洪大且数。知其为火热所生病。用川黄连三钱。白芍五钱。茯苓、扁豆、石斛、车前各三钱。橘红二钱。炙甘草一钱。煎成。将井水澄冷。加童便一杯。药甫入喉。恍如饮薄荷汁。隐隐沁入心脾。腹中别成一清凉世界。遂卧达旦。洞泻顿止。连服三剂。大便已实。前泄时药粥等物。凡温者下咽。腹中遂觉气升。即欲大解。一切俱以冷进方快。至是觉恶心畏冷。旋易以温。始相安。余曰。此火退之征也。前方加人参二钱五分。黄 三钱。莲肉四十粒。红曲一钱五分。升麻五分。黄连减半。五六剂后。去升麻。又服三十余剂。泻已久止。而脾气困顿不知饥饱。且稍饮茶汤。觉肠满急胀。如欲寸裂。余曰。大泻之后。是下多亡阴也。法宜用补。倘此时轻听盲师。以香燥取快临时。元气受伤。必致变成膨胀而不救矣。为定丸方。
熟地黄八两。萸肉、山药、人参、黄 各五两。牛膝、五味子、白芍各六两。炙甘草一两。
紫河车二具。蜜丸。空心饥时各一服。而日令进前煎方。敛之相信甚力。坚守二方。服几三年。脾胃始知饥而嗜食。四体亦渐丰矣。其病初平后。予劝其绝欲年余。敛之因出外家。得尽发家人阴谋。乃知向之暴泻。由中巴豆毒。本草中巴豆毒者。黄连冷水解之。余方恰与暗合。向使如俗医所疑停滞受寒中暑法治之。何啻千里。即信为是火。而时师所投黄连。不过七八分至钱许止矣。况一月之泻。未有不疑为虚寒者。敢用黄连至四钱乎。始知察脉施治。
贵在神而明之也。
〔附〕仲淳曰。余治敛之泻止后。恐其元气下陷。急宜升举。用升麻以提之。初不知其为中毒也。乃因用升麻太早。致浊气混于上焦。胸中时觉似辣非辣。似嘈非嘈。迷闷之状。
不可名状。有时滴酒入腹。或啖一切果物稍辛温者。更冤苦不胜。庄一生曰。此病在上焦。
汤液入口即下注。恐未易奏功。宜以噙化丸治之。用贝母五钱。苦参一两。真龙脑薄荷叶二钱。沉香四钱。人参五钱。为末。蜜丸如弹子大。午食后临卧时各噙化一丸。甫四丸。胸中恍如有物推下。三年所苦。一朝若失。
震按此条初时用冷药冷服。人犹可及。至不知饥饱胀满欲裂。不用六君五皮。竟以熟地萸肉、参、 、五味、河车填补。断不可及。庄一生之噙化丸。亦未易及也。
孙一奎治溧水令君吴涌澜夫人。每五更倒饱。必泻一次。腹常作胀。间亦痛。脉两手寸关洪滑。两尺沉伏。孙曰。此肠胃中有食积痰饮也。乃与总管丸三钱。生姜汤送下。大便虽行。不甚顺利。又以神授香连丸和之。外用滑石、甘草、木香、枳壳、山楂、陈皮、白芍、酒连。调理而安。
吴九宜每早晨腹痛泄泻者半年。粪色青。腹膨 。人皆认为脾肾泄也。为灸关元三十壮服补脾肾之药。皆不效。自亦知医。谓其尺寸俱无脉。惟两关沉滑。大以为忧。恐泻久而六脉将绝也。东宿诊之。曰君无忧。此中焦食积痰泄也。积胶于中。故尺寸脉隐伏不见。法当下去其积。诸公用补。谬矣。渠谓敢下耶。孙曰。何伤。素问云。有故无殒。亦无殒也。
若不乘时。久则元气愈弱。再下难矣。以丹溪保和丸二钱。加备急丸三粒。五更服之。巳刻下稠积半桶。胀痛随愈。次日六脉齐见。再以东垣木香化滞丸调理而安。
震按二条亦皆通因通用之法。但总管丸合神授香连丸为一路。保和丸加备急丸为一路。
要看其对证投药处。又二证皆不以参、术调理。次案更以木香化滞丸调理。是即神明于规矩喻嘉言治陈彦质下利证。因旧患肠风下血。近三十年。体肥身健。不以为意。一冬忽然下血数斗。盖谋虑忧郁。过伤肝脾耳。延至春月。血尽而下尘水。水尽而去肠垢。纳食不化直出如箭。肛脱三五寸。昼夜下利二十余行。面色浮肿。唇焦口干鼻煤。咸云不治。喻独以为有五可治。乃曰。若果阴血脱尽。当目盲无所视。今双眸尚炯。是所脱者。下焦之阴。
而上焦之阴犹存也。一也。若果阳气脱尽。当魄汗淋漓。目前无非鬼像。今汗出不过偶有。
而见鬼亦止二次。是所脱者。脾中之阳。而他脏之阳犹存也。二也。胃中尚能容谷些少。未显呕吐哕逆之证。则相连脏腑。未至交绝。三也。夜间虽艰于睡。然交睫时亦多。更不见有发热之候。四也。脉已虚软无力。而激之间亦鼓指。是禀受原丰。不易摧朽。五也。但脾脏大伤。阳陷入阴。故大股热气从肛门泄出。如火之烙。则阳气去绝不远耳。生死大关。全于脾中之阳气复与不复定之。阳气渐复。则食可渐化。而肛亦渐收。泄亦渐止矣。用药惟参、术之无陂。复气即寓生血。祗嫌才入胃中。即从肠出。乃先以人参汤调赤石脂末服之。稍安次以人参、白术、赤石脂、禹余粮为丸。服之全愈。
少司马李萍槎。食饮素约。三日始更一衣。偶因大便后。寒热发作有时。颇似外感。其实内伤。非感也。缘素艰大便。努挣伤气。故便出则阴乘于阳而寒。顷之少定。则阳复胜阴而热也。若果外感之寒热。何必大便后始然耶。医者先治外感不应。谓为湿热。而用滑利之药驱导之。致向来燥结者。转变肠 。便出急如箭。肛门热如烙。又用滑石、木通、苓、泻等。冀分利小水以止泄。不知阴虚。自致泉竭。小便从何得来。于是食入不能停留。即从下注。将肠中之垢。暗行驱下、其臭甚腥。色白如脓。虽大服人参。而下空反致上壅。胸膈不舒。喉间顽痰窒塞。口燥咽干。彻夜不寐。一切食物。惟味薄质轻者。胃中始爱而受之。久久阴从泻伤。阳从汗伤。两寸脉浮而空。阳气越于上也。关尺脉微而细。阴气越于下也。阴阳不相维。附势趋不返矣。议用四君子汤为补脾胃之正药。去茯苓以其淡渗恐伤阴也。加山茱萸以收肝气之散。五味子以收肾气之散。宣木瓜以收胃气之散。白芍药以收脾气及脏气之散。合之参、术之补。甘草之缓。再佐升麻之升。俾元气下者上而上者下。团聚于中不散。
斯脉不至上盛。腹不至雷鸣。污不至淋漓。肛不至火热。庶饮食可加。便泄渐止。是收气之散。为吃紧关头。故取四味重复。藉其专力。又须大剂药料煎浓膏。调余粮、赤石脂二末频服。缓咽为佳。古云。下焦有病患难会。须用余粮赤石脂。盖肠胃之空。非二味不填。肠垢已去。非二味不复其粘着之性。又况误以石之滑者伤之。必以石之涩者救之。尤有同气相求震按二条以补救虚。以涩固脱。乃治久利之旧法。次案大剂酸收。则新法也。
周慎斋治一人常脐痛。痛则大便泄。此脾虚肾水上泛。以下犯上。寒在肾也。宜温肾则水安不泛。升胃气则土旺而痛不作。泻从何来。用白芷七钱。北味、鹿茸、人参、炮姜各一两。元米糊丸。白汤下。
震按此条立言简括。立方精卓。近惟叶案有云。久泻无不伤肾。食减不化。阳不用事。
八味肾气。乃从阴引阳。宜乎少效。用鹿茸、人参、阳起石、茯苓、炮附子、淡干姜。可与
卷二
伤食
罗谦甫治博儿赤马刺。因猎得兔以火炙食过多。抵暮困倦。渴饮潼乳斗余。是夜腹胀如鼓。疼痛闷乱。吐泻不得。躁扰欲死。其脉气口大二倍于人迎。右关尤有力。盖炙肉干燥。
多食以致发渴。畅饮潼乳。肉得湿而胀滂。肠胃俱填塞。无更虚更实传化之理。内经云。阴气者。静则神藏。躁则消亡。饮食自倍。肠胃乃伤。今因饮食太过。使阴气躁乱。神不能藏死在旦夕矣。若非峻急之剂。岂能斩关夺门。遂以备急丸十粒。分二次服。又与无忧散五钱。须臾大吐大下。约去二斗余。腹中渐空快。次日以粥饮调理而愈。
茶商李。富人也。啖马肉过伤。腹胀。医以大黄巴豆治之。转剧。抱一翁项彦章后至诊之。寸口脉促。而两尺将绝。彦章曰。胸有新邪。故脉促。宜引之上达。今反夺之。误矣。
饮以涌剂。且置李中座。使人环旋。顿吐宿肉。仍进神芎丸大下之。病去。众咸服。
孙东宿治大宗伯董浔老。年六十七。向有脾胃疾。暑月以过啖瓜果而胸膈胀痛。诊其脉寸关弦紧。观其色。神藏气固。考其所服药。不过二陈平胃加查、芽等。不知此伤于瓜果寒湿淫胜也。经云。寒淫所胜。治以辛温。而瓜果非麝香肉桂不能消。前方所以无效耳。
乃用高良姜、香附各一两。肉桂五钱。麝香一钱。为末。每服二钱。酒调下之。两三日。则胸膈宽而知饿矣。
龚云林治一人。腊月赌食羊肉数斤。被羊肉冷油冻住。堵塞在胸膈不下。胀闷欲死。诸医掣肘。龚见其六脉俱有。用黄酒一大坛。温热。入大缸内。令患人坐于中。众手轻轻乱拍胸腹背心。令二人吹其耳。又将热烧酒灌之。次服万亿丸。得吐泻而愈。
震按缪仲淳治老人伤冷食及难化之物。用老姜紫苏煎汤。置浴锅内。令病患浸其中。以热汤揉心胃肚腹。气通而食化。与此法同。
石顽治幼科汪五符。夏月伤食。呕吐。发热颅胀。自利黄水。遍体肌肉。扪之如刺。六脉模糊。指下寻之。似有如无。足胫不温。自认阴寒而服五积散一服。其热愈炽。昏卧不省第三日。自利不止。时常谵语。至夜尤甚。乃舅叶阳生以为伤暑。而与香薷饮。遂头面污出如蒸。喘促不宁。足冷下逆。歙医程郊倩以其证大热而脉息模糊。按之殊不可得。以为阳脱亡之候。欲猛进人参、附子。云间沈明生以为阴证断无汗出如蒸之理。脉虽虚而证大热。
当用人参白虎。争持未决。取证于石顽。诊其六脉。虽皆涩弱模糊。而心下按之大痛。舌上灰刺如芒。乃食填中宫。不能鼓运其脉。往往多此。当与凉膈散下之。诸医正欲藉此脱手。
听其用药。一下而神思大清。脉息顿起。当知伤食之脉。虽当气口滑盛。若屡伤不已。每致涩数模糊。乃脾不消运之兆也。此证设非下夺而与参附助其壮热。顷刻立毙。可不详慎而妄叶新宇停食感冒。而两寸关皆涩数模糊。两尺皆沉弦。而按之益坚。虽其人尚能行走。
而脉少冲和。此必向有陈气在少腹。询之。果患寒疝数年。因缓辞不便用药。是夜即腹暴满而逝。门人问曰。叶子偶抱小恙。何以知其必死而辞之。曰。凡人胃满则肠虚。肠满则胃虚更实更虚。其气乃居。今胸有食而腹有积。上下俱困。能保其不交攻为患乎。当知厥疝入腹。香港脚冲心等疾。皆是阴邪搏结。郁积既久。则挟阴火之势而上升。若胸中阳气有权。则阴邪仍归阴位而止。今胸中先为宿食填塞。腹中陈气。不逆则已。逆则上下俱满。正气无容身之地。往往有暴绝之虞。所以不便用药。实未知其即死也。故凡诊六部中。病脉有不相应处。即当审其有无宿病。不可轻忽以招诽谤也。
震按伤食原非重病。故所选不多。然诸法咸备。靡巧不臻。毋庸买菜求益矣。
卷二
不食
丹溪治一室女因事忤意。郁结在脾。半年不食。但日食熟菱大枣数枚。遇喜。食馒头弹子大。深恶粥饭。朱意脾气实。非枳实不能散。以温胆汤去竹茹。数十帖而安。
又治一少妇。年十九。因不如意。遂膈满。不食累月。惫甚。不能起坐。巳午间发热面赤。酉戌方退。夜间小便数而点滴。月经极少。脉沉涩短小。重取皆有。此气不遂而郁于胃口。内有瘀血。却因病久。元气已虚。中宫又以勉强进食。郁而生痰。法宜补泻兼施。以参术各二钱。茯苓、橘皮各一钱。红花六分。食前煎服。少顷。与神佑丸减轻粉牵牛为细丸如芝麻大。唾津咽十五丸。日夜二药各四服。次日食进。三日热退而愈。
〔附〕四明僧奉真治天章阁待制许元之子。瞑目不食。已逾宿矣。奉真曰。脾已绝。不可治。死在明日。元曰。予方陛对。能延数日之期否。奉真曰。如此自可。诸脏皆衰。惟肝独盛。脾为肝所胜。其气先绝。一脏绝则死。若急泻肝气。令肝衰。则脾少缓。可延三日。
过此无术也。乃投药。至晚稍清爽。能张目。渐进稀粥。明日更轻安能食。病家喜。奉真笑曰。此不足喜。肝气暂舒耳。无能为也。后三日。果卒。
震按不食之因甚多。而因郁因怒。其大端也。所载三案。可以为式。至因他病而不食者不在此例。夫人身以胃气为本。经年累月。粥饭全废。似无不死者。然予曾见两家闺女。
皆十余岁。皆无病。渐渐厌恶粥饭。每日略啖菱栗枣橘落花生芝麻薄脆豆腐干之类。或饮酒一二杯。或腐浆数口而止。其父母甚忧之。予视其形色不变。起居如常。六脉匀平。乃许以无事。亦不处方。后皆婚嫁生子。盖谷肉蔬果。均以养生。去谷而犹存三项。与绝食者原不同耳。但女与男又别有说。阳动阴静。阳开阴阁。若童男不食粥饭。究非所宜。
卷三
疟
张戴人曰。尝观刺疟论。心欲试之。会陈下有病疟二年不愈者。屡服温热之剂。渐至衰羸。命予治之。予见其羸。亦不敢便投寒凉药。乃取内经刺疟论详之。曰。诸疟不已。刺十指间出血。正当发时。予刺其十指出血。血止而寒热立止。咸骇其神。又云。一书生病疟。
间日一作。将秋试。及试之日。乃疟之期。书生忧甚。误以葱蜜合食。大吐涎数升。瘀血宿食皆尽。同室惊畏。至来日入院。疟亦不发。盖偶得吐法耳。
〔附〕资生经曰。有人患久疟。诸药不效。或教之以灸脾俞。即愈。更一人亦久疟。闻之亦灸此穴而愈。盖疟多因饮食得之。故灸脾俞得效。
罗谦甫治书吏高士谦。年逾四十。至元戊寅七月间。因官事出外劳役。又因过饮。午后大发热而渴。冰水不能解。早晨稍轻减。服药不效。罗诊其脉弦数。金匮要略云。疟脉自弦弦数者多热。内经云。瘅疟者。肺素有热。气盛于身。厥逆上冲。中气实而不外泄。因有所用力。腠理开。风寒舍于皮肤之内。分肉之间而发。发则阳气盛而不衰。则病矣。其气不及于阴。故但热而不寒。气内藏于心。而外舍于分肉之间。令人消烁肌肉。故名曰瘅疟。士谦远行劳役。又暑气有伤。酒热相搏。午后时助。故大热而渴。如在甑中。先以柴胡饮子下之。后以白虎加栀子汤。数服而愈。
震按此系夏秋新得之疟。乃实证也。又系瘅疟。故用寒下之法。然其证易识易治。不比丹溪诸案之难辨难治。
丹溪治一妇人久痢。因哭子变疟。医与四兽饮之类。一日五六作。汗如雨不止。凡两月朱诊之。脉微数。食少疲甚。盖痢后无阴。悲哀伤气。又进湿热之药。助起旺火。正气愈虚。今汗已大出。无邪可治。阴虚阳散。死在旦夕。岂小剂之所能补。遂用参、术各二两。
白芍一两。黄 五钱。炙甘草二钱。浓煎频服。两日。寒热即止而愈。
又治一少妇。身小味浓。 疟月余。间日发于申酉。头痛身热。寒多。口干。喜饮极热辣汤。脉伏。面色惨晦。作实热痰治之。以十枣汤为末。粥丸如黍米大。津咽十粒。日三次令淡饮食。半月后大汗而愈。
佥宪詹公年近六十。形状色苍味浓。春得 疟。丹溪视之。知其饫于 肥者。告之曰。
须却欲食淡。调理浃月。得大汗乃安。公不悦。一人许以易愈。与劫药三五帖。病退。旬日后又大作。又与之。又退。绵延至冬。又求治于丹溪。知其久得药。痰亦少。惟胃气未完。
天寒欠汗。非补不可。以一味白术为末。粥丸。空腹热汤下二百丸。尽二斤。大汗而愈。如此者多。但略有加减耳。
一富人年壮病疟。自卯时寒至酉时方热。至寅初方休。一日一夜。止苏一时。因思必为入房感寒所致。及问之。九月暴寒。夜半有盗。急起。不着中衣。当时足即冷。十日后疟作盖足阳明与冲脉合宗筋会于气街。入房太甚。则足阳明冲脉之气皆夺于所用。其寒乘虚入中。舍于二经所过胫所会足 上。于是二经之阳气益衰。不能渗荣其经络。故病作卒不能休乃用人参、白术大补。附子行经。加散寒之药以取汗。数日不得汗。病如前。因悟足 道远。药力难及。用苍术、川芎、桃枝煎汤。以器盛之。浸足至膝。一食顷。以前所服药饮之其汗通身大出。病即已。
一老人患疟嗽半载。脉之。两手尺数而有力。色稍枯。余料之。必服四兽饮等剂。中焦湿热下流。伏结于肾。以致心火上连于肺。故疟嗽俱作。用参、术、升、柴、黄芩、黄连。
二三日与黄柏丸服之。两夜梦交通。来告急。余语之曰。此肾中热解。乃从前阴精窍而散走故为是梦。勿忧。次日疟嗽顿止。
浦江洪宅一妇。病疟三日一发。食甚少。经不行已三月。丹溪诊之。两手脉俱无。时当腊月。议作虚寒治。以四物加附子、吴茱、神曲为丸。心疑误。次早再诊。见其梳妆无异平时。言语行步。并无怠倦。知果误矣。乃曰。经不行者。非无血也。为痰所碍而不行也。无脉者。非气血衰而脉绝。乃积痰生热。结伏其脉而不见尔。以三花神佑丸与之。旬日后。食稍进。脉渐出。但带微弦。疟尚未愈。因谓胃气既全。春深经血自旺。便自可愈。不必服药教以淡滋味节饮食之法。半月而疟愈。经亦行。
震观丹溪诸案。思深而法备。真有周旋中规折旋中矩之妙。较之刘李。诚出其右。后人犹欲诋毁之。何异蚍蜉撼树斥 笑 鹏哉。
虞天民治二男子。年皆逾四十五。各得 疟三年矣。俱发于寅申巳亥日。一人昼发于巳而退于申。一人夜发于亥而退于寅。虞曰。昼发者。乃阴中之阳。宜补气解邪。与小柴胡汤倍加柴胡、人参。加白术、川芎、葛根、陈皮、青皮、苍术。夜发者。为阴病。宜补血疏肝用小柴胡汤合四物加青皮。各与十帖。俱加姜枣煎。于未发前二时服。每日一帖。服至八帖。同日得大汗而愈。
震按二证为同中之异。花溪分别精细。用药熨贴。故八帖即愈。然亦缘疟已三年。发时不爽。乃得间而入。如其不然。当另有说。但于未发前二时服。又云。每日一帖。则不发之日。亦根据其时而服耶。
薛立斋治一产妇。患疟久不愈。百病蜂起。其脉或洪大。或微细。或弦紧。或沉伏。难以名状。用六君子加炮姜。二十余剂。脉证稍得。又用参术煎膏。佐以归脾汤。百余剂而痊又治一妇久疟。形体怯弱。内热晡热。自汗盗汗。饮食少思。月事不行。服通经丸。病益甚。此因虚而致疟。因疟而致经闭。用补中益气汤及六味丸。各百余剂。疟愈而经行矣。
震按药已对病。尚百余剂始愈。设医者拿不定。则见异而迁病者。信不真则半途而废。
必至前功尽弃。因知虚证用补。慎毋欲速。
汪石山治一人。形瘦色脆。年三十余。八月因劳病疟。寒少热多。自汗体倦。头痛胸痞略咳而渴。恶食。大便或秘或溏。发于寅申巳亥夜。医欲从丹溪用血药引出阳分治之。汪诊其脉濡弱。近快稍弦。日观色察脉。乃属气血两虚。疟已深入厥阴矣。专用血药。不免损胃又损肺。淹延岁月。恐久疟成劳也。盖嗽渴固宜养阴。自汗恶食胸痞。岂血药所能独理。
古人用药立例。指引迷途耳。因例达变。须后人推展之。遂以补中益气汤加川芎、黄柏、枳实、神曲、麦冬。倍用参、 、术煎服。三十余帖。诸证稍除。疟犹未止。乃证之曰。今当冬气沉潜。疟气亦因之以沉潜。难使浮达。况冬月汗孔宜乎闭固。而疟则必须汗解。当此蛰藏之令。安得违天时以汗之乎。且以参、术、枳实、陈皮、归身、黄芩丸服。胃气既壮。来年二月。疟当随春气而发泄矣。果如期而安。
震按冬藏难使浮达。亦备启悟之一端。其不用血药。诚为高见。然补中益气之升、柴。
已与嗽渴自汗不相宜。更加川芎何谓。
一人年三十。六月因劳取凉梦遗。遂觉恶寒。连日惨惨不爽。三日后。头痛躁闷。家人诊之。惊曰。脉绝矣。议作阴证。欲进附子汤。未沃。请汪治。汪曰。阴证无头痛。今病如是。恐风暑乘虚入于阴分。故脉犬耳。非绝也。若进附子汤。误则莫解。姑待以观其变。然后议药。次日未末申初。果病寒少热多。头痛躁渴。痞闷呕食。自汗。大便或泻或结。脉皆濡小而驶。脾部兼弦。此非寻常祛疟燥烈之剂所能治。遂用清暑益气汤去苍术、升麻。加柴胡、知母、浓朴、川芎。以人参加作二钱。黄 钱半。白术、当归各一钱。煎服二十余帖而震按脉证有可疑处。猛浪投以重药。脱有所误。噬脐何及。姑待以观其变。真老医之老一人年二十余。八月。因劳病疟。汪诊之。脉数。皆六至而无力。曰。古人云。形瘦色黑者。气实血虚也。间日发于午后。亦血分之病也。以色脉论之。当从血治。但今汗多。乃阳虚表失所卫。消谷善饥。乃胃虚火乘其土。俱为气虚之证。仲景法有证书不凭脉者。兹当证书作气虚治。以参、 各三钱。白术、白芍、麦冬各一钱。归身、生地、甘草各七分。知母、陈皮各五分。煎服二十余帖而安。
震阅石山治疟案二十二条。所载脉象。或曰浮濡无力。或曰浮而欲绝。或曰濡小而缓。
或曰浮大而濡。或曰濡弱近驶稍弦。或曰数而无力。是分明参 术草之病。无甚疑难。少分寒热。自易取效。故仅登三条。余可类推。
王肯堂云。外祖母虞太孺人。年八十余。夏患疟。诸舅以年高不堪再发。议欲截之。予曰。欲一剂而已。亦甚易。何必截乎。乃用柴胡、升麻、羌、防、葛根之甘辛气清以升阳气使离于阴而寒自已。以知母、石膏、黄芩之苦甘寒。引阴气下降。使离于阳而热自已。以猪苓之淡渗分利阴阳。使不得交并。以穿山甲引之。以甘草和之。果一剂而止。
震读灵兰要览载此方治疟屡效。又附随证加减法。最为精当。是金坛得意之作也。李士材治新安程武修蓝本于此。惟以白豆蔻换穿山甲。亦其善用药处。
李士材治相国沈铭缜。患疟。吐蛔。闷不思食。六脉沉细。李曰。疟伤太阴。中寒蛔动也。用理中汤加乌梅三个。黄连五分。四剂后。胸中豁然。寒热亦减。蛔亦不吐。去黄连。
加黄 二钱。生姜五钱。五剂而疟止。
缪仲淳治梁溪王兴甫。偶食牛肉。觉不快。后遂发疟。饮食渐减。至食不下咽。已而水饮亦不下。白汤过喉间。呕出作碧色。药不受。小便一滴如赤茶。大便闭。诸医束手。缪视之。令仰卧。以指按至心口下偏右。大叫。因询得其由。即用矾红和平胃散作末。枣肉和丸白汤下三钱。至喉辄不呕。水道渐通。次日下黑物数块如铁。其病若失。再以人参、麦冬各五钱。橘红、白芍各三钱。煎服。四日起。
震按理中加梅、连以治吐蛔。矾红和平胃散以治停滞牛肉。原非奇方异法。然与诸案病情稍别。故录之。
僧慎柔治淮安客。年三旬外。季夏患瘅疟。但热不寒。连日发于午后。热躁谵语。至次日天明才退。数日后。忽腹痛。昼夜无间。勺水不进。呼号欲绝。遇疟发时即厥去。医治不效。求慎柔诊之。脉弦细而濡。乃谓弦细为虚为暑。而濡为湿。盖暑邪成疟。湿热乘虚内陷而腹痛。用酒炒白芍一两。炙甘草一钱五分。水煎。调下天水散五钱。服后腹痛如失。次日疟亦不发。
震按此与缪仲淳用丹皮汁煮滑石法同。而此少逊之。且腹痛甚。遇疟发即厥。恐戊己天高果哉治张习可。五月间。受微雨及风冷。逐患三疟。疟发于暮。热甚于夜。至九月中诊得六脉虚数。此阴虚而暑入阴分。最难治。当先升举其阳。用生地、当归、川芎、白芍炙草、知母、干姜、干葛、升麻、柴胡、姜、枣煎服。四剂后。加首乌、人参。又定丸方首乌四两。生地三两。参、术、当归、龟版、猪苓、知母、黄芩、山楂各二两。柴胡一两六钱。牛膝一两五钱。干姜、穿山甲各一两。甘草五钱。活鳖一个。入砂仁末二两。煮取鳖肉。同药捣匀烘干。其骨亦炙为末。加入荷叶汤法丸。服完全愈。
又治高文甫三疟。有三月余。用首乌、生地、当归、白术、知母、青皮、枳壳、升、柴制穿山甲、姜枣煎服。过疟期三转。第二次用生地一两。老姜一两。第三次用当归一两。
姜皮一两。第四次用白术一两。姜皮一两。每帖加桃叶七片。三转后。捡不破荷叶烘燥为末三白酒调服五钱。又三转。疟渐止。但骨节腰膝疼酸。无力行走。腹上常热。乃用四物汤加首乌、枸杞、萸肉、杜仲、牛膝、白术、甘草、虎骨、麦冬、五味、贝母、橘红为末。活鳖一个。煮取肉。捣药烘干。鳖甲骨俱炙燥研末加入。以酒蒸常山四两煎浓汁煮枣为丸。姜汤送下三四钱。
震按果哉先生乃王金坛之高弟。准绳序中所谓嘉善高生隐从余游。因采取古今方论。命高生次第录之者是也。予童时习闻父老传诵。其治病如神。着有医林广见及杂证二书。未曾刊印。世人得之者珍如拱璧。又有医案数卷。立方颇多奇巧。然险峻者亦难轻试。略选数条以存吾邑之文献云耳。
喻嘉言治袁继明。素有房劳内伤。偶因小感。自煎姜葱汤表汗。因而发热三日。变成疟疾。喻诊其脉。豁大空虚。且寒不成寒。热不成热。气急神扬。知为元阳衰脱之候。因谓其父曰。令郎光景。窃虑来日疟至。大汗不止。难于救药。今晚宜用人参二两。煎浓汤。预服防危。渠父不以为意。次日五鼓时。病者便觉精神恍惚。觉得参至。疟已先发矣。喻甚彷徨恐以人参补住疟邪。虽救急。无益也。只得姑俟疟热稍退。方与服之。服时已汗出沾濡。
顷之。果然大汗不止。昏不知人。口流白沫。灌药难入。直至日暮。白沫转从大孔遗出。喻喜曰。白沫下行。可无恐矣。但内虚肠滑。独参不能胜任。急以附子理中汤。连进四小剂。
人事方苏。能言。但对面谈事不清。门外有探病客至。渠忽先知。家人惊以为祟。喻曰。此正神魂之离舍耳。吾以独参及附子理中驷马之力追之。尚在半返未返之界。以故能知宅外之事。再与前药二剂而安。
震按高鼓峰治新安程结先子病疟。皆从此案描出。但每日辰时大寒。午时大热。热即厥两目直视。不能出声。颏脱。涎水从口角涌出不止。日流数升。至丑时始汗解。饮食不进昏冒欲绝。其为虚甚。尤易识耳。惟以大剂参、 、桂、附而兼熟地。是宗景岳法。与喻又治中尊陆六息久疟。一日轻。一日重。食减肌瘦。困倦嗳气。嘉言云。是由饥饱劳佚所感。受伤在阳明一经。故饮食减。而大便转觉艰涩者。胃病而运化之机迟也。饥肉消瘦者胃主肌肉也。形体困倦者。胃病而约束之机关不利也。口中时时嗳气者。胃中不和而显晦塞之象也。一日轻一日重者。因时日干支之衰旺。与人身相关。故甲丙戊庚壬为阳。乙丁己辛癸为阴。疟久食减。胃中之正已虚。而邪去未尽。是以值阳日助正。而邪不能胜则轻。值阴日助邪。而正不能胜则重也。当以理中汤。助胃家中脘。俾得运用。则下脘之浊气。自能传入肠中。而大便不艰。不复升至胸中。而膈间宽快矣。
震按此条议论通畅。而干支衰旺之说前人从未道及。可比昌黎之张皇幽渺矣。
张路玉治张怡泉。年七十五。居恒常服参、附、鹿角胶等阳药。秋间病疟。误用常山止截药一剂。遂致人事不省。六脉止歇。按之则二至一止。举指则三五至一止。惟在寒热之际诊之则不止歇。热退则止歇如前。此真气衰微。不能贯通于脉。所以止歇不前。在寒热之时邪气冲激经脉。所以反得开通。此虚中伏邪之象。乃用常山一钱酒拌。同人参五钱焙干。
去常山。但用人参以助胸中大气而祛逐之。当知因常山伤犯中气而变剧。故仍用常山为向导耳。连进二服。遂得安寝。但寒热不止。脉如前。乃日进人参一两。分二次进。并与稀糜助其胃气。数日寒热渐减。脉微续而安。
震按此条论歇止脉最有见。其用常山法。与杨介以冰煎药。皆为巧作。然寒热不止。脉止如前。巧且无益。惟日进人参一两。不兼他药。真大巧若拙也。
又治顾大来。年逾八旬。初秋患瘅疟。昏热谵语。喘乏遗尿。或者以为伤寒谵语。或者以为中风遗尿。危疑莫定。路玉曰。无虑。此三阳合病。谵语遗尿。口不仁而面垢。仲景暑证中。原有是例。遂以白虎加人参。三啜而安。
震按内经论瘅疟。纯是实热证。故推其未病。则曰中气实而不外泄。溯其受病。则曰用力出汗。风寒舍于皮肤分肉。究其病发。则曰阳气盛而不衰。经文虽不言脉。谅脉之洪实有力可知也。此条系瘅疟。故谵语遗尿不死。然八旬之外有此证。死者甚多。勿轻以此案作榜中翰金淳还乃郎。八月间患疟。发于辰戌丑未。而子午卯酉每增小寒热。直至初夏。石顽诊其六脉如丝。面青唇白。乃与六君子加桂、附。四服不应。每服加人参至一两。桂、附各三钱。又四服而辰戌丑未之寒热顿止。子午卯酉之寒热更甚。此中土有权而邪并至阴也。
仍与前药四服。而色荣。食进寒热悉除。后与独参汤送八味丸。调理而安。
震按此案与虞花溪案同阅。始知轻重各有妙处。
飞畴治沈子嘉平。向来每至夏间。脐一着扇风则腹痛。且不时作泻。六脉但微数。无他异。此肾脏本寒。闭藏不密。易于招风也。下寒则虚火上僭。故脉数耳。曾与六味去泽泻。
加肉桂、肉果、五味、白蒺。作丸服。因是脐不畏风。脾胃亦实。明秋患疟。医用白虎、竹叶、石膏等。疟寒甚而不甚热。面青足冷。脉亦弦细而数。用八味地黄。三倍桂附作汤。更以四君合保丸。早暮间进。二日疟止。调理而愈。
震按腹之部位。当脐属肾。脐着扇风即痛泻。自宜温肾。但不以六脉带数而畏投温药。
可取也。蒺藜一味。加得更好。至如治疟。不以脉之细数而不倍加桂、附。更可取也。
马元仪治工部那公太夫人。年七十外。恶寒发热如疟。迁延月余。神昏食少。舌胎兼刺小腹肿痛。上连胸胁。诸医莫效。马诊两手脉弦涩而结。尺中倍弱。知为内伤重而外感轻得之劳倦且郁。病在肝脾两经也。劳则伤脾。郁能伤肝。肝脾气血两伤。邪气独从内结。
治之者责其实而忘其虚。以致加重。今须大顾元气。微兼治邪。始克有济。用人参三钱。扶其元气。桂枝七分。散其虚邪。黄连、肉桂。使上下交通。炮姜、半夏。以开痞散结。一剂而脉渐透。再剂而神气颇清。右关转见滑实。元仪方以脉有转机为庆。前医疑热药太过。欲投白虎汤。马曰。此津液元气两亏之证。服药后两脉透起。神气清爽。业已养正而透邪。但今津液尚枯。虚热内甚。当进以滋燥清热之品。其与阳明实热证可峻行肃杀者。奚啻天壤也仍用人参为主。加生首乌以养津润燥。佐黄连、枳实、杏仁、半曲。以除热散结而化痰。
三日。大便已行。后加芦根汁、蔗浆。甘寒养阴之品。六七日。右关脉和。舌刺亦平。微见利下。前医又疑寒药所致。欲用理中。马曰。数日以来。纯用甘寒清燥之剂。三四日而始大便通。六七日而始舌刺平。今津液方回。虽见利下。继必自止。何得喜功生事。且今胸腹间尚有结气未释。正宜疏畅肝脾。以通和气道。且气道通和。虽不治利。利亦自止。所谓一举而两得也。仍用人参、半、曲、广皮、茯苓、郁金、佛手等剂。六七日后。气和而利止。周身浮肿。下体不能转移。此久病后元气大亏。脾虚不运。如盗去而舍空之比。复与大剂参、术、苓、草、附、桂。至二十剂而肿平。乃得全愈。
震按印机草中所载寒热痞闷中州结痛者。每用人参、桂枝、肉桂、黄连、炮姜、半夏。
或合枳、朴。或合枳、桔。继见燥象。即以人参、生首乌、栝蒌实、蔗浆、梨汁、芦根汁等或合黄连、知母。或合橘、半。若见虚寒象。多用理中加桂汤。或白通加人尿猪胆汁汤。
其用人参有一二两至五六两作一剂者。亦可谓大手笔。但雷同之案太多。故此集所选独少。
又见其治身热胸满喘嗽多痰者。必重用栝蒌实、紫菀。佐以半曲、贝母、杏仁、苏子、枳、结。或合柴胡、秦艽。或合前胡、干葛。大约相同。惟治汪生咳嗽梦泄。面白畏风。两寸浮大而虚。关尺虚小。用玉屏风散。多加人参。为不同。及治朱千秩喘嗽。寒热自汗。食减身重。自夏至秋。脉象浮涩。亦用玉屏风加贝、杏、苏子、桔梗。云一剂而脉症和。此不敢信也。继以六味加参。颇妥当。至如栝蒌实合炮姜及桂枝、生首乌者。不一而足。虽其运用纯熟。未免数见不鲜。因并舍之。
〔附〕嘉善一张姓少年。春间患寒热如疟。始用发散。继用养阴。已愈矣。越数日。疟又作。且兼白浊不止。用小柴加首乌、生地、丹皮、萆 等。不应。又数日。寒热渐重。不能起坐。口渴烦躁。舌赤唇焦。一老医用白虎汤。而热益甚。发晕。昏沉几死。热气冲开二三尺。两目赤肿。目眵胶闭。舌红且干。唇焦面赤。两足如烙。惟大便泄泻。脉虚而软。
余友沈尧封兄用人参二钱。熟附子三钱。茯苓五钱。白芍一钱五分。一剂而热少定。遂连服十余日。惟以牡蛎、牛膝、枸杞、生地出入加减。粥进热退。诸证去其六七矣。忽然腹痛大作。连泻二三十次。烦渴又作。懊 迷闷不安。举家骇泣。沈曰。无恐。此久积之寒饮。因脾得参附之力以运动之。欲乃大下也。复用附子五钱。干姜二钱。苓、芍、炙草。数剂而安又用参术平补全愈。
震选疟疾诸案虽不多。然皆精深高妙。可以启发后学。若浅近之法未载。略为补之。古云。日作者轻。间日者重。此不可拘。若日作而寒热之时短。势又不甚。则诚轻。倘势甚。
而时又长。反不如间日者尚有休息之一日也。何可云轻。惟疟发渐早为易痊。渐晏为未止。
乃一定之局。间有不一定者。如发渐早而热退之时如旧。则其寒热加长矣。愈长则正气愈虚而加剧。不得引内经其气上行九日出于缺盆之中为证也。又有发渐晏而热退之时如旧。则其寒热渐短矣。愈短则邪气愈衰而自止。不得引昔贤自阳之阴者难愈为证也。隔二日曰三阴疟较诸疟为最重。有二三年未愈者。亦有二三月即愈者。只看其寒热之轻重短长。以辨其病之浅深。然三阴疟无骤死之理。反不比日作与间日者。有骤死之人也。此皆就予生平所验而言之。大抵疟疾因风寒者。多初起无汗。必该发散。羌、苏、防、葛之类。若有汗。则用桂枝、白芍。兼见热象。则桂枝柴胡各半汤。深秋初冬。寒重无汗。口不渴。脉不数者。麻黄汤小剂用之。兼见热象。则加石膏。即越婢法也。表证而挟里证。有痰食者。加入朴、半、麦芽之类。向有无痰不成疟。无食不成疟二说。未可全废。疟疾因于暑者。必热多寒少。有汗口渴。桂枝白虎汤、竹叶石膏汤酌用。暑兼湿。则苍术白虎汤、桂苓甘露饮酌用。以上皆疟疾之表证药。而疟发每多呕逆痞闷。又须以草果、知母、藿香、枳、朴、白蔻、姜汁、干姜、竹茹、芦根等。审其寒热加入。亦统属疟疾之实证药也。若素虚人。或病后疮后产后。
不可一例论。古云。无汗要有汗。散邪为主。有汗要无汗。扶正为先。汗之一端。尚且严为分别。岂以虚证虚脉而可虚其虚乎。补中益气汤、人参养营汤、参茸归桂饮、理中、八味、真武等方。择其脉证相合者用之。盖温补温通补脾补肾。方义微别耳。惟是大虚必挟寒。昔肾谓治久疟用补者。少加附子。其效如神。故虚疟之用桂、附。与三阴疟之用丁香。俱有奇功可据也。然或虚疟不见寒证。却有热象。脉弦数或洪数者。势难投以温药。则甘寒生津如蔗浆、秋露水、梨藕汁。壮水制火如二地、二冬、阿胶。以及生脉散、何人饮。又堪供我驱策矣。复有虚实参半之热证。则小柴胡原方、人参白虎汤、半夏泻心汤、黄连汤。可以奏功若虚实参半而寒者。较易治。毋庸再赘。但寒热二字。全在凭之以脉。纵使热多。甚至但热无寒而脉细软者。当以虚治。不得轻用白虎。寒多。甚至但寒无热而脉洪实者。当以热治不得便用姜、桂。此妙诀也。夜疟皆云邪入血分。当用血药以提其邪。说固可通。景岳归柴饮、鼓峰香红饮二方俱佳。然初起在夜。嗣后不早不晏。始终发于夜者是也。设趱前渐定日昃。缩后已至日出。皆不得谓之夜疟矣。禁法与截法不同。禁是外为镇厌。其法甚多。效者亦多。即祝由之一类。然轻者效。重者不效。三疟全不效。比之打仗。掠其残兵耳。设用药中綮。何藉此乎。截是服药以截止。常山截三疟有奇效。截止后须谨慎调摄。否则复发增重。用砒者亦然。然砒必大吐。恐至伤人。其间日与日作者。原不须截。欲截则露姜饮最佳虚加人参尤妙。缪仲淳谓疟由于暑。暑得露而解也。予考古法。要冷冻饮料以存露性。今怕冷饮。隔汤炖温犹可。若着火则露性全失矣。临证指南以秋露煎药。非也。外有胆汁二姜丸、蒜烧 、草果蒸参、常山炒参诸方。以及景岳云。小柴胡汤加常山二钱。截疟如神。皆在乎人之善用耳。疟母必用鳖甲煎丸。丸中除去人参为大谬。或以参汤送之。汤力已过。丸力才行。譬如悍卒无良将统驭。步伐岂能整齐。又按此丸偏于寒削。若阳虚者不宜。惟仲淳疟母丸重用参、桂为宜。三疟虽属三阴。亦只要辨明寒热虚实。而应以温凉补泻。若谓阳经之方。治之无益。必以仲景治三阴之法为根蒂。似属高谈。实门外汉也。总之。医者多读书多阅历。病者能调摄。能谨慎。斯四难并。二美合矣。
卷三
痢
叶先生名仪。尝与丹溪俱从白云许先生学。其记病云。岁癸酉秋八月。予病滞下。痛作绝不食饮。既而困惫不能起床。乃以衽席及荐。阙其中而听其自下焉。时朱彦修氏客城中以友生之好。日过视予。饮予药。但日服而病日增。朋游哗然议之。彦修弗顾也。浃旬病益甚。痰窒咽如絮。呻吟亘昼夜。私自虞。与二子诀。二子哭。道路相传谓予死矣。彦修闻之曰。吁。此必传者之妄也。翌日天甫明。来视予脉。煮小承气汤饮予。药下咽。觉所苦者自上下。凡一再行。意冷然。越日遂进粥。渐愈。朋游因问彦修治法。答曰。前诊气口脉虚形虽实而面黄稍白。此由平素与人接言多。多言者中气虚。又其人务竟已事。恒失之饿而伤于饱。伤于饱其流为积。积之久。为此证。夫滞下之病。谓宜去其旧而新是图。而我顾投以参、术、陈皮、芍药等补剂十余帖。安得不日以剧。然非浃旬之补。岂能当此两帖承气哉故先补完胃气之伤。而后去其积。则一旦霍然矣。众乃敛衽而服。
震按此与许学士治伤寒太阳病因尺脉不应用黄 建中同法。彼先补而后散。此先补而后攻。但二公把握得定。故嫌疑不避。设麻黄承气之用于后者不能愈病。则人之归咎难辞。而医之用药无路矣。
一人患痢久不愈。脉沉细弦促。右为甚。日夜数十行。下清涕。有紫黑血丝。食少。丹溪曰。此瘀血痢也。凡饱食后疾走。或极力叫号殴跌。多受疼痛。大怒不泄。补塞太过。火酒火肉。皆致此病。此人以非罪受责故也。乃以乳香、没药、桃仁、滑石。佐以木香、槟榔大黄。神曲糊丸。米饮下百丸。再服。大下秽物而愈。
一老人年七十。面白。脉弦数。独胃脉沉滑。因饮白酒作痢。下淡水脓血。腹痛。小便不利。里急后重。丹溪以参、术为君。甘草、滑石、槟榔、木香、苍术为佐使。煎汤下保和丸三十粒。次日前证俱减。惟小便未利。以六一散服之而愈。
丹溪从叔。年逾五十。夏间患滞下病。腹微痛。所下褐色。后重食减。时有微热。察其脉皆弦而涩。似数而稍长。喜不甚浮大。两手相等。视其神气大减。朱曰。此忧虑所致。心血亏。脾气弱耳。以参、术为君。归身、陈皮为臣。川芎、白芍、茯苓为佐使。时暄热甚。
少加黄连。两月而安。此等证。若因其逼迫而用峻剂。误矣。
梅长官年三十余。奉养浓者。夏秋息痢。腹大痛。或令单煮干姜。与一帖。痛定。少顷又作。又与之。又定。八日服干姜三斤。左脉弦而稍大。似数。右脉弦而大稍减。亦似数。
重取似紧。朱曰。此必醉饱后食寒凉太多。当作虚寒治之。因服干姜多。以四物去地黄。加参、术、陈皮、酒红花、茯苓、桃仁煎。入姜汁饮之。一月而安。
丹溪云。赵立道年近五十。质弱而多怒。七月炎暑。大饥索饭。其家不能急具。因大怒两日后。得滞下病。口渴。自以冷水调生蜜饮之。甚快。滞下亦渐缓。如此者五七日。召予视。脉稍大不数。遂令止蜜水。渴时但煎人参白术汤。调益元散与之。滞下又渐收。七八日后觉倦甚。发呃。予知其久下而阴虚也。令守前药。然滞下尚未止。又以炼蜜饮之。如此者三日。呃犹未止。众皆尤药之未当。将用姜、附。予曰。补药效迟。附子非补阴者。服之必死。众曰。冷水饮多。得无寒乎。予曰。炎暑如此。饮凉非寒。勿多疑。待药力到。当自止。又四日而呃与滞下皆止。
陈宅仁年近七十。浓味人也。有久喘病而作止不常。新秋患痢。食大减。五七日。呕逆发呃。丹溪视脉皆大豁。众以为难。朱曰。形瘦者尚可为。以黄柏炒燥研末。陈米饭丸。小豌豆大。每服三十丸。人参、白术、茯苓三味煎浓汤下。连服三剂即愈。切不可下丁香等热震按丹溪诸案绝不雷同。与马元仪大相悬绝。其最难及者。以服干姜至三斤而仍认为虚以呃逆已投参、术。而一兼益元。一兼黄柏。苟非识得真。岂能不惑如此。
壶仙翁治一命妇。病滞下。腹痛腰胀。翁诊其脉。曰。此气血滞郁而然。当调血和气。
则痢自止。所以知其病者。切其脉。沉而滞。循其尺。尺涩。沉滞则气不和。涩则精血伤。
病由积郁而强食。故气血俱伤。乃投以四物、五苓、木香。痛少止。倍当归。经通而滞下已汪石山云。予兄年逾六十。色苍素健。九月患滞下。予适出外。自用利药三帖。病减。
延至十月。后重未除。滞下未止。诊之。脉皆濡散。颇缓。初用人参二钱。归、芍、黄芩、升麻、桃仁各一钱。槟榔五分。煎服。后重已除。再减桃仁、槟榔。加白术一钱五分。滞下亦定。惟粪门深入寸许。近后尾闾穴傍。内生一核如梅。颇觉胀痛不爽。予曰。此因努责气血下滞于此。耐烦数日。脓溃自安。果如所言。后服槐角丸。痔痛如故。仍用人参三钱。归、升麻等剂而愈。
一妇年逾五十。病痢半载余。医用四物凉血之剂。及香连丸。愈增。脘腹痛甚。里急后重。下痢频并。嗳气。亦或咳嗽。遍身烦热。石山诊之。脉皆细弱而数。曰。此肠胃下久而虚也。医用寒凉。愈助降下之令。病何由安。经曰。下者举之。虚者补之。其治此病之法欤遂以参、术为君。苓、芍为臣。陈皮、甘草、升麻为佐使。研末。每服二钱。清米饮调下日二次。或三次。遂安。
吴茭山治一妇。长夏患痢。痛而急迫。其下黄黑色。诸医以薷苓汤。倍用枳壳、黄连。
其患愈剧。吴诊之。两尺脉紧而涩。知寒伤荣也。问其病由。乃行经之时。因渴饮冷水一碗遂得此证。盖血被冷水所凝。瘀血归于大肠。热气所以坠下。遂用桃仁承气汤。加马鞭草延胡索。一服。次早下黑血升许。痛止脏清。次用调脾活血之剂。遂痊。此乃经凝作痢。
震按此条先用薷、连。其患愈剧。再合以尺脉之紧涩。明知为寒伤营矣。乃不用温药佐消瘀。仍以承气加逐瘀药。岂因后重急迫。宜下不宜温耶。
薛立斋治少宗伯顾东江。停食患痢。腹痛下坠。或用疏导之剂。两足浮肿。食少倦怠。
烦热作渴。脉洪数。按之微细。以六君子。加姜、桂各二钱。吴茱萸、五味子各一钱。煎成冷冻饮料。即睡。觉而诸证顿减。此假热而治以假寒也。
立斋又云。先母年八十。仲夏患痢。腹痛。作呕不食。热渴引汤。手按腹痛稍止。脉鼓指而有力。真气虚而邪气实也。急用人参五钱。白术、茯苓各三钱。陈皮、升麻、附子、炙草各一钱。服之睡。觉索食。脉证顿退。再剂而安。此取证不取脉也。凡暴病毋论其脉。当从其证。时石阁老太夫人。其年岁脉证皆同。彼乃专治其痢。遂致不起。
震按立斋云。暴病毋论其脉。当从其证。想先生只从虚寒之证为据。若证现实热。而脉微细。或按之空豁者。又从脉不从证矣。多阅薛氏医案自知。
又云。一老人素以酒乳同饮。去后。似痢非痢。胸膈不宽。用痰痢等药不效。余思本草云。酒不与乳同饮。为得酸则凝结。得苦则行散。遂以茶茗为丸。时用清茶送三五十丸。不震按此与沈绎治肃藩同案。而以茶为丸。以茶送下更佳。
张三锡治一人。病痢。发寒热。左脉浮紧。右脉滑大。乃内伤挟外感也。先用败毒散加姜葱一服。表证悉退。但中脘作胀闷。后重不已。以平胃散加枳壳、木香、槟榔、山楂。又二服。胀闷移于小腹。投木香槟榔丸三钱。下粘硬物而愈。
又一妇病痢。自投承气汤二服。不愈。张诊之。左脉浮而带弦。右三部俱沉。关脉略滑必郁闷中食物所致。病家云。素恼怒。遂以浓朴、苍术、香附、抚芎舒郁。山楂、槟、橘木香理气。芍药调中。三服愈。
龚云林治大司寇刘春冈。年近古稀。患痢。脓血腹痛。诸医弗效。龚诊六脉微数。此肥甘太过。内有积热。当服酒蒸大黄一两清利之。司寇曰。吾衰老。恐不胜。惟滋补平和之剂可也龚再四宽释。遂服之。逾日而愈。
又治通府何竹峰赤白痢。昼夜无度。遍身瘙痒。心中烦躁。龚诊六脉大数。人迎偏盛。
此风邪热毒也。以人参败毒散。去人参加荆、防、黄连。二服即愈。而六脉仍前大数。龚曰数则烦心。大为病进。将来必有痰喘之患。不起。后逾月。果如其言。
震按此二条一以年近古稀。而用大黄至一两。不可为训。一以病退脉不退。决其变证。
诚有先见之明。然何不用补阴药。以治其脉之数大也。
李士材治屯院孙潇湘夫人。下痢四十日。口干发热。饮食不进。腹中胀闷。完谷不化。
尚有谓其邪热不杀谷者。计服香、连、枳、朴、豆蔻等。三十余剂。绝谷五日。命在须臾。
李诊之。脉大而数。按之豁然。询得腹痛而喜手按。小便清利。此火衰不能生土。内真寒而外假热也。亟煎附子理中汤。冷服一剂而痛止。六剂而热退食进。兼服八味丸。二十余日而兵尊张 秋间患痢。凡香、连、枳、朴等剂。用之两月而病不衰。士材诊之。滑而有力。失下之故也。用香、连、归、芍、陈皮、枳壳。加大黄三钱。下秽物颇多。诊其脉尚有力。仍用前方。出积滞如鱼肠者约数碗。调理十余日而痊。
震按此案比前案更高。其得手处总在于能审脉也。
缪仲淳治一少年贵介。暑月出外。饮食失宜。兼以暑热。遂患滞下。途次无药。痢偶自止。归家腹痛不已。遍尝诸医之药。药入口。痛愈甚。亦不思食。缪视之曰。此湿热尔。其父曰。医亦以湿热治之而转剧。缪问投何药。曰。苍术、黄连、浓朴、陈皮等。缪曰。误也术性温而燥。善闭气。郎君、阴虚人也。尤非所宜。乃以滑石一两为细末。以牡丹皮汁煮之。别以芍药五钱。炙甘草二钱。炒黑干姜五分。煎调滑石末服之。须臾。小便如注。痛立祝茹穹治部堂祖泽远。夏得痢疾。昼夜七八十次。疼不可言。便出仅血脓数点。饮食不进。已月余。瘦弱已极。诸医咸虑之。以为此毒瓦斯熏蒸清道。致胃口遏塞。闻食即吐。凶兆也。祝视之。面热身凉。脉大而滑。夫病久则邪气日盛。当身热。而今身凉。身凉不宜脉大而今脉大。细视胃脉。乍大乍小。茹穹豁然曰。此非噤口证也。因感寒不发散。故胃以上有积寒。冒暑不清凉。故胃以下有积热。宜以温药开胃口之寒。以凉药通谷道之热。久病虚甚。补之。四五日即可愈耳。闻者大惊。乃以吴茱萸制黄连。姜汁炒黄芩。煨干姜、白豆蔻各一钱。陈壁土炒白术八分。南枣包煨人参八分。煎服。是夜即减病之半。五六服而神气渐震按丹皮汁煮滑石。少佐炮姜为从治。制方服法俱妙。祝案议论颇佳。方却平庸。其效孙东宿治温巽桥子妇。发热恶心。小腹痛。原为怒后进食。因而成积。左脚酸痛。已十日矣。有南浔女科。始作瘟疫治。呕哕益加。又作疟治。粒米不能进。变为滞下。里急后重一日夜三十余行。女科技穷。乃曰。病犯逆矣。下痢身凉者生。身热者死。脉沉细者生。
洪大者死。今身热脉大而又噤口。何可为哉。因请东宿诊。两手皆滑大。尺部尤搏指。孙曰证非逆。误认为疫为疟治者逆也。虽多日不食。而尺脉搏指。经云。在下者引而竭之。法从下。可生也。即与当归龙荟丸一钱五分。服下。去稠积半盆。痛减大半。不食已十四日。
至此始进粥一瓯。但胸膈仍饱闷。不如饥。又与红六神丸二钱。胸膈舒而小腹软。惟两胯痛小腹觉冷。用热砖熨之。子户中白物绵绵下。小水短涩。改用五苓散加白芷、小茴香、白鸡冠花、柴胡服之。至夜满腹作疼。亟以五灵脂醋炒为末。酒糊丸。白汤送下三钱。通宵安寝。次日精神清健。饮食大进。小水通利矣。而独白物仍下。再用香附炒黑存性。枯矾各一两。面糊丸。空心。益母草煎汤送下二钱。不终剂而白物无。病全愈矣。
孙东宿治侄从明。夏初。由客邸患痢。昼夜三四十度。里急后重。口渴汗出。胸膈焦辣手心热。腹微痛。小水少。干哕呕恶。其脉左沉弦。右滑数。孙以病患原禀薄弱。今远归途次多劳。不敢疏下。姑以胃风汤加黄连。与二帖不效。腹稍加胀。渠嘱孙曰。古云无积不成痢。今积势胶固。切勿用补。无以体素弱为疑。孙即改用黄芩芍药汤。三剂无进退。乃曰。此证实实虚虚。热热寒寒。殊属难治。且谷食禁口不入。干哕可虑。须再觅高明参酌。
无知病患信任益坚。孙因图欲先开胃口。使新谷食将宿秽压出。或补或攻。视缓急以为方略乃背嘱伊芳侄曰。令伯非人参不可。幸且勿露。俾予得以尽技。因仿丹溪法。用人参、黄连各二钱。煎浓。细细呷之。哕恶果止。连与两日。觉胸腹胀。即以保和丸应之。觉小水不利又以清六丸应之。里急后重。以参、术加芩、连、木香、槟榔、滑石、桃仁应之。人参皆背加。病患不知也。每诊脉。必曰疾已渐平。幸勿遽补。恐废前功。讵知人参已服十日。计二两许矣。此后脉仅四至。软而无力。忆丹溪云。虚回而痢自止。又云。气虚甚者。非附子不能行参 。乃以胃风汤加 、附、炮姜。四剂而血止。后重亦止。再用菟丝、萸肉、故纸杜仲、参、附。全安。
震按此条与下慎柔案。俱非妙论奇方。然此条或补或清。独用并用。随机变换。而终之以专补专温。丝毫不误。较之今人见补而不应。惟知有清。清又不应。不敢再补者。其智愚相远若何。慎柔案证屡变。而方不易。亦可谓铁中铮铮者矣。
慎柔和尚云。余四弟年二十七。于甲辰闰九月。患痢。先来取药。付以芍药汤一帖。香连丸二服。数日不止。反增心口如刀割。脐腹痛。肛门痛。声撼四邻。自分必死。因往乡视之。昼夜不得卧。日下红血一桶。痛不可忍。发热流汗。不食。脉之六部俱豁大。浮中沉无力。四至。虽痛虽发热。脉无力。已虚寒矣。古人云。脱血益气。此证正宜。遂用六君子一帖。次投异功散。加升麻三分。木香五分。炒干姜五分。一剂。去后觉可。痛亦少减。至五更。腹痛如前。予曰。此药力尽也。急煎一剂与之。比前更可。痛又减七八。即酣睡至日中方醒。曰。不甚好过。予曰。此药止能支持一觉。再煎与之。遂安寝至晓。心腹痛止。后重亦轻。再服前剂而愈。二日后。吃鸡肉。仍前腹痛肛肿。下秽不止。又三日。病势笃极。予复往诊之。脉三至余。浮取无。沉按之则大。脾命脉微。与补中益气汤。不应。此虚脱之甚加御米壳一钱。亦不应。下如洞泄。流汗发躁。尺脉渐欲收短。危甚。急于补中益气汤加人参二钱。服之。下咽觉愦。此正气欲复。邪气欲退也。顷之。精神顿增。痢稍缓。恐再作又一剂。下注昏愦热躁诸证渐缓。脉有神。短脉退。思古人云。久泻久痢。汤剂不如丸散即合参苓白术散与服。觉减可。至下午复躁。予亦无奈。再诊左尺洪如火射状。此阴虚火动之象。与加减八味丸五六十丸。精神觉爽。顷之。又下八九十丸。睡至天明。病去十七。方信立斋谓加减八味丸治水涸之证。即令朝暮服此丸。间以参苓白术散。渐愈。复劳。觉小便痛。想动色欲之故。服逍遥散、麦冬、五味子而平。
高果哉治丁清惠公。予告在籍。患痢。里急后重。白积兼鲜血。昼夜十余次。饮食减少两尺脉似有似无。两寸关弦数。小便短少。众医皆以望八高龄。当凭尺脉而投温补。高独谓禀赋素浓。宜从寸关而用清理。遂进黄芩、白芍、浓朴、槟榔、陈皮、甘草、阿胶、滑石槐花、木香。四五剂全愈。
震按此由平素熟悉。故取舍不缪。然亦必兼有实证可据及神气不衰以断之也。
喻嘉言治周信川。年七十三岁。平素体坚。不觉其老。秋月病痢。久而不愈。至冬月成休息痢。昼夜十余行。面目浮肿。肌肤晦黑。喻诊其脉。沉数有力。谓曰。此阳邪陷入于阴之证也。当用逆流挽舟法。提其邪转从表出。则趋下之势止而病可愈。于是以人参败毒散本方煎好。用浓被围椅上坐定。置火其下。更以布条卷成鹅蛋状。置椅褥上殿定肛门。使内气不得下走。方以前药热服。良久又进前药。遂觉皮间津津微润。再溉以滚汤。教令努力忍便。不得移身。如此约二时之久。病者心躁畏热。忍不可忍。始令连被带汗。卧于床上。是晚止下痢二次。以后改用补中益气汤。不旬日而全愈。
朱孔阳年二十五岁。形瘦。素安逸。夏月因构讼。奔走日中。致痢。昼夜一二百次。不能起床。但饮水而不进食。其痛甚厉。肛门如火烙。扬手掷足。躁扰无奈。喻诊其脉弦紧劲急。不为指挠。谓曰。此证一团毒火。蕴结在肠胃之内。其势如焚。救焚须在顷刻。若二三日外。肠胃朽腐矣。于是以大黄四两。黄连、甘草各二两。入大沙锅内煎。随滚随服。服下人事稍宁片刻。少顷。仍前躁扰。一昼夜服至二十余次。大黄俱已煎化。黄连、甘草俱煎至无汁。次日病者再求前药。喻又诊之。见脉势和柔。知病可愈。但用急法。不用急药。改以生地、麦冬各四两。另研生汁。而以花粉、丹皮、赤芍、甘草各一两。煎成和汁。大碗咽之。以其来势暴烈。一身津液从之奔竭。待下痢止。然后生津养血。则枯槁一时难回。令脉势既减。则火邪俱退。不治痢而痢自止。岂可泥润滞之药而不急用乎。服后。痢渐止。粥饮渐进。调理旬余。方能消谷。
陈汝明病痢。发热如蒸。昏沉不食。重不可言。至第三日。危急将绝。乃诣嘉言。其脉数大空虚。尺脉倍加洪盛。喻曰。此两病而凑于一时之证也。内有湿热。与时令外热相合。
欲成痢症。尚不自觉。又犯房劳而为骤寒所乘。以致发热身重。不食昏沉。皆属少阴肾经外感。少阴受邪。原要下利清白。此因肠中湿热已蒸成猪肝鱼脑之形。故色虽变而下利则同也再用痢疾门药一剂。即刻不救矣。遂忙以麻黄附子细辛汤一剂。与之表散外邪。得汗后。
热即微减。再以附子理中汤。连进二剂。热退身轻能食。改用连理汤丸服。至旬日全安。
浦君艺病痢。初起表邪未散。误用参、术固表。病反加重。乃频进黄连、大黄。治经月余。胃气不运。下痢一昼夜百余行。一夕呕出从前黄连药汁三五碗。呕至二三次后。胃与肠遂打为一家。幽门兰门。洞开无阻。不但粥饮直出。即人参浓膏。才吞入喉。已 从肠奔下。危急之至。乃以大剂四君子汤煎。调赤石脂、禹余粮二末。连连与服。服后。其下痢之势少衰。但腹中痛不可忍。君艺曰。前此下痢虽多。尚然不痛。服此药而痛增。未可再服矣喻曰。此正所谓通则不痛。痛则不通之说也。不痛则危。痛则安。何乐而不痛耶。仍以前药再进。俟势已大减。才用四君子倍茯苓。十余剂全安。
震按此四案议论方法。皆古人所未有。洵足超前绝后。然较之丹溪。犹有粗豪精细之别张路玉治春榜陈颖雍。暑月自都门归。抵家即患痢疾。半月以来。攻克不效。遂噤口。
粒米不入。且因在京久食煤火。肩背发毒。不赤不疼。陷伏不起。发呃神昏。势日濒危。内外医科。互相推委。乃延石顽诊之。六脉弦细欲绝。面有戴阳之色。所下瘀晦如烂鱼肠脑。
证虽危殆。幸脉无旺气。气无喘促。体无躁扰。可进温补。但得补而痈肿 发。便可无虞。
遂疏保元汤。每服人参三钱。生 二钱。甘草、肉桂各一钱。伏龙肝汤代水煎服。一服粥饮稍进。二服后重稍轻。三服痈毒贲起。另延疡科敷治其外。确守前方。又十余服而安。前后未尝更易一味也。
震考古人治痢方案。攻补温凉。无法不备。兹选其认证明晰。用药确当者。各备数则。
此条以痢兼疡。又属一局。故录之。他如乳煎荜茇、独炼雄黄、鳖糖汤、人参樗皮散诸说。
昔日固为奇方。今时未必效验。故不采录。
又阅儒门事亲载一男子恶痢。痛不可忍。忽见水浸甜瓜。连皮食数枚。脓血皆已。而本草却有贫人多食甜瓜。深秋下痢难治之戒。可见下痢无正形。治痢亦无正形也。刘宗浓曰。
夏月食冰水瓜果太过。致令脾胃伤冷。血不行于四肢八脉。渗入肠胃间而下痢。是诚至言。
然其咎在太过耳。若偶食之。未必为害。惟饱餐饭肉浓鲜之后。即偶食亦不可。盖凡空腹吃井水西瓜。颇能消涤无形之暑气。使从小便出。倘胃中先有食物填实在内。而加以生冷。则脾不营运。必成积滞矣。予少年时。赴一友人招。其家长幼俱患痢疾。窃骇之。意此岂杨子建所谓疫毒痢耶。何独疫于其家也。及设中饭。荤腥海鲜盛备。而以冷酒偏斟。独予不饮。
反以为怪。予曰。君家之所以致痢者。由于此也。盘中诸品。正藉极热之好酒以疏通之。则胃气方畅。乃与冷酒为伍。古语为得冷则凝。如油粘碗。虽洗难脱。滞气泣血。痢能免乎。
其家豁然省悟改焉。迄今二十余年无痢疾。又有人曰。都中土着士民。夏月饭上置冰一片。
凡鱼肉多悬井内。瓜果安放冰边。却不见其患痢。不知北方生长者。禀气刚浓。且食煤火之食。内有蕴热。故尔相宜。若吴地人。断不可效也。
孙见心治一人秋间下痢脓血。昼夜百余次。里急后重。前医见脉歇止。谓因积滞所致。
用槟、朴、青皮、枳壳、木香等。孙诊之。脉洪弱而数。或一二至。或三四至。或五六至。
辄一止。曰。毒及少阴矣。当急顾其阳明。用生熟地各一两。归、芍、丹皮、黄连各三钱。
甘草五分。群疑阴药太重。恐饱闷增剧。然服二帖。次数尚频。急重已除。脉之洪数亦减。
至数相续。仍用前方。病去大半。又次日。去生地、黄连。加参、术、茯苓、山药。饮食大进。午后弦脉亦减。而至数复有止状。或骇曰。病退而脉复变。防其加重。孙曰。无妨也。
歇至者。即古代结促之俗名耳。若冲气中绝。脏脉自见者危。今此证歇至。本以毒盛拥遏隧道。阴精不承。故一二至。或三四至。或五六至而至也。经曰。数动一代者。病在阳之脉也泄及便脓血。今予去阴药之过甚。进阳药太骤。中脏得补。则木土和而胃气安。故饮食进而毒尚未尽者。亦随壮气而旺。故复有止状也。于方中仍加生地、黄连。即平矣。果验。
震按此条与西昌治朱孔阳案相似。而此以生地换大黄。则因脉之促止。与弦动不为指挠者。有别也。此从炙甘草汤得之。然幸洪数而歇止。若细涩无神而歇止。断不可治。亦必其人身不发热。尚能饮食而腹痛者。观案中云。饮食大进可见矣。总之。痢以能食为吉。腹痛亦吉。不能食而不腹痛者大不吉。
〔附〕嘉善一妪常便血。时发时止。至五旬外。夏月便鲜血。里急后重。时或不禁。脉软不数。用五苓建中转甚。因向宜凉血药。仍用四物加槐、榆、楂、曲。亦无效。叶天士先生以生苍术、生浓朴、炒陈皮、炙甘草、鸡内金、砂仁壳、丁香柄丸服。全愈。又有一童子患久痢。叶亦用此方全愈。人不解其故。震读徐春甫医统。因见此方名醉乡玉屑。治小儿食瓜果致痢久不愈者。乃服先生之典博也。至如临证指南所载。都属古人常用方法。惟以温药下之。乃江氏类案所未有。而附子、大黄为君。参入苓、朴及草果、益智、木香、大茴等。
谅系对证择加。总不外举散温通之义。又有用大黄、芩、连、肉桂、丹皮、归、芍者。是从芍药汤化出。有用人参、芩、连、干姜、生姜、枳实者。是从泻心汤化出。以及二妙散加地榆、苓、泻。白头翁汤加黄芩、白芍。亦世俗所通晓。至如附子粳米汤、脾肾双补丸、理阴煎、四神丸、桃花汤、余粮丸。或养阴。或发表。均非创立。独有肾气丸之炒焦。及姚颐真之用大剂苁蓉为创立。但炒焦者不过熟地炭、桂、附炭之侣。苁蓉配参、归、姜、附。即以温药下之。化为温药滑之耳。然同温药则可。同阴药则不可。予曾试之矣。其痢久伤肾。下焦沉坠。刚药不效者。用人参、鹿茸、大茴、茯、菟、故纸。痢久伤阴。唇燥舌干。胃气又弱。戒投阴腻柔药者。用人参、炙草、茯神、炒麦冬、炒白芍、炒乌梅肉。一系温柔补固。
一系酸甘化阴。仍是率由旧章也。至谓治痢大法。无过通塞二义。乃先生略举大端。比如读云汉之诗。勿以辞害志可矣。
卷三
疟痢
罗谦甫于至元己亥。治廉台王千户。年四十五。领兵镇涟水。此地卑湿。因劳役过度。
饮食失节。至深秋。疟痢并作。月余不愈。饮食全减。形羸瘦。仲冬舆疾归。罗诊得脉弦而微如蛛丝。身体沉重。手足寒逆。时复麻木。皮肤痂疥如疠之状。无力以动。心腹痞满。呕逆不止。此皆寒湿为病。久淹。真气衰弱。形气不足。病气亦不足。针经云。阴阳皆不足。
针所不为。灸之则宜。内经曰。损者益之。劳者温之。十剂曰。补可去弱。先以理中汤加附子。温养脾胃。散寒湿。涩可去脱。养脏汤加附子。固肠胃。止泻痢。仍灸诸穴以并除之。
经云。府会太仓。即中脘也。先灸五七壮。以温养脾胃之气。进美饮食。次灸气海百壮。生发元气以荣百脉。充实肌肉。复灸足三里。胃之合也。三七壮。引阳气下交阴分。亦助胃气后灸阳辅二七壮。接阳气。令足胫温暖。散清湿之邪。迨月余。病气去。神完如初。
震按温补固涩以治疟痢虚证。其效犹迟。得诸灸法。参、附之力加倍矣。遇险病。宜宗滑伯仁治一妇。年五十余。患疟。寒热涌呕。中满而痛。下利不食。殊困顿。医药不效伯仁诊其脉。沉而迟。曰。是积暑与食。伏痰在中。当下之。或曰。人疲倦若是。且下利不食。焉可下。方拟进参、附。滑曰。脉虽沉迟。按之有力。虽利而后重下迫。不下则积不能去。病必不已。乃以消滞丸。微得通利。觉少快。明日再服之。宿积肠垢尽去。向午即思食。旋以姜、橘、参、苓。淡渗和平饮子调之。旬余乃复。
震按此条疟痢兼呕。竟以消导药愈。较之专以发散药愈者。可作两大局。但须着眼中满而痛。脉沉有力。知其病在里不在表也。
南浔董宗伯。门下有马厨者。七月初旬病。病二十余日。愈剧。其证大发寒热。寒至不惮入灶。热至不惮下井。痢兼红白。日夜八十余行。腹痛恶心。神气倦甚。时孙东宿在宗伯家。问向来医者言脉何如。有客曰脉不吉。下痢脉洪大者死。细微者生。今洪大。逆也。东宿曰。痢固忌洪大。寒热亦非细微所宜。其中必有故。试往视之。见面色微红。汗淋淋下。
因究病所由起。渠谓过客众。厨门燥热。食瓜果菱藕过多。晚又过饮御内。而寝于楼檐之下次日即寒热腹痛。因而下痢。病情虽述。治法难谐。因沉思之。告宗伯曰。偶有一得。乃背水阵也。人参、白术、石膏、滑石各五钱。知母、炮姜各三钱。大附子、炙甘草各二钱。
作一大剂煎之。服后倘得一睡。则阴阳始和。和则汗可敛。而寒热呕恶可止也。至夜。痢减其半。汗吐全无。脉亦敛矣。再用参、术、白芍、石膏、滑石各三钱。炮姜、肉桂、知母各二钱。炙甘草、附子各一钱。服后疟止。痢又减半。饮食渐进。神气渐转。改用酒炒白芍五钱。去石膏、附子。余药各减一钱。三剂全愈。客问曰。公寒热均投。此为何证。而剂何名耶。东宿曰。此滑公所谓混沌汤也。经云。夏伤于暑。秋必疟痢。白虎汤、益元散。皆解暑之剂。瓜果寒凉。伤其中气。酒后御色。损其下元。故合附子理中汤温中补下。若以寒热均用为疑。则仲景附子泻心汤、大黄、芩、连与附子并用。此何说哉。盖假对假。真对真也。
震按古方中寒热并用者诚多。如仲景五泻心汤、黄连汤、乌梅丸、麻黄升麻汤。为后贤连理汤、左金丸诸方之祖。夷考其义。泻心汤用芩、连之苦以泻痞热。姜、夏之辛以散结气即寒因热用也。黄连汤则以桂枝代柴胡。黄连代黄芩。干姜代生姜。喻西昌所谓换小柴之和表里者。为通上下法也。乌梅丸则以厥阴一经。本阴标热。故用姜、附之辛热。佐连、柏之苦寒。柯韵伯引经文所谓伏其所主而先其所因也。麻黄升麻汤以知母、石膏。合麻、桂、干姜。犹是越婢汤成例。其参入归、芍、苓、术、天冬、玉竹。则因邪陷厥阴。寒郁热伏。
又为下药重亡津液。故以辛温升散其邪。必兼凉润以制药之燥。仲景诸方。精义入神。岂如混沌汤清暑回阳一网兜乎。乃引附子泻心汤为证。不知大黄、芩、连。以麻沸汤浸。而附子别煮取汁。是重剂固阳为君。略寓泄热之意为佐。法律固森然也。节庵祖之。制回阳返本汤以腊茶、黄连、地浆。作人参四逆之向导。方为妥贴。奈何以参、术、桂、附、炮姜。与知母、石膏、滑石。杂然并进。譬之演剧者。合三班为一班。将琵琶千金杀狗记一齐登场混演。有是理乎。再考仲景证象阳旦条。厥逆咽中干两胫拘急而谵语。亦是寒热并现。乃先与桂枝加附子汤。增桂令汗出。虽阳明内结。谵语烦乱。更饮甘草干姜汤。俟阳回足热。乃与芍药甘草汤以伸其脚。然后用承气汤以止其谵语。先后缓急之间。不为病所惑。而次第合节方称仙手。若使孙公当此。应将四方合而煎饮之。不反笑仲景之跋涉耶。然余之录之者。
其书载其效如神。则亦姑存其说而已。
孙公原案又云。实者邪气实也。故以白虎汤、益元散应之。虚者正气虚也。故以理中汤应之。今考此方分两。纯是少阴经阴盛格阳治法。若果有暑邪。岂五钱之石膏、滑石。能与大剂参、术、姜、附并取其效哉。案载脉洪大。不载有力无力。亦不载口渴与否。舌胎及小便若何。何以放胆用温补。若痢兼红白。腹痛恶心。面红汗多。寒热大作诸证。确系暑邪为病。温补殊属反背。若果能取效。则的系虚寒。其细微之知母、石膏。正如白通加人尿猪胆汁汤耳。不得牵扯暑邪二字以混之也。然病经二十余日。虚寒证早已亡阳矣。能待孙公用药又考虞天民治妇人疫病。以三方合为一方。曰三合汤。不过于血药中加寒下药。却是一路。与混沌汤风马牛不相及也。混沌汤之名。出于白云集。乃滑伯仁治陈伯英肺气焦满。而告之曰。病由多愁善饮。且殚营虑。中积痰涎。外受风邪。发即喘喝痰咳。不能自安。为制清肺泄满降火润燥苦辛之剂。服之既安。众诘出何方书。名何汤散。伯仁应之曰。是混沌汤然观其制方之义。实非混沌。不似孙公之真混沌也。
又治金达泉疟兼痢。日夜四十余度。小腹痛甚。每登厕。汗出如雨。下迫后重。小水涩痛。头疼口渴。下午发热。天明始退。左脉浮弦而数。右软弱。中部稍滑。此内伤饮食。外感风邪所致。先与柴苓汤一剂。小便即清。不痛。疟发时寒多热少。晚与人参败毒散。去羌独。加葛根、防风、桂枝、白芍。次日头痛痢疾俱减。夜才起三次。改与补中益气汤加酒芩、桂枝、白芍。其夜疟止。但微热。再改胃风汤。人参、白术、桂皮各二钱。白芍四钱。
酒炒芩连各一钱。当归、茯苓、川芎佐之。炮姜、地榆为使。服后寒热殄迹。夜起一次是粪前方减去桂枝。再三剂而巾栉出户矣。
震按此案用方妥当出色。可以效法。若王金坛治邑令刘蓉川深秋患疟而洞泄不止。欲先去其一为快。乃用局方双解饮子。一服而二病俱愈。更觉神妙。是得法于澹寮所谓用药多一冷一热半熟半生分利阴阳之义也。然窃思疟痢并作。初起者专用发散如羌、防、柴、葛等。
佐以赤苓、神曲。见血痢参入归身、川芎。右关脉大可加浓朴。使在腑之邪提并于经而外解最为捷法。倘或不应。审其挟热挟寒而用表里分散之法。热者去羌、防。加芩、连、香薷滑石。寒者去柴、葛。加桂枝、干姜。若热甚者多实证。风药不宜矣。大柴胡汤加黄连、滑石。寒甚者多虚证。风药当戒矣。真武汤加桂枝、人参。此仍表里双解之法。至如人参败毒散、补中益气汤。虚证之表药也。理中汤、八味丸。虚证之里药也。表证之虚而挟热者。
小柴胡汤。里证之虚而挟热者。连理汤。表证之虚而挟寒者。麻黄附子细辛汤。里证之实而挟寒者。温脾汤。以此诸法。将脉证配合审用。无不手到成功。如此条右脉 弱为虚。疟发寒多热少亦为虚。故第二剂即用人参。但汗出如雨。而于败毒散去羌、独。加桂枝、白芍是矣。又加葛根、防风。尚觉太过。
卷三
呃逆
壶仙翁治乡进士许崇志病呃逆。医以雄黄烟熏其鼻。倏然目暗。热剧甚。翁诊之曰。此由恼怒伤肝。肝气上逆而呃。经云。木郁达之。投以涌剂。更为之疏肝平气。数服而愈。所以知崇志病者。其脉左关沉而弦。右寸微而数。沉弦为郁。微数为热。郁不行。故指为怒气朱丹溪治一女子。年逾笄。性躁味浓。暑月因大怒而呃逆。每作一声。则举身跳动。神昏。凡三五息一作。脉不可诊。视其形气实。以人参芦二两煎饮。大吐顽痰数碗。大汗。昏又一老人。素浓味。有久喘病。作止不常。新秋患痢。食大减。数日呃作。脉豁大。朱以其形瘦可治。用参术汤下大补丸。至七日而安。
虞天民治一人伤寒。前医以补药治之而发呃逆。十日后。邀虞诊之。其脉长而实大。此阳明内实。误补所致。与大承气下之。热退而呃止。
震按此条呃已十日。脉长实大。犹易辨也。前条之脉豁大。而用参、术。何又以黄柏佐之。岂因其形瘦素浓味为有郁热耶。至如女子因怒至呃。脉不可诊。止凭形气之实以施治。
何不用他涌剂。而用参芦至二两。又岂因其脉未得。而用涌剂中之补剂。为稳着耶。
又一人得伤寒证。七日热退而呃大作。举家彷徨。虞诊其脉。皆沉细无力。人倦甚。
以补中益气汤大剂加姜、附。一日三帖。兼灸气海乳根。当日呃止。脉亦充而平安。
吕元膺治余姚州守郭文煜呃十余日。医以丁、附等疗之。益甚。吕切其脉。阳明大而长右口之阳数而躁。乃曰。此由胃热致呃。又以热药助其热。误矣。用竹茹汤。旋愈。
震按上条之宜用温补及灸法。人所共能。次条之服热药而益甚。合以脉之长大数躁。宜用大剂白虎。有下证者。宜佐以承气。若竹茹汤。恐不济事。
戴同父治一人。元气素虚。胃口有蓄血。每食椒姜热汤。则呃一二声。以人参、生白术各一两。切片。用 虫醉死绞浆制为末。入干漆灰七分。以米饮丸弹子大。早暮陈酒细嚼一震按此证较前诸证为难辨。此方较前诸方为更佳。
卷三
厥
丹溪治一妇。病不知人。稍苏即号叫数四而复昏。朱诊之。肝脉弦数且滑。曰。此怒火所为。盖得之怒而饮酒也。诘之。以不得于夫。每夜必引满自酌解其怀。朱治之以流痰降火之剂。而加香附以散肝分之郁。立愈。
戴原礼治方氏子妇。疟后多汗。呼媵人易衣不至。怒形于色。遂昏厥若死状。灌以苏合香丸而苏。自后闻人步之重。鸡犬之声。辄厥逆如初。原礼曰。脉虚甚。重取则散。是谓汗多亡阳。以参、 日补之。其惊渐减。至浃旬而安。
汪石山治一人年逾七十。忽病瞀昧。但其目系渐急。即合眼昏懵。如瞌睡者。头面有触。皆不避。少顷而苏。问之。曰不知也。一日或发二三次。医作风治。病转剧。汪诊其脉结止。苏则如常。但浮虚耳。曰。此虚病也。盖病发而脉结者。血少气劣耳。苏则气血流通心志皆得所养。故脉又如常也。遂以十全大补汤去桂。加麦冬、陈皮而安。三子皆庠生。
时欲应试而惧。注曰。三年之内。可保无恙。越此非予之所知也。果验。
江篁南治一妇。忽如人将冰水泼之。则手足厥冷。不知人。少顷发热则渐省。一日二三次。江诊六脉俱微。若有若无。欲绝非绝。此气虚极之证也。用人参三钱。陈皮一钱。枳壳二分。人参渐加。服至六两。而愈。
孙东宿治徐中宇之妇。汗出如雨。昏昏愦愦。两手无所着落。胸要人足 之不少放。少放即昏愦益甚。气促不能以息。少近风则呕恶晕厥。与九龙镇心丹一丸。服下即稍定。少间则又发。始知胸喉中有物作梗而痛。汤水难入。即药仅能吞一口。多则弗能咽下。乃以苏合香丸与之。晕厥寻止。心痛始萌。昨日六脉俱伏。今早六部俱见。惟左寸短涩。知其痛为瘀血也。用延胡、桃仁、丹参、丹皮、青皮、当归、香附。其夜仍晕厥一次。由其痛极而然。
再与前方加乌梅、桂枝、赤芍、贝母、人参。而痛减大半。乃自云心虚有热。头眩。加山栀仁。居常多梦交之证。近更甚。以其心虚故也。人参、丹参、归、芍、枣仁、酒连、香附、贝母、石斛。调理全安。
李士材治吴门周复庵。年近五旬。荒于酒色。忽然头痛发热。医以羌活汤散之。汗出不止。昏晕不苏。李灸关元十壮而醒。四君子加姜、桂。日服三剂。至三日少康。分晰家产。
劳而且怒。复发厥。李用好参一两。熟附二钱。煨姜十片煎服。稍醒。但一转侧即厥。一日之间。计厥七次。服参三两。至明日。以羊肉羹糯米粥与之。尚厥二三次。至五日而厥定。
李曰。今虽痊。但元气虚极。非三载调摄。不能康也。两月之间。服参四斤。三年之内。进剂六百帖。丸药七十余斤。方得步履如初。
喻嘉言治黄我兼令正。痰厥。频发不痊。有欲用涌剂及下法者。喻曰。惊痰堵塞窍隧。
昏迷不过片向耳。设以涌药投之。痰才一动。人即晕去。探之指不能入。咽之气不能下。药势与病势相扼。转致连日不苏。将若之何。丹溪云。惧吐者。宜消息下之。是或一道也。但窍隧之痰。岂能搜导下行。徒伤脾气。痰愈窒塞。此法亦不可用。今三部脉象虚软无力。邪盛正衰。不易开散。用药贵有节次矩 。盖惊痰之来始于肝胆。冬月木气归根。不敢攻治。
但当理脾清肺。使脾能健运。肺能肃降。痰乃下行耳。今四末肿麻。气壅已甚。须药饵与饮食相参。白饭香蔬苦茗。便为佳珍。不但浓味当禁。即粥亦不宜食。以粥饮之。结为痰饮。
易易耳。不但杂食当禁。即饮食亦宜少减。以脾气不用以消谷。转用之消痰。较药力更捷耳其辛辣酒脯及煎爆日曝之物。俱能伤肺。并不宜食。根据此调理。至春月木旺。才用四君子汤加龙胆草、芦荟、代赭石、黄连、青黛等药。为丸服之。痰迷之症。果获全瘳。后遂不发震按内经仲景所谓厥者。手足逆冷耳。故有寒厥热厥之辨。今人所谓厥者。乃晕厥耳。
亦兼手足逆冷。而其重在神昏若死也。向来混于一处。最误后学。今只选晕厥。不选厥逆。
庶几头绪稍清。故丹溪案是怒厥也。又名肝厥。戴汪江三案是虚厥也。孙案是血厥也。又名薄厥。李案是虚厥之极。即脱厥也。喻案是痰厥。亦兼怒厥。法已略备矣。
卷三
痉
张子和治一妇。年三十。病风搐目眩。角弓反张。数日不食。诸医作惊风风痫治之。用南星、乌、附等不效。子和曰。诸风掉眩。皆属肝木。曲直摇动。风之用也。阳主动。阴主静。由火盛制金。金衰不能平木。肝木茂而自病故也。先涌风涎二三升。次以寒剂下十余行又以 针刺百会穴。出血二杯。立愈。
虞恒德治一妇。年三十余。身小形瘦。月经后。忽发痉口噤。手足挛缩。角弓反张。虞知其去血过多。风邪乘虚而入。用四物加羌、防、荆芥。少加附子行经。二帖病减半。六帖震按子和论痉。最为妙解。而法惟汗下。终嫌粗厉。如丹溪治少年痘后发痉。腹痛冷汗痛定汗止。时止时作。脉弦紧而急。如真弦状。知其极勤苦。劳倦伤血。疮后血愈虚。风寒乘虚而入。法当养血散风。以芎、归、芍、青皮、钩藤、陈皮、本草。再佐桂枝、黄连、木香。加红花少许。此正治也。予乡文选司莘之金公劳倦而伤寒发斑。斑出迎风遽阴。遂发痉。手足搐掉。不时跳跃。浑身震动。神欲晕去。予用牛蒡、天虫、土贝、荆、防、钩藤。
不应。其脉细而弦劲带数。乃用虎、膝、归、芍、生地、钩钩、秦艽、荆芥、桑枝。痉跳减半。未能全愈。因思病属厥阴。当寒热并用。乃以桂枝、羚羊角为君。仍佐血药。加竹沥、姜汁。一服而愈。此实效颦于丹溪。幸不至学步于邯郸耳。
一人身热至六七日。医用地黄汤。遂致身体强硬。六脉沉伏。目定口呆。气喘不能吸入周慎斋曰。此能呼不能吸。病在中焦实也。中焦实。脾不运耳。方用远志、白茯神各一钱附子四分。去白广皮六钱。磁石、苏梗各一钱五分。沉香二分。一帖身和。六帖而安。盖脾者为胃行其津液者也。脾不运则胃阳不行于肌肉。肌肉无阳。所以强耳。醒其脾。则胃阳通而身和矣。
震按此非痉证。因身体强硬与痉相似。故附于此。观其议论亦佳。然不能解其制方之义
卷三
疝
罗谦甫治赵运使夫人。年近六十。三月间。病脐腹冷痛。相引胁下。痛不可忍。反复闷乱。不得安卧。乃先灸中庭穴。在膻中下寸六分陷者中。任脉气所发。灸五壮或二七三七壮次以当归四逆汤。归尾七分。桂、附、茴香、柴胡各五分。芍药四分。茯苓、延胡、川楝各三分。泽泻一分。数服愈。
又治火儿赤怜歹疝气。脐腹阵痛。搐撮不可忍。腰曲不能伸。热物熨之稍缓。脉得沉小而急。难经云。任之为病。男子内结七疝。皆积寒于小肠间所致也。非大热之剂。则不能愈遂以沉香、附子、川乌、炮姜、良姜、茴香、肉桂、吴茱萸各一两。醋丸。米饮汤下。名沉香桂附丸。一日二服。又间以天台乌药散。每服一钱。热酒泡生姜汤下。服此二药。旬日滑伯仁治一妇。寒疝。自脐下上至心。皆胀满攻痛。而胁疼尤甚。呕吐烦懑。不进饮食脉两手沉结不调。此由寒在下焦。宜亟攻其下。毋攻其上。为灸章门气海中脘。服延胡、桂、椒。佐以茴、木诸香。茯苓、青皮等。十日一服温利丸药。聚而散之也。果效。
震按首案虽云任脉为病。然脐腹痛引胁下。实兼厥阴。其灸中庭穴以治任脉。当归四逆汤则治肝病也。次案脉证俱寒。自当纯用大热之剂。但脉沉小而急。与沉微细软不同。是寒实。非寒虚。妙在天台乌药散以逐其寒积也。只服一钱而送药引子更佳。第三案痛且胀。
又沉结不调。亦是积寒实证。而不进饮食。元气亦虚。故灸法妙极。艾火能逐寒能壮气也。
佐以温通药。间以温利药。步伐整齐。洵为必胜之师。所谓温利丸药。想即天台乌药散。以方中木香、茴香、乌药、良姜、青皮各五钱。槟榔两个。巴豆七十粒同川楝十个。以麸炒。
去豆用楝。取其性而弃其质。如用火攻仍不延燎也。
丹溪曰。余壮年啖柑橘过多。积成饮癖。在右肋下。因不复啖。一日。山行大劳。饥渴遇橘芋食之。橘动旧积。芋复滞气。实时右丸肿大。寒热交作。因思脾肺皆主右。故积饮滞气下陷。太阴阳明之经筋俱伤。其邪从而入于囊中。着在睾丸而为肿胀。戴人有言。病分上下治。同是木郁为疝。在下则不可吐。必当从下引而竭之。然窃念病有不同。治可同乎。
今以饥劳伤脾。脾气下陷。必升举之。则胃气不复下陷。积乃可行。若用药下之。恐重陷胃气也。先服调胃药一二帖。次早注神使气至下焦呕逆而上。觉肋下积动到中焦。则吐而出之吐后 肿减半。次早复吐。吐后和胃气。疏经络。二三日愈。凡用此法治酒伤与饮水注右震按此条向因名医类案脱落两行。以致文理不贯。看不明白。今从原本全录。始服其议有妙理。其法注神使气至下焦走肋下。较之子和用药以吐者。险夷殊别矣。及读景岳全书。
记其尊人寿峰公吐法。每于五鼓睡醒时。徐徐咽气。因作嗳以提之。气有不充。则咽气为嗳随咽随提。痰涎必随气而至。吐后或至唇肿咽痛。但以凉水一二口漱咽解之。吐毕。早膳悉屏五味。但用淡粥一二碗。以养胃中清气。自四旬之外。绝不用酒。每月行吐法二三次。
六旬之外。则一月或半月必吐一次。用此法四十余年。愈老愈健。若遇疾病。无论表里虚实绝不服药。但一行吐法。无不即日尽却。寿至八旬之外。犹能登山。及灯下抄录古书读之不禁跃然。彼子和之独圣茶调。逊此和平多矣。然窃思阳明胃脉。下行为顺。若吐则上逆频吐理当损寿。何反益寿。殊未敢信。
一人病后饮水。病左丸痛甚。灸大敦。以摩腰膏摩囊上。上抵横骨。炙温帛覆之。痛即止。一宿肿亦消。
震按此条无甚妙义。然其法颇佳。可以备用。
汪石山治一人。年二十余。因水中久立过劳。病疝痛。痛时腹中有磊块。起落如滚浪。
其痛尤甚。诊之脉皆细弦而缓。按之似涩。曰。此血病也。考之方书。疝有七。皆不宜下。
所治多是温散之药。以气言也。兹宜变法治之。乃用小承气加桃仁下之。其痛如失。三日复作。比前加甚。脉之轻则弦大。重则散涩。思之莫得其说。问曾食何物。曰。食鸡蛋二枚而已。曰。得之矣。令以指探吐。出令尽。痛解矣。
一儿六岁。阴囊胀大如盏。茎皮光肿如泡。一医为之渗湿行气。不效。汪诊视。脉皆濡缓。曰。脉缓无力者。气虚也。经云。膀胱者。津液之府。气化则能出焉。气虚不足。无能运化而使之出矣。宜升阳补气可也。遂以补中益气汤。去当归、柴胡。加茯苓、牛膝。二帖囊皱肿消。三帖全愈。
震按此二条乃凭脉断病之正法。前案以弦涩断为瘀血。后案以濡缓断为气虚。应手取效皆得力于指下也。前案变温散为寒下。后案去归、柴。加苓、膝。是其学问高处。但前案三日复作。而归咎于鸡蛋二枚。恐未确也。其痛解之功。又在吐法耳。
祠部黄新阳公夙有脾泄。便血。脚痛。六脉滑数。曾用酒煮黄连为君。佐以参、术等。
而泄血止。越年余。患狐疝。昼出囊中。夜卧入腹。不时疼痛。吴心所投以虎潜丸、还少丹而愈。此始为热中。久为寒中。药物寒热迥别而俱效。久病从虚治也。
震按叶先生云。子和法中。原有虎潜诸论。后医弃置不用。今观此案。后医亦有用之者矣。惟是指南疝疾门集案甚少。而方法甚多。取材既富。运用又巧。更不可及。余乡万枫江先生。乃莲幕老名宿。年近七旬。忽患 疝。自检古方中三层茴香丸。恪遵其法服一月。而病全愈。以是知古方每有不可思议之妙。岂独虎潜丸哉。
常州尹文辉。嗜火酒能五斤。五月间。入闽中。溪水骤涨。涉水至七里。觉腹痛甚。半月后。右丸肿大。渐如斗形。闽中医者。与肝经之剂。乃温热之品。半载无功。归而就商于李士材。李曰。嗜火酒则湿热满中。涉大水则湿寒外束。以胃苓汤加栀子、黄柏、枳壳、茴香。十剂而略减。即以为丸。服至十五斤。全安而不发。
震按此案若用三层茴香丸。必不妥。观李公之讲病。益信医贵变通也。后案亦纯正可法文学骆元宾。十年患疝。形容枯槁。士材视之。左胁有形。其大如臂。以热手握之。沥沥有声。甚至上攻于心。闷绝者久之。热醋熏炙方苏。曰。此经所谓厥疝也。用治疝当归四逆汤。半月积形渐小。更以八味丸间服。半载不辍。积块尽消而不复发矣。
卢不远治陈孟杼之父。六月自山东邸中受寒起。尚淹淹未王也。至次年二月。忽小腹与腰急痛。即令人紧挽外肾。稍松便欲死。卢曰。此小肠府病也。经云。小肠病者。腰脊控睾而痛。乃以羌活入太阳小肠。佐黄柏、茯苓、肉桂等。并刮委中穴。痛立止。但足软。卢曰病因六月伤寒。太阳有所未尽。故入府而痛作。原以寒邪郁火。仍需夏时则火力全而血脉通。邪始去也。果至五月天热。身发紫斑。有汗至足而始健。
震按此案引经以证病。并不牵强。其用药及刮法俱佳。至因足软而溯病情之源流。真大喻嘉言治封翁胡养冲少腹有疝。形如鸡卵。数发以后。渐大而长。从少腹坠入睾囊甚易返位甚难。下体稍受微寒即发。发时必俟块中冷气渐转暖热。始得软溜而缩入。否则如卧酒瓶于胯上。半在少腹。半在睾囊。坚硬如石。其气迸入前后腰脐各道筋中。同时俱胀。上攻入胃。大呕大吐。上攻巅顶。战栗畏寒。喻曰。是为地气上攻。元会运世。论戌亥所以混茫者。由地气之混于天也。以大剂参、附、姜、桂。急驱阴气。呱呱有声。从大孔而出。立时痊愈。后仍举发。更医服十全大补汤。二十余剂不效。喻曰。凡孕妇病伤寒者。不得已而用麻、桂、硝黄等药。但加入四物。则万药即不能入胞而伤胎。岂欲除块中之邪。反可用四物护之乎。即四君亦元老之官。不可以理繁治剧。必须姜、桂、附子之猛。始克制伏阴邪。
但悍烈之性。似非居恒所宜服。发时服之。亦有口干舌苦之患。而坚块远在少腹。又漫无平期。于此议治。当先以姜、桂、附子为小丸。曝令干坚。然后以参、术浓为外廓。俾喉胃间知有参、术。不知有姜、桂、附子。递送达于积块之所。猛烈始露。庶几坚者削。而窠囊可震按西昌此说。似是而非。外廓之药。包其猛烈之药。使不犯咽膈则可。若到胃中必须消化。方能以药性达于病所。若使不化。则入肠泻出矣。岂有到小腹胯间而后化之理哉。其说本于吕元膺紫雪裹理中丸法也。但彼以紫雪治喉中之热。理中治中焦之寒。亦谓药入中焦即化耳。热药冷服。同此义也。白通汤加人尿猪胆汁。以其阴盛格阳。而用阴药为向导。岂可引作外廓之证哉。朱砂、青黛为衣。亦借其色为心肝二经之向导。岂竟护送此药到心肝哉故节删其说而录之。
卷三
气冲
汪石山治萧师训。年逾五十。形肥色紫。气从脐下逆冲而上。睡卧不安。饮食少。精神倦。汪诊之。脉皆浮濡而缓。曰。气虚也。问曰。丹溪云气从脐下起者。阴火也。何谓气虚汪曰。难执定论。丹溪又云。肥人气虚。脉缓亦气虚。今据形与脉。当作气虚论治。遂以参、 为君。白术、白芍为臣。归身、熟地为佐。黄柏、甘、陈为使。煎服十余帖。稍安。
彼以胸膈不利。陈皮加作七分。气冲上。仍守前方。月余而愈。
震按此条仍合丹溪二说同用之。非专主气虚也。惟汪公于濡缓脉。多以参、 加麦冬、黄柏。不加附子。想系一生得手处。至如陈皮加作七分。气即冲上。此尤气虚之显然者。前方可操券取效也。窃忆生平治气冲证。用熟地、归、杞、牛膝、紫石英、胡桃肉、坎气、青铅等药而愈者。不计其数。又有用肾气丸而愈者。用大补阴丸、三才丸而愈者。总不出丹溪之训。唯一陆姓书生。形瘦。饮食如常。别无他病。而气自脐下上冲。始仅抵胸。后渐至喉又渐达巅顶。又渐从脑后由督脉及夹脊两傍而下。又渐至腿踝足心。仍入少腹。再复上冲其冲甚慢。约一年而上下周到。谷食降序。肌肉愈削。共两年半而其人方死。凡温凉补泻靡药不尝。针灸祝由。无法不试。震固不能愈之。而就医于吴门叶薛两先生。亦无寸效。
此种病。恨不遇张戴人喻西昌周慎斋诸公。听其议论以开茅塞也。又按魏志华佗传。载一士大夫不快。佗曰。君病深。当破腹取。然君寿亦不过十年。病不能杀君。忍病十岁。寿俱当尽。不足故自刳裂。士大夫不耐痛痒。必欲除之。佗遂下手。所患寻瘥。十年竟死。震读此益慨然于术之疏也。设华公遇此陆生。即早知其十年后以气冲证寿当尽矣。何药之能为。
马元仪治袁玉行。小腹厥气上冲。即吐。得饮则吐愈甚。诸药不效。马诊之。两脉虚涩右尺独见弦急。此下焦浊气上胜。则胸中阳气不布。故饮入于胃。上壅而不下达。宜通其地道。用调胃承气汤。下宿秽甚多。继渐培中气而愈。
震按凡病皆有虚实。勿谓气冲证皆系阴虚气虚也。故选此条。别开一例。然必是暴病或便秘。乃从右尺脉印其机耳。昔年曾与杜良一先生治下焦肾虚。上焦气冲者。杜用六味地黄汤。合五磨饮子去木香。以汁和服而效。又一新翻式样也。
卷三
眩晕
喻嘉言治吴添官生母。时多暴怒。以致经行复止。秋间渐觉气逆上厥。如畏舟船之状。
动辄晕去。久久卧于床中。时若天翻地覆。不能强起。百般医治不效。因用人参三五分。略宁片刻。最后日服五钱。家产费尽。病转凶危。大热引饮。脑间有如刀劈。食少泻多。已治木。无他望矣。姑延喻诊。喻曰。可治。凡人怒甚。则血菀于上。而气不返于下。名曰厥巅疾。厥者。逆也。气与血俱逆于高巅。故动辄眩晕也。又以上盛下虚者。过在少阳。少阳者。足少阳胆也。胆之穴皆络于脑。郁怒之火。上攻于脑。得补而炽。其痛如劈。同为厥巅之疾也。风火相煽。故振摇而热蒸。木土相凌。故艰食而多泻也。于是会内经铁落镇坠之意以代赭石、龙胆草、芦荟、黄连之属。降其上逆之气。以蜀漆、丹皮、赤芍之属。行其上菀之血。以牡蛎、龙骨、五味之属。敛其浮游之神。最要在每剂药中。生入猪胆汁二枚。
盖以少阳热炽。胆汁必干。亟以同类之物济之。资其持危扶颠之用。病者药一入口。便若神返其舍。忘其苦口。连进十数剂。服猪胆二十余枚。热退身凉。饮食有加。便泻自止。始能起床行动数步。然尚觉身轻如叶。不能久支。喻恐药味太苦。不宜多服。减去猪胆及芦、龙等药。加入当归一钱。人参三分。姜、枣为引。平调数日而全愈。
喻嘉言诊金道宾之脉。左尺和平。右尺如控弦。如贯索。上冲甚锐。喻曰。是病枝叶未有害。本实已先拨。必得之醉而使内也。曰诚有之。但已绝欲二年。服人参斤许。迄今诸无所苦。惟闭目转盼。则身非己有。恍若离魂者然。不识可治与否。喻曰。夫人生之阴阳。相抱而不脱。故阳欲上脱。阴下吸之则不脱。阴欲下脱。阳上吸之则不脱。惟大醉后大犯房劳五脏翻覆。百脉动摇。二气乘之脱离。有顷刻殒于女身者。病之得有今日。犹幸也。但真阳不能潜藏。常欲飞腾泄越耳。治之之法有三。以涩固脱。以重镇怯。以补理虚。更佐以介类沉重下伏之物。引之潜降。使真阳复返其宅。凝然与真阴相恋。再用大封大固之法。可以收功。经云。阳者亲上者也。阴者亲下者也。故凡上脱者。妄见妄闻。有如神灵。下脱者。
不见不闻。有如聋 。上脱者。身轻快而汗多淋漓。下脱者。身重着而肉多青紫。昔有新贵人。马上扬扬得意。未及回寓。一笑而逝者。此上脱也。又有人寝而遭魇。身如被杖。九窍出血者。此下脱也。是病始于溺情。继以纵欲。必须大夺其情。永积其精。再加千日之把特乃不为倏然之上脱矣。
〔附〕一人忽觉自形作两。并卧。不别真假。不语。问亦无对。乃离魂也。用朱砂、人参、茯苓浓煎服。真者气爽。假者即化。
松陵贡士吴友良。年逾古稀。头目眩晕。服补中益气汤。始用人参一钱。加至三钱。遂痞满不食。坐不得卧。三昼夜喃喃不休。石顽往候。见其面赤。进退不常。左颊聂聂 动。
诊其六脉皆促。或七八至一歇。或三四至一歇。询其平昔起居。云是知命之年。便绝欲自保饮啖自强。此壮火烁阴。而兼肝风上扰之兆。与生料六味。除去茱萸。易入钩藤。大剂煎服。是夜即得酣寝。其后或加鳖甲。或加龙齿。或加枣仁。有时忘动怒火。达旦不宁。连宵不已。则以秋石汤送灵砂丹。应如桴鼓。盛夏酷暑。则以小剂生脉散代茶。后与六味全料。
调理至秋而安。
震按眩晕有实有虚。如壮盛人实痰实火脉滑大有力者。二陈、芩、栀。不恶心者。用酒制大黄二三钱。或加入。或为末茶调下。如肥白人痰多气虚脉濡大或细软者。六君加 、附又内经谓诸风掉眩。皆属肝木。故因于外风者。二陈加荆、防、钩藤、天麻。因于内风者即类中之渐。宜虎、膝、牡蛎、枸杞、首乌、桑叶、菊花、生地、人参。戴复庵曰。头脑挟风。眩晕之甚。抬头则屋转。眼常黑花。如见有物飞动。或见物为两。宜大追风散。或秘旨正元散加鹿茸。不效。一味鹿茸。每服五钱。酒煎去渣。入麝少许。盖鹿之阳气钟于头故以类相从也。此即就风之一端而有虚实之分也。若在夏月有冒暑而眩晕者。又不得概从风治。夫肝为风木之脏。故内经以眩晕专责之肝。若肾水亏少。肝枯木动。复挟相火。上踞高巅而眩晕者。近时最多。董载臣曰。妇人患此更多。宜逍遥散为主。轻则合四物。重则合六味加黄连。极有效验。他如晨晕属阳虚。昏晕属阴虚。亦辨证之大旨。未可据以为准。今所选三案。原不越乎诸法。而议论卓荦。方药巧妙。实能驾乎诸法。原本类案所载者不及也
卷四
虚损
罗谦甫治建康道周卿子。年二十三。至元戊寅春间。病发热肌肉消瘦。四肢困倦。嗜卧盗汗。大便溏多。肠鸣。不思饮食。舌不知味。懒言。时来时去。约半载余。罗诊脉浮数按之无力。正应浮脉歌云。脏中积冷营中热。欲得生津要补虚。先灸中脘。乃胃之纪也。
使引清气上行。肥腠理。又灸气海。使生发元气。滋荣百脉。长养肌肉。又灸三里。乃胃之合穴。亦助胃气。撤上热使下于阴分。以甘寒之剂泻火热。佐以甘温养其中气。又食粳米羊肉之类。固其胃气。戒以慎言语。节饮食。惩忿窒欲。病日减。数月后。气得平复。逮二年肥甚倍常。或曰。世医治虚劳病。多用苦寒之剂。君用甘寒。羊肉助发热。人皆忌之。而君反令食。何也。罗曰。内经云。火位之主。其泻以甘。藏气法时论云。心苦缓。急食酸以收之。以甘泻之。泻热补气。非甘寒不可。若以苦寒泻其土。使脾土愈虚。火邪愈甚矣。
又云。形不足者。温之以气。精不足者。补之以味。劳者温之。损者益之。补可去弱。人参羊肉之类是也。人参能补气虚。羊肉能补血虚。食羊肉何疑耶。
震按罗公治总管史侯男便血。乃运使崔君长子心脾痛。皆灸此三穴。所讲灸穴之义亦同想其以此取效多矣。柳公度言。予旧多病。常苦气短。因灸气海。气遂不促。自是每岁须一二次灸之。以气怯故也。合观两家之说。则虚损病用药难效。莫如用灸。扁鹊新书载绍兴间。有步卒王超。本太原人。后入重湖为盗。年至九十。精彩腴润。能日淫十女不衰。岳阳民家多受其害。后被擒。临刑。监官问曰。汝有异术。信乎。曰无也。惟火力耳。每夏秋之交。即灼关元千炷。久久不畏寒暑。累日不饥。至今脐下一块。如火之暖。岂不闻土成砖。
木成灰。千年不朽。皆火之力也。死后。刑官令剖其腹之暖处。得一块非肉非骨。凝然如石即艾火之效。故云。保命之法。灼艾第一。窃思灼艾而至千炷。惟能忍人之所不能忍。斯能为人之所不能为耳。亦殊难矣。
丹溪治一老人。七十九岁。头目昏眩而重。手足无力。吐痰相续。左脉散大而缓。右脉缓大不及左。重按皆无力。饮食略减而微渴。大便四日始一行。医投风药。朱曰。若用风药至春必死。此大虚证。宜大补之。以参、 、归、芍、白术、陈皮浓煎。下连柏丸三十粒服一年后。精力如丁年。连柏丸用姜汁炒。姜汁糊丸。
震按脉缓大。重按无力。参、 、术是矣。连柏丸何耶。岂以其微渴大便四日一行耶。
或以脉缓大为热耶。
又治一人。肥大苍浓。因浓味致消渴。投寒凉药。愈后。吃黄雌鸡滋补。约至千只。患膈满呕吐。医投丁、沉、附子之剂。百帖而愈。值大热中。尚恶风。怕地气。乃堆糠铺簟蔽风而处。动止呼吸言语皆不能。丹溪诊之。脉四至。浮大而虚。此内有湿痰。以多服燥热药致气散血耗。当夏令。去当死。赖色苍浓。胃气尚在。以参、 、术熬膏。煎淡五味子汤入竹沥调服。三日诸证悉除。令其绝肉味。月余平复。因多啖鸡卵。患胸腹膨胀。自用二陈汤加香附、白豆蔻。其满顿除。乃令绝肉味。勿药自安。
震按动止呼吸言语皆不能。其虚象尚易视。热天畏风怕地气。脉又四至。人必仍视为寒丹溪断为湿痰者。盖推前因之食鸡千只膈满呕吐而悟之。至谓虚寒之象。以多服燥热药气散血耗所致。见识高人百倍。用参、 、术煎膏。与脉浮大而虚恰合。其消痰药只用一味。妙绝。淡五味子汤送者。五味以收其气之散。淡则味薄。兼濡其血之耗也。且用于暑月为更宜究因选药。巧不可及。令绝肉味善后。尤佳。
吴球治一贵宦。年七十。少患虚损。好服补剂。一日事不遂意。头目眩晕。精神短少。
遂告医以居常多服人参。其效甚速。乃竞用人参熟地汤药。及固本丸并进。反加气急。吴诊其脉大力薄。兼问病情。因得之曰。先生归休意切。当道苦留。抑郁而致病耳。医者不审同病异名同脉异经之说。气郁而概行补药。所以病日加也。宦者曰。斯言深中予病。竟用四七汤数剂宽快而愈。
震按此老原系虚证。后之加剧者。由于郁耳。用补而病转增。自当寻其别因。只缘脉大力薄。仍属虚脉。故须问而知之也。
虞恒德治一人。年三十岁。三月间。房事后乘马渡河。遇深渊沉没。幸马健无事。连湿衣行十五里抵家。次日憎寒壮热。肢节烦疼。似疟非疟之状。医作虚证治而补气血。月余不效。更医作瘵治。用四物加知、柏、地骨皮之类。及大补阴丸倍加紫河车。服至九月。反加满闷不食。顾乳妪日饮乳汁四五杯。粒米不食。虞诊视六脉皆洪缓。重按若牢。右手为甚。
虞作湿郁治。用平胃散倍加苍术、白术、苓、半、川芎、香附、木通、砂仁、羌、防。加姜煎服。黄昏一帖。一更时又一帖。至半夜。遍身发红丹如瘾疹。片时遂没而大汗。即食稀粥二碗。由是诸病皆减。能食。仍与前方服三帖。后以茯苓渗湿汤倍加白术。服二十帖而安。
震按溺水不换湿衣。又值远途。次日即病。何至遂以虚损治。盖庸医着眼在房事后耳。
延至半年。病势益重。而其脉仍非虚损脉。故以湿郁治即愈。合上二案并观之。可见病因亦汪石山治一人。年逾三十。神色清减。初以伤寒过汗。嗣后两足时冷。身常恶寒。能食易饥。日见消瘦。频频梦遗。筋骨疼痛。久卧枕榻。医用滋阴降火罔效。汪视左脉浮虚而缓右脉浮弦而缓。乃曰。足冷身寒。是阳虚之验。又汗多亡阳。奈何以阴虚治。食则易饥者非阴虚火动也。盖脾胃以气为主。气属阳。脾胃之阳已虚。又泻以苦寒属阴之药。故阳愈虚而内空竭。须假谷气以扶助之。是以易饥而欲食。虽食亦不生肌肉也。经曰。饮食自倍。
肠胃乃伤。又曰。饮食不为肌肤。其此之谓欤。梦遗亦非特阴虚。经曰。阳气者。精则养神柔则养筋。今养气虚不能养神。则梦寐弗宁而神弗藏于心。不能养筋。则筋骨疼痛而魂弗藏于肝。神魂失所。安得不遗乎。经曰。气固形实。阳虚则不能固。而精门失守。此遗之所以频而不禁也。经曰。肾者胃之关也。今若助阳以使其固。养胃以守其关。何虑遗之不止。
乃以参、 各二钱。白术一钱。甘草五分。枳实、香附、山楂、韭子各五分。煎服半载。随时令寒暄升降。而易其佐使。遂全安。
震按以上诸案。皆与今之所谓损怯者不同。故亦无用滋阴润肺药者。下条则全似今之损怯。而用药却平正可法。
又一人年逾三十。质弱而色苍。初觉右耳时或冷气呵呵如箭出。越两月余。左耳气出如右。
早则声哑。胸前有块攒热。晨后声哑稍开。攒热暂息。少间攒热复尔。或嗽恶酸水。小溲频赤。大便溏泄。虽睡熟。亦被嗽而寤。哕恶二三声。胸腹作胀。头脑昏痛不堪。时或发热。
浑身疼痛。天明前证少息。惟攒热勿休。且近来午后背甚觉寒。两腿麻冷。用参二钱五分。
茯苓、门冬、白术各一钱。黄连、甘草、枳实各五分。贝母、归身各一钱。白芍八分。煎服江应宿治祁门人周三。年近三十。潮热咳嗽咽哑。诊之。六脉弦数。周故以酒豪。先年以醉后呕血数升。遂咳不止。百治不应。肌食降序。烦躁喘满。江与四物换生地。加贝母、丹皮、麦冬、五味、阿胶煎服。加蔗浆一小杯。姜汁少许。嗽渐止。食少。再加白术、茯苓人参。食渐进。夜噙太平丸。晨服六味合生脉。加枸杞为丸。两月嗽止。半年肥白如初。
震按此条纯是今人治损怯法。两月嗽止。半年全愈。亦颇有之。但不能尽如是耳。
李士材治福建何金阳令郎。患虚损梦遗盗汗。羸顿已极。检其所服。以四物、知、柏为主。芩、连、二冬为加减。诊其脉大而数。按之极软。李曰。中气大寒。反为药苦矣。乃以归脾汤。入肉桂一钱。人参五钱。当晚得熟寐。居十日而汗止精藏。更以还少丹兼进。补中益气间服。一月而瘥。
震按脉大而数。按之极软。诚宜温补矣。然用温补。得数脉退则愈。数脉不退则仍不愈也。亦惟大而数。按之极软。故可温补。若细而数。按之极软。死期已近。温补何益也。
又治刑部主政唐名必。劳心太过。因食海鲜吐血。有痰。喉间如鲠。日晡烦热。喜其六脉不数。惟左寸涩而细。右关大而软。思虑伤心脾也。以归脾汤大料。加丹皮、麦冬、生地二十剂而证减六七。兼服六味丸三月。遂不复发。
吴门张饮光发热干咳。呼吸喘急。服苏子降气。不应。服八味丸。喘益急。迎士材视之两颊俱赤。六脉数大。曰。此肺肝蕴热也。以逍遥散用牡丹皮一两。苡仁五钱。兰叶三钱连进二剂而喘顿止。以地黄丸料用麦冬、五味煎膏。及龟胶为丸。至十斤而康。
震按上条于左寸右关。得其病因。此条以服温纳不应。悟其病因。上条喜脉之不数。此条喜脉之数大。盖二人俱系新病。一虚一实。尚易辨耳。
又曰。南都许轮所孙女。吐血痰嗽。六月诊之。两尺如烂绵。两寸大而数。余谓金以火为仇。肺不浮涩。反得洪大。贼脉见矣。秋令可忧。八月初五复诊之。肺之洪者变为细数。
肾之软者变为疾劲。余曰。岁在戊午。少阴司天。两尺不应。今尺当不应而反大。寸当而反沉细。尺寸反者死。肺至悬绝。十二日死。计其期。当死于十六日。然能食者过期。况十六十七二日。皆金未遽绝也。十八日交寒露。又值火日。经曰。手太阴气绝。丙日笃。丁日死。言火日也。寅时乃气血注肺之时。不能注则绝。必死于十八日寅时矣。轮所以其能食未深信也。至十八。果未晓而终。
震按此真入理深谈。粗心者那得如是通盘打算。
侍御冯五玉令爱。发热咳嗽。已及半载。十月间。吐鲜血甚多。每日只食稀粥一盏。大肉消陷。大便溏泄。沉困着床。脉来七至。李曰。法在不救。人所共知。若能惟余是听。不为旁挠。可救十中之一。每帖用人参五钱。桂、附各一钱。 、术三钱。归、芍二钱。陈皮一钱。日投三帖。约进七十剂。及壮水丸三斤。而后起于床。又三月而饮食如旧矣。
震按昔贤治虚劳。每以参、术、桂、附奏奇功。遂诋丹溪滋阴药不可用。深斥苦寒之非此亦矫枉过正。余亲见吐血能进人参者。日服二三钱。甚相安。不旋踵而血仍吐。益加参亦复吐。不半年死。又见以参汤送八味丸者。初若效。后则咽痛热甚。不得不停矣。上条乃必死之证。而用参五钱。桂、附各一钱。日进三帖。殊难信。然能日进三帖。至七十剂。
孙东宿治张子心弱冠病瘵。其证咳嗽。下午热从两足心起。渐至头面。夜半乃退。面色青。形羸气促。交睫即梦遗。奄奄一息。孙诊其脉。左寸短弱。右关略弦。余皆洪大。因许可治。病者曰。医皆谓火起九泉者死。大肉尽削者死。咳嗽加汗者死。脉不为汗衰者死。况当夏令。肺金将绝。先生独言可治。何也。孙曰。证虽危。色声脉三者尚有生意。两颧不赤心火未焚也。声音不哑。肺金未痿也。耳叶不焦。肾水未涸也。据面青者忧疑不决。左寸短者心神不足。关略弦者谋为不遂。必因志愿高而不称其心。谋为而不遂其欲。殆心病。非肾病也。经曰。色脉相得者生。故许可治。病者恍然曰。是矣。予因星士决上科必售。予仍落第。而同窗者中。故怏怏至此。今亦忘其病源矣。乃为定方。以人参、枣仁、龙骨为君。
丹参、石斛、贝母、麦冬、五味子为臣。山栀、香附为佐。二十帖而病起。丸方则人参、麦冬、五味、熟地、枸杞、龟板、茯苓。蜜丸。服三月而精神健。肌肉充矣。
震按此条辨证甚佳。所谓是心病非肾病者。亦缘脉洪大不细数耳。
东宿云。金良美年十八。患咳嗽吐红。下午潮热。梦遗。市医进四物汤加二冬、知、柏等。治半年。反加左胁胀疼。不时侧卧。声音渐哑。饮食辄恶心。肌肉大削。六脉俱数。医告技穷。因就予治。观其面色白。又隐隐有清气夹之。两足痿弱无力。予曰。此证气虚血热而肝脉甚弦。弦则木气太旺。脾土受亏。不能统血。始殆怒气所触。继为寒凉之剂所伤。
以致饮食恶心。肌肉瘦削。书云。脾胃一虚。肺气先绝。以肺金不足。则肝木愈无所制。浊痰瘀血凝于肺窍。故咳嗽声哑。滞于肝叶。故左胁不能贴席而卧。病势危矣。喜在青年。犹可措手。因急用人参二钱。鳖甲五钱。白术、白芍、陈皮、茯苓、通草、贝母各一钱。甘草丹皮各七分。桔梗五分。计三十帖而咳嗽潮热俱减。声音清。左胁可卧。后以大造丸调理全安矣。因嘱之曰。病愈虽可喜。而弦脉未退。切忌恼怒及劳心劳力之事。若劳怒相触。
血来必不能御也。此后精神日旺。肌体丰肥。六年无事。一日因结算劳心。加以大怒。则血如泉涌。顷刻盈盆。上唇黑肿。汗出淋漓。急请予诊。脉乱无伦。渠语近侍欲大解。予曰。
此死征也。阴阳乖离矣。即辞出。未离门而气绝。
震按此条治法亦浅近。而讲声喑难侧眠。颇有妙解。且愈已六年。因劳怒复发而死。可谓不善养生者之鉴戒。
周慎斋治一女。吐血发热。热甚而喘。用生脉散。热更甚。脉或大或小。或紧或数。或浮或涩。改变不常。知其脾阴虚而脉失信也。脉者血之府。脾统血。血枯故改变不常耳。用保元汤。加北味、山药、枸杞、白茯。人参重用至五钱。二帖效。二十帖愈。
震按脾阴虚而脉失信。亦为脉之不常寻一别解耳。所难者吐血发热且喘。服生脉散热更甚。几与张饮光之服八味而喘益急。贵宦之服参地固本丸而反加气急。病情相类矣。慎斋指为脾血枯故脉改变。乃不用补血而重用人参。其不因热之更甚致疑生脉之误。非识力兼到者僧慎柔云。丹徒王盛之。年三十余。六脉俱九至。外证则咳嗽面赤。懒言怕闹。时病已年半。从前苦寒之剂。不记数矣。此真气已虚而脉数也。经云。数则元气虚。数则脾气虚。
又云。数则有热而属虚。是皆不足之证。六脉中独脾肾二脉洪大。此金虚不能生肾水也。理宜补肺金。生肾水。水旺则制火。金旺则生水准木。木平则脾土盛。又生金矣。此正治也。
乃与约云。兹证服药十四五帖。或二十帖外。当有汗出。此阳气升而经络通矣。汗后即当倦八九日。或半月。此邪退而正虚也。或十日半月。元气渐复。精神开爽。自后服温补脾胃之剂。又当痰动血动。或发肿毒。或作泻。此数者听其自来。乃脏腑邪气欲出。发动流行之象也。倘不预言。恐变证多端。患者惊骇耳。因与以补脾生肺滋肾水之剂。五六帖数脉不减。
此真元虚而燥也。即以前剂去头煎。服二煎三煎。不十剂而脉数退去。此时虚火一退。中气便寒。以六君子加姜、桂。五六帖脾气运动。痰饮便行。归于腰胁。肝肾部分大痛。邪之所凑。其气必虚。益见肝肾虚矣。令外以盐熨。内服二陈加桃仁、延胡、苡仁。二帖。大肠见痰血而痛止。复用六君加白芍、五味而愈。倘不预明此理。变出腰胁痛时。便没主张矣。
震按慎柔所着五书。专治虚劳。其论有第二关第三关之说。其药有去头煎服二煎三煎之法。其辨阴阳寒热与人不同。而专主于温补。亦自成一家而已。观此案即可见其立异鸣高也〔附〕叶天士治一人。年二十岁。夏月咳嗽。时带血出。常发寒热。饮食减。身渐瘦。
口不渴。行动时或仆地。有日轻。有日重。牙宣龈肿。晨起则血胶浓于齿龈上。脉细带数。
群以弱证治。二地二冬等滋阴药。遍尝不效。叶用芦根、滑石、杏仁、苡仁、通草、钩藤、白豆蔻。嘱云服二十帖。全愈矣。若不满二十帖。后当疟也。其人服十帖。已霍然。即停药十月中。果发疟。仍服前药而疟愈。
震按此系伏暑似乎虚劳。故决以后当发疟。设遇慎斋慎柔不知作何治法。
〔附〕天翁治黄公子痨病案。曰。大凡精血内夺为虚。虚不能自复为损。
但须分晰自上自下。从阴从阳。起见为调理。是病始于饮酒劳心。营气先伤。心阳下溜。肾阴不主涵蓄。素多梦遗。上年夏月。先有泄泻。继发 疟。虽暑湿热六淫相浸。然邪之所凑本气先虚。血附于络。络凡十五。络伤血溢。莫能堵御。皆是阳气动极无制。譬诸飓风波涛矣。阳和风熄。势必渐缓。但既去难追。所谓血脱益气。以无形能生有形也。必须静形体宁神志。令阴平阳秘。以收全功。用药亦本四时生气。间有客邪标恙。惟投轻剂一二即止冬春两季按法。入夏色脉颇安。然里真未复。长夏阳泄地升。深抱复发之忧。果以霉湿潮蒸。骤暖郁勃。遂令诸脉中之气皆泄。络中之血大沸。一损再损。脏真少藏。奇经八脉。乏气支持。冲任由前而升。咳逆烘热。跷维失护。督脉无权。炎 日炽。脂液日消。急急固护大气以包举。渐引渐收。冀其根蒂之把握。次则调和中土。以安谷知味。百日安静。再为斟酌。其清凉治嗽。热燥刚补。一概屏弃。天暑。午后服生脉散。若便溏泄泻。则停之。每服一 丹丸。遗证。必用桑螵蛸散。若饮食不和。用异功散加炒黑神曲、炒黑麦芽。四君子汤兼参苓白术散间服。
震按先生此论。真虚损病之上池水也。其方亦虚损病之返魂丹也。较夫专于滋阴专于补阳者。偏陂平正。奚啻霄壤。
喻嘉言治杨季登长女。病经闭年余。发热食少。肌削多汗。而成痨怯。医见汗多。误谓虚也。投以参、术转剧。喻诊时。见汗出如蒸笼气水。谓曰。此证可疗处。全在有汗。盖经血内闭。止有从皮毛间透出一路。以汗亦血也。设无汗而血不流。则皮毛干槁而死矣。宜用极苦之药。以敛其血入内。而下通于冲脉。则热退经行而汗自止。非补药所能效也。乃以龙荟丸日进三次。月余。忽觉经血略至。汗热稍轻。姑减前丸。只日进一次。又一月。经血大至。淋漓五日。而诸病全瘳。
震按此条见识最高。用药甚巧。然幸不咳嗽。想其饮食虽少。未必大减。故以苦寒取效但不知脉之数乎。大乎。有力乎。设脉象细数无力。兼见便溏食减。此方其可用乎。因思生平所见损怯证。大抵真阴亏损居多。如此案之可用大料苦寒。及李士材治何姓男。冯姓女可用大剂热补者殊少。即临证指南所载填阴者有大半。以参 合阴药平补者亦相等。填阴而入血肉有情之品。如河车胶、阿胶、龟鹿胶、海参、淡菜等胶。猪羊脊髓。牛腿骨髓。及秋石、血余、乳粉、鹿鞭、鹿尾之类。皆竹破竹补法也。温柔。如苁蓉、枸杞、覆盆、麋鹿茸。凉润。如生地、二冬、沙参、丹皮、女贞、梨膏、枇杷叶膏。亦皆人所能用。参合妥协即可成方。然而得效者。恐亦 矣。盖阳虚易治。阴竭难医。譬之盆花。泥干根槁。日以一匙之水浇之。岂能望活。惟灵雨 。庶可复生。夫雨从何来。惟地气上而为云。斯天气降而为雨。地天交泰。所以生长万物。人身之地。脾胃是也。但得脾胃健旺。嗜食善化。则水谷之精华。上供于肺。可拟诸云。而肺以其精华下溉百脉。可拟诸雨。此虽老生常谈。实系养阴要旨。而欲使脾胃之健旺。固首推人参。却又非尽仗人参。此中之机缄。更一言难罄
卷四
痨瘵
本事方载宜和间。天庆观法师。行考召法极精严。时一妇人。投状求治病。师召祟至。
云非我为祸。别是一鬼。亦因病患命衰为祟耳。渠今已成形。在患人肺为虫。食其肺系。故令吐血声嘶。师掠之。此虫还有畏忌否。久而无语。再掠之。良久曰。惟畏獭爪屑为末。以酒服之则去。患家如其言而愈。此予所目见也。獭爪者。与肘后方治鬼疰。用獭肝一具。阴干杵末。服方寸匙。日三。同一义。
〔附〕慎柔治一女子。寒热盗汗咳嗽。梦与鬼交。沉沉默默。不自知所苦。因反其唇。
视有白点。曰。此虫蚀肺也。急寻獭肝治之。不相信。果咯脓而殁。后闻其兄弟三人。皆夭于此证。大凡久嗽。当视其两唇。若上唇有点。虫蚀上部。下唇有点。虫蚀下部。
袁州武节郎李应。有男女三人。长子买宅。久空。无人所居。入室。忽觉心动。背寒凛凛。遂成痨瘵之疾。垂殆。传于次女。长子既殁。女病寻亟。又传于第三子。同一证候。应大惧。每日设面饭以斋云水。冀遇异人。偶往开元寺。有一人衣俗士服。自称贫道。呼应曰团练。闻宅上苦传尸痨。贫道有一药方奉传。即以授应。应留之饭。辞。与之钱。不受。
制服之。大下。得虫七枚。色如红 肉。长约一寸。阔七八分。前锐后方。腹下近前有一口周身有足若鱼骨。细如针。尖而曲。已死。以铁箸札刺不能入。因取火焚之。病热顿减。
后又服一剂。得小虫四枚。自是遂安。其药用天灵盖三钱。酥炙黄色。虎粪内骨一钱。人骨为上。兽骨次之。杀虎大肠内取者亦可用。以青蛇脑小豆许同酥涂炙。色转为度。如无青蛇脑。只酥炙亦可。鳖甲极大者。酥炙黄色一两。九肋者尤妙。安息香半两。桃仁一个去皮尖以上俱为末。另有青蒿取近梢者四寸。细锉六两。豉三百粒。葱二十一个。东引桃李柳桑枝各七茎。粗如箸大。各长七寸细锉。枫叶二十一片。童便一升。水三升。煎至一升。去渣入前末药。再煎至半升。亦去渣。另用槟榔一个。麝香一钱。俱为细末。冲入。早晨温服以被盖出汗。恐汗内有细虫。以帛拭之。即焚此帛。相次须泻。必有虫下。如未死。以大火焚之。并弃长流水内。所用药。切不能令病患知。日后亦然。十余日后。气体复元。再进一服。根据前焚弃。至无虫而止。此药如病者未亟。可以取安。如已亟。俟其垂死。则令次已传染者服之。可杜后患也。
震按传尸痨古有其名。今实未见。即一家之内。父子兄弟递以痨病死者。亦由其人禀赋虚弱。气血衰损而致。并非痨虫为害也。徐氏医统王氏准绳详载之。并绘虫形。而慎柔五书更侈张其说。有五凤丸、雷公丸、紫河车丸、天灵盖散等方。及纸糊病患所住之屋。服侍者以安息香涂身。雄黄涂口耳目鼻等法。多属附会。不可深泥也。此亦如稽神志载一家以痨死者数人。因取继起之病者置棺中钉之。弃于水。期绝传染之患。流至金山。有人闻棺中啼哭。开视之。见一女子犹活。因取置鱼舍。多得鳗鱼食之。病遂愈。为渔人之妻焉。自此说出而世人竞为鳗能治痨。今亦何曾见其效耶。再丹方有石膏一味。或桃仁一味。神授散之川椒二斤。及童便酒煨猪腰子亦可。备临证者之参考。俱难必其效也。惟朱丹溪治临海刘兄久嗽吐红。发热消瘦。众以为瘵。百方不应。朱视之。脉弦数。日轻夜重。用倒仓法而愈。次年生子。此则圣于医者矣。何必崔氏之灸四花穴及癸亥夜二更之灸腰眼哉。
孙东宿治程道吾令眷。夜为梦魇所惊。时常晕厥。精神恍惚。一日三五发。咳嗽。面色青。不思谷食。日惟啖牛肉脯数块而已。时师屡治无功。吴渤海认为寒痰作厥。投以附、桂而厥尤加。孙诊之。左脉弦。右脉滑。两寸稍短。道吾先令眷二。皆卒于瘵。知其为传尸瘵证也。不易治之。乃权以壮神补养之剂。消息调理。俟饮食进。胃气转。始可用正治之法姑用参、苓、柏子仁、石菖蒲、远志、丹参、当归、石斛。以补养神气。加陈皮、贝母、甘草、紫菀。化痰治嗽。服半月而无进退。乃制太上混元丹。用紫河车一具。辰砂、鳖甲、犀角各一两。鹿角胶、紫石英、石斛各八钱。沉香、乳香、安息香、茯苓、紫菀、牛膝、人参各五钱。麝香五分。蜜丸赤豆大。每早晚。盐汤或酒下三十六丸。又制霹雳出腊丹。用牛黄、狗宝、阿魏、安息各一钱。虎头骨五钱。啄木鸟一只。獭爪一枚。败鼓心破皮三钱。麝香五分。天灵盖一个。酥炙。炼蜜丸。雄黄三钱为衣。每五更。空心。葱白汤送下五分。三五日服一次。与太上浑元丹相兼服。才服半月。精神顿异。不似前时恍惚矣。但小腹左边一点疼。前煎药中。加白芍一钱。服之一月。精神大好。晕厥再不发矣。次年生一女。其宅瘵疾。从此亦不再传。
震按此与袁州道士所授方更奇更好。盖彼则专于杀虫。此则杀虫而兼穿经透络搜邪补虚喻嘉言治杨季登次女。食减肌削多汗。诊时见其筋掣肉颤。身倦气怯。乃曰。此大惊大虚之候。法宜温补。并多加茯神、枣仁。然服十余剂。全不对病。喻徘徊自讦曰。非外感也非内伤也。虚汗振掉不宁。能受补药而病无增减。且闺中处子。并无家难。其神情浑似丧败之余。此曷故耶。忽而悟曰。此必邪祟之病也。诊时问其面色。曰时赤时黄。问其兼证。
曰每晚睡去。口流白沫。战栗而绝。以姜汤灌至良久方苏。挑灯侍寝防之。亦不能止。因恐婿家传闻。故不敢明告。喻曰。何不早言。即可早愈。乃用犀角、羚羊角、龙齿、虎威骨牡蛎粉、鹿角霜、人参、黄 等药。合末。以羊肉半斤。煎取浓汁三盏。尽调其末。一次服之。果得安寝。竟不再发。相传以为神异。盖祟附于身。与人之神气交持。亦逼处不安。无隙可出。故用诸多灵物之遗形。引以羊肉之膻。俾邪祟转附骨角。移从大便而出。仿上古移精变气。祝繇遗事。而充其义耳。
震按此案笺方释证。直造轩岐之堂。后案酌古斟今。足分和缓之坐。
又熊仲纾幼男。髫龄得一奇证。食饮如常。但脉细神呆。气夺色夭。仲纾问嘉言曰。此何病也。喻曰。病名 。左传所谓近女室晦。即是此病。彼因近女。又遭室晦。故不可为令郎受室晦之邪而未近女。是可为也。即前方少加牛黄丸服而安。
〔附〕黄师文治一妇人。卧病垂三年。状若痨瘵。诸医以虚损治不瘥。黄视之曰。此食阴物时遭惊也。问之。妇方省悟曰。曩者食米团时。忽人报吾夫坠水。由此一惊。病延至今不能愈。黄以青木香丸。兼利下药与之。须臾下一块。抉之乃痰裹一米团耳。当时被惊。怏怏在下而不自觉也。自后安康无恙。
震按此不载脉。何从取法。况痰裹米团在腹。似当如痞块状。或痛。或胀。或攻冲。乃并不言及。将何所凭据而云然耶。想良工治病。亦如伯乐相马得之于牝牡骊黄之外邪。
〔附〕无锡游氏子。少年耽于酒色。旋得疾。久而弗愈。势危甚。忽语其家人曰。常见两女子。服饰华丽。其长才三四寸。每缘吾足而行。冉冉至腰而没。家人以为祟。一名医至扣之。曰。此肾神也。肾气绝则神不守舍。故病者见之。
震按此可为好淫者之戒。夫人生之来其原在肾。人病之来亦多在肾。肾者命之根也。奈何纵情欲之乐以取死亡之祸乎。
卷四
恶寒
丹溪治一壮年。恶寒。多服附子。病甚。脉弦而似缓。以江茶入姜汁、香油些少。吐痰一升。减绵衣大半。又与防风通圣散。去麻黄、硝、黄。加地黄。百帖而安。知其燥热已多血伤亦深。须淡食以养胃。内观以养神。则水可升。火可降。必多服补血凉血药乃可。否则内外不静。肾水不生。附毒必发。彼以为迂。果疽发背死。
〔附〕一女子恶寒。丹溪用苦参、赤小豆各一钱。齑水探吐。后用川芎、苍术、南星、黄芩。酒糊丸服。
又治一妇人。年五十余。形瘦面黑。喜热恶寒。六月。两手脉沉而涩。重取似数。三黄丸下以姜汤。每三十粒。服三十次。微汗而安。
一老妇形肥肌浓。夏恶寒战栗。喜啖热。御绵。多汗。已服附子三十余。浑身痒甚。脉沉涩。重取稍大。知其热甚而血虚也。以四物汤去芎。倍地黄。加白术、黄 、炒黄柏、生甘草、人参。每帖二两重。方与一帖。腹大泄。目无视。口无言。知其病热深而药无反佐之过也。以前药炒热即煎。盖借火力为向导。与一帖。利止。四帖精神回。十帖全愈。
一人形瘦色黑。素多酒不困。年半百。有别馆。一日大恶寒。发战。自言渴。却不饮。脉大而弱。右关稍实。略数。重取则涩。此酒热内郁。不得外泄。由表热而下虚也。黄 二两干葛一两。煎饮之。大汗而愈。
滑伯仁治一人。七月。病发热。或令服小柴胡汤。升发太过。多汗亡阳。恶寒甚。筋惕肉。视其脉。微欲绝。以真武汤。七八服稍愈。服附子八枚。而痊。
戴原礼治朱仲文。长夏畏寒。身挟重纩。食饮必热如火。方下咽。微温即呕。他医授以胡椒制硫。日令啖鸡三。病愈亟。原礼曰。脉数而大。且不弱。刘守真云。火极似水。此之谓矣。椒发阴经之火。鸡能助痰。只以益其病耳。以大承气汤下之。昼夜行二十余。顿减纩之半。复以黄连导痰汤加竹沥。饮之竟瘳。
震按古云。伤寒则恶寒。又云。恶寒多属阳虚卫弱。故参、附、 、术是正药。诸案或清或下。或治痰。又古语所谓恶寒非寒也。要知丹溪原礼之防风通圣、四物、黄柏、大承气黄连导痰等方。皆因其人多服热药而病益甚。且脉不微弱也。此与东垣治目赤。烦渴引饮脉七八至。按之则散。为无根之火。用姜、附、人参而愈者。假寒假热。正可互参。至如南史载直阁将军房伯玉。服五石散十许剂。更患冷疾。夏月常复衣。徐嗣伯诊之曰。卿伏热。
应须以水发之。非冬月不可。至十一月。寒甚。令二人挟捉伯玉。解衣坐石上。取冷水从头浇之。彭彭有气。伯玉曰。热不可忍。乞冷冻饮料。嗣伯以水与之。一饮一斗。遂瘥。此与华元化治一妇人长病经年。于十一月令坐石槽中。平且汲冷水灌之。云当满百。至七八灌。战欲死。灌者惧。欲止。华不可。至八十灌。热气乃蒸出。百灌全。方令温床浓覆。汗浃出。敷以粉。而愈。二人治法相同。而华案不载恶寒。但云世谓寒热注病。想如今之痨瘵。日发寒热。所谓尸疰虫疰鬼疰等类耳。今人百治不效。若无华公法。安能起白骨而肉之耶。
李时珍曰。二人所病。皆伏火之证。素问所谓诸禁鼓栗。皆属于火也。治法。火郁则发之。而二公乃于冬月平旦。浇以冷水者。冬至后阳气在内也。平且亦阳气方盛时也。折之以寒使热。气郁遏至极。激发而汗解。乃物不极不反。是亦发之之意。素问所谓正者正治。反者反治。逆而从之。从而逆之。疏通道路。令气调和者也。春月则阳气已泄。夏秋则阴气在内。故必于十一月至后。乃可行之。二公之医。可谓神矣。
震按医理变化。真无把鼻处。诸先哲每云闭藏之月不可发汗。而此则必于至后行之。何相反若是。要之善医者。二说各有一定之理。不善医者。二说均无恰合之病。此神与庸之不同也。
卷四
发热
罗谦甫治王侍郎之婿。年二十五。十一月间。因劳役忧思烦恼。饮食失节而病。时发燥热。困倦盗汗。湿透其衾。不思饮食。气不足以息。面色青黄不泽。罗诊其脉浮数而短涩。
两寸极小。告之曰。此危证也。治虽粗安。至春必死。当令亲家知之。夫人不以为然。遂易医。至正月。果躁热而卒。异日侍郎谓罗曰。吾婿果如君言。愿闻其理。罗曰。此非难知也内经曰。主胜逆。客胜从。天之道也。盖时令为客。人身为主。冬三月人皆惧寒。独渠躁热盗汗。是令不固其阳。时不胜其热。天地时令。尚不能制。药何能为。冬乃闭藏之月。阳气当伏于九泉之下。至春发为雷。动为风鼓拆万物。此奉生之道也。如冬藏不固。则春生不茂。且有疫疠之灾。故人身阴气。亦当伏潜于内。不敢妄扰。毋泄皮肤。使气亟夺。此冬藏之应也。令婿汗出于闭藏之月。肾水已涸。至春何以生木。阳气内绝。无所滋荣。不死何侍因叹息而去。
震按此论可为损怯病之秦镜。何以类案不收。又罗君治韩子玉父。六十。病消渴。至冬添躁热。须裸袒。以冰置胸腋乃快。其脉沉细而疾。罗亦曰。人身为主。时令为客。大寒之令。其热更甚。经谓当所胜之令。而不能制。名曰真强。乃孤阳绝阴。必死之证也。与此条义同。
薛立斋治州同韩用之。年四十六。仲夏色欲过度。烦热作渴。饮水不绝。小便淋涩。大便秘结。唾痰如涌。面目俱赤。满舌生刺。两唇燥裂。遍身发热。或时如芒刺而无定处。两足心如烙。以水折之作痛。脉洪而无伦。此肾阴虚阳无所附而发于外。非火也。盖大热而甚寒之不寒。是无水也。当峻补其阴。遂以加减八味丸料一斤。内肉桂一两。以水顿煎六碗冰冷与饮。半向已饮大半。睡觉而食温粥一碗。复睡至晚。又以前药温饮一碗。乃睡至晓食热粥二碗。诸证悉退。翌日畏寒。足冷至膝。诸证仍至。或以为伤寒。薛曰。非也。大寒而甚。热之不热。是无火也。阳气亦虚矣。急以八味一剂。服之稍缓。四剂诸证复退。大便至十三日不通。以猪胆导之。诸证复作。急用十全大补汤四剂。方应。
震按此条与伤寒门顾大有父七十九岁证脉颇同。而此不列之伤寒者。以所叙证。先述烦渴引饮。溺淋唾痰。面赤舌燥。而后继之以遍身发热云云。其情形殊不似伤寒之先发热。而渐见烦渴溺淋舌燥也。顾姓证叙起即首载头痛发热。细看自有分晓。立斋治法诚奇。然曰阴虚而用肉桂一两。似难矜式。况前云无水。以加减八味料一斤。所谓加减者不过去附子加五味耳。后云无火。以八味丸一剂。则较之前用一斤。桂一两。仅得十分之一矣。何先后轻重如此耶。且存其说。质之高明。
立斋又治府庠王以道。元气素弱。复以考试积劳。于冬月大发热。泪出随凝。目赤露胸气息沉沉欲绝。脉洪大鼓指。按之如无。舌干如刺。此内真寒而外假热也。令服十全大补汤。嘱曰。服此药其脉当收敛为善。少顷熟睡。觉而恶寒增衣。脉顿微细如丝。此虚寒之真象也。以人参一两。熟附三钱。水煎顿服而安。夜间脉复脱。乃以参二两。熟附五钱。仍愈后以大剂参、术、归身、炙草等药。调理而愈。
震按壮热露胸。目赤泪凝。舌干如刺。纯是火象。惟气息沉沉欲绝。是虚象。脉洪大鼓指。按之如无。则可决其内虚寒而外假热矣。服温补药后。脉当收敛为善。此是格言。所当熟记。又立斋治七十九岁老人。于少外家入房后。头痛发热。见诸火象。脉洪大无伦。按之有力。较之此案证同脉异。更宜细参。
李时珍自记年二十时。因感冒。咳嗽既久。且犯戒。遂病骨蒸发热。肤如火燎。每日吐痰碗许。暑月烦渴。寝食几发。六脉微洪。遍服柴胡、麦冬、荆沥诸药。月余益剧。其尊君偶思李东垣治肺热如火燎。烦躁引饮而昼盛者。气分热也。宜一味黄芩汤。以泻肺经气分之火。乃按方用片芩一两。水煎顿服。次日身热尽退。而痰嗽皆愈。药中肯綮。如鼓应桴如此震按此案与立斋治法。有天渊之别。故病者如人面之不同。千态万状。无有定形。治病者能如以镜照面。使随其形而呈于镜。则妍媸自别。不至误认矣。
高果哉治陈几亭。病身热。自卯辰以后。上半身热。申酉时。中半身热。亥子时。下半身热。热至足底更甚。周而复始。一日一夜。循环无间。服药久而不效。展转沉重。高诊之脉微无力。右尺脉伏而不起。因思尺脉沉伏者。肾虚也。日夜之热。上下循环者。肾火之浮游也。至子时而足底大热。则肾火之归就于下也。若当归下之时。而能摄住其性。不使上走。则热自无矣。须效烧丹法治之。夫丹家用二个阳城罐。一盛水银丹药。填塞其中。一则空而无物。以两罐对合两口。扎住。盐泥封固。然后 炼。其上之空罐。当烧红时。必用湿纸搭于罐底。频以冷水润之。盖下罐丹药。为火久逼。则渐渐望空罐中来矣。如升药之望上而飞也。但水银甚活。虽上入空罐。又能复入旧罐。必得凉冷之处。方能摄住其质。故用湿纸搭于罐底。丹必稳贴矣。今仿此法以制方。用童便炙龟板一两。熟地、枸杞各七钱。
麦冬五钱。萸肉四钱。此五味皆补肾滋阴之药。犹水银与丹药也。附子二钱。以从治而导火归元。犹炼丹之火也。又用黄柏七钱以降其火。犹罐底之湿纸与水也。黄昏煎好。子时方服从前服药。皆积于胸中而难下。服此药。觉胸中易下。三剂而热除病愈。
震按此案认为肾虚火不归原。大剂补肾。寒因热用。与证极合。与脉似乎未合。然其讲理取医。真堪贻后训则。
孙东宿治徐三泉令郎。每下午发热。直至天明。夜热更甚。右胁胀痛。咳嗽吊疼。以疟治罔效。延及二十余日。热不退。后医谓为虚热。投以参、术。痛益增。孙诊之。左弦大。
右滑大搏指。乃曰。内经云。左右者。阴阳之道路。据脉肝胆之火为痰所凝。必勉强作文。
过思不决。木火之性。不得通达。郁而致疼。夜甚者。肝邪实也。初治只当通调肝气。一剂可瘳。误以为疟。燥动其火。补以参、术。闭塞其气。致汗不出而舌胎如沉香色。热之极矣。
乃以小陷胸汤。用大栝蒌一两。黄连三钱。半夏二钱。加前胡、青皮各一钱。煎服。夜以当归龙荟丸微下之。遂痛止热退。两帖全安。
潘见所一小价。年十六七。发热于午后。医者以为阴虚。用滋阴降火药。三十余剂。热益加。且腹中渐胀。面色青白。仍以六味地黄汤加知、柏、麦冬、五味之类。又三十剂而腹大如斗。坚如石。饮食大减。发黄成穗。额亮口渴。两腿大肉消尽。眼大面小。肌肤枯燥如松树皮。奄奄一骷髅耳。孙东宿至。观其目之神。尚五分存。乃曰。证非死候。为用药者误耳。譬之树木。若根本坏而枝叶枯焦。非力可生。今焦枯。乃斧斤伤其枝叶而根本仍在也。
设灌溉有方。犹可冀生。以神授丹。日用一丸。煮猪肉四两饲之。十日腹软其半。热亦消其半。神色渐好。潘问此何证。孙曰。此疳积证也。误认为肾虚而用滋阴之药。是以滞益滞。
腹焉得不大不坚。况此热乃湿热。由脾虚所致。补阴之剂皆湿类。热得湿而益甚矣。盖脾属土。喜燥恶湿。今以大芦荟丸、肥儿丸。调理一月。即可全瘳。
震按发热有两大局。一系外因。内经所谓热病者。皆伤寒之类也。一系内因。内经所谓阴虚则发热也。然伤寒之类。已有风、暑、湿、湿热、风湿、温病、热病、风温、瘅疟、脚气十余种分别。若内因。自阴虚之外。如劳倦内伤、阴盛格阳、气虚、血虚、火郁、阳郁、停食、伤酒、伏痰、积饮、瘀血、疮疡。头绪不更多乎。得其因。又当分其经。而十二经之外。又有奇经。如阳维为病发寒热。此非可以疟治者。故临证贵乎细辨也。即如孙东宿二案一系肝经郁火。一系疳积似痨。非具明眼。岂能奏功。
卷四
血证
东垣治一贫者。脾胃虚弱。气促。精神短少。衄血吐血。以麦门冬二分。人参、归身各三分。黄 、白芍、甘草各一钱。五味五枚。作一服。水煎。稍热服愈。继而至冬。天寒居密室。卧大热炕。而吐血数次。再求治。此久虚弱。外有寒形。而有火热在内。上气不足。
阳气外虚。当补表之阳气。泻里之虚热。夫冬寒衣薄。是重虚其阳。表有大寒。壅遏里热。
火邪不得舒伸。故血出于口。忆仲景伤寒论云。太阳伤寒。当以麻黄汤发汗而不与之。遂成衄。却与麻黄汤立愈。此法相同。遂用之。以麻黄桂枝汤。人参益上焦元气而实其表。麦门冬保肺气。各三分。桂枝以补表虚。当归身和血养血。各五分。麻黄去根节。去外寒。甘草补脾胃之虚。黄 实表益卫。白芍药各一钱。五味三枚。安其肺气。卧时热服。一服而愈。
震按此案认病制方。其义最精。药之分两甚轻者。因受病在卫在肺。皆系亲上部位。经云。补上治上制以缓。缓则气味薄也。然系久虚之体。热为寒束。故用法若此。体不虚而热为寒束者。又当以麻杏甘膏汤。加血药以治之。
丹溪治一壮年。患嗽而咯血。发热肌瘦。医用补药数年而病甚。脉涩。此因好色而多怒精神耗少。又补塞药多。荣卫不行。瘀血内积。肺气壅遏。不能下降。治肺壅。非吐不可精血耗。非补不可。唯倒仓法二者兼备。但使吐多于泻耳。兼灸肺俞二穴。在三椎骨下横过各一寸半。灸五次而愈。
震按肺俞灸法。今人颇用之。然效甚 。倒仓法无敢用者。德清邑宰查公。讳克萨。吐血成痨。曾用之。亦无效。丹溪此案。以补药数年。瘀血内积。尚非死证。故以二法奏功。
滑伯仁治一人。盛暑出门。途中吐血数口。亟还则吐甚。胸拒痛。体热头眩。病且殆。
或以为劳心焦思所致。与茯苓补心汤。仁至。诊其脉洪而滑。曰。是大醉饱。胃血壅遏。为暑迫血上行。先与犀角地黄汤。继以桃仁承气汤去瘀血宿积。后治暑即安。
震按此条为孙东宿二案之祖。可以并看。
陈斗严治薛上舍。高沙人。素无恙。骤吐血半缶。陈诊之曰。脉弦急。此薄厥也。病得之大怒。气逆。阴阳奔并。饮六郁汤而愈。
震按上条逐瘀清暑。此条开郁。皆治暴病吐血法。类案原本载吴茭山治吐血不止。即以吐出之血炒黑与服。亦是第一回暴起吐血法。
薛立斋治一童子。年十四。发热吐血。薛谓宜补中益气以滋化源。不信。用寒凉降火。
愈甚。始谓薛曰。童子未室。何肾虚之有。参 补气。奚为用之。薛曰。丹溪云。肾主闭藏肝主疏泄。二藏俱有相火。而其系上属于心。心为君火。为物所感则易动。心动则相火翕然而随。虽不交会。其精暗耗矣。又精血篇云。男子精未满而御女以通其精。则五脏有不满之处。异日有难状之疾。遂用补中益气及地黄丸而瘥。
汪石山治一人。形实而黑。病咳。痰少声嘶。间或咯血。诊之。右脉大无伦。时复促而中止。左比右略小而软。亦时中止。曰。此脾肺肾三经之病也。盖秋阳燥烈。热则伤肺。加之以劳倦伤脾。脾为肺母。母病而子失其所养。女色伤肾。肾为肺子。子伤必盗母气以自奉而肺愈虚矣。法当从清暑益气汤例而增减之。以人参二钱或三钱。白术、白芍、麦门冬、茯苓各一钱。生地、当归身各八分。黄柏、知母、陈皮、神曲各七分。甘草五分。煎服。月余而安。
震按上条童年发热吐血。此条咳嗽声嘶咯血。皆用参、术合补阴药而愈。观二公之议论可悟失血之源头。今人一味滋阴清火。宜乎不效。
一人形瘦而苍。年逾二十。忽病咳嗽咯血。兼吐黑痰。医用参、术之剂。病愈甚。汪诊之。两手寸关浮软。两尺独洪而滑。此肾虚火旺而然也。遂以四物汤加黄柏、知母、白术、陈皮、麦冬之类。治之月余。尺脉稍平。肾热亦减。根据前方再加人参一钱。兼服枳术丸加人参、山栀以助其脾。六味地黄丸加黄柏以滋其肾。半年而愈。
震按四物加知、柏合两尺之洪滑。白术、麦冬合寸关之浮软。妙极。至于前用参、术而病甚。后以尺脉稍平仍加人参。苟非石山之高明。岂敢复蹈前辙。其收功于枳术丸加人参、山栀。及地黄丸加黄柏。尤见工巧。
一人年逾四十。面色苍白。平素内外过劳。或为食伤。则咯硬痰而带血丝。因服寒凉清肺药消痰药至五六十帖。声渐不清而至于哑。夜卧不寐。醒来口苦舌干而常白胎。或时喉中觉痛。或胸膈痛。或嗳气夜食难消。或手靠物久则麻。常畏寒。不怕热。前有 疝。后有内痔。遇劳则发。初诊左脉沉弱而缓。右脉浮软无力。续后三五日一诊。心肺二脉浮虚。按不应指。或时脾脉轻按阁指。重按不足。又时或快或缓。或浮或沉。或大或小。变动无常。夫脉不常。血气虚也。譬之虚伪之人。朝更夕改。全无定准。以脉参证。其虚无疑。虚属气虚为重也。盖劳则气耗而肺伤。肺伤则声哑。又劳则伤脾。脾伤则食易积。前疝后痔。遇劳而发者。皆因劳耗其气。气虚下陷。不能升降故也。且脾喜温恶寒。而肺亦恶寒。故曰。形寒饮冷则伤肺。以已伤之脾肺。复伤于药之寒凉。则声安得不哑。舌安得不胎。胎者。仲景谓胃中有寒。丹田有热也。夜不寐者。由子盗母气。心虚而神不安也。痰中血丝者。由脾伤不能裹血也。胸痛嗳气者。气虚不能健运。故郁于中而嗳气。或滞于上则胸痛也。遂用参、各四钱。麦冬、归身、贝母各一钱。远志、酸枣仁、牡丹皮、茯神各八分。石菖蒲、甘草各五分。其他山楂、麦芽、杜仲。随病出入。煎服年余而复。益以宁志丸药。前病渐愈矣。且此病属于燥热。故白术尚不敢用。况他燥剂乎。
一人年五十。形色苍白。性急。语不合。则叫号气喘呕吐。一日左乳下忽一点痛。后有过劳恼怒。腹中觉有秽气。冲上即嗽。极吐。亦或干咳无痰。甚则呕血。时发时疟。或以疟治。
或从痰治。皆不效。汪诊之。脉皆浮细。略弦而快。曰。此土虚木旺也。性急多怒。肝火时动。故左乳下痛者。肝气郁也。秽气冲者。肝火凌脾而逆上也。呕血者。肝被火扰不能藏其血也。咳嗽者。金失所养。又受火克而然也。呕吐者。脾虚不能运化。食郁为痰也。寒热者水火交战也。兹宜泄肝木之实。补脾土之虚。清肺金之燥。庶几可安。以青皮、山栀各七分。白芍、黄 、麦冬各一钱。归身、阿胶各七分。甘草、五味各五分。白术一钱五分。人参三钱。煎服月余。诸证悉平。
震按上条声哑喉痛。口苦舌胎。而用参、 各四钱。此条左乳下痛。秽气冲上即嗽。而用人参三钱。 、术次之。非石山岂能辨此。且上条脉软无力。变动不常。尚可认为气虚。
此条脉浮细弦数。不以滋肾清肝。治更难及。
村庄一妇。年五十余。久嗽咯脓血。日轻夜重。汪诊之。脉皆细濡而滑。曰。此肺痿也平日所服人参清肺饮、知母茯苓汤等剂。皆犯人参、半夏。一助肺中伏火。一燥肺之津液故病益加。乃以天麦门冬、阿胶、贝母为君。知母、生地、紫菀、山栀为臣。桑白皮、马兜铃为佐。款冬花、归身、甜葶苈、桔梗、甘草为使。五剂而安。
震按石山治血证。多用参、术。而此条及下条前半段治法。如出两人。可见其原非执守一法。但下条用滋阴凉药。竟得脉缓不数。殆有天幸焉。近来此种病极多。此种药效者殊少一人形色苍白。年三十余。咳嗽咯血声哑。夜热自汗。汪诊之。脉濡细而近快。曰。此得之色欲也。遂以四物加麦冬、紫菀、阿胶、黄柏、知母。三十余帖。诸证悉减。又觉胸腹痞满。恶心畏食。或时粪溏。诊之脉皆缓弱。无复快矣。曰。今阴虚之病已退。再用甘温养其脾胃。则病根去矣。遂以四君子汤加神曲、陈皮、麦冬。服十余帖而安。
江篁南治其弟患嗽血。初一二剂用知、贝、二冬、归、芍清肺之剂。夜加胁疼。继用人参一钱五分。胁疼减。后知参至二钱。左脉近大而快。右略敛。少带弦而快。每嗽则有血。
大便溏。一日三更衣。以人参三钱。白术、紫菀各一钱五分。茯苓、白芍各一钱。甘草九分牡丹皮八分。加茅根、小溲。脉弦快稍减。加黄 二钱。百部六分。是日嗽止。血渐少。
既而血亦止。然便溏。乃倍参、 、术、山药、陈皮、甘草、苡仁、白芍等药。兼与健脾丸而愈。
震按此案纯仿石山治法。
孙东宿治臧六老。上吐血。下泻血。胸膈背心皆胀。原从怒触。又犬肉所伤。故发热而渴。医者用滋阴降火药。胸背愈胀。血来更多。孙诊之两关俱洪滑有力。曰。此肝脾二经有余证也。作阴虚治。左矣。阴虚者脉数无力。今之脉既不同。午后潮热。夜半而退。与今之昼夜常热者。亦不同也。经云。怒伤肝。甚则呕血并下泄。胸背胀痛。瘀血使然。脾为犬肉所伤。故不能统血。误用地黄、知、柏等剂。是以脾益伤。而上焦瘀血愈滞也。即与山楂、香附、枳实。调气消导为君。丹参、丹皮、桃仁、滑石、茅根。化瘀血为臣。黄连、芦根。
解犬肉之热为佐。四帖胸背宽。吐血止。惟腹中不舒。仍以前药同保和丸与之。大下臭黑粪而全安。
族侄明之。作文过劳。痰火上逆。大吐痰沫。因而呕血。一涌数碗。昏晕汗出。奄奄而卧。略不敢动。稍动即呕吐而血随出。色鲜红。饮食汤水皆不敢入。入即吐而眩晕。血即随之。医者皆曰。血如涌泉。体热脉大。眩晕而药食难入。似无佳兆。孙诊之曰。无妨。凡看证要圆活。勿拘泥。经云。心主血。肝藏血。又云。怒则气上。又云。脉虚身热。得之伤暑今左脉弦大。右脉虚大。是不独作文劳心动火。且亦被怒伤肝。抑又为暑所逼。以致木火上升。眩晕作吐。经云。诸风掉眩。皆属于肝。诸呕吐逆。皆属于火。又诸动属火。内为木火上冲。外为暑气所迫。故吐而汗多。血随吐出也。先以白丸子三钱解其暑气。清其痰饮。
抑其冲逆。则吐可止。吐止气平。血自归经。服后果嗒然而睡。醒则吐止食进。眩晕寻已。
继用滑石、香薷各三钱。黄连、扁豆各一钱五分。竹茹一钱。甘草五分。四帖全安。
震按上条胸背皆胀。服阴药胀更甚。合以两关脉之洪滑有力。尚易辨其非阴虚。况恼怒食犬。亦可问而知之。此条因作文过劳。呕血数碗。昏晕汗出。稍动即吐。而血随至。势殊危矣。况右脉虚大。不认为虚而认为暑。竟合左脉之弦大。大剂清暑清汗。真妙手也。
李士材曰。尚宝卿须日华。林下多郁。且有暴怒。吐血甚多。倦怠异常。余以六君子纳参一两。干姜一钱。木香八分。四日而血止。后因怒。血复大作。余曰。先与平肝。继当大补。然夏得秋脉。所谓早见非时之脉。当其时不能再见矣。果如期而殁。
震按吐血甚多。其因由于郁且怒。则肝脾受伤久矣。重用人参。佐辛热以从治。可谓技进乎道者也。若解郁平肝。血岂能止。然血止后因怒复大作。更何法可治。其死无疑矣。
大宗伯董元宰有少外家。吐血蒸嗽。先用清火。继用补中。俱不见效。士材诊之。曰。两尺沉实。少腹按之必痛。询之果然。此怒后蓄血。经年弗去。乃为蒸热。热甚而吐血。阴伤之甚也。以四物汤加郁金、桃仁、穿山甲、大黄少许。下黑血升余。少腹痛仍在。更以前药加大黄三钱煎服。又下血黑块如桃胶蚬肉者三四升。腹痛乃止。虚倦异常。与独参汤饮之。三日而热减六七。服十全大补汤百余日而康。
震按两尺沉实。决其少腹有瘀。因瘀而蒸热。因蒸热而吐血。盖从脉象认得病根。故大下而病根去。去后峻补。不用养阴。更妙。
景岳治倪孝廉。素以攻苦。思虑伤脾。时有呕吐之证。过劳即发。用理阴煎、温胃饮之属。
随饮即愈。一日于暑末时。因连日交际。致劳心脾。遂上为吐血。下为泄血。俱大如手片。
或紫或红。甚多可畏。医云。此因劳而火起心脾。兼之暑令。二火相济。所以致此。与犀角地黄、童便、知母之属。药及两剂。其吐愈甚。脉益紧数。困惫垂危。迨景岳往视。情势俱剧。乃以人参、熟地、干姜、甘草四味。大剂与之。初服毫不为动。次服觉呕恶少止。而脉中微有生意。乃复加附子、炮姜各二钱。人参、熟地各一两。白术四钱。炙甘草一钱。茯苓二钱。黄昏与服。竟得大睡。直至四鼓。复进之。而呕止血亦止。又服此方数日。而健如故盖此人以劳倦伤脾。脾胃阳虚。气有不摄。所以动血。时当二火。而证非二火。再用寒凉脾必败而死矣。
震按此与生生子族侄之病病因同。现证及时令又同。而一用寒凉。一用温补。水火之别皆得收功。自非神手不能。但孙脉左弦大右虚大。与紧脉不同。孙案未曾以药尝试。张案用寒凉而病益甚。亦有不同也。临证者在乎细心体察也。
喻嘉言治一人。素有失血病。晨起陡暴一口。倾血一盆。喉间气壅。神思飘荡。壮热如蒸。
颈筋粗贲。诊其脉尺中甚乱。曰。此昨晚大犯房劳也。因出验血。色如太阳之红。再之寝所谓曰。少阴之脉系舌本。少阴者肾也。今肾家之血。汹涌而出。舌本已硬。无法可救。不得已用丸药一服。镇安元气。若得气转丹田。尚可缓图。内浓煎人参汤。下黑锡丹三十粒。
喉间 有声。渐入少腹。顷之舌柔能言。但声不出。急用润下之剂以继前药。遂与阿胶一两溶化。分三次热服。半日服尽。身热渐退。颈筋渐消。进粥。与补肾药。多加秋石。服之遂愈。
震按参汤下黑锡丹以治吐血。可补古法所未备。然继以阿胶而大效。再继以秋石补肾药而全愈。恐未必。
又治顾枚先。年二十余岁。体肥嗜酒。孟夏患失血证。每晚去血一二盏。延至季夏。去血无算。然色不憔悴。身不消瘦。脉不洪盛。亦无寒热。但苦上气喘促。夜多咳嗽。喉间窒塞。胸前紧逼。背后刺胀。躁急多怒。医以人参、阿胶。治失血成法。用之月余。逾增其势更医用滋阴膏子润上。牛膝、黄柏导下。总不见效。及服酒研三七。则血止咳定。但未久血复至。咳复增。喻曰。是病为饮醇伤胃。胃家多气多血。故内虽渐亏。而外犹未觉。揆其致此之繇。又必以醉饱入房而得之。盖人身气动则血动。而媾精时之气。有乾坤鼓铸之象其血大动。精者。血之所化也。灌输原不止胃之一经。独此一经所动之血。为醉饱所阻。
不能与他经缉续于不息之途。是以开此脱血一实。今者竟成熟路矣。夫胃之脉从头走足。本下行也。以呕血之故。逆而上行。则呼吸必致喘急。胃之气。传入大小肠膀胱等处。亦本下行也。以屡呕之故。上逆而不下达。则胸腹必致痛闷。胃气上奔。呕逆横决。则胸中之气必乱。所以紧逼痛楚。甚至攻入于背。以背为胸之府也。其心烦多怒者。以胃之上为膈。内经所谓血迸于膈之上。气迸于膈之下。气血倒而使然。且胃之大络。贯膈络肺。其膈间紧逼肺间。气胀痰胶。何莫非胃病之所传哉。当此长夏土旺。母邪尽传于子。至三秋燥金司令。咳嗽喘满之患必增。肺痈胃痈之变必来矣。今岁少阴司天。运气热也。炎夏酷暑。时令热也。
而与胃中积热。合煽其虐。不治其热。血必不止。惟遵内经热淫血溢。治以咸寒之旨。用元明粉化水煮黄柏。秋石化水煮知母。少加甘草以调其苦。四剂而血止。惜病家不终其用。八月中。果生肺痈而死。
震按此案议病制方。 绝人寰。岂西昌真有隔垣之见如长桑元化哉。亦惟熟于内经。
而善于运用。则引集经义。证合病机。头头是道。无勉强附会之陋矣。士材先生云。熟读而精灵自启。思深而神鬼可通。诚哉是言也。
周慎斋治陈姓人。年三十五岁。性嗜酒色。忽患吐血。一日三五次。不思饮食。每日食粥一碗。反饮滚酒数杯。次日清晨再食粥。前粥尽行吐出。吐后反腹胀。时时作痛作酸。昼夜不眠。饮滚酒数杯略可。来日亦如此。近七月矣。医人并无言及是积血者。俱言不可治。
周诊之。六脉短数。曰。吐后宜宽反胀。饮滚酒略可。此积血之证也。盖酒是邪阳。色亦邪阳。邪阳胜则正阳衰。又兼怒气伤肝。肝不纳血。思虑伤脾。脾不统血。中气大虚。血不归络。积血中焦无疑。宜吐宜利。但脾胃大虚。不使阳气升发。阴寒何由而消。先用六君子汤白术以苍术制之。加丁香温胃。草蔻治中脘痛。三十余帖。再用良姜一两。百年陈壁土四两同煎。待土化切片。陈皮去白。草蔻、人参、白术、茯苓、甘草、胡椒、丁香各五钱。细辛四钱。共末。空心。清盐汤或酒送下二钱。此药专在扶阳。积血因阴寒凝结。阳旺而阴自化。服药后。血从下行者吉。乃血从上吐。约六七碗。胸中闷乱。手足逆冷。不省人事。急煎人参五钱。炮姜八分。遂静定。后胸中闷乱。脐下火起而昏。用茯苓补心汤。一剂而安。
后用六味加人参、炮姜而痊。
震按此案认病有卓见。用药有妙解。与诸吐血治法绝不相关。因在血止后。得吐反胀当治其胀耳。案中邪阳胜则正阳衰。至言也。凡人逞欲藉酒为助。自觉阳强可喜。不知仍靠命门真阳作主。迨欲既遂。而邪阳息。真阳始宁。欲火频起频息。真阳必渐用渐衰。或欲起而勿遂其欲。似与真阳无损。然如灯火本明。而于灯下另添一火以逼之。此火渐旺。则灯火渐灭。理更可悟。故凡中年之后多病之人。必以闭关为福。尤以泊然不起欲念为大福也。
石顽治牙行陶震涵子。伤劳咳嗽。失血势如泉涌。服生地汁墨汁不止。门人周子。用热童便二升而止。石顽诊其脉弦大而虚。自汗喘乏。至夜则烦扰不宁。与当归补血汤。四帖而热除。时觉左胁刺痛。按之漉漉有声。此少年喜酒负气。尝与人斗狠所致。与泽术麋衔汤加生藕汁调服。大便即下累累紫黑血块。数日乃尽。后与四乌 骨一 茹为末。分四服。入黄牝鸡腹中煮啖。留药蜜丸。尽剂而血不复来矣。
震按自汗喘乏。脉弦大而虚。不混投地黄汤、生脉散。高矣。用补血汤者。以其夜间烦扰不宁耳。至因胁痛想及斗狠。则此人形色必壮实。故消瘀不补益。最为得法。
高士宗曰。友孙子度侄女。适张氏。病半产。咳嗽吐血。脉数而涩。色白。胃满脾泄。
医用理气降火止血药。益甚。予投理中汤加木香、当归。倍用参、术而血止。继用归脾汤。
及加减八味饮子。诸证渐愈。时鼓峰适从湖上来。视之曰。大虚证得平至此。非参、术之力不能。今尚有微嗽。夜热时作。急宜温补以防将来。因定朝进加减八味丸。晡进加减归脾汤未几。遇粗工。诧曰。血病从火发。岂可用热药。遂更进清肺凉血之剂。病者觉胃脘愈烦惋。饮食不进。而迫于外论。强服之。逾月病大发。血至如涌。或紫或黑。或鲜红。病者怨恨。复来招。予往视之。曰。败矣。脏腑为寒凉所逼。荣卫既伤。水火俱竭。脉有出而无入病有进而无退。事不可为也。未几果殁。仁斋直指云。荣气虚散。血乃错行。所谓阳虚阴必走也。曹氏必用方云。若服生地、藕汁、竹茹等药。去生便远。故古人误解滋阴二字。便能杀人。况粗工并不识此。随手撮药。漫以清火为辞。不知此何火也。而可清乎。所用药味视之若甚平稳。讵知其入人肠胃。利如刀锯。如此可畏哉。夫血脱益气。犹是粗浅之理。
此尚不知。而欲明夫气从何生。血从何化。不亦难乎。操刀使割。百无一生。有仁人之心者愿于此姑少留意也欤。
震按吐血一证。近日最多。有有因而患之者。亦有无因而患之者。外因六淫之邪。动血犹轻。内因酒色忧愤。动血为重。及不内外因作劳举重。忍饥疾行。皆使失血。然尚可求其因而治之。若与诸项并不相犯。无端而吐血。此则最重。内经谓地居太虚之中。大气举之也大气偶泄。即有地震山崩之患。而水不安澜。或溢或竭。人身亦然。大气浓。足以包固。
纵犯三因。亦成他病。不至吐血。大气衰。不能担护。如堤薄则水易漏。堤坍则水必决也。
世人只守血热妄行一说。误矣。请观此案。可以猛省。但参、 、术。亦有效有不效。盖大气无形。与营气卫气宗气中气又不同。非草木血肉之补所能补。曾见大啖肉饭。俄顷血一冒而死者。又见日日服参。而血仍频发以死者。此皆恶疾。惟善养性修身。庶可挽回。内经云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精神内守。病安从来。此无形之大药也。予幼年凿窍太早。犯褚氏之戒。十四五岁。即患梦遗咯血。二十四岁更剧。咳痰必带血。一月梦遗十余次。遂咳嗽夜热。喉痒火升。颧红背痛。自分死矣。尔时上有垂白之高堂。下无襁褓之童稚。于是忧病畏死。苦不可言。欲却其畏死之念而末由也。父母见予形瘠。命媳分房别寝。并得复阅贤愚因缘。视身命如敝屣。而畏死之念涣然冰释。淫欲之梦绝不复作矣。从此泰然自得。自无恼怒自不躁急。惟戒烟酒。畏色如蝎。二年而诸病瘳。三年而儿女育。敢不举以告世。惟愿患斯疾者。请尝试之。
震又按缪仲淳治吐血三诀。举世奉为明训。实未细绎其义。首条云。宜行血。不宜止血固是。然行血之药。惟有大黄。所谓血以下行为顺也。又须看其血证之新久。与失血之多少而去取之。盖宜下于妄行之初。不宜下于脱血之后也。今本文不注明行血者何药。但云行血则血循经络。致近日有多服山羊血而死者。安知不误于此句。至如血来汹涌。必须止之。
古方花蕊石散、十灰散。及童便、墨汁等。皆欲其止也。止之后。或消或补。尚可缓商。任其吐而不思所以止之。何从求活。特是止血之法。贵于虚实寒热辨得明。斯于补泻温清拿得稳耳。本文云。止之则血凝。血凝则发热恶食而病日痼。抑思今之吐血者。每多发热恶食。
何尝由于血凝耶。果系血凝。则仲景大黄 虫丸尚可救之。只虑血去无算。阴虚则病。阴竭则死。无可奈何也。次条宜补肝不宜伐肝。注谓养肝则肝气平。而血有所归。伐之则肝虚不能藏血。血愈不止。此说诚妙。然亦要看脉象若何。肝阴固宜养。肝阳亦宜制。设遇木火两亢。血随气逆者。则抑青丸、龙胆泻肝汤。醋制大黄、桃仁、枳壳、青铅、铁锈水等。何尝禁用。盖得其道。则伐之即所以补之。不得其道。而徒奉熟地、当归、萸肉、枸杞等为补肝之药。则谬矣。末条宜降气。夫气有虚实。亦分寒热。血证之气。虚者多。实者少。热者多寒者少。惟恃强善怒之人。肝气实而吐血。往往有之。抑肝清肝。宜降气又宜降火矣。他如肺气虚而不降。则生脉散、观音应梦散。中气虚而不降。则四君子、参橘煎。肾阳虚不能纳气而不降。则八味丸、黑锡丹。肾阴虚不能纳气而不降。则大补阴丸、三才封髓丹。必求其所以不降之故而治之。斯为降。乌可恃韭汁、苏子、番降香。为下气药耶。至不宜降火之句。医中狡狯者。藉为口实。辄称吐血服生地、麦冬。必成痨病。随将假阿胶售人以代二物不知世之一见血证。概用生地、麦冬。诚应诃责。若将二物屏弃。岂非因噎废食。况予生平所见。血溢上窍之人。合乎丹溪所谓阳盛阴虚有升无降者。十居八九。合乎仁斋所谓阳虚阴必走。及曹氏必用方之甘草干姜汤。赵氏绛雪丹书之桂附者。百中一二而已。惟虚而有火者。清补并用。虚而无火者。气血兼补。或宜降火。或不宜降火。总无一定之法也。若谓服苦寒药必死。则仲景金匮之泻心汤。不几为罪之魁哉。
卷四
衄血
滑伯仁治一妇。体肥而气盛。自以无子。尝多服暖宫药。积久火盛。迫血上行为衄。衄必数升余。面赤。脉躁疾。神恍恍如痴。医者犹以上盛下虚。丹剂镇坠之。伯仁曰。经云。
上者下之。今血气俱盛。溢而上行。法当下导。奈何实实耶。即与桃仁承气汤三四下。积瘀去。继服既济汤。二十剂而愈。
项彦章治一妇。患衄三年许。医以血得热则淖溢。服泻心凉血之剂。益困。衄才数滴。
辄昏。六脉微弱。寸为甚。曰。肝藏血而心主之。今寸口脉微。知心虚也。心虚则不能司其血。故逆而妄行。法当养心。仍补脾。实其子。子实则心不虚矣。以琥珀诸补心药。遂安。
许学士云。一人膏粱嗜饮。常病衄。医曰。诸见血者为热。以清凉饮子投之。即止。越数日。其疾复作。医又曰。药不胜病故也。遂投黄连解毒汤。或止或作。易数医。皆用寒苦之剂。俱欲胜其热而已。饮食起居。浸不及初。肌寒而时躁。言语无声。口气臭秽。恶吸冷风。其衄之余波。则未绝也。或曰。诸见血者热。衄、热也。热而寒之。理也。今不愈而反害之。何耶。内经曰。以平为期。又言下工不可不慎也。彼惟知见血为热。而以苦寒攻之。
抑不知苦泻土。土、脾胃也。脾胃人之所以为本者。今火为病而泻其土。火未尝除而土已病矣。土病则胃虚。虚则荣气不能滋荣百脉。元气不循天度。气随阴化而无声肌寒也。噫。粗工嘻嘻。以为可治。热病未已。寒病复起。此之谓也。
汪石山治一人。形魁伟。色黑善饮。年五十余。病衄如注。喘嗽。喘不能伏枕。医以四物汤加麦冬、阿胶、桑白皮、黄柏、知母进之。愈甚。诊之脉大如指。脉诀云。鼻衄失血沉细宜。设见浮大即倾危。据此。法不救。所幸者色黑耳。脉大非热。乃肺气虚也。此金极似火之病。若补其肺气之虚。则火自退矣。医用寒凉降火之剂。是不知亢则害。承乃制之旨。
遂用人参三钱。黄 二钱。甘草、白术、茯苓、陈皮、神曲、麦冬、归身甘温之药进之。一帖病减。十帖病愈。
震按以上四案。首条是实热。次条为心脾两虚。三条病因是热。而过用苦寒。四条脉形是热。而实由气虚。不同如此。临证者可不细辨乎。
又一人形近肥而脆。年三十余。内有宠妻。三月间。因劳感热。鼻衄久而流涕不休。
鼻秽难近。渐至目昏耳重。食少体倦。医用四物凉血。或用参 补气。罔有效者。诊之脉濡而滑。按皆无力。曰。病不起矣。初因水不制火。肺为火扰。流涕不休。经云。肺热甚则出涕是也。金体本燥。津液日泄。则燥者枯矣。久则头面诸阳之液。因以走泄。经云。枯涩不能流通。逆于肉里。乃生痈肿是也。月余。面目耳旁。果作痈疮而卒。后见流涕者数人。多不救。
震按流涕鼻秽。即鼻渊之属。何以断其必死。要之脉濡滑而无力。昔贤谓滑脉类数。仲景所云数脉不时。则生恶疮也。脉无力者。石山必用参、 。今参、 罔效。无路可寻矣。
况流涕不休。定然枯涩。故以营气不从。逆于肉里。为是病之指归。魏注云。用滋水生肝养肺药诚佳。然以治流涕不休者。恐亦难效。
朱圣卿鼻衄如崩。三日不止。较之向来所发之势。最剧。服犀角、地黄、芩、连、知、柏、石膏、山栀之属。转盛。第四日。邀石顽诊之。脉弦急。如循刀刃。此阴火上乘。载血于上。得寒凉之药。转伤胃中清阳之气。所以脉变弦紧。与生料六味加五味子作汤。另用肉桂末三钱。飞罗面糊。分三丸。用煎药调下。甫入喉。其血顿止。少顷。口鼻去血块数枚而愈。自此数年之患。绝不再发。
〔附〕一人衄血不已。医皆以为热。沈宗常投以参附而愈。人骇问之。曰。脉小而衰。
非补之不可。
震按此二条相同。但微有不同者。一系温补元气。一系导火归元也。
〔附〕徐德古治一人。患衄尤急。灸项后发际两筋间宛宛中三壮。立止。盖血自此入脑注鼻中。常人以绵勒颈后。尚可止衄。此灸宜效。
震按是乃截其血之来路也。与湿纸搭囟门者同义。若邵村张教官衄。道人教以生藕一枝捣贴颅囟。再以海巴烧存性。吹鼻二三次。饶州民季七衄。医用萝卜汁和无灰酒饮之立止复发。用人中白新刮者。置瓦上焙干。温汤调下。又止。是皆偶合一时之病机。并非诸衄之定法。
卷四
下血
东垣治一人。宿有阳明血证。因五月大热。吃杏。肠 下血。唧远散漫如筛。腰沉沉然腹中不和。血色黑紫。病名湿毒肠癖。阳明少阳经血证也。以芍药一钱五分。升麻、羌活黄各一钱。生熟地黄、独活、牡丹皮、炙甘草、柴胡、防风各五分。归身、葛根各三分桂少许。作二服。
震按腰沉沉然。腹中不和。湿也。血色紫黑。湿兼热也。方中用风药以胜湿。不用凉药以清热者。欲其行春生升发之令。使血不下走。无取苦寒之降沉也。加桂少许。如风熏日暖不特血止。胃气亦旺矣。
罗谦甫治真定总管史侯男。年四十余。肢体本瘦弱。于至元辛巳。因秋收租。佃人致酒味酸。不欲饮。勉饮数杯。少时腹痛。次传泄泻无度。日十余行。越旬。便后见血红紫。肠鸣腹痛。医曰。诸见血者为热。用芍药柏皮丸治之。不愈。仍不欲食。食则呕酸。形体愈瘦面色青黄不泽。心下痞。恶冷物。口干。时有烦躁。不得安卧。罗诊之。脉弦细而微迟。
手足稍冷。内经曰。结阴者。便血一升。再结二升。三结三升。又云。邪在五脏。则阴脉不和。而血留之。结阴之病。阴气内结。不得外行。无所禀。渗肠间。故便血也。以苍术、升麻、熟附子各一钱。地榆七分。陈皮、浓朴、白术、干姜、白茯苓、干葛各五分。甘草、益智仁、人参、当归、神曲、炒白芍药各三分。上十六味作一服。加姜、枣煎。温服食前。名曰平胃地榆汤。此药温中散寒。除湿和胃。数服。病减大半。仍灸中脘三七壮。乃胃募穴。
引胃上升。滋荣百脉。次灸气海百余壮。生发元气。灸则强食羊肉。又以还少丹服之。则喜饮食。添肌肉。至春再灸三里二七壮。壮脾温胃。生发元气。此穴乃胃之合穴也。改服芳香之剂良愈。
震按此条证因易辨。脉又可凭。无甚疑难。妙在制方。升温通补分量轻重合宜。的属东垣高弟。
丹溪治一老妇。性沉多怒。大便下血十余年。食减形困。心摇动。或如烟熏。早起面微浮。血或暂止。则神思清。忤意则复作。百法不治。脉左浮大虚甚。久取滞涩而不匀。右沉涩细弱。寸沉欲绝。此气郁生涎。涎郁胸中。心气不升。经脉壅遏不降。心血绝。不能自养故也。非开涎不足以行气。非气升则血不归隧道。以壮脾药为君。二陈汤加红花、升麻、归身、酒黄连、青皮、贝母、泽泻、黄 、酒芍药。每帖加附子一片。煎服。四帖后血止。去附。加干葛、丹皮、栀子。而烟熏除。乃去所加药。再加砂仁、炒曲、熟地黄、木香。倍参、术。服半月愈。
震按此条脉证。似虚似实。非寒非热。较之罗案。难辨多矣。及观其讲病源与用药法。
及药之轻重去取。俱有精义。又极平和。十年之病。半月而愈。仙乎仙乎。
虞恒德治一男子。四十余。素饮酒无度。得大便下血证。一日如厕二三次。每次便血一碗。以四物汤加条芩、防风、荆芥、白芷、槐花等药。连日服之不效。后用橡斗烧灰二钱七分。调入前药汁内服之。又灸脊中对脐一穴。血遂止。自是不发。
震按橡斗烧灰未为巧。灸脊中对脐一穴殊巧。
一男子。每怒必便血。或吐血。即服犀角地黄汤之类。薛立斋曰。当调理脾胃。彼不信。仍服之。日加倦怠。面色萎黄。又用四物、芩、连、丹皮之类。饮食少思。心烦热渴。吐血如涌。竟至不起。此证久服寒凉损胃。必致误人。其脾虚不能摄血。不用四君、芎、归、补中益气之类。吾未见其生者。
一妇但怒必便血。寒热口苦。或胸胁胀痛。或小腹痞闷。薛曰。此怒动肝火而侮土。用六君子加柴胡、山栀而愈。用补中益气、加味逍遥二药。乃不复作。
震按此条。是吐血便血正理正法。
李士材治学宪黄贞父。患肠风。久用四物汤芩、连、槐花之属。屡发不止。面色颇黄。
诊其脉。惟脾部浮而缓。此土虚而风湿交乘也。遂用苍术三钱。茯苓、人参、黄 、升麻、柴胡、防风各一钱。四剂而血止。改服十全大补汤。调养而愈。
震按此条。是从李罗二案参合为治。
孙东宿治新市陈鹿塘。有肠风脏毒之证。大便燥结。数日不能一行。痛苦殊甚。百医不效。其脉两寸皆数。两关皆弦而无力。两尺洪滑而左尤甚。孙曰。东垣谓大肠喜清而恶热。
脾胃喜温而恶寒。以胃属土而大肠属金也。今此乃胃寒肠热之证。当以肠风脏毒之药为君主外以养血之剂裹之。使不伤胃气。盖药先入胃。而后传入大肠。入胃时裹药未化。及入大肠。则裹药化而君药始见。亦假途灭虢之策也。因以大黄酒浸九蒸九晒二两。木耳二两。槐花三两。郁李仁、皂角子、象牙屑、条芩各一两。血余灰、升麻、荆芥各五钱。为末。炼蜜丸。外以四物汤加蒲黄各一两为衣。空心午后。各以米汤下二钱。果血止而大便不燥。饮食日加矣。
震按裹药法以治肠风便燥颇相宜。盖裹药晒使坚干。诚可传入大肠。非比走经络及他脏腑。必由脾胃转送也。
又治董宗伯公子龙山夫人。即宪副茅鹿门公女。年三十五。病便血。日二三下。腹不疼医治三年不效。孙诊之。左脉沉涩。右脉漏出关外。诊不应病。因血既久下。且用补中益气汤加阿胶、地榆、侧柏叶服八剂。血不下者半月。彼自喜病愈矣。偶因劳而血复下。又索煎药。孙曰。夫人之病。必有瘀血积于经隧。前因右脉漏关难凭。故以升提兼补兼涩。以探虚实耳。今得病情。法当下而除其根也。龙山曰。三年间便血。虽一日二三下。而月汛之期不爽。每行且五日。何尚有瘀血停蓄耶。孙曰。此予因其日下月至。而知其必有瘀血停蓄也经云。不塞不流。不行不止。今之瘀。实由塞之行也。不可再涩。古人治痢。必先下之。
亦此意也。即用桃仁承气汤加丹参、五灵脂、荷叶蒂。水煎夜服。五更下黑瘀血半桶。其日血竟不来。乃以理脾药养之。过五日。复用下剂。又下黑瘀如前者半。乃以补中益气汤、参苓白术散。调理全愈。
震按便血日二三下。已三年之久。而敢用逐瘀下药。非有确见。不可漫试。
周慎斋治一人。患肠风。血大下不止。头晕倒地。三四年不愈。皆曰不可治。周诊脉。
左手沉细。右手豁大。此因内伤寒凉太过。致阳不鼓。故右脉沉细。血不归络。火浮于中。
故尺脉豁大。用补中益气汤十帖。再用荆芥四两。川乌一两。醋面糊丸。空心服愈。
震按此丸名乌荆丸。恰与脏连丸为对待之方。一热一寒。判如裘葛。用得其宜。神应无比。
〔附〕洛阳一女子。年十七。耽饮无度。多食鱼虾。蓄毒在脏。日夜二三十次。大便与脓血杂下。大肠肛门痛不堪任。医以止血痢药。不效。又以肠风药。则益甚。盖肠风有血无脓也。如此半年。气血渐弱。食渐减。肌肉渐消。稍服热药。则腹愈痛。血愈下。稍服凉药则泄注气羸。粥食愈减。服温平药。则如不知。将期岁。医告术穷。待毙而已。或教服人参樗皮散。谩试之。一服知。二服减。三服脓血皆定。不十服而愈。乃求其方。云治大肠风虚饮酒过度。挟热下利脓血。疼痛。多日不瘥。樗根白皮、人参各二两为末。二钱匕。空心温酒调下。不饮酒。以温米饮下。忌油腻湿面青菜果子甜物鸡鱼蒜等。
震按此方。治久病则可。治暴病则不可。以补涩之药。恐留痼病邪也。叶案有用余粮石脂者。亦主固涩下煎。或佐以人参、木瓜、炒乌梅、炒粳米。取甘酸合固涩。使阳明主阖也或佐以萸肉、五味、黄柏、地榆。各炒成炭。取酸苦合固涩。可熄风坚阴也。皆从人参樗皮散化出。
〔附〕嘉兴府尊王竺庐公祖办事勤敏。凡案牍书禀。靡不亲阅手裁。积劳而得便血证。
初用天王补心丹及玉女煎、知柏地黄丸等方。屡愈屡发。至丙申三月渐剧。食减面黄形瘦。
精神衰弱。无锡龚商年兄用补中益气汤。以醋炒升麻、归身而血止。半月后。偶食青菜腐汤血复下。龚谓寒湿伤脾。用苍术理中汤。遂愈。十月中。值府考阅卷过劳。血又大发。龚诊其脉。弦劲带数。腹胀不思食。易怒。进加味逍遥散。不应。改用桃花散、归脾汤。转加口干咳嗽。佐以阿胶、熟地。又溏泻肠鸣不食。困惫难支。值抚宪荐胡灏轩先生来。毅然曰归脾须合右归。重用人参则效。定方人参五钱。山药三钱。枸杞、菟丝、枣仁各四钱。茯神、白芍、文蛤炒各钱半。炙草、炮姜各七分。地榆炭八分。乌梅、大枣各二枚。一剂而血止。递加 、术、熟地。再去地榆、文蛤。佐以附子。而谷纳渐增。病遂全愈。斯真得力于景岳者。
卷四
溺血
薛立斋治一妇人。小便血。因怒气寒热。或头痛。或胁胀。用加味逍遥散。诸证稍愈。
惟头痛。此阳气虚。用补中益气加蔓荆子而痊。后郁怒。小腹内 痛。次日尿痛热甚。仍用加味逍遥散加龙胆草。并归脾汤。将愈。因饮食所伤。血仍作。彻夜不寐。怔忡不宁。此胆血尚虚。用前汤而愈。
一妇人尿血。久用寒凉止血药。面色萎黄。肢体倦怠。饮食不甘。晡热作渴。三年矣。
此前药复伤脾胃。元气下陷而不能摄血也。盖病久郁结伤脾。用补中益气以补元气。用归脾汤以解脾郁。使血归经。更用加味逍遥以调养肝血。不月。诸证渐愈。三月而痊。
震按内经谓胞移热于膀胱则溺血。故溺血证属热者多。实热则脉洪数有力。宜导赤散加栀、芩、淡竹叶、鲜小蓟。调滑石末。冲生藕汁。虚热则脉洪数无力。宜生地、归、芍、栀芩、牛膝、麦冬、黄连等。调发灰。或茅根汁。若夏月有感暑热者。六一散加黄连、生地若少年有血虚挟瘀者。阿胶、三七二味多服。若阻塞不通。并可加冬葵子、生蒲黄以化之若多怒人有肝家郁火者。龙胆泻肝汤。甚则当归龙荟丸。惟久而不止则为虚。归脾、补中益气酌用。或老年及久病患。始虽热证。久变虚寒。并可用八味地黄丸、四味鹿茸丸等方。
然用至此种药小愈仍复发者。多不救。予选二案。又恐人止狃于属热治法。故取立斋以疗庸浅之通病。
卷四
汗
东垣治一人。二月天气。阴雨寒湿。又因饮食失节。劳役所伤。病解之后。汗出不止。
沾濡数日。恶寒。重添浓衣。心胸间时烦热。头目昏愦。上壅。食少减。此胃中阴火炽盛。
与天雨之湿气相合。湿热太甚。则汗出不休。兼见风化也。以助东方甲乙之风药以去其湿。
甘寒以泻其热。生芩、酒芩、人参、炙草、羌、独、 、防、细辛、川芎、蔓荆子各三分。
黄、生甘草、升、柴各五分。薄荷一分。煎服即愈。
震按汗出不止。尚用诸般风药。非东垣不能。故录之以见病情之变化无穷。不专以敛涩为止汗定法也。
慎斋治一人。自汗。足冷不能行动。尺脉沉大。此脾气下陷也。故肺失养而汗出。足乃脾肾经行之地。脾阳不舒。肾气亦郁。所以冷也。以启脾养肺为本。温肾为标。用参、 、山药。补脾阴固表扶肺。稍加桂温之而愈。
震按自汗而足冷不能行动。显系下焦虚寒矣。尺脉当沉细。何反沉大。粗工舍脉证书。
必将温补肝肾而用熟地、枸杞、苁蓉、鹿茸、桂、附等药。缪工凭脉论证。或认下焦湿热而用二妙散、防己、黄 等方。俱与脾气下陷隔一层也。慎斋善用温补。此案只稍加肉桂。亦以尺脉之沉大也。
张景岳曰。余尝治一衰翁。年逾七旬。陡患伤寒。初起即用温补调理。至十日之外。正气将复。忽尔作战。自且至晨。不能得汗。寒栗危甚。告急于余。余用六味回阳饮。入人参一两。姜、附各三钱。使之煎服。下咽少顷。即大汗如浴。时将及午。而浸汗不收。身冷如脱。鼻息几无。复以告余。余令以前药复煎与之。告者曰。先服此药。已大汗不堪。今又服此。尚堪再汗乎。余笑谓曰。此中有神。非尔所知也。急令再进。遂汗收神复。不旬日而起矣。呜呼。发汗用此。而收汗复用此。无怪乎人之疑之也。而不知汗之出。与汗之收。皆元气为之枢机耳。人能如阖辟之权。其放与收。有所以主之者。则无惑矣。
震按景岳之言。的系医宗三味。诚能悟此。则线索在手。操纵咸宜矣。但所选三案。皆取高超者以示模范。非全法也。如阳虚自汗。用参附、 附、黄 建中。阴虚盗汗。用当归六黄汤、地黄汤。加白芍、牡蛎、浮小麦、糯稻根须。表虚。用玉屏风散。心虚。用归脾汤肝火。用左金、白芍、龙、牡。胃火。用凉膈散、白虎汤。风胜。用桂枝汤。湿胜。用羌活胜湿汤。痰用导痰、温胆。暑用清暑益气。以及麻黄根、败蒲扇、封脐药、外扑法。法宜遍求。他如头汗、阴汗、心窝汗、饮食汗。方各另采。总宜多阅诸书。固难备述是编。
卷五 七情
喜
戴人曰。昔庄先生治一人。以喜乐之极而病者。庄切其脉。为之失声。佯曰。吾取药去数日更不来。病者悲泣。辞其亲友曰。吾不久矣。庄知其将愈。慰之。诘其故。庄引素问曰。惧胜喜。可谓得元关者也。然华元化以怒郡守而几见杀。文挚以怒齐王而竟杀之。欲活他人。反戕厥躬。悲夫。
戴人路经古亳。逢一妇。病喜笑不止。已半年。众医治之术穷。戴人以沧盐成块者二两余。火烧通赤。放冷研细。以河水一大碗。同煎三五沸。稍温。与饮之。以钗探咽中。吐去热痰五升。次服火剂。火主苦。解毒汤是也。不数日而笑定矣。内经曰。神有余则笑不休。
所谓神者。心火是也。火得风而成焰。即笑之象也。
卷五 七情
怒
项关令之妻。病怒。不欲食。常好叫呼怒骂。欲杀左右。恶言不辍。众医处药。半载无功。戴人视之曰。此难以药治。乃使二娼。各涂丹粉。作伶人状。其妇大笑。次日又令作角抵。又大笑。复于其旁。常以两个能食之妇。夸其食美。此妇亦索其食一尝之。不数日。怒减食增而瘥。
丹溪治一妇人。年十九岁。气实。多怒不发。忽一日大发叫而欲厥。盖痰闭于上。火起于下。上冲故也。与香附末五钱。甘草三钱。川芎七钱。童便、姜汁煎。又与青黛、人中白香附末为丸。稍愈。后大吐乃安。复以导痰汤加姜炒黄连、香附、生姜。下当归龙荟丸。
卷五 七情
忧
丹溪治陈状元弟。因忧病咳唾血。面黧色。药之十日不效。谓其兄曰。此病得之失志伤肾。必用喜解。乃可愈。即求一足衣食之地处之。于是大喜。实时色退。不药而愈。由是而言。治病必求其本。虽药中其病。苟不察其得病之因。亦不能愈也。
徐书记有室女。病似劳。医僧法靖诊曰。二寸脉微伏。是忧思致病。请示病因。徐曰。
女子梦吞蛇。渐成此病。靖谓有蛇在腹。用药专下小蛇。其疾遂愈。靖密言非蛇病也。因梦蛇过忧成疾。当治意而不治病耳。
卷五 七情
思
一富家妇。伤思虑过甚。二年不寐。无药可疗。其夫求戴人诊之。曰。两手脉俱缓。此脾受之也。脾主思故也。乃与其夫以怒激之。多取其财。饮酒数日。不处一方而去。其妇大怒。汗出。是夜困眠。如此八九日不寤。自是食进。脉得其平。
一女新嫁后。其夫经商二年不归。因不食。困卧如痴。无他病。多向里床坐。丹溪诊之肝脉弦出寸口。曰。此思男子不得。气结于脾。药难独治。得喜可解。不然。令其怒。脾主思。过思则脾气结而不食。怒属肝木。木能克土。怒则气升发而冲。开脾气矣。其父掌其面。呵责之。号泣大怒。至三时许。令慰解之。与药一服。即索粥食矣。朱曰。思气虽解必得喜。庶不再结。乃诈以夫有书。旦夕且归。后三月。夫果归而愈。
丹溪曰。一蜀僧出家时。其母在堂。及游浙右。经七年。忽一日。念母之心甚切。欲归无腰缠。徒尔朝夕西望而泣。以是得病。黄瘦倦怠。时僧年二十五岁。太无罗先生见之。令其隔壁泊宿。每日以牛肉猪肚甘肥等。煮糜烂与之。凡经半月余。且时以慰谕之言劳之。又许钞十锭作路费。曰不望报。但欲救汝之命耳。察其形稍苏。脉稍充。与桃仁承气。一日三帖下之。皆是血块痰积。方止。次日只与熟菜稀粥将息。又半月。其僧遂如故。又半月有余。
与钞十锭。遂行。
〔附〕有士人观书忘食。一日有紫衣人立前曰。公不可久思。思则我死矣。问其何人曰。我。谷神也。于是绝思而食如故。
卷五 七情
悲
一妇无故悲泣不止。或谓之有祟。祈禳请祷不应。许学士曰。金匮云。妇人脏燥。喜悲伤欲哭。象如神灵所作。数欠伸者。甘麦大枣汤主之。用其方十四帖而愈。盖悲属肺。经云在脏为肺。在志为悲。又曰。精气并于肺则悲是也。此方补脾而能治肺病者。虚则补母之义也。
息城司侯。闻父死于贼。乃大悲。哭罢。便觉心痛。日增不已。月余成块。状若覆杯。
大痛不任。药皆无功。乃求于戴人。戴人至。适巫者在其旁。乃学巫者。杂以狂言。以谑病者。至是大笑不忍。回面向壁。一二日。心下结硬皆散。所谓喜胜悲。内经自有此法也。
资生经曰。王执中母久病。忽泣涕不可禁。知是心病也。灸百会而愈。后遇忧愁凄怆者灸此穴。无不愈。
卷五 七情
恐
高逢辰表侄。尝游惠山。暮归。遇一巨神卧寺门。恐惧奔避。自是便溺日五六十次。周恭曰。惊则心无所倚。恐则伤肾。是为水火不交。二脏俱病。故其所合之府受盛失职。州都不禁矣。
震按此证当死。或用参、 温补之药以图侥幸。
卷五 七情
惊
卫德新之妻。旅中宿于楼上。夜值盗劫烧舍。惊坠状下。自后每闻有响。则惊倒不知人家人辈蹑足而行。莫敢冒触以声。岁余不痊。医作心病治之。人参珍珠及定志丸。皆无效戴人见而断之曰。惊者为阳。从外入也。恐者为阴。从内出也。惊者。为自不知故也。恐者。自知也。足少阳胆经属木。胆者。敢也。惊怕则胆伤矣。乃命二侍女执其两手于高椅之上。当面前下。置一小几。戴人曰。娘子当视此。一木猛击之。其妇大惊。戴人曰。我以木击几。何必惊乎。伺少定击之。惊少缓。又斯须。连击三五次。又以杖击门。又暗使人击背后之窗。徐徐惊定而笑。曰。是何治法。戴人曰。内经云。惊者平之。平者常也。平常见之必无惊。是夜使人击其门窗。自夕达曙。寝息如故。夫惊者神上越也。从下击几。使之下视。所以收神也。从此遂愈。
王中阳治江东富商。自奉颇浓。忽患心惊。如畏人捕之。闻脂粉气即遗泄。昼夜坐卧。
常欲人拥护方安。甫交睫。即阳动精滑。遍身红晕紫斑。两腿连足浸淫湿烂。脓下不绝。饮食倍常。酬应不倦。累医不效。王诊得六脉俱长。三部九候往来有力。两手寸尺特盛。猝难断证。因问之。商告曰。某但觉虚弱无力。多惊悸。及苦于下元不固。两腿风疮。
侍奉皆赖妇人。而又多欲不能自禁。奈何治之。王曰。时医必作三种治。一者治惊悸。二者治虚脱。三者治风疮。以余观之。只服滚痰丸。然后调理。满座愕然。王曰。此系太过之脉总是湿痰为病。与火炎水涸。神怯精伤者。本异标同也。逐去痰毒。不必缕治。服丸三日脉稍平。曰。君连年医药不效。反增剧者。不识虚实。认假为真故也。再令服三次。越五日。脉已和。不言惊悸之苦。但求遗泄之药。王用豁痰汤加茯苓煎服。月余诸证悉减。乃用泥金膏。以新汲水调敷两腿。干则再上。周时洗去。则热气已衰。皮肉宽皱。然后用杖毒活血方。调敷全愈。
震阅洞虚子原案。曰。此系太过之脉。心肾不变。又曰。水火亢行。心不摄血。运于下不能上升。凝于肌肤。日久湿烂。与火炎水滥。神不宁阳频泄者。本同标异也。其词涩而义晦。不如曰湿热生痰。上壅下注。反觉径捷。故僭改之。再查豁痰汤。亦逸人自定。乃以小柴胡汤去姜、枣。加紫苏、薄荷、羌活、陈皮、浓朴、枳壳、南星。云治一切痰疾。与滚痰丸相副。或以前胡易柴胡。其泥金膏。则用阴地上蚯蚓粪三分。熟皮朴硝二分。同研细。水调敷。杖毒活血方。则用蛇床子、光草乌、火 炉甘石、枯矾、槟榔、花粉、绿豆粉、凌霄花、赤石脂、白石脂、大蓟根叶、小蓟根叶为末。另煎大黄汁调敷。云治杖疮奇妙。
〔附〕一富室子弟。因忧畏官事。忽患恶闻响声。鞋履作声。亦即惊怖。有事则彼此耳语而已。饮食自若。举动无差。王令服滚痰丸二次。即能起坐应酬。再以豁痰汤、分心气饮相间服之而愈。分心气饮者。乃二陈汤加紫苏、羌活、桑白皮、肉桂、青皮、腹皮、木通赤芍也。
又一人因相识官员为事。猝为当道直入其室搜索。男人即惊死。其妻须臾苏省。失志颠倒。弃衣摸空。王亦令服滚痰丸二次。下咽即睡。次夜又一服。仍用豁痰汤加枳实。服数日即安。
张路玉治河南督学汪缄庵媳。产后病虚无气。洒洒然如惊。常时咳青黑结痰。欲咳则心中 大动。咳则浑身麻木。心神不知所之。偶闻一声响。则头面哄热。微汗。神魂如飞越状。专事妇科者。屡用补养心血之剂。罔效。虚羸转剧。邀张诊之。脉浮。微弦而芤。独左寸厥厥动摇。此必胎前先伤风热。坐草时迸力过甚。痰血随气上逆。冲过膈膜而流入心包也朝用异功散加童便 淬蛤粉。以清理痰气。大剂独参汤下来复丹。以搜涤瘀积。盖痰在膈膜之上。非焰硝无以透之。血在膈膜之上。非五灵无以浚之。然非藉人参相反之性。不能激之使出也。服数日。神识渐宁。形神渐旺。改用归脾汤加龙齿、沉香。调理而康。
吴昭如室。年壮体丰。有素而呕血。腹胀。脾约便难之恙。两遭回禄。忧恚频仍。近于失血之后。忽然神气愦乱。口噤目瞠。石顽诊之。气口数盛而促。人迎弦大而芤。形神不能自主。似有撮空之状。一医以为证犯条款。不出五日当毙。张谓不然。若是撮空。必然手势散漫。今拈着衣被。尽力扯摘。定为挟惊挟怒无疑。爪者筋之余。非惊怒而何。况脉来见促。当是痰气中结。殊非代脉之比。询其病因。惊怒俱有。遂用钩藤钩一两。煎成。入竹沥半盏。姜汁五匙。连夜服药。即得安寐。次日六脉稍平。但促未退。仍用前方减半。调牛黄末一分。其夕大解三度。共去结粪五六十枚。腹胀顿减。脉静人安。稀糜渐进。数日之间。
平复如常。
震按七情致病。病本难治。戴人丹溪治法神矣。洞虚子专主痰火。亦难奉为要诀。石顽二案。论病最精。用药更巧。
卷五
郁
姑苏朱子明妇。病长号数十声。暂止。复如前。人以为疠所凭。莫能疗。戴原礼曰。此郁病也。痰闭于上。火郁于下。故长号则气少舒。经云。火郁则发之。是已。遂用重剂涌之吐痰如胶者无算。乃愈。
易思兰治一妇。浑身倦怠。呵欠口干。经月不食。强之。不过数粒而已。有以血虚治之者。有以气弱治之者。有知为火而不知火之源者。用药杂乱。愈治愈病。至冬微瘥。次年夏间。诸病复作。肌消骨露。三焦脉洪大侵上。脾肺二脉微沉。余部皆平和。此肺火病也。以栀子仁姜汁浸一宿。炒黑研细。用人参、麦冬、乌梅煎汤调下。进二服。即知饥喜食。旬日肢体充实如常。后因久病不孕。众皆以为血虚而用参 之品。半月胸膈饱胀。饮食顿减。至三月余而经始通。下黑秽不堪。或行或止。不得通利。其苦万状。复以四乌汤。换生地。加陈皮、苏梗、黄芩、山栀、青皮、枳壳十数剂。一月内即有孕。
震按首条之病郁易辨。涌法诚胜于服药。次条之病情难辨。其方恐未能速效。至于经闭已通。病亦轻矣。用药固宜平稳。
周慎斋治一人。六脉涩滞。胁痛吐臭痰。恶心食不下。盖胁者。少阳之分也。清气不升浊气郁于少阳之络。故痛。浊气上逆。故吐臭痰而恶心。浊气。故臭也。食不下者。少阳清阳之气不升。则肝不能散精也。用柴胡、白蔻各二分。黑山栀、甘草各五分。白芍、丹皮各一钱。白茯苓、广皮各一钱五分。归身八分。麦冬二钱。十帖全愈。
震按胁痛吐臭痰。昧者必妄认肺痈肺痿等病。得此论可与石山治臭痰一案并垂不朽。
纪华山雅自负而数奇。更无子。时悒悒不快。渐至痞胀。四年肌肉尽削。自分死矣。姑苏张涟水诊而戏之曰。公那须药。一第盒饭霍然。以当归六钱。韭菜子一两。香附童便炒八钱。下之。纪有难色。不得已。减其半。张曰。作二剂耶。一服。夜梦遗。举家恸哭。张拍案曰。吾正欲其通耳。仍以前半剂进。胸膈间若勇士猛力一推。解黑粪无算。寻啜粥二碗。
再明日。巾栉起见客矣。逾年生一子。
震按痞胀四年。肌肉尽削。一梦遗而半剂之药如神。虽仲淳所述。吾不敢信。
卷五
诈病
张景岳曰。予向同数友。游寓榆关客邸。内一友素耽风月。忽于仲冬一日。夜叩予户。
张皇求救。云所狎之妓。忽得急证。势在垂危。倘遭其厄。祸不可解。予往视之。见其口吐白沫。僵仆于地。以手摸之。则口鼻四肢俱冷。气息如绝。陡见其状。殊为惊骇。因拽手诊之。则气口和平。脉不应证。予意其脉和如此。而何以证危如是。沉思久之。岂即仲景所云诈病耶。复诊其脉。安然如故。遂大声于病妓之旁曰。此病危矣。须用极大艾丸。连灸眉心人中小腹数处。方可活。惜花容损坏耳。余寓有艾。宜速取来灸之。然火灸尚迟。姑先与一药。使其能咽之后。倘有声息。则生意已复。即不灸亦可。若口不能咽。或咽后不苏。当速灸可也。病妓闻予之言。窃已惊怖。惟恐大艾着身。药到即咽。咽后少顷。即哼声出而徐动徐起矣。次日问之。乃知为吃醋而发也。
震按此条乃人病脉不病。尚易揣度。次条所载金吾公二外家相竞。一系燕姬。其母助恶叫喊撒泼。遂致气厥若死。自暮及旦不苏。景岳初诊之。见其肉浓色黑。面青目瞑。手撒息微。
脉又伏。渺若脱。意其真危也。欲施温补。恐大怒之后。逆气未散。欲用开导。恐脉之似绝虚不能胜。请再诊之。则前此撒手。今忽十指交叉于腹。因而动疑。及着手再诊。似有相嫌不容之意。卒然猛扯之。力强且劲。益疑将死之人。岂犹有力如是。乃思其脉若此者。或因肉浓气滞。北人禀赋使然。或因两腋夹紧。奸人猝诈所致。遂用前法。以恐胜之。药甫到咽即活。此比前案更难识别也。
卷五
痰
丹溪治一室女。素强健。六月发烦闷。困惫不食。时欲入井。脉沉细数弱。口渐渴。医作暑病治不效。又加呕而瘦。手心热。喜在暗处。脉渐伏而妄语。朱制局方妙香丸。如芡实大。井水下一丸。半日大便。药已出矣。病不减。遂以麝香水洗药。以针穿三孔。凉水吞。
半日下稠痰数升。得睡渐愈。因记金匮云。昔肥而今瘦者痰也。
震按此证必须妙香丸。若温胆导痰等方无益也。但以芡实大之丸药而囫囵吞下。一奇。
再以便出之药。而水洗针穿。又复吞之。更奇。
立斋治一儒者。背肿一块。按之则软。肉色如故。饮食如常。劳则吐痰体倦。此脾虚而痰滞。用补中益气加茯苓、半夏。少加羌活。外用阴阳散。以姜汁调搽而消。后因劳。头晕作呕。仍以前药去羌活。加蔓荆子而愈。
震按此即世人所谓湿痰流注也。劳则吐痰体倦。脾虚易明矣。
阁老梁浓斋。气短有痰。小便赤涩。足跟作痛。尺脉浮大。按之则涩。此肾虚而痰饮也用四物送六味丸。不月而康。仲景云。气虚有饮。用肾气丸补而逐之。诚开后学之蒙 。
济无穷之夭枉。肾气丸。即六味丸。
震按四物汤送六味丸。专补肾阴也。若仲景所谓肾气丸。必以六味加桂附为是。况气短足跟痛尺脉涩。仅用六味。恐不效。此案与治孟都宪案同法。梁则小便赤涩。孟则遗尿。梁则尺浮大而按之涩。孟则尺浮大按之如无。孟加眩晕。尤易辨也。
李士材曰。翰林李集虚。劳而无度。醉而使内。汗出多痰。服宽膈化痰之药。转觉滞闷诊其脉沉而涩。两尺尤甚。余谓其婿曰。痰得涩脉。一时难愈。况尺中涩甚。精伤之象也在法不治。勉用补中益气加半夏、茯苓。二剂有小效。众皆喜。余曰。涩象不减。脉法无根。死期近矣。果十余日而殁。
震按此与梁浓斋案同一涩脉而死生不同者。彼惟尺脉浮大。按之则涩。此是六部沉涩。
两尺尤甚。轻重自别也。况又云脉法无根。想是沉而细涩。按之欲绝耳。不然。哮嗽门中顾明华案。亦系涩脉。何以先补养而继吐下。仍能愈之耶。
李士材治秦景明。素有痰饮。每岁必四五发。发即呕吐不能食。此病久结成窠囊。非大涌之。弗愈也。须先进补中益气。十日后。以瓜蒂散频投。涌如赤豆沙者数升。已而复得水晶色者升许。如是者七补之。七涌之。百日而窠囊始尽。专服六君子八味丸。经年不辍。
震按长于治痰者。前有张戴人。后有王隐君。然可施于人强证实。若虚者非所宜也。此案七补七涌。足以匡救两家之法。夫人身本无所谓痰。痰因病而生耳。惟治其所以生痰之病则痰自除。至方书所载有风痰、寒痰、火痰、湿痰、燥痰、清痰、老痰、味痰、酒痰、郁痰、顽痰、惊痰、虚痰种种名色。而变现诸证。千态万状。又似种种杂病。此又不得以种种杂病法治。但治其痰则病自去。盖标而本之。本而标之。总在医家之变通也。
卷五
痞满
滑伯仁治一人。苦胸中痞满。愦愦若怔忡状。头目昏痛。欲吐不吐。忽忽善忘。时一臂偏痹。脉之。关以上溜而滑。按之沉而有力。曰。积饮滞痰。横于胸膈。盖得之浓味醇酒。
肥腻炙爆。蓄热而生湿。湿聚而痰涎宿饮皆上甚也。王冰云。上甚不已。吐而夺之。但冬月降沉之令。未可行此法。乃候至春日晴朗。以药探吐之。大吐异色痰如胶饴者三四升。一二日更吐之。三四次则胸中洞爽矣。
震按此病认为痰饮。皆人所能。惟冬月降沉之令。未可涌吐。乃先圣成法。守得极是。
孙东宿治陈光禄松奕翁。常五更胸膈胀疼。寒热温凉。遍尝不效。诊之右寸软弱。左平两尺亦弱。孙曰。此肺肾二经之不足也。补而敛之。可无恙矣。以人参、补骨脂、山茱萸各三两。鹿角胶、鹿角霜五两。杜仲、巴戟、茯苓、车前各一两五钱。山药二两。鹿角胶酒化为丸。空心淡盐汤送下。又以御米壳三两。去筋膜。蜜水炒。诃子面煨去核一两。陈皮一两五钱。蜜丸。五更枕上白汤送下一钱。服一月。病不再发。
震按人参鹿胶之丸。人犹能用。粟壳诃子之方。梦想不到矣。与陈武塘噙化丸。可比熊掌猩唇。各一异味。
李古愚每食后即大便。腹皮稍胀急。胸膈饱闷。医与参、术。则痞闷愈甚。小水清而长孙脉之。左寸涩。右寸滑。按之如黄豆大。且鼓指。关尺之脉皆弦小。左尺脉迢迢有神气据脉。乃积痰郁滞于肺莫能出。以致大肠之气不固也。法当效丹溪治乃叔用吐。吐去上焦痰积。而大便自实矣。先用苦梗、莱菔子各三钱。白蔻仁、橘红、山栀仁各一钱。川芎五分生姜三片。葱三根。煎服探吐。不能尽出。又以莱菔子一合擂浆水。加蜂蜜。与半碗饮之始吐胶痰二碗。平日每小水则大便并行。吐后小水始能独利。连行三四次而胸腹宽舒。初亦以吐为惧。至是豁然称快。大便亦不频下矣。再以二陈汤加白术、旋复花、麦芽。调理而全安。
震按右寸滑而有力。故知肺有积痰。左尺迢迢有神。故可吐而不伤。
景岳治一少年素日饮酒。亦多失饥伤饱。一日偶因饭后胁肋大痛。自服行气化滞等药。
复用吐法。尽出饮食。吐后逆气上升。胁痛虽止。而上壅胸膈。胀痛更甚。且加呕吐。再用行滞破气等药。呕痛渐止。而左乳胸肋之下结聚一块。胀实拒按。脐腹膈闭。不能下达。每于戌亥子丑之时。则胀不可当。因其呕吐既止。已可用下。凡大黄、芒硝、棱、莪、巴豆等药。及菔子、朴硝、大蒜、橘叶捣罨等法。毫不能效。而愈攻愈胀。因疑为脾气受伤。用补尤觉不便。汤水不入者。凡二十余日。无计可施。窘剧待毙。只得用手揉按其处。彼云肋下一点。按着则痛连胸腹。及细为揣摸。则正在章门穴也。章门为脾之募。为脏之会。且乳下肋间。正属虚里大络。乃胃气所出之道路。而气实通于章门。因悟其日轻夜重。本非有形之积。而按此连彼。则病在气分无疑也。必须经火则气散。乃以艾灸章门十四壮。兼制神香散。使日服三四次。胀果渐平。食亦渐进。始得保全。
震按灸法可佐吐下补三法所不及。然亦有效有不效。此能效者。想其尚属少年耳。
陈武塘曰。余长子揆。向患遗精。于天启丁卯冬。遗证大作。肾窍漏气。出如烟雾。时作时止。眠食渐减。形瘁骨痿。大便艰涩。其色颇黑。用猪胆汁入大黄、皂角末导之。初用甚快利。并上部诸火亦觉清息。延至戊辰六月。则愈导愈秘。因思胆汁、大黄苦寒。皂角刮削脂膏。故求润而弥燥。乃以猪胆去汁。入蜜同温水满之以为导。导久而便始不艰。然至戊辰八月后。不能起床。又至己巳五月。肌肉愈瘦。眠食愈减。胸膈如有物踞之。腹则空虚。
上则痞闷。每食少许。辄停留不下。隔六七时犹嗳。呼吸之气。亦碍而不畅。以为因虚致滞则服人参必增懑。以为稠痰蓄血。用疏快之剂又全无功。身常畏寒。夏令犹掩重帏。惟身不热。口不渴。声音虽轻而不变。面色白而不赤不黑。每日仅用粥饵二盏。或终日不食。旁人疑在旦暮。却又绵延两载。时名医高果哉、孙见心辰夕延医无功。又延姑苏柯生。柯、大言人也。乍闻其论。不胜喜。及治罕效。乃追忆从前。大肠气数不禁。遂觉胸膈痞闷。继因过防衄证。日饮童便及滋清药太多。大便渐顺。然大便后即觉腹中虚怯。而胸膈分毫不宽。
若大便所下甚多。则胸膈痞闷愈甚。于是疏上补下。茫无措手。远延镇江张承溪至。张诊二次。而曰男子久病。以太溪冲阳脉决其死生。今六部无险。太溪冲阳有根。必不死之脉也。
其证名为下脱。凡阳气上绝。阴气不得上交于阳。则为下脱。阴窍漏气是也。阴气下绝。阳气不得下交于阴。则为上脱。耳中出气是也。方家以失血之证。为错经妄行。而不知气证亦有错经妄行者。盖肾纳气。过泻成虚。则肾气不能自纳。遂错行而妄漏。经云。醉饱入房。
五脏反复。五脏部位。宁有反复之理。正谓其气错乱也。今未能提其气。复使归经。所以时漏不止。漏则气虚。气虚于下。则痰结于上。故饮食难化。而成郁结痞闷之证。今用药宜疏导郁滞。不宜误用滋阴。宜有提有降合成疏通。不宜专用顺气。若认此为阴亏之证。遂谓虚劳不受补者不治。则大误也。阴虚生内热。岂有阴分大虚。卧床一年有半。而不发骨蒸潮热者乎。滋阴之药。不惟无功。且于开胸膈。进饮食。有大碍。今但使膈间日宽一日。谷气日增一日。则阴不补而自补矣。气色可指日而待。煎方用苏子、山楂各二钱。橘红、半夏曲各一钱五分。茯苓、乌药、香附、五谷虫各一钱。升麻八分。柴胡四分。临服入韭汁二匙。此方疏郁为主。而升降互用。其旨颇精。服二十剂。虽不大效。然视向之服一药。增一病。则霄壤矣。秋初张别去。余因其疏郁大旨。为之推展通变。自定噙化丸。用人参六钱。醋制香附、橘红各四钱。贝母、桔梗各三钱。松罗茶二钱。白硼砂、西牛黄、干蟾炙存性各一钱。
薄荷叶三分。以乌梅肉二钱蒸烂。同竹沥、梨膏为丸。每丸一钱。余因胸中结块。原起于午食后即卧。用噙化丸。使睡中常有药气疏通肺胃之间。彼将欲结。药往疏之。新结不增。旧结渐解。卧时成病。亦治以卧时。且病在膈上。不用汤之荡涤。丸之沉下。而用噙化。徐徐沁入。日计不足。月计有余也。服六七十丸后。膈间渐宽。尔时医家疑气坠之证。恐深秋逾剧。以秋金主降也。余谓肺主气。气得其令。则降者自降。升者自升。各得本职。非谓有降而无升也。能使清升浊降。则气坠之病。正宜愈于深秋。至八月。病患偶伤麦粉。下以沉香丸。忽去胶痰数升。胸膈顿爽。殆药力渐到。元气渐回。邪无所容。而乘势自下也。然气弱形羸。长卧不起如故。冬底。医家又防春来木旺。脾病转剧。余曰无忧。凡脾受肝克。则畏木气来侵。今乃脾困。而非脾弱。冬气闭塞。脾困所畏。幸喜及春。方藉木气以疏通之。已而食果稍增。肌亦渐泽。五脏之情。变化如此。第执生克之常。几何而不误人。庚午夏四月张公复至。曰。胶痰去。病本拔矣。骨痿不能自行立者。湿气留伏脾经故也。投以白术煎用白术一斤。苍术四两。作膏服之。未终剂立起。此病奇而久。约费千日之医治。竟得全生。故备志之。
震按陈公以缙绅先生而讲医理。却极精深。所论噙化丸。治法微妙。切合病机。虽老医见不到此。至于张承溪之用术煎。不认骨痿为肾虚而为脾湿。见亦高人数倍矣。
卷五
吞酸吐酸
丹溪治一人。因心痛。久服热药多。兼患吞酸。以二陈汤加芩、连、白术、桃仁、郁李仁、泽泻。服之累涌出酸苦黑水如烂木耳者。服久。心痛既愈。酸仍频作。有酸块自胸膈间筑上咽喉甚恶。以黄连浓煎冷。候酸块欲升。即与数滴饮之。半日许。下数次而愈。乃罢药淡粥调之一月。时已交春节旬余。中脘处微胀急。面带青。气微喘。时天尚寒。盖脾土久病衰弱。遇木气行令。脾受肝凌也。急以索矩六和汤与之。四日而安。
立斋治一儒者。面色痿黄。胸膈不利。吞酸嗳腐。频服理气化痰之药。大便不实。食少体倦。此脾胃虚寒也。用六君加炮姜、木香。渐愈。兼用四神丸而元气复。
震按二条治热治寒。各极其妙。朱案不用左金之反佐。识见最高。薛案之四神。不若去五味、肉果。换以参、术、姜、附为更妥也。薛又有一案。现证皆同。更加足指肿痛。指缝出水。其人先服二陈、二妙、黄连、枳实。薛用补中益气加茯苓、半夏而愈。真丝丝入扣之方矣。盖脾虚挟寒。脾虚挟湿。同中有异耳。周慎斋治吞酸。专用吴茱萸。历叙其效。则又单管得寒湿二字。
卷五
嘈杂
孙东宿治叶润斋。年近四十。心鬲嘈杂。好啖肉。尤好鸡。一日不能缺。缺即身浮力倦神魂无措。必急得肉。见则大嚼。及入腹。腹又大痛。痛极则吐酸水稠涎然后定。稍定又思肉啖也。人疑为祟。孙诊之。六脉大小不等。观其色唇红脸黄。问之。则曰痛虽苦。尚能熬。若嘈杂则遍身淫淫苏苏。左右无可奈何。手足无所把捉。有近于死。急需肉以救命。孙曰。据色脉。乃虫证。非祟也。先予雄黄丸一服。不瘳。改以腻粉五分。使君子末一钱。用鸡子打饼。五更空心饲之。辰刻下长蛲十条。内有二大者。长尺余。下午又下小虫百余。自此不喜肉。而嘈杂良愈。
震按嘈杂证。丹溪谓是痰因火动。乃噎膈之渐。故多用黄连、山栀、苍术、半夏、白芍之类。然亦有思虑伤血者。有肾阴虚而胃火旺者。又宜用生地、阿胶、柏子仁、麦冬、石斛芦根之类。若此案乃虫蚀脂膏。嘈杂门中所未载。故特选之。昔年曾见叶天翁治一妇人胸痞心嘈。用盐水煮石决明三钱。经霜桑叶二钱。丹皮一钱。黑栀一钱。三角黑胡麻二钱。细生地三钱。四帖而愈。此又肝火郁于胃之嘈杂也。
卷五
呕吐
虞天民治一妇。年三十。产后因食伤。致胃虚不纳谷。四十余日矣。闻谷气则恶心而呕闻药气亦呕。虞用顺流水二盏煎沸。泡伏龙肝。研细搅浑放澄清。取一盏。入参、苓、白术各一钱。甘草二分。陈皮、藿香、砂仁各五分。炒神曲一钱。陈米一合。加姜、枣。同煎至七分。稍冷服。此药遂纳而不吐。别以陈米煎汤。时时咽之。日进前药二三服。渐能纳粥而安。后以此法治人。悉验。
薛立斋见一人呕吐痰涎。发热作渴。胸膈痞满。或用清气化痰降火。前证益甚。痰涎自出。薛曰。呕吐痰涎。胃气虚寒也。发热作渴。胃不生津也。胸膈痞满。脾气虚弱也。须用参、 、归、术之类。温补脾胃。生发阳气。诸病自退。不信。仍服前药。虚证悉至。复请治。薛曰。饮食不入。呃逆不绝。泄泻腹痛。手足逆冷。是谓五虚。烦热作渴。虚阳发于外也。脉洪大。脉欲绝也。死期迫矣。或曰。若然。殒于日乎。殒于夜乎。薛曰。脉洪大。当殒于昼。果然。
震按此条与张克明咳嗽吐痰证治相同。彼以温补而愈。此以清削而死。薛公之善用温补与戴人之善用涌泄。皆举一可以例百也。
王中阳治一宦家妇人。忽患心腹冷痛。遂呕吐。去尽宿汁不已。而又吐清涎。如鸡子清之状。一呕一二升许。少顷再呕。百药不纳。咽唾亦不能顺下。已经三日。但聪明不昧。吩咐家事以待就木。王诊其脉。六部弦细而长。令服滚痰丸三十丸。并不转逆。须臾坐寐。移时索粥食之。次日再进三十丸。兼服局方茯苓半夏汤。再服钱氏白术散。饮食如旧。
李士材治兵尊高元圃。久患呕吐。李诊之曰。气口大而软。此谷气少而药气多也。且多犯辛剂。可以治表实。不可以治中虚。可以理气壅。不可以理气弱。用熟半夏五钱。人参三钱。陈仓米一两。白蜜五匙。甘澜水煎服。十剂全安。
又治屯院孙潇湘。夏月食瓜果过多。得食辄呕。二十日弗止。困顿床褥。手足如冰。举家惊惶。李曰。两尺按之有神。胃气缕缕不绝。只因中气本弱。复为寒凉所伤耳。遂用红豆丸。连进三服。至明日。便能食粥。兼与理中汤加丁香、沉香。旬日之间。饮食如常矣。
孙东宿治邵姓者。年五十。呕吐物如烂猪肺状。胸背胀。前医以翻胃治。不效。反加潮热烦躁。饮食不入。因谓肺坏。辞不治。孙诊之。两寸滑数。左关尺涩。乃曰。若果肺坏。声音当哑。今声亮而独胸背作胀。由于酒后忿怒。瘀血痰饮。积于胸膈为病耳。以滑石、茜草、桃仁、小蓟、归尾、香附、贝母、山栀仁、枳壳、甘草。十帖而全安。
震按千金方载粥食汤药皆吐不停者。灸手间使穴三十壮。若四肢厥。脉沉绝不至者。灸之便通。查手间使穴。乃手厥阴穴。在掌后三寸。此如今人遇呕而不能纳药者。以手紧捻病患两手脉息。即可咽下。其法暗合。又宋人小说载。史载之治朱思古。闻荤腥即呕。惟以汤沃淡饭些少。时时食之。医莫能治。史曰。此证内经有之。名曰食挂。凡人之肺。六叶舒张。
盖覆于脾。子母气和则进食。一或有戾。则肺不能舒。脾为之蔽。故不嗜食。遂用清气润肺药。服三日。病者鼻闻肉味觉香。取啖之甚美。此系邪说。江篁南谓非记者假托。即史公之妄言欺世。诚然。
景岳治胡宅小儿。年甫三岁。偶因饮食不调。延幼科延医。所用之药。无非清火化滞等剂。因而更损胃气。反致呕吐溏泄。复加清利。遂致吐蛔。初止数条。渐至数十条。细如灯草。甚至成团搅结而出。早晚不绝。所下者亦如之。羸困至极。求治于张。先与温胃饮二三剂。其虫朝夕不止。其多如故。初不识其何所从来。而神化之速。一至如此。乃翁切恳先逐此虫。张弗听。且曰。公之所畏者。虫也。予之所畏者。胃气也。凡逐虫之药。无有不伤胃气者。若胃气再伤。非惟不能逐虫。而命必随之矣。仍用前药。倍加人参佐附子。二三剂而呕吐渐稀。泻亦随止。泻止后。乃以理阴煎、温胃饮。出入间用。十余日而虫渐少。一月余而饮食进。肌肉生。复元如故矣。盖此儿因凉药伤脾。脾胃虚寒。阴湿内淫。以致生虫。但使脾胃日强。则拔去化虫之源。病方全愈也。
〔附〕吴参军煮鲜蘑菇。多食之。大吐大泻。医谓速宜解毒。用黄连、桔梗、黑豆、甘草、枳实之属。连进而病益甚。胸腹大胀。口干气喘。水饮皆不能受。危窘已甚。景岳视之曰。毒有不同。岂必黄连、甘、桔乃可解耶。蘑菇一物。必产于沉坑枯井。或沉寒极阴之处其得阴气最盛。故肥白最嫩也。公中此阴寒之毒。而复解以黄连之寒。病不更增耶。遂用人参、白术、炙草、干姜、附子、茯苓等。一剂而呕少止。再剂而胀少杀。随大加熟地。以兼救其泻亡之阴。前后凡二十余剂。复元如故。
又窦氏全书。载一人春月将熟猪羊肉露放月台之上。明日治以燕客。凡二十余人。皆吐呕不安。惟二三人不吐呕。盖食肉少而饮酒多也。一老医云。此夜露之毒也。露惟秋夜之气清。
故不毒。若春夏俱有毒。以甘草煎汤饮之。即愈。
震按此说亦不可不知。然露后不再蒸煮所致。若加烹饪。露之毒岂能存乎。
卷五
噎膈
丹溪治一少年。食后必吐出数口。却不尽出。隔上时作声。面色如平人。病不在脾胃。
而在膈间。其得病之由。乃因大怒未止。辄食面。故有此证。想其怒甚。则死血菀于上。积在膈间。碍气升降。津液因聚。为痰为饮。与血相搏而动。故作声也。用二陈加韭汁、萝卜子。二日以瓜蒂散吐之。再一日又吐之。痰中见血一盏。次日复吐之。见血一钟而愈。
又一人不能顿食。喜频食。一日忽咽膈壅塞。大便燥结。脉涩。似真脏脉。喜其形瘦而色紫黑。病见乎冬。却有生意。以四物加白术、陈皮浓煎。入桃仁十二粒研。再沸饮之。更多食诸般血以助药力。四十余帖而便润。七十帖而食进。百帖而安。
震按丹溪治噎膈反胃数条。皆以瘀血治而效。如一人因跌仆后。中脘即痛而起。一人食入必屈曲下膈。梗涩微痛。由腊月常饮点剁酒而起。其脉皆涩。皆以韭汁冷冻饮料得愈。然系噎膈之渐。未成真病也。又如一人。勤劳而有艾妻。且喜酒。病反胃半年。脉涩不匀。重取大而无力。用新温牛乳细饮之。日夜八九盏。以滋精血。佐甘蔗汁以解酒毒。而安。一人多服金石房中药。病噎膈。得吐则快。脉涩。重取弦大。用竹沥御米煮为粥。频频少与之。遂不吐继以米粥入竹沥。又继以四物加陈皮。月余而安。此皆病重药轻。不知何以奏捷如此。及考汪石山治噎膈案。一曰面青性急。肝木盛也。脉缓而弱。脾土虚也。用异功加神曲。少佐黄连。一曰脉皆浮洪弦虚。得之酒与劳。年逾六十。大虚证也。用人参三钱。白术、归身、麦冬各一钱。陈皮七分。香附六分。黄芩五分。白芍八分。干姜四分。黄连三分。煎服五帖而脉敛膈宽。饮食能进。方为堂堂之阵。正正之旗。后当仰则于此。
汪石山见一人。形瘦而苍。年逾五十。诊其脉皆弦涩而缓。尺脉浮而无根。曰。尺脉当沉反浮。病主肾水亏乏。其余脉皆弦涩而缓者。弦脉属木。涩为血少。缓。脾脉也。以脉论之。乃肝木凌脾而血液枯槁。当成噎膈证也。问之。胸膈微有碍。曰。不久膈病成矣。病成非药可济。后果病膈而卒。
震按石山论脉。最为精细。若今人诊得弦涩而缓。必谓缓为有胃气。则生也。至如尺脉之浮而无根。或匆匆不及致群矣。
虞天民治一人。年五十余。夏秋间得噎证。胃脘痛。食不下。或食下良久复出。大便燥结。人黑瘦甚。右手关前弦滑而洪。关后略沉小。左三部俱沉弦。尺带芤。此中气不足。木来侮土。上焦湿热。郁结成痰。下焦血少。故大便结燥。阴火上冲吸门。故食不下。用四物以生血。四君以补气。二陈以祛痰。三合成剂。加姜炒黄连、枳实、栝蒌仁。少加砂仁。又间服润肠丸。或服丹溪坠痰丸。半年服煎药百余帖而全愈。
震按此与石山用人参三钱之案。大同小异。
王中阳治一村夫。因食新笋羹。咽纳间。忽一噎。延及一年。百药不效。王以荜茇、麦芽、青皮、人参、苦梗、柴胡、白蔻、木香、良姜、半夏曲为末。每一钱。水煎热服。次日病家来报曰。病患近日。自己津唾亦咽不下。昨药幸纳之。胸中沸然作声。觉有生意。王遂令其以米作粉。煮粥入药。再煎匀啜之。一吸而尽。连服数日。得回生。因名其方曰还魂散震按风劳鼓膈四大恶病。而噎膈尤恶。十有九死。此云村夫食笋成噎。想不过阻其气道耳。亦必无一年之久。若一年则胃气垂绝矣。些微之人参。岂敌青皮、麦芽、木香、桔梗、柴胡、姜、茇等之辛燥攻散耶。至如华元化以蒜酢吐蟠胸之蛇。绛州僧以蓝靛化破喉之鱼。
南唐烈祖食饴而噎。吴廷绍之用楮实。外台王焘幼年反胃。卫士之用驴溺。凡属医书。无不详载。然求其验者殊少。要知返魂散及此种单方。非以治七情酒色之噎膈也。若忧郁愤懑。
或纵酒肆欲而成者。惟人参为主。合对证之药投之。十中犹救一二。余皆宛转就死。无法可施也。孙兆用附子一个。刳中。纳丁香四十九粒。浸以生姜自然汁。煮干末服。想治阴寒之膈。嵩崖用黄连浓煎。递入金银田螺萝菔韭梨柏叶四汁。再加竹沥、童便、人、羊、牛三乳熬膏。想治热燥之膈。方可并驱。效难操券也。张鸡峰谓须内观静养。丹溪王案。详载坐功运气二说。有至理存焉。犹恐迫不及待耳。
李士材治邑宰张孟端夫人。忧怒之余。得食辄噎。膈中隐隐痛。李曰。脉紧且滑。痰在上脘。用二陈加姜汁、竹沥。曰半夏燥乎。李曰。湿痰满中。非此不治。遂用四剂。病尚不减。改大半夏汤。服四帖。胸痛乃止。又四帖而噎亦减。服二十剂而安。
又治江右太学方春和。年近五旬。多欲善怒。患噎三月。日进粉饮一钟。腐浆半钟。且吐其半。六脉细软。此虚寒之候也。用理中汤加人乳、姜汁、白蜜、半夏。一剂便减。十剂而日进糜粥。更以十全大补加竹沥、姜汁四十帖。诸证皆愈。
嘉定钱远之。二十五岁。以鼓盆之戚。悲哀过度。不能食饮。又十余日。粥亦不能食。随食随吐。二便闭涩。自谓必死。求诊于李。李曰。脉按有力。非死证也。以酒蒸大黄加桃仁、当归、砂仁、陈皮。蜜丸与服。凡五服而下燥屎干血甚多。病若失矣。数日之间。能食倍常震按此非噎膈。不过忧忿而气闭血瘀。临时关格耳。其所以易愈者。病暴起而脉有力也若前二案。未必见效。
易思兰治一人。胸膈胃脘饱闷。腹仍饥而不能食。腰腿酸疼。坐立战摇。日夜卧榻。大便燥结。每日虽进清粥一二钟。食下即呕吐酸水。醋心。众作膈治。不效。易诊左右寸关俱沉大有力。两尺浮中沉三候俱紧。按之无力。乃曰。此气膈病也。两寸居上。其脉当浮。今却沉大。左寸沉者。神之郁也。右寸沉者。气之郁也。大者火也。气有余即是火。火郁在上故胸膈饱闷。凡汤水入咽。逆而不下。停于胃口。为火熏蒸。而成酸水矣。两尺俱紧者。
此又寒邪从虚而入。主腰腿酸疼。坐立战摇而不能起矣。法当开导其上。滋补其下。乃以越鞠丸加苏梗、桔梗、木香、沙参、贝母作汤服。以畅卫舒中。火郁发之之义也。另用八味丸以补下焦。又塞因塞用之法也。服数日。上则嗳气。下转失气。可以纳谷而自立矣。
周慎斋治一人。年五十五。胸前微痛。无休息时。六脉俱无胃气。惟胃脉略缓。盖胸中受气于丹田。时时心下微痛。乃丹田阳气不到胸中。膈气无疑。脾脉微缓。调理脾胃。犹可迁延。保元汤加山药、沉香。
又治一女。喉间常起噎哽。饮食难消。舌上干燥。胸前痛如有所伤。两腿无力。面上肉紧。六年矣。方用六味汤加白芷、细辛各八分。
一人饮食能进。遇子时则作吐作泻。慎斋谓其人必苦忧思。思则脾气郁结。不能散精于肺。下输膀胱。故津液直入大肠而泻也。吐者。脾不健运。不能传化幽门。宿食积于胃中。
子时阳生。冲动陈垢。故吐也。宜扶脾为主。用人参、白茯苓、山药各一钱。炙草五分。附子、制乌药三分。姜一片。煎服愈。
震按慎斋三案。非真膈证。然治法新奇。可与喻西昌分道扬镳。西昌载膈证三案。亦非真膈证。如李思萱室以参汤调赤石脂末。是胎前呕哕洞泻也。黄咫旭室以六君加旋复煎汤调石脂末。是胎前大呕痰沫。二便不通也。倪庆云先服理中六剂。次用旋复煎汤调赭石末。是呕吐黑臭水及噫气不绝也。此皆暴病形似关格。与由噎而膈。以渐加重者悬殊。故不录。
张路玉治朱彦真酒膈。不食。惟日饮热酒一二觥。少顷即作酸呕出。膈间大痛。治久不效。良由平昔好饮热酒。死血留胃口之候。授以人参散。参一两煎成。加麝香五厘。冰片三厘。三剂便能进食。盖麝片善散胃口之痰与瘀血耳。十剂后。改服柏子仁汤而愈。
沈锡蕃平昔大便燥结。近患噎膈月余。虽素禀丰腴。日来面色皎白。大非昔比。时方谷雨。正此证危殆之际。始求治于石顽。诊得六脉沉涩。按久则衰。幸举指即应。为疏六君子汤下一味狗宝作散调服。甫十剂而呕止食进。再二十剂而谷肉渐安。起居如故。惟大便尚觉艰难。乃以六味丸去泽泻。加归、芍、首乌作汤。服至月余。便溺自如。秋深更服八味丸。
三月而康。大抵噎膈之人。体肥痰逆者可治。枯 津衰者多不可治。同时有同道王公峻患此禀气病气。与沈相类。误信方士。专力委之。而致不起。顾人月亦患此证。自谓胀急。不当用参。日服仙人对坐草而毙。郭孝闻八月间噎食艰进。六脉弦劲搏指。延至来春三月。告殂。然瘦人间有可疗者。昔秦伯源噎膈。形神枯槁。神志郁抑。且不能胜汤药之费。予门人邹恒友。令其用啄木鸟入麝熬膏。时嗅其气以通其结。内服逍遥散加香、砂以散其郁。不数剂。所患顿除。厥后海货行陈君用噎膈。亦用此法而愈。两君至今。色力尚强。又一农人噎膈不食。时呕清涎如赤豆沙水。此属血瘀于内可知矣。庸师不审。误用消克破气药。而致绝粒不食。其邻叟怜之。述伊芳病苦。求救于予。遥拟一方。用桂苓饮加当归、桃仁、丹皮、牛膝。以熬枯黑糖和 虫浆调服。下溏黑如污泥者甚多。当知农人戮力受伤。血郁于内而致呕逆。但当攻其积血。呕逆自已。孰谓治病不求其本。而可轻议其药哉。
震按石顽治病。喜用古方。而杂以新药。能生后学之智能。如此数条。虽皆前贤成法。
无甚精义。然录之亦可以充广识见。至如临证指南有生姜泻心汤。附子泻心汤进退。黄连汤外台茯苓饮加黄连干姜。理中汤加丁香吴茱。及妙香丸与鲜地、麦冬、柏仁、杏仁、苏子松子、芝麻诸汁。亦是前贤成法。总可以治假膈证。不可以治真膈证。试观仲景金匮只有反胃。汤药不战。噎膈情形。虽医中之圣。亦无法以治之也。
卷五
喑
吕元膺治一僧病。诊其脉。独右关浮滑。余部无恙。曰。右关属脾络胃。挟舌本。盖风中廉泉。得之醉卧当风而成喑。问之而信。乃取荆沥化至宝丹饮之。翌日遂解语。
震按右关浮滑。岂无风与痰为呕吐烦懑等证。而独决其醉卧当风以成喑耶。此必于望闻问之间参合得之。然亦巧矣。
丹溪治一中年男子。伤寒身热。医与伤寒药。五七日。变神昏而喑。遂作本体虚有痰治之。人参五钱。黄 、白术、当归、陈皮各一钱。煎汤。入竹沥姜汁饮之。十二日。其舌始能语一字。又服之半月。舌渐能转运言语。热除而痊。盖足少阴脉挟舌本。脾足太阴之脉连舌本。手少阴别脉系舌本。故此三脉虚。则痰涎乘虚闭塞其脉道。而舌不能转运言语也。若此三脉无血。则舌无血营养亦喑。经曰。刺足少阴脉。重虚出血。为舌难以言。又言刺舌下中脉太过。血出不止为喑。治当以前方加补血药也。
一男子五十余岁。嗜酒。吐血后。不食。舌不能言。但渴饮水。脉略数。与归身、芍、地各一两。参、术二两。陈皮一两五钱。甘草二钱。入竹沥、童便、姜汁少许。二十余帖。能言若此三脉。风热中之。则其脉弛纵。故舌亦弛纵。不能转运而喑。风寒客之。则其脉缩急故舌卷而喑。在中风半身不收求之也。
震按此三条皆治舌喑。非喉喑也。首条化痰通窍。是实证。次条伤寒五七日神昏而喑。
岂无实热证。用大黄、黄连、石膏者耶。而猥云作体虚有痰治也。魏注云。恐热传少阴心经此案不可为训。极是。但细读之。案中不载舌干胎黑便秘烦躁等证。则所谓神昏者。身热人静而嘿嘿耳。且必有欲言不能言之状也。其脉亦必濡滑无力也。参、 、术服之数日病无进退。即可知其对证。观于十二日舌始语得一字。又半月而舌能言。热乃退。全绘一虚证情形矣。凡遇伤寒舌喑者。宜以此条寻绎之。勿竟以陶氏热传手少阴心经句笼统为治。第三条吐血后不食。舌不能言。是虚证无疑矣。渴饮水。脉带数。不与滋阴而与参、术。翁之见识高哉。
孙兆治曹都使。新造一宅落成。迁入经半月。饮酒大醉。卧起失音。喑不能言。召孙视之。曰。因新宅故得此疾耳。半月当愈。先服补心气薯蓣丸。继用细辛、川芎。十日其疾渐减。二十日全愈。曹既安。见上。问谁医。曰孙兆。上乃召问曰。曹何疾也。对曰。凡新宅壁皆湿。地亦阴多。人乍来。阴气未散。曹心气素虚。饮酒至醉。毛窍皆开。阴湿之气从而乘心经。故不能语。臣先用薯蓣丸。使心气壮。然后以川芎、细辛去湿气。所以能语也。
〔附〕一人惊气入心络。喑不能言。以密陀僧研细一匙许。茶调服。遂愈。有人因伐木山中。为野狼所逐而得是疾。或授以此方。亦愈。盖心开窍于舌。故湿气入心。惊气入心。皆使舌喑也。
丹溪治一人遗精。误服参 及升浮剂。遂气壅于上焦而喑。声不出。乃用童便浸香附为末。调服。疏通上焦以治喑。又用蛤粉、青黛为君。黄柏、知母、香附佐之为丸。填补下焦以治遗。十余日良愈。
江云。本草言尿主久嗽失音。故治喑多用尿白。能降火故也。
一男子年近五十。久病痰嗽。忽一日感风寒。食酒肉。遂厥气走喉。病暴喑。与灸足阳明别之丰隆二穴。各三壮。足少阴照海穴。各一壮。其声立出。信哉圣经之言也。仍以黄芩降火为君。杏仁、陈皮、桔梗泻厥气为臣。诃子泻逆。甘草和元气为佐。服之良愈。
一乡人力田辛苦。复饥甚。饮食骤饱。倦卧半响。醒后忽喑哑不言。如是者二十余日矣高鼓峰诊之曰。劳倦伤脾。饥饱伤胃。阳明之气遏而不升。津液不行。贲门拥涩。故语言不能出耳。以补中益气汤十大剂与之。偶午睡觉。通身汗下。言语如常。
王唯一数年前虽有血证。而年壮力强。四月间。忽患咳嗽。服发散药后。痰中见血数口继服滋阴药过多。遂声飒而哑。时觉胸中气塞。迁延月余。邀张路玉诊之。脉虽沉涩。而按之益力。举之应指。且体丰色泽。绝非阴虚之候。张曰。台翁之声哑。是金实不鸣。非金破不鸣之比。因疏导痰汤。加人中黄、泽泻。专一涤痰为务。四剂后。痰中见紫黑血数块。
其声渐出而飒未除。更以秋石兼人中黄、枣肉丸服。经月而声音清朗。始终未尝用清理肺气调养营血药也。
震按四条皆是喉喑。而治法各异。其异处仍合于古训。切于病情。故能取效。若今人之用叫子、芦衣等物。虽若新奇而与病无涉。效何由得。
卷五
咳嗽
张戴人治HT 阳刘氏男子。年二十余。病劳嗽咯血。吐唾粘臭不可闻。秋冬少缓。春夏则甚。寒热往来。日晡发作。状如 疟。寝汗如水。累服麻黄根、败蒲扇止汗。汗自若也。又服宁神散、宁肺散止嗽。嗽自若也。戴人先以独圣散涌其痰。痰如鸡黄。汗随涌出。昏愦三日不醒。时时饮以凉水。精神稍开。饮食加进。乃与桂苓甘露饮、人参半夏丸。服之不辍。
数日乃愈。
又治东门高三郎。咳嗽年半。耳鸣三月矣。嗽脓血。面多黑 。身热。喉中不能发声。
戴人曰。嗽之源。心火之胜也。秋伤于湿。冬生咳嗽。冬水既旺。水湿相接。隔绝于心火。火不下降。反而炎上。肺金被烁。发而为嗽。金 既久。声不能发。医者补肺肾。皆非也。令备西瓜、冰雪等物。乃用涌泄之法。继以去湿之药。病日已矣。
丹溪治一男子。三十五岁。因连夜劳倦不得睡。感嗽疾。痰如黄白脓。嗽声不出。时初春大寒。医与小青龙汤四帖。觉咽喉有血腥气上逆。遂吐血线自口中左边出一条。顷遂止。
如此每一昼夜十余次。诊其脉弦大散弱。左大为甚。人倦而苦于嗽。丹溪云。此劳倦感寒。
因服燥热之剂以动其血。不急治。恐成肺痿。遂与参、 、术、归、芍、陈皮、炙甘草、生甘草、不去节麻黄。煎成。入藕汁。服两日而病减嗽止。却于前药去麻黄。又与四帖。而血证除。脉之散大未收敛。人亦倦甚。食少。遂于前药去藕汁。加黄芩、砂仁、半夏。至半月而安。
丹溪治一人。年五十余。患咳嗽。恶风寒。胸痞满。口稍干。心微痛。脉浮紧而数。左大于右。盖表盛里虚。问其素嗜酒肉。有积。后因接内。涉寒冒雨忍饥。继以饱食酒肉而病先用人参四钱。麻黄连根节一钱五分。与二三帖。嗽止寒除。改用浓朴、枳实、青陈皮、栝蒌、半夏为丸。参汤送下。痞除。
震按咳嗽痰血声不出。今人不过养阴清肺而已。有敢用吐下药者哉。又敢用参、 、归术、麻黄者哉。至如暴嗽恶风寒。其脉证皆属表邪。而其因则系里虚。今人不过轻剂散之和之而已。敢以人参、麻黄并用哉。然非麻黄、人参并用。势必淹缠日久。合于伤风不醒积成痨之说矣。可见善医者法门广大无边。不善医者小心与大胆均误也。
汪石山治一妇。年三十。质弱。产后咳嗽痰臭。或作肺痈治。愈剧。两脚渐肿至膝。大便溏泄。小腹胀痛。午后发热。面红气促。不能向右卧。汪诊脉虚小而数。曰。凡咳嗽左右向不得眠者。上气促下泄泻者。发热不为泻减者。皆逆候也。按此病原于脾。经曰。脾主诸臭。入肺为腥臭。入心为焦臭。入肝为腐臭。自入为秽臭。盖脾不能营运其湿。湿郁为热。
酿成痰之臭也。经曰。左右者。阴阳之道路。脾虚则肺失所养。气劣行迟。壅遏道路。故咳嗽气促。不能右卧也。脾虚必夺母气以自养。故心虚发热而见于午也。脾主湿。湿胜则内渗于肠胃为溏泄。外渗于肌肉为浮肿。今用参、术、甘草补脾为君。茯苓渗湿为臣。麦冬保肺气。枣仁安心神为佐。陈皮、前胡消痰下气为使。东壁土受阳气最多。用之为引。盖土能解诸臭。亦能补土。取钱氏黄土汤之义也。服一帖。前病略减。病者喜。汪曰未也。过时失治午后发热。真阳脱矣。泄而脚肿。脾气绝矣。必数服后无反复。方是佳兆。
震按难经本文。心主臭。入肝为臊臭。入肾为腐臭。入脾为香臭。盖腐即秽也。汪公以臊臭作腐臭。香臭作秽臭。换易字面。牵合已说。殊属未妥。何不于酿成痰臭之下。继之曰脾虚则土陷水中。反现所胜之脏之臭而秽也。第其立方。专主于补。不用清热药以解臭。而佐东壁土以解臭。洵是高手。
又按脾臭主香者。如无病患见饮食。自有馨香气味。即脾脏本体之臭为用也。若病患见饮食。不以为香。反以为恶。是脾失其职。体变而用亦变也。此义汪公未曾详说。
一人年十九。面白质弱。因劳思梦遗。遂吐血碗余。自是微咳倦弱。后忽身发大热。出疹。疹愈。阴囊痒甚。搓擦水流。敷以壁土。囊肿如盏大。遂去土。以五倍子涂少蜜。炙燥为末敷之。遂愈。复感风寒。其嗽尤甚。继以左右胁痛。石山诊其脉虚而数。外证畏风寒。
呕恶。倦动。粪溏气促。曰。此金极似火也。夫心属火而藏神。肾属水而藏志。二经俱属少阴。而上下相通。今劳思则神不宁而梦。志不宁而遗。遗则水不升而火独亢也。肝属木。主藏血。其象震。震为雷。心火既亢。同类相应。引动龙雷之火。载血而溢出于上窍矣。肝脉环绕阴器。亦因火扰而痛痒肿胀也。火胜金。故肺经虚而干咳。皮毛为肺之合。更因火郁而发疹。大肠为肺之府。故亦传导失宜而粪溏。金虚不能平木。木火愈旺而凌脾。脾虚则呕恶食减。经曰。壮火食气。脾肺之气为壮火所食。故倦于动作。而易感风寒也。经言。两胁者阴阳往来之道路也。为火阻碍。则气不利而痛矣。然火有虚有实。有似火而实非火。故经言有者求之。无者求之。虚者责之。实者责之。此治火大法。前证之火。皆虚火也。非水湿所能折。惟甘温之剂。可以祛除。且经言形寒饮冷则伤肺。又谓脾胃喜温而恶寒。当用甘温健其脾。则肺经不虚。而咳嗽气促自愈。肝木有制。而咳嗽吐血自除。虚妄之火亦自息矣。以参各四钱。神曲、山楂各七分。白术、麦冬、贝母各一钱。甘草五分。炒干姜四分。服十余帖。脉数减。嗽渐平。
震按此证似宜养阴。其复感风寒。似宜清理。即见识高者。亦必先以轻剂解表。后用养阴健脾。乃汪公竟进参、 各四钱。佐干姜少许。岂今人所能及哉。脉数减。嗽渐平。信非熟地、阿胶所能胜任。
薛立斋治儒者张克明咳嗽。用二陈、芩、连、枳壳。胸满气喘。清晨吐痰。加苏子、杏仁。口出痰涎。口干作渴。薛曰。侵晨吐痰。脾虚不能消化饮食也。胸满气喘。脾虚不能生肺金也。涎沫自出。脾虚不能收摄也。口干作渴。脾虚不能生津液也。遂用六君、炮姜、肉果补脾。更用八味丸以补土母。而愈。
震按此条不载脉象。以意度之。脉必虚数。观前医之用芩、连。脉数可知矣。若脉虚软不数。谁不能用六君、八味哉。汪薛二公高处在此。然又不可奉为秘诀。请阅后述诸案。便知法非一例。
〔附〕韩飞霞旅寓北方。夏秋久雨。天行咳嗽头痛。用天水散。以葱姜汤调服。应手取效。日发数十斤。此盖甲己土运。湿令痰壅肺气上窍。但泻膀胱下窍而已。不在咳嗽例也。
李士材治太学史明 。经年咳嗽。历医无效。自谓必成虚痨。李曰。不然。脉不数不虚惟右寸浮大而滑。是风痰未解。必多服酸收。故久而弥盛。用麻黄、杏仁、半夏、前胡、桔梗、甘草、橘红、苏子。五剂知。十剂已。
张远公三年久嗽。服药无功。委命待尽。偶遇士材而乞诊。李曰。饥时胸中痛否。远公曰。大痛。视其上唇白点如粞者十余处。此虫啮其肺。用百部膏一味。加乌梅、槟榔与服。
不十日而痛若失。咳顿止矣。令其家人从净桶中觅之。有寸白虫四十余条。自此不复发。
孙东宿治许卓峰。多酒多怒人也。上吐血。下溲血。咳嗽声哑。医皆以为瘵。辞不治。
孙诊其脉。左关弦大。右寸下半指。累累如薏苡子状。乃曰。此有余证也。作瘵治者非。盖其人好酒。酒属湿热。助火生痰。火性炎上。迫肺不降。积而生痰。壅于肺窍。以致失音。
此痰壅之哑。非肺痿之哑也。其性又多怒。怒气伤肝。故血妄行而不归经。以致吐血尿血。
法宜清热开郁化痰。导血归原。若二地、二冬辈滋阴之药。反助其塞而益其热。声音何由而开。况血随气行。气不清。血又何得归原哉。乃用滑石、青蒿。解酒热为君。贝母、郁金、山栀仁、香附。开郁为臣。杏仁、桔梗、丹皮、丹参、小蓟、甘草。化痰清血为佐使。服十帖。血果止。又以贝母一两。童便浸一日。为末。柿霜等分。时时抄舌上化下。五日而声音爽矣。
张路玉治包山金孟珍。正月间。忽咳吐清痰。咽痛。五六日后。大便下瘀晦血甚多。延至十余日。张诊其脉。六部皆沉弦而细。此水冷金寒之候也。遂与麻黄附子细辛汤。其血顿止。又与麻黄附子甘草汤。咽痛亦可。而觉心下动悸不宁。询其受病之源。乃醉卧渴引冷冻饮料所致。改用小青龙去麻黄加附子。悸即止。咳亦大减。但时吐清痰一二口。乃以桂、酒制白芍。入真武汤中与之。咳吐俱止。尚觉背微恶寒倦怠。更与附子汤二剂而安。
震按咽痛下血。不以风火治。而以辛温燥热药始终获效者。由其善于识脉也。
又治礼科姜如农长媳。喘咳无痰。灼热自汗。而怀妊七月。先曾服和解清肺药二十余剂其咳转剧。胎渐不安。邀张诊之。六脉皆濡大无力。右手寸关独盛而涩。曰。此热伤肺气也。反与和解药。逼令汗出。致肺气益燥而咳逆愈甚。不得已。复用苦寒折之。则火转郁伏而不散也。遂用大剂葳蕤。及川芎、杏仁、白薇、甘草。取葳蕤汤之半。更以当归、桔梗、五味、黄 。益气生津。固肌敛肺。二剂汗止咳减。胎亦向安。更加生诃子皮。四剂而痊。
又治吴佩玉次女。伤风咳嗽。先前自用疏风润肺止嗽之药。不应。转加呕渴咽痛。石顽诊之。六脉浮滑应指。因与半夏散三啜而病如失。或问咳嗽咽痛而渴。举世咸禁燥剂。今用半夏辄效。何也。曰。用药之权衡。非一言而喻也。凡治病必求其本。此风邪挟饮上攻之暴嗽。故用半夏、桂枝。开通经络。迅扫痰涎。兼甘草之和脾胃而致津液。风痰散。营卫通。
则咽痛燥渴自已。设泥其燥渴而用清润。滋其痰湿。经络愈壅。津液愈结。燥渴咽痛。愈无宁宇矣。不独此也。近世治风寒咳嗽。虽用表药。必兼桑皮、黄芩、花粉。甚则知、柏之类少年得之。必种吐血虚损之根。中年以后得之。多成痰火喘嗽之患。然此辈之妙用。在于预为地步。诊时泛谓阴虚。防变不足之证。初时元气未衰。服之邪热暂伏。似觉稍可。久之真气渐伤。转服转甚。安虑其不成虚损耶。及见吐血。则不问何经腑脏。属火属伤。血之散结色之晦鲜。瘀之有无。概以犀角地黄寒凉止截之剂投之。致血蓄成根。向后或二月一月一发。虽日服前药不应矣。凡此之类。未遑枚举。尝见一人患项肿发热。延伤寒家视之。则曰大头伤寒。以表药发之。并头亦胀。确然大头无疑矣。病家以其治之益甚。又延杂证家视之则曰湿热痰火。以里药攻之。则头与项前左半皆消。但项后右侧偏肿。则又确乎非大头而为杂证矣。病家又以肿在偏旁。疑为痈毒。更延痈疽家视之。则曰对口偏疽。以托里敷外药治之。则气血益滞。热不得泄。郁遏竟成溃疡矣。本一病也。治之迥异。证亦屡迁。可见其病随药变之不诬耳。第末俗所趋。非此不足以入时。何怪乎圣人性命之学。沦胥不返。遂至若是耶。
震按张公此论。曲尽时医丑态。然谓表药必兼桑皮、芩、粉。血证必用犀角、地黄。恐不至众人皆醉如此。至于病随药变。实有其事。所以旧有不服药为中医之说。若欲见病知源投药辄效。随其寒热虚实。应以温凉补泻。不执一法。不胶一例。变化生心。进退合辙者其惟丹溪先生乎。丹溪则药随病变。病随药愈。宁有病随药变。药为病困之理哉。临证指南咳嗽门。方法大备。温凉补泻皆全。而轻松灵巧处。与丹溪未易轩轾也。
卷五
喘
朱丹溪治一人。病喘不得卧。肺脉沉而涩。此外有风凉湿气。遏其内热不得舒。以黄芩陈皮、木通各一钱五分。苏叶、麻黄、桂枝各一钱。生姜、黄连各五分。甘草二分。煎服数帖而愈。
又治吴辉妻孕时足肿。七月初旬。产后二日。因洗浴即气喘。但坐不得卧者五月矣。恶寒。得暖稍宽。两关脉动。尺寸皆虚无。百药不效。朱以丹皮、桃仁、桂枝、茯苓、干姜、五味、枳实、浓朴、桑皮、紫苏、栝蒌实煎服。一服即宽。三服得卧。病如失。盖作污血感寒治之也。
震按首案宜用定喘汤。此方尚未妥贴。以黄连与沉涩脉不合也。次案用药似杂。而与病情恰对。毫无可议。丹溪尚有一案。身痛与气喘并作。已收在痛风门。可以同阅。
汪石山治一人。体肥色白。年近六十。痰喘声如曳锯。夜不能卧。汪诊之。脉浮洪。六七至中或有一结。曰。喘病脉洪。可治也。脉结者。痰碍经隧耳。宜用生脉汤加竹沥。服之至十余帖。稍定。患者嫌迟。更医用三拗汤、五拗汤。势渐危。于是复以前方。服至三四十帖。病果如失。
又治一妇人。年五十余。素有嗽病。忽一日大喘。痰出如泉。身汗如油。脉浮而洪。似命绝之状。令速用生脉散一帖。喘定汗止。三帖后。痰亦渐少。再于前方加栝蒌实、白术、黄芩、当归、芍药。服二十帖而安。
又一人年逾六十。病气喘。汪诊之。脉皆萦萦如蛛丝。曰。病不出是夜矣。果如期而逝震按石山三案。以脉洪为可治。脉微细为不治。所当着眼。
又一人形长。色苍瘦。年四十。每秋凉病痰嗽气喘不能卧。春暖即安。病此多年。医用紫苏、薄荷、荆芥等以发表。用桑皮、石膏、半夏等以疏内。虽暂轻可。不久复作。汪诊之脉颇洪滑。此内有郁热也。秋凉则皮肤致密。内热不能发泄。故病作矣。内热者。病本也今不治其本。徒用发散以虚其外。则愈不能当风寒。疏内以耗其津。则愈增郁热之势。遂进三补丸加大黄、贝母、栝蒌。丸服。仍令每年立秋。先服滚痰丸四十粒。病渐安。
又一妇年五十。形色脆弱。每遇秋冬。痰嗽气喘。自汗体倦。或恶心作呕。汪诊之。脉皆浮缓而濡。曰。表虚不御风寒。激内之郁热而然。遂用参、 各三钱。麦冬、白术各一钱黄芩、归身、陈皮各七分。甘草、五味各五分。煎服十余帖而安。次年秋间。滞下。腹痛后重。脉皆濡细稍滑。汪曰。此内之郁热欲下也。体虽素弱。经云。有故无殒。遂以小承气利两三次。腹痛稍除。后重未退。再以补中益气加枳壳、黄芩、芍药煎服。仍用醋浇热砖。
布裹。坐之而愈。
震按秋凉喘嗽之证。近日甚多。若外寒束其内热。不过此证中之一种耳。然已虚实不同如此。故必辨之以脉。乃无差误。
李士材治宋敬夫令嫒。中气素虚。食少神倦。至春初。忽然喘急。闷绝不知人。手足俱冷。咸谓立毙矣。李曰。气虚极而金不清肃。不能下行。非大剂温补。决无生理。遂以人参一两。干姜三钱。熟附子三钱。白术五钱。一服即苏。后服人参七斤余。姜、附各二斤。遂全愈不复发。
又治孙芳其令嫒。久嗽而喘。凡顺气化痰。清金降火之剂。几于遍尝。绝不取效。一日喘甚烦躁。李视其目则胀出。鼻则鼓扇。脉则浮而且大。肺胀无疑矣。遂以越婢加半夏汤投之。一剂而减。再剂而愈。李曰。今虽愈。未可恃也。当以参术补元。助养金气。使清肃令行。竟因循月许。终不调补。再发而不可救矣。
文学顾明华。十年哮嗽。百药无功。诊其两寸数而涩。李曰。涩者。痰火风寒。久久盘踞。根深蒂固矣。须补养月余。行吐下之法。半年之间。凡吐下十次。服补剂百余。遂愈。
更以补中益气为丸。加鸡子秋石。服年许。永不复发。
震按士材三案。一用大剂温补。一用疏解化痰。一用吐下。间以补养。三法如鼎足。治病无偏欹。
孙东宿治少司空凌绎泉。年已古稀。原有痰火之疾。正月初。因劳感冒。内热咳嗽。痰中大半是血。鼻流清水。舌胎焦黄芒刺。语言强硬不清。大小便不利。喘急不能睡。亦不能仰。以高桌安枕。日惟额伏枕上而已。医治半月不瘳。孙诊之。两手脉浮而洪。两关滑大有力。知其内有积热痰火。为风邪所闭。复为怒气所加。故血上逆。议者以高年见红。脉大发热为惧。孙曰。此有余证。诸公认为阴虚而用滋阴降火。故不瘳。法当先驱中焦痰火积热。后以地黄补血等剂收功。可也。乃以栝蒌、石膏各三钱。半夏曲、橘红、桑皮、前胡、杏仁、酒芩、苏子水煎。冲莱菔汁一小盏。一剂而血止。次日诊之。脉仍浮而洪大。尚恶寒。
此因先时不解表。竟用滋阴。又加童便降下太速。以致风寒郁而不散。故热愈甚也。改以定喘汤。一剂而喘减。二剂而热退不恶寒。再诊之。两手浮象已无。惟两关脉鼓指。此中焦痰积胶固。不可不因其时而疏导之。以清中丸同当归龙荟丸共二钱进之。其夜下稠粘秽积甚多。
予忆丹溪有云。凡哮喘火盛者。白虎汤加黄连、枳实有功。正此证对腔法也。与十剂。外以清中丸同双玉丸夜服。调理而安。
震按此人以富贵之体。古稀之年。不能卧又半月之久。亦殊危矣。乃竟用消痰发表。清火行滞。重剂收功。可见病无一定之局。只恐弃活着而走死着。又防活着认得不清。必以半攻半补。不攻不补。为持重之法。仍是死着也。后案喻公之蛤蚧二十枚。人参十两。可谓棋逢敌手。
喻嘉言治施眉苍肺痿喘嗽。吐清痰。肢体痿软不能举动。脉来虚数。以蛤蚧二十枚酒浸酥炙。人参、黑参各十两。蜜丸。时时噙化。不终剂而痊。
孙起伯肺胀。服耗气药过多。张路玉诊之。脉浮大而重按豁然。饮食不入。幸得溺清便坚。与局方七气。每剂用人参三钱。肉桂、半夏曲、炙甘草各一钱。生姜四片。四剂霍然。
盖肺胀实证居多。此脉虚大。不当以寻常论也。
又治一尼肺胀。喘鸣肩息。服下气止嗽药不应。渐至胸腹胀满。脉得气口弦细而涩。此必劳力气上。误饮冷水伤肺。肺气不能收敛所致也。遂与越脾汤减麻黄。加细辛、葶苈。大泻肺气而安。
震按此方加减最巧。上案用七气汤成方亦巧。观其论脉溯因。而细心体贴之。乃知其巧予邑有友范君。哮喘已久。向用金匮肾气丸。时效时不效。吴门缪松心先生诊之曰。伏饮内踞有年。明是阳衰浊泛。但绵延日久。五旬外。痰中杂以血点。阴分亦渐损伤。偏刚偏柔用药两难措置。仿金水六君煎意。用熟地炭四钱。当归炭一钱。茯苓三钱。炙草四分。川贝一钱半。青盐、陈皮一钱。淡菜漂三钱。杏仁三钱去皮尖盐水炒。半月后复诊。晨用金匮肾气丸以治本。晚服苓桂术甘加味以治标。生于术米泔浸切片晒三两。粗桂木晒八钱。炒半夏二两。云苓三两。炙草六钱。杏仁霜一两六钱。鹿脊骨三两。用麻黄四钱煎汤。炙北细辛三钱晒。水泛丸。此证向来背脊畏寒。甚则哮发。服此方而畏寒除。隔三年。忽起淋浊。茎中痛胀。缪曰。此新病。以泻丙出壬为正治。但素有痰饮。滋腻之品。伤阳助湿。究非所宜当变法治。庶与本证无碍。羊脊骨五钱。小木通一钱。盐水炒黄柏三分。生甘草梢五分。
赤白茯苓各半三钱。水飞辰砂五分。调入服。三剂淋浊即愈。半年后改定丸方。曰。饮踞中焦。历年已久。前主温煦太阳寒水之脏。与病机极合。用药可无事更张。第溺管有精淋。由来已非旦夕。虽云肾气不坚所致。其降多而升少。亦非所宜。今造一方以兼顾之。嫩毛鹿角二两镑。羊脊骨三两炙黄打碎。生菟丝子三两晒。北细辛三钱晒。生黄 皮一两五钱晒。蜜水炙麻黄三钱。桂枝粗木七钱晒。生于术米泔水浸晒干三两。茯苓三两晒。炙黑甘草五钱炒黄。半夏一两五钱。杏霜一两五钱。橘红一两晒。为末。用苡仁煮浆糊丸。后隔数年。已六旬余。换丸方用熟地四两水煮。归身一两五钱。制半夏炒黄一两半。云苓三两。橘红晒一两炙黑甘草五钱。生台术三两米泔水浸生用。嫩毛鹿角一两五钱。蛤蚧两对去头足炙。熟附子七钱。淮牛膝一两四钱。生左牡蛎二两研细水飞。羊脊骨三两炙黄打碎。杏仁三两去皮尖油。北细辛三钱晒。泽泻一两五钱炒。为末。苡仁煮浆捣丸。以上诸方。摄纳肾阳。温通督脉。疏刷肺气。开豁浊痰。标本悉能照顾。巧更极矣。宜乎服之而宿疾全瘳也。
卷五
喘胀
罗谦甫治不 吉歹元帅夫人。年逾五旬。身体肥盛。值八月中霖雨不止。因饮酒及潼乳过度。遂病腹胀喘满。声闻于外。不得安卧。大小便涩滞。气口脉大。两倍于人迎。关脉沉缓而有力。因思霖雨之湿。饮食之热。湿热大盛。上攻于肺。所谓盛则为喘也。邪气盛则实。
实者宜下之。为制平气散。内经曰。肺苦气上逆。急食苦以泻之。白牵牛苦寒。泻气分湿热上攻喘满。故用二两。半生半熟以为君。陈皮苦温。体轻浮理肺气。用五钱。青皮苦辛平。
散肺中滞气。用三钱以为臣。槟榔辛温。性沉重。下痰降气。亦用三钱。大黄苦寒。荡涤满实。用七钱以为使。末服三钱。生姜汤调下。两服而喘愈。止有胸膈不利。烦热口干。时时咳嗽。以泻白散加知母、黄芩、桔梗、青皮全愈。
程明佑治张丙中满气喘。众医投分心气饮、舟车丸。喘益甚。一医作气虚治。以参、补之。喘急濒死。程诊其脉沉而滑。曰。此痰病也。痰滞经络。脏腑痞塞。致生 胀。投滚痰丸。初服。腹雷鸣。再服。下如鸡卵者五六枚。三服。喘定气平。继以参苓平胃散出入。三十日而安。
一富翁素强健。忽病喘满。不咳不吐痰。日久腿脚阴囊尽水肿。倚卧肩息。困极。王中阳曰。非水证也。但胸膈有败痰。宜服滚痰丸。彼不信。针刺放水。备尝诸苦。年余。忽吐臭痰。复诣王。王与龙脑膏一料。服未尽而愈。
震按胀而兼喘。病热急矣。必非轻剂所能治。此三条是实证治法。若虚寒证。当重用桂附。如天真丸、黑锡丹、金液丹之类。皆可类推。不得以五子五皮沉香椒目等。为稳当法也。
沈宗常治卢陵人。胀而喘。三日食不下咽矣。视脉无他。问何食饮。对以近食羊脂。沈曰。得之矣。脂冷则凝。温熨之所及也。温之。得利而愈。
震按是案较沈诚庄治